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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镜中娇媚妾很喜欢那张床,它很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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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合拍“妾饮了酒,没劲儿,今晚要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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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万寿节这帐子里能弄的花样就更多了。……
赵清便问她:“太子妃聪明,学会哪一计了?”
尹采绿略微垂下脑袋,一副憨呆的模样:“美人计,此计简单,妾不必怎么学,便是会的。”
赵清失笑,夸她:“这一计你当然是会的。”
尹采绿面上憨呆,扭着腰肢往太子那儿走去时,面上尽是人畜无害。
自从翠影不在这儿管着她了,她的天性越发释放出来。
这帐子里能弄的花样就更多了。
只依她现在与太子的关系,她还不太敢冒犯的呢。在太子身上的时候,也是使点儿小劲儿,不敢扭大了。
若要再放荡些,她是可以,就怕太子承不住。
且说现在,她挪着步子往太子那儿去,为的却是太子别再考她问她的了。
屁股扭着往太子腿上一坐,两只胳膊往他脖子上一挎,小嘴儿一嘟,一个声儿绕了八个弯:“能不能歇下了嘛,殿下~”
说这话时,头还垂着,不敢见人那般。
这般撒娇,赵清自是认了。
太子妃是个娇滴滴、怯生生的性子,便连忙拢着她,脸上再无严厉神情,哄着亲着:“咱们这就歇下。”
尹采绿这才高兴,把两条腿儿往里一伸,绣着杏花儿的红绫被往身上一扯,整个人滚被子里去了。
待窸窸窣窣躺好,乌发云鬟里拥出一张明眸粉颊的鹅蛋脸,眉如两春山,玉葱似的鼻,桃瓣似的嘴。
赵清看见,心里自是喜欢得紧。
连忙熄了灯烛,也往被子里一钻,拢着太子妃一番亲热。
今日原是他在上头卖力,使完了劲儿,不免出了一头大汗。太子妃娇俏,怜惜起来颇费精力。尹采绿今日又是个不爱动弹的习性,偏那声儿叫得一声比一声媚,便是浑身只有嗓子在发力。
一应动作全由赵清一个人应对,难免吃力了些。便是将她两条腿再往上扛了扛,架在肩上,倒能省力高效些,提纲挈领,抓到要点。只如此一来,怀中美人柳腰软怯,在他耳边的嘤咛声更叫人持不住了。
尹采绿有心想卖弄一番,却实在是无力,两人许是操练出默契来了,太子如今劲儿使得越发得力,恰好抵在要点上,尹采绿浑身瘫软,翻过身来的力气也没有,他越发了解她身上的筋骨,将人弄得没话可说。
这太子当真是个闷着骚的,一言不发地发大劲儿,尹采绿在他背上挠了好几道指痕,赵清也不知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像是怨怪一般,也俯下身去,往她身前轻咬了一口,搞得怀中人愈发哼哼唧唧了,趁他一边向上努一边揪了他后脑勺的头发。
闹到大半夜去,里里外外的人都是轻车熟路,给办完事的两人分别舒舒服服地伺候了个里外干净,裹上绵绸的干净寝衣,送回床上就寝去了。
“太子妃,孤没说错吧。”
待尹采绿与他并排躺下,分别盖了床锦被,两人端端正正躺着时,就听太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
“孤是说,这滇南来的金丝楠木造的床,当真是如何晃也不响,不枉孤花了上千两银子。”
今日是薛家大夫人递了帖子要来,芳嬷嬷和任嬷嬷一早退开了。
带着善静善和也一并退开了。
只留下竹萱陪侍。
尹采绿无奈,太子府上的嬷嬷们都是极有边界的,绝不掺和她娘家任何事,娘家的人一来,也是早早地就避开。
翠影被送回薛府也有几日了,太子妃这边没人看着,崔婉清心中如何也不放心。
翠影回来的时候,说事情败露了,崔婉清还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毕竟药是她给出去的。
可翠影却说,太子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问过她,将她关了大半天,便叫太子妃将她领出去了。
崔婉清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这太子是装傻也好,真傻也罢,总归下药的事情是不会牵连到她身上来了。
心宽了两日,就想起这太子府里如今没人管着的撒了野的太子妃来了。
走进这四面阔朗的太子府待客厅里,崔婉清先是厉眼瞪了竹萱。
竹萱退后两步,将头埋得更低了。
崔婉清有意给太子妃再塞一个丫鬟过来看着她、管着她,可知情的只有翠影和竹萱两个,叫个别的人过来,也不敢平白管着太子妃,再者太子妃也更容易露馅。
现如今崔婉清能指望的,也只有竹萱了。
“母亲请坐。”
尹采绿端端坐在厅堂里正上方的一把交椅上,两腿并拢着,也不敢直视崔婉清,只说话的时候将眼皮子翻起来些。
崔婉清看她模样,一如既往的柔顺规矩,心中气松了大半。
“有些日子没过问你了,你在太子府如何?太子待你好吗?”
