13、第 13 章

    魏琮看着魏珣,四目相对,原本趾高气昂的脸色变得尤为精彩。


    太子殿下却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他的异样,不疾不徐地吩咐人过来处理。


    四周围着都是人,叫魏琮平白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心头本就因为当众折损了一头宝驹恼火,如今更是火大。


    他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走近的魏珣,扯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既是宫规,难道不应该让父皇过问,什么时候轮到东宫的人来管本王。难道是东宫还想越俎代庖?”


    这话咄咄逼人,宫道上的众人们都默不作声,只当自己没长眼睛没长耳朵,什么都不曾瞧见。


    谁不知道誉王与太子殿下势同水火,准确说,是誉王视这位东宫储君如眼中钉、肉中刺,仗着是陛下幼子,母妃备受宠爱,年纪轻轻就封了一字王,时常不将东宫放在眼中。


    太子殿下礼待手足,温和仁善,从未与誉王一般计较过。


    魏珣道:“父皇风湿发作,孤欲将马驹无故发狂之事核查清楚,再一并报上御书房,以免父皇思虑。”


    一问一答,高下立见。


    太子殿下为人子,为人臣,行为举止当真无从置喙。


    反倒是誉王,瞧着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魏琮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不满地闭上了嘴,随手将马鞭抛在了地上。鞭子甩在砖瓦上,“啪”的一声,又脆又响,足矣见得力道之重,若是拿来伤人,少不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他不再理会魏珣,站着等着太医与兽医围过来。


    魏珣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旁边的两道身影。


    分明离得不远不近,影子却又挨在了一起。


    晏何修最先反应过来,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魏珣应了一声,视线在两人间扫过,最后又落在少女身上:“淳和受惊了。”


    同那日完全不一样的语气,萧棠怔了一瞬才抬起小脸,轻声道:“见过皇兄。”


    少女显然是被那发疯的马匹跟蛮不讲理的誉王一齐吓到了,脸色苍白似雪,连娟的眉眼还有几分后怕之色,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捏成一团。


    衣袖微微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白嫩的皓腕,手上的旧伤还留有极浅的印记,又险些添了新的。


    纤薄的身子躲在晏何修后面,被少年的身量衬得愈发娇小可怜,像是下一瞬就要倒了似的。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魏珣的表情并未变化,只是示意宫女搀扶萧棠。


    萧棠向前一步,脚步还有些趔趄。她正欲谢过魏珣,忽地又听他吩咐道:“扶公主去孤的辇轿上。”


    此话一出,四下垂首的人都惊得不由抬头。萧棠双眸睁大,愣愣地望向魏珣。


    太子殿下似乎对四下的震惊浑然不觉,脸色毫无变化,看着她,淡声道:“击鞠场离这还有些距离,孤送皇妹一程。”


    如沐春风的语气,却又透出某种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话音落下时,太子的暖轿已经停在魏珣身后。按东宫形制,蟠龙盖,祥云檐,朱红帏,八人舁之,尊贵异常。


    萧棠张了张口,最后只勉强提起了唇角,感恩道:“多谢皇兄。”


    她被宫女扶上暖轿,众人的视线也跟着收了回来。


    瞧淳和公主那慢吞吞走着,半倚在宫女手臂上的样子,也的确不像是能独自走去击鞠场的。


    太子仁善,微服私访时曾直接将自己名贵的大氅赠与受冻老妪,如今为了照拂妹妹,破一回不大不小的例也实属正常。


    萧棠坐在轿中,按捺下心中诚惶诚恐,也以同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


    今日魏琮驾马险些伤了她,魏珣若待她熨帖,其余人看在眼里,孰对孰错,心头自然有了杆秤,无形中便都会倒向东宫。


    太子此举,全然是为了做给旁人看。


    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装成道貌岸然的圣人。


    只能怪她自己倒霉,萧棠双手覆脸,懊悔地想,她才打定主意不想往魏珣跟前凑,可天公就是不作美,非让她稀里糊涂卷进东宫与誉王的明争暗斗中。


    四面轿帏落下,萧棠看不见外头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种种嘈杂声响。


    接着,又听见晏何修说:“微臣方才冒犯誉王殿下,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魏琮冷笑了声,也不知说了句什么,但听着不像是罚了晏何修的样子。


    此事是他理亏,现在他估计巴不得大事化小,刚刚那事谁也不提,就当是没发生过。


    想起少年挡在她身前时的样子,萧棠轻轻咬了咬下唇。


    打断她思绪的是一道刺入的晴光,转过头,就见朱红轿帏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掀开,露出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萧棠一怔,眼睁睁地看着魏珣上轿,坐在了她旁边。


    距离一刹那拉得骤近,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萧棠的手指紧紧抓住衣摆,下意识往旁一挪:“皇、皇兄……”


    男人平静地望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不咸不淡地道:“怎么,孤的辇轿,孤还坐不得?”