说起这个,尹采绿面上浮上一抹娇羞:“母亲放心,殿下待我很好。”
厅外的池塘里开了半塘荷花,夏日的风从朱窗里吹进来,轻轻拂动太子妃的鬓角,现出两朵粉腮。
崔婉清痴痴看了会儿,然后道:“哦,那就好。”
她手上盖着丝帕,两只手放在腿上,掐紧了肉,自家如今过得实在是不如意,偏偏送出来的这位看样子过得甚好。
崔婉清很难不想起自己病逝在船上的女儿,一抔黄土埋了至今未入祖坟的女儿。
但家里还没完,儿子的婚事在即,一切都大有可谋。
“若你一切都好,也该尽快为太子开枝散叶才是。”
崔婉清告诉自己,太子妃能早日诞下皇孙,自是对薛家有大好处的。
可相应的,太子妃只怕更难掌控了。
尹采绿听了这话,面上越发娇羞了,心里却在想:薛夫人的劝告是对的,生下孩子,她的日子便更好过了,她又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自己在皇室的地位高低与子嗣有关。
换句话说,她若与太子生下了孩子,就算哪一天身份败露了,太子也要掂量掂量孩子呀。
“是,母亲。”她垂头答。
崔婉清压低声音道:“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当初捡到你的时候,你还在街边乞讨,我不问你从前都经历过什么,但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是你身上一辈子的破绽,无论何时也松懈不得,别仗着太子一时宠你就娇了纵了。”
尹采绿脑袋垂得越发低了,她从玉笙楼逃出来,无依无靠的,只能扮成乞丐。
“我知道的,母亲,我一定谨言慎行。”
“你知道就好,我这几天忙着操心你哥哥的婚事,倒不太顾得上你。”
尹采绿抬头:“哥哥的婚事有着落了?”
崔婉清理了理衣裙,淡淡点头:“嗯,上回跟你说过的,秦小姐。你哥哥在婚事上占了好处,今后前程便要大些,你今后在太子府也多个靠山。”
尹采绿点头,腹诽:薛明澜之前但凡对她态度好点,她还就真信他是个靠山了。
崔婉清去秦家见秦夫人的时候,是借了太子妃娘家母亲的名头的,否则人家还不一定见她。
既是借了名头的,事情还需告知太子妃知道。
“总之,当前家中要事便是你哥哥的婚事,你在太子府,有能出力的地方也多出出力。”
尹采绿自是殷勤应了。
接下来无非是一番崔婉清的耳提面命加威逼利诱的敲打。
尹采绿全都恭顺应了。
又顺道问:“母亲自己可有什么需要女儿做的?”
在尹采绿心里,她的恩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薛夫人。
崔婉清答:“我女儿早逝,我年纪也大了,自然是,大公子好,我就好。”
尹采绿恭敬送走了崔婉清,便转头叫来任嬷嬷,把她们二人筹谋了好几日的招数盘出来,打算用出去了。
初六是万寿节,提前三日,太子府内便为给皇上贺寿的事情忙碌起来。
尹采绿没见过这等大场面,心中更是焦虑不安。
赵清一边忙事务,一边还安慰她,早知道他这太子妃是个徒有其表的,越发感叹,这女子名声啊,信不得。
“无非是进宫赴个宴,太子妃不必担心。”
尹采绿怔怔抬头,她从未说过一句她害怕,太子怎么知道她在怕。
赵清伸手拉住她那两只将衣襟揉得皱巴巴的手,又将她身上的素色绣了玫红牡丹的小袄给扯抻展了。
他蹙起眉:“太子妃不可这般。”
又叫她把腰给站直了,背给挺顺了,才有几分刚来府上时的规矩模样。
尹采绿知道他在说什么,便道:“殿下放心,该臣妾见人的时候,臣妾还是那般模样的。”
说着,便当真举止仪态又庄重起来。
太子哭笑不得,只道:“在自家院儿里,太子妃如何都行,只在外面时,还是要讲规矩的。”
别说他了,母后也是被骗了,好好的才女,刚来时连字都不认。
现在好多了,被赵清教的,如今不仅认字,会看书,口齿也比从前伶俐了许多,
这便是认字读书的好处。许多大户人家有条件仍不让女孩儿读书,便是为的这个,口齿伶俐皆因思想活泛,便不好管教,不够温顺了。
赵清初见太子妃,只道她又有学识,又练就一番娴静乖顺的性子,是极难得的,当时他虽实在不想娶妻,也破天荒地看重她。
娶回来以后,虽与想象中相差甚大,与他心目中,堪与他珠联璧合,将来贵为皇后的女子,不甚相同,甚至,还差得有些远。
但他未尝没从这份婚事里体会到更大的好处。
只这更大的好处不必明说。
他这太子妃乖顺讨巧,颇有意趣,有一番好处在呢。
赵清唇角含笑,看着她一张雪白娇俏的小脸儿,自不必多说。
就在万寿节之前,崔婉清满脸高兴地替大公子筹办聘礼,薛家还是有家底子在的,这聘礼办出来像模像样,拿到哪儿去都是长脸的。
薛明澜都已经在自己的交际圈子里吹嘘了好几回了。
堂堂容国公的女儿,能被他给娶了,实力可见一斑。
众人自是一番艳羡追捧。
薛明澜在官场上一向不顺的路也顺起来了,原本对他冷淡的上峰,如今见了他也要多问过两句。
等了许久的升迁调任,也终于得了个口风。
那人只问:“听说你要娶容国公府的嫡长女为妻,当真?”
薛明澜刚得了母亲的信儿,此时自是拍着胸脯地说道:“当真,家中母亲已在备聘礼了,只此事到底伤小姐名声,还请不要事先传扬。”
那人一脸都懂的表情,实际上,在该知道的人里面,早就传遍了。
京中这么多世家小姐,相貌才学,人品礼节,少有比得过秦秀莹的。
在任何一场宴席上,任何一场谈论中,秦大小姐都是个厉害人物。
可惜再怎么厉害的人物,也抵不过天意弄人,也抗不过父母之命。
容国公府西跨院深处,三面环着青竹翠柏,唯南墙开一扇雕花槅扇,推门而入,只见正间设着一张酸枝木书桌,砚池里余墨未干,纸上笔锋刚劲处竟带几分男儿英气。
最后一笔落下,秦秀莹收起笔锋,丹凤眼微阖,面上自有股霜雪凝成的寒意。双唇抿起一道直线,嘴角既无笑意,亦无悲戚,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非但未添几分娇弱,反更衬得眉眼间的凛冽锋芒。
“族中长老们都到了吗?”
丫鬟小佩回:“回小姐,都到了,只说您要以家族联姻关乎秦氏门楣为由,办一场‘议婚大会’,长老们虽不耐,迫于您一番手书陈明利弊,却都来了。”
“嗯。”秦秀莹身披一件天水碧色缂丝鹤氅,往那大会上去了。
秦秀莹要在这个厅堂落座,也是不得不听后母董氏来上这么一句:“未嫁的小姐,就这么跟族老们平起平坐起来,叫族老们听你讲话,不知是什么规矩。”
只是秦秀莹魄力本就不同,且不说她在这大会上是如何向族老们陈情利弊的,盛京城里今日倒是传遍了容国公府后母的恶毒名声。
这套传闻里,可是将薛家大公子贬得一文不值,又说那秦夫人一定要将丈夫先夫人生的嫡女嫁给他,更是坐实了恶毒名声。
待秦秀莹言辞振振与长老们说尽了利弊和家族颜面,长老们才终于松口为她重新考量一番婚事,不至于让秦夫人董氏一言独大。
她从厅堂里筋疲力尽地出来,尚且不知前路如何,小佩过来扶她:“小姐,事情已全解了。”
小佩凑在秦秀莹耳朵旁说了一阵,秦秀莹抬起头来,喃喃道:“只是不知这事是谁做的,看似是针对薛大公子,却帮了我大忙。”
小佩道:“那小姐,要查这事吗?”