    话是这么说,可魏珣一坐上来,情况立即变了。


    尚只有她一人时,萧棠还觉得辇内分外宽大。如今魏珣颀长的身量占据了大半,留给她的空间瞬间就小得可怜。


    她努力往旁边缩,足尖想收起来,却不慎打到了他的皂靴。


    靴侧似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他尚未反应,她竟先是被碰到伤处了似的,低低嘶了声。


    魏珣侧眸,见她小脸发白:“脚崴了?”


    “没有,”萧棠用手碰了碰脚踝,轻声应,“只是好像有处淤青。”


    她刚刚跌跌撞撞,定是不小心磕碰到了。走路时尚且不察,刚刚不小心碰到,才有了细细密密的疼。


    不过,也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她没有再出声,魏珣却吩咐随行的内侍去为她取药。


    萧棠垂着脸,声音细若蚊蝇:“多谢皇兄。”


    魏珣的语气不咸不淡:“就会这一句?”


    咫尺之遥的栴檀气味并不浓烈,却笼罩着她整个身子。萧棠不自在得很,脸埋得更低:“阿棠嘴笨舌拙,不知如何讨皇兄欢心。”


    声线虽软,说出的话却硬邦邦的。


    话里话外都是划清界限的味道。


    魏珣意味不明地嗤了声,没有再理会她。


    他对两个人靠得如此之近没什么表示,可萧棠实在觉得不自在。


    想了又想,萧棠还是决定挨着男人的那只手臂收回身后。


    可她显然错估了两人间这狭窄得可怜的缝隙,身子一侧,手还没来得及动,襟口含苞待放的桃花先一步贴上了男人的手臂。


    辇轿内安静异常,衣料短暂细微的摩擦声都会放大数倍,浪花似的云波忽地前扑后拥地拍在臂上,更叫人难以忽视。


    魏珣偏眸,视线淡然地落在她的脸上,又顺着下移。


    短暂的怔愣后,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到何处,萧棠的脸颊骤地绯红。


    还好,谢天谢地,内侍带着几分气喘的声音打破了轿内的尴尬:“殿下,奴才紧赶着去太医院取了敷药给公主,请殿下与公主过目。”


    男人的手一松,萧棠也跟着松了口气,忙不迭开口,让人将东西呈上来。


    药膏色醇,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萧棠提起裙摆,卷下罗袜,将膏药悉数敷在踝骨的淤青上。


    冷不丁地,突然听见辇轿外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内侍禀道:“太子殿下,中军都督府扬州卫指挥使求见。”


    萧棠一愣,手中的粉釉瓷瓶啪地摔落,正落在魏珣脚边。


    她欲弯腰去捡,少年的声音随之响起:“微臣晏何修,拜见太子殿下。”


    极近的声音,似乎就在辇轿旁边,只与她隔着一片轿帏。


    萧棠一滞,紧接着,后腰便被男人拍了下,头顶上响起男人冷淡的声音:“别动。”


    萧棠几乎要将下唇咬破了皮,不敢再去捡瓷瓶,只得以极僵硬缓慢的动作,轻轻往旁边挪。


    衣料悉索声在此时尤为明显,因为足够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就这样擦过了男人的身体。


    魏珣的语调却还是那般四平八稳:“晏大人有何事?”


    萧棠忍不住竖着耳朵去听晏何修说话:“微臣先前对誉王殿下大不敬,不知按宫规该如何受罚。”


    难道从军营里头出来的人都是这样的木头,魏琮刚刚明明就不打算与他计较了,他怎么还跑来问魏珣,难道不被罚就不安心?


    魏珣淡然地说:“誉王坐骑发狂,多亏有晏大人在才得以控制,此是誉王对孤的原话。”


    晏何修顿了顿,会意道:“微臣知晓,多谢太子殿下。”


    “是孤该谢过晏大人。”


    男人低下了头,云淡风轻的嗓音一字一字往外吐:“救了孤的皇妹。”


    明明是在对辇轿外的人说话,可少女的耳畔尽数是他洒落的气息。


    温热的,连带着一片痒意。


    晏何修很快便回:“事发突然,微臣并未多想,只求公主不要怪微臣冒犯。”


    这一番话进退有度,分寸得当,萧棠却无暇去听半句。


    太近了,再差一丁点,男人冰凉的薄唇就几乎要贴着她的耳尖。


    她被逼得只能僵在原地,躲不得,藏不得,动弹不得。


    青天白日,盛会之时,宫道上不断有人穿过,她几乎都能听见那些脚步声、说话声。


    朝中大臣就在一帏之隔,辇轿里,他们这对名义上的天家兄妹却亲密无间地相贴相偎,她倾身向前,整个身子都几乎贴进了男人怀中,手还放在男人腿上。


    简直荒唐,萧棠不敢想,若叫任何人瞧见轿内的情形该怎么办。


    萧棠抬起脸,水润的眸子里盈出的近乎是哀求,无声求他快些收场。


    后颈却被捏了一下,男人似乎完全没看见她的难堪,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不说话?”
图片
新书推荐: 攻略的反派竟是我自己?!(快穿) L.0-1 文案反诈,从我做起[快穿] 跳水,还是想要当冠军 汴京梦华 小阿飘被酷哥影帝强宠了 无限恐怖,但有猫猫 香江美人 小甜0和天选之1做室友后 医生今天找回魔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