“暂且不必,对方不是敌人,我如今何不好好利用这一回,把视线放在董氏身上。”
崔婉清这边兴冲冲地又上门去找秦夫人商议婚事,却吃了个闭门羹。
董氏若再见她,必是脑子出了毛病。
崔婉清何曾受过这样的辱,秦府这道门关的,叫她脸上容色再也维持不住。
回到自己府上,歪在贵妃榻上,鬓边一支累丝嵌东珠的牡丹簪斜斜欲坠,手帕子搁在眼角,眼眶通红。
案上一碗燕窝粥,热了三回了端过来,却是动也未动。
梁上红木方笼里的鹦鹉都噤了声,长久的,一声“唉——”叹飘了出来。
“夫人,大公子来了。”
丫鬟这样报,崔婉清只好擦了泪,再也不是受了欺负的崔家大小姐,站起身来,又是薛家大夫人,大公子的母亲了。
自翠影回来后,是待在薛夫人身边服侍的。
但主子身旁贴身伺候的差事轮不着她,便只能安置在外间,平日里负责烧个水,递个茶,寻常到不了主子身边去。
这一下子,从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就算是太子府的人也敬着她,到了如今这般荒凉境界,翠影说不怨是假的。
这一天天的,只有见着大公子过往的时候,眼睛能亮起来些。
转眼到了万寿节这一日,薛府上下只薛兴昌、崔婉清、薛睿慈够格参宴,再有一个老太太,但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爱出门。
薛明澜出了无能狂怒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说起来,翠影是跟他同病相怜的,今日这场面,竹萱肯定跟着太子妃进宫了,翠影却只能在府中烧茶。
看见落寞走过的大公子,眉峰仍如刀裁般凌厉,浑身矜贵气质不减,神态冷得很,翠影捧着茶迎了上去。
说回太子府,尹采绿正端坐在镜台前,鬓边早用珍珠粉打底,面上敷着桃花胭脂膏。
善静如今升了职了,叫太子妃身边儿的掌事女官。
待捧来九翚四凤冠给她戴上,点翠凤凰口衔东珠流苏,十二串珍珠垂落额前,尹采绿面上便多了几分庄肃。
照着铜镜里的眼睛,流光溢彩一般,显然是极爱自己身上这套装束的。
身上穿的鹅黄蹙金绣牡丹翟衣,腕间叠着两对镯子。
隔帘传来太子沉肃的嗓音:“今日随驾遵旧制便是。”
文文替他换上明黄缎绣金龙的衮服,又捧来冕冠,尹采绿站起身,掀帘走过去。
赵清正理着衣领转过身来,见着太子妃时,一脸沉肃变得温和。
太子妃鲜少绘就这般繁复的妆容,眉如远黛,由善静用螺子黛细细描了,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眼尾处用胭脂细细晕染开,像朵芍药。
“让臣妾来吧。”
尹采绿伸手捧过托盘上的冕冠,文文便退了出去。
赵清站得端正,尹采绿神色仔细,替他正好冠,又将垂落额前的旒珠一一理顺摆正。
她此时正是做着贤惠做派呢。
腰间玉带扣是整块玉雕成的螭纹,螭首衔着红宝石,尾端垂着八宝丝绦,绦上系着香囊、算袋、佩刀等物,太子妃手环过太子的腰,一一穿戴了。
太子妃动作轻柔,姿态恭敬,弯腰时扣带时,二人头冠相撞,他连忙扶正了她。
太子对镜最后正了衣冠:“咱们走吧,别误了时辰。”
太子妃站着没动,太子回头看她,伸手邀她,待拉到了小手儿,轻拽一拽,那人腰肢轻晃一下,努着唇,非要他亲上一口,太子将她拽到屏风后面的角落里,在她脸颊上落了一吻,太子妃才垂首含笑地跟上他出去了。
廊下,太子亲卫早已候着,恭迎太子与太子妃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而去。
尹采绿面容端肃,想起前两日自己办的事情大获成功,心中喜不自胜。
更是猜测,薛明澜如今不知有多难受呢。
这般想着,唇角又咧起来。
这次进宫,便是带了任嬷嬷和善静在身边的。
竹萱安心待在府里掌事,倒不似翠影幻想的那般,风风光光跟着进宫去。
赵
清微侧过头看她:“太子妃在笑什么?”
尹采绿望了他一眼,便道:“殿下也有两日没到妾那儿歇息了,今晚来吗?”
赵清怔了怔,倒不知太子妃说话这般直白。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孤事务繁忙,太子妃自行歇下便是。”太子温声款语答了。
此话自是没什么毛病,尹采绿总不能央求他日日都来。
况且太子寻常待她也是极好的。
两人这般对坐着,隔着些距离,摇摇晃晃地进了宫。
万寿节的仪程繁杂,一套走下来,尹采绿感觉比大婚那日还要累。
终于入了席,她的位置高高在上,仅次于皇上和贵妃。
连三皇子与三皇子妃也得在她下首,她抬眼望去,见到了薛夫人,薛夫人脸色并不好看,眉眼间有些憔悴。
尹采绿蹙起眉头,心里难免担忧起来,打算回去后叫个御医去薛府看看她。
接下来,殿内钟鼓齐鸣,气势恢宏,礼官高声宣告流程,众人该跪下的时候跪下,该恭贺的时候恭贺,尹采绿皆是跟着太子行动。
一边行动,一边默默观察着场面上的所有人,常是一副冷眼看人的状态。
众人心道:这陇州来的太子妃是个不好相与的。
任嬷嬷在身边,一直提点她,便叫她认了许多张生面孔。
太子从前明明暗示过她了,她却意识不到的,诸如,哪些人是太子党,哪些人不是,哪些人是敌对的,连带着他家的夫人小姐们都要警惕,这些事情,任嬷嬷一一向她讲清了。
尹采绿恍然大悟,拽了拽太子衣袖,朝太子抱怨:
“殿下,您怎么不早些跟臣妾说呢?”
赵清听了她这没头没尾的一番怨怪,满脸疑惑。
尹采绿悄悄嘟了嘴,道:“您不说,妾如何知道,那位小姐,还有那位小姐,都是需要提防的。”
赵清哭笑不得,偏又在大殿上,只得一脸严肃地告诉她:“太子妃想与任何一位小姐交好都可以,不必考虑前朝的事,更不必提防谁。”
尹采绿小声道:“臣妾现在知道她们与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何还能与她们玩耍,心里膈应都来不及。”
赵清抿唇,朝她点了头,没再说话了,太子妃不擅这些人情世故,看不懂眉眼高低,他又不是第一回知道了,向来没对她要求更多,给她找了任嬷嬷来,看样子颇有成效,也算是给母后烧高香了。
宴席进行到后半程,尹采绿已经很累了,便悄悄软了腰肢。
屁股挪了挪,不动声色地往太子身上倚去。
她是知道太子惯她的。
若是在薛夫人面前,她便是要挺直一整日的腰背不敢松懈。
前面有长条桌案挡着,旁人又看不见。
太子见她倚过来,轻咳了一声:“太子妃,坐正。”
太子声音严厉,不容她撒娇。
尹采绿稍稍坐正了些,善静不知从哪儿寻了个软垫靠在她身子后头。
只坐了一会儿,尹采绿又累了,她偷眼觑太子,倒比平常更显威严,自带贵胄威仪,薄唇紧抿,眉眼间透着冷硬。
太子视线平直,也不往高堂上看,尹采绿悄悄看过去,皇上一边坐着贵妃,贵妃又把三皇子叫到跟前陪侍,便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
三皇子与贵妃一人一句恭祝皇上的话,把盛宇帝哄得眉开眼笑,也没空理会他那坐在下首一言不发的太子。
尹采绿便又歪了去,半边身子倚着太子,手指扯了扯他那广袖的袖摆。
赵清袖口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半寸。
尹采绿想起来,世人皆说太子是个古板迂腐的性子,这万寿节是个庄重场合,太子全然不似在家中时待她的面目,此时冷硬非常,难怪,倒真是够古板迂腐的。
谁说尹采绿是个看不懂眉眼高低的,此时她撒娇他不应,自己虽实在是腰累了,也只能收起小性儿,再不弄他,省得将他惹恼了。
刚坐正了,却有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扶上了她的腰。
第25章 侧妃她也想要那样的人生。
赵清将手掌抵在太子妃腰后,好托她坐正,今日的确辛苦了她。
尹采绿是只得了主人抚摸便更加黏人的猫儿。
面上立刻显出得意又乖顺的神情,忙往他那处又蹭过去,指尖轻轻勾住他袍角。
赵清虽然无奈,又对她这一套极为受用。
他大抵也知道太子妃这般都是自己惯的,如若不然,太子妃也是极守规矩的女子。
他垂下头,低声对她道:“太子妃,你若累了,可稍倚着孤些。”
太子手一直托着她的腰,已经为她省了大力,外人看过来,只道太子与太子妃并肩人坐如双璧,太子一袭蟒袍气宇轩昂,举手投足皆沉稳,太子妃仪态万千,一颦一笑皆是端庄优雅。
“皇上,今日还有好消息要说呢。”
盛宇帝看向贵妃:“爱妃,还有什么好消息?”
张贵妃目光看向下首坐着的三皇子妃蒋氏身上。
“三皇子妃蒋氏,已经有一月的身孕,皇上就要有自己的皇长孙了。”
说到这儿,三皇子与三皇子妃齐齐站起身来,想来三人是早商量好了的,要在今日公布这喜讯。
闻言,盛宇帝果然大喜,一连赏了三皇子妃许多珍宝,要她回去好生养胎。
今日这万寿节宫宴,风头尽是让贵妃出尽了的。
高堂上,贵妃脖子昂得极高,月白绡金翟衣裹着袅袅身姿,肩头披的云锦霞帔,发髻高耸入云,九凤衔珠钗斜斜簪着,最上头那只凤凰,口衔鸽血红宝石。
不得不说,贵妃是极美的。
尹采绿仰着头看贵妃,暗叹,真是一位妖妃,美得惊心动魄。
赵清见她看得出神,便低声对她道:“太子妃不必在意,别管他们。”
赵清从不在意皇长孙的出世,他是太子,这是改不了的。
尹采绿没听进去他这话,垂下头来问了一句:“殿下,妾美吗?”
赵清闻言微怔,宫灯下,太子妃粉腮薄红,容色娇艳。
“自然是美的。”他端起青瓷茶盏,浅抿了一口,喉结轻滚。
尹采绿手伸向他大腿,摩挲着缓缓道:“那殿下今晚来妾房里歇息吧。”
之前问过他了,他不应,那她便再问一遍好了。
忽听得高台上编钟齐鸣,礼官高呼:“请陛下、太子等至奉天殿祈福——”
赵清站起身,威仪赫然。
尹采绿收回手,刚刚那句话好似飘过的一般,似乎没听到他耳朵里去,他也并不在意。
可赵清走前,俯下身子柔声宽慰她。
站起身时,广袖垂下来,挡住旁人视线的地方,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太子妃头上顶着冠,揉不到,手便滑落到她的后脑勺,还是没空位,再往下滑,手掌捏住她后颈,揉了揉,动作温柔极了。
“不是都说了不必在意皇长孙的事情么,咱们慢慢来。”
说完这话,尹采绿还未来得及回话,太子便跟在皇上后面走了。
殿上一时间只剩下些女眷,由贵妃主持剩下的宴席。
贵妃神色冷冷,端坐高位,睥睨众生。
尹采绿不自觉缩了脖子,这般场面,贵妃只怕对她又没什么好话。
她不是什么真的大家闺秀,不装薛静蕴的时候,便就是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的一个人,贵妃凛目一扫她,她就是两股战战也是正常的。
尹采绿垂下脑袋,只希望贵妃别想起她来。
任嬷嬷伸手掌了她一下,尹采绿抬起头,回过神来。
是哦,有任嬷嬷在,任嬷嬷专就是为她应对这些事情的。
太子曾对任嬷嬷说过,太子妃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需要有人在一旁时刻帮扶着。
尹采绿身子坐直了些,头也往起抬了些,贵妃拿下巴看人,她又为何不能,便高抬起下巴。
太子妃明眸善睐,珠辉玉丽,气
势不弱于贵妃。
“太子妃,你可知错。”
又是这么一句话,吓了尹采绿一跳,好在气势还没被压下去,昂着脑袋,声音清丽:“贵妃娘娘,臣妾有何错?”
“你与太子成婚已有三月,为何腹中迟迟未有音讯?”
殿上鸦雀无声,虽然都知道贵妃这话没什么道理,但谁又敢当面反驳贵妃呢。
尹采绿一双明眸里流转的光忽然凝住,失神了一霎,喉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响。
她不太明白,三个月很久吗?
虽说她与太子的那个频率倒也还有那么多,也挺和谐,可总归也不是天天都来,太子事多,经常忙得脚不沾地。
与此同时,任嬷嬷脑子里也在飞速运转,只是不知这贵妃今日挑事为的是什么目的。
光说太子妃三个月没有身孕这一点,可立不住脚,惩罚不了太子妃什么。
贵妃本也没打算等太子妃回答什么,紧接着便道:“身为太子正妃,合该为六宫表率,太子膝下无子,东宫空置,也该将为太子迎娶侧妃之事提上日程了,太子妃,你如何看?”
原是为了这个。
尹采绿不知该怎么答,任嬷嬷在一旁耳语她,她跟着答:“侧妃之事,依臣妾看,还得由太子自己做主,臣妾身为太子妃,惟愿侍奉好殿下,若殿下有吩咐,自当尽心操办。”
贵妃冷笑一声:“太子日理万机,哪有闲心管这些?莫非你想独霸东宫?本宫看你分明是善妒,东宫子嗣迟迟不现,不过是你容不下旁的女人!当年武惠妃协理六宫,为玄宗纳妃充实后宫,人人称赞贤德。再看看你,整日将太子拴在身边,是想让皇家绝嗣不成?”
尹采绿:“啊?”
粉扑扑的脸颊瞬间没了血色,给她吓坏了。
任嬷嬷不发话,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偏偏满殿女眷,虽明知贵妃是有意为难,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反驳贵妃。
崔婉清静静看着,太子娶侧妃,是迟早的事,此事她没必要阻拦,只她一个做母亲的,待会儿若闹大起来,她还得帮着太子妃说几句。
“臣妾不敢。”尹采绿敛裙垂首,心说:你们爱怎么给太子安排侧妃就怎么安排,别为难我呀。
贵妃又道:“礼部员外郎的三女苏氏,端庄娴静,知书达理,依本宫看,正适为太子侧妃,太子妃,你可有意见?”
任嬷嬷便明了了,今日这是贵妃早想好的一套话,太子妃哪里应对得过来。
尹采绿听着任嬷嬷的耳语,只道:“臣妾虽无异议,但此事还需问过父皇和太子。”
贵妃又道:“除了崔氏,本宫还为太子选了两名姬妾,太子妃若无异议,孙氏和王氏隔日便会到府。”
这里是贵妃的一言堂,尹采绿不吭声,生怕贵妃又给她扣什么帽子,一一应了。
任嬷嬷本想叫她拒绝的,尹采绿也给应了。
为难谁也别为难她,她便都一一应了,总可以了吧。侍妾什么的,扔回去叫太子应付去,不关她的事。
宴席散了后,任嬷嬷跟在太子妃身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太子妃,贵妃那是专门欺负您呢,您怎的不反驳呢?”
尹采绿瞪着眼:“啊?贵妃刚刚欺负本宫了么?”就是开始那番话给她吓得够呛,后面她也没感到被欺负呀,太子一回家看到多了几个女人,对太子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任嬷嬷虽也知道太子府迟早是要有侧妃、庶妃,乃至侍妾的,但她是太子妃的人,自然想的是太子妃的利益。
一拊掌,一跺脚道:“贵妃本来只是打算塞个侧妃进来,看您好说话,可不就又塞了两个侍妾进来。”
尹采绿不懂这有什么的:“侍妾而已,应当碍不着什么,嬷嬷之前跟本宫说过那么多后宅招数,若有实在讨本宫厌的,随便一条便能打发了她们。”
什么对外称病扔庄子上去啊,什么冬日里罚她跪上一夜说她自己身子骨不硬朗啊……她可是太子妃,有的是整治办法,何必明面上跟贵妃对着干呢,到头来又被说成她不贤德,搞不好太子也是愿意的呢,弄得她两头不讨好。
任嬷嬷压低了声音,差些想跺着脚说:“哎哟我的太子妃,这侍妾的威力可不在这上面。”
尹采绿歪着脑袋:“那在什么上面?”
待两人坐上了回府的轿子,任嬷嬷才低声开口:“侍妾的花样多,不是侧妃能比的。那些女子出身不高,进了府便是一个劲儿地笼络爷们儿来的,那身上的招数啊,哪个爷们儿抵得过?她们得了宠,太子妃到时候再想磋磨她们,也得掂量掂量太子的意思。”
照任嬷嬷看,侍妾一进府,像太子妃这般世家出身的庄重女子,身段儿哪能比得过。
到头来,便是只有太子的敬,没有太子的爱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太子妃就想想,那先皇后跟贵妃,贵妃当年也不过只是皇上身边一个侍婢。”
任嬷嬷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实实在在地把尹采绿给吓着了。
在她心里,先皇后虽诞下了太子,却远没有贵妃娘娘如今来得风光,不谈什么敌友,尹采绿是真的羡慕贵妃。
有儿有女,没有皇后,她便是地位最高的女人,又有皇帝的宠爱。
尹采绿看见贵妃与皇帝、三皇子一家三口,时常能察觉到太子的落寞。
她无比确信,她也想要那样的人生。
既然已经冒着被杀头的风险顶了薛静蕴的身份,一开始便是图了锦衣玉食来的。太子的独宠她已有一段时日的感触,说真的,真不想被人分去。
管她侧妃还是侍妾的,尹采绿本人,便是曾经江南最风光的名妓,要身段儿,要手段,还是要下限,谁比得过她?
太子妃抿着唇,向任嬷嬷腼腆笑了一声:“嬷嬷放心,本宫心里有数。”
任嬷嬷见了她这般傻模样,信了个鬼她心里有数。她若再不帮衬着点太子妃,等侍妾和侧妃一进府,太子妃定是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太子今日要忙得稍晚一些,女眷那边早散了席,尹采绿便也没等他。
尹采绿回了房,善静善和围上来给她卸钗环。
顶了一整天的冠,脖子也累了。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浅笑轻颦,媚眼如丝,比起从前在玉笙楼里时还要美上三分。
可惜如今四周哪儿还有人知道当初采绿娘子的风采。
她轻叹了一声,往铜镜里看,却是竹萱走到她身后。
“奴婢给太子妃捏捏肩吧。”
便闭上眼,舒舒服服轻哼起来:“刚刚那处再捏重些。”
院中丫鬟们穿行来往,井井有条地做着太子妃院儿里的事情。
太子府后院是一整个大院子,厢房众多,尹采绿住的这间是后院最大的,一排三间房连通,最外面的门是一道朱漆垂花门,廊下一色水磨砖墙,嵌着什锦窗棂,或方或圆,或海棠或菱花,皆糊着蝉翼纱,隐约透出里头纱幔轻摇。
再往里,绕过屏风,方见正室,除了一张结实又占地的金丝楠木大床外,尹采绿便坐在一张玫瑰椅上,西首则是排雕花槅扇,槅扇后垂着茜色软帘。
“对了,竹萱,你去叫文文派名御医到薛府上去,我今日看母亲面色不是很好。”
崔婉清从前好歹也是崔家的嫡出千金小姐,嫁了侯爷也做着金尊玉贵的侯夫人,这辈子没受过那样的辱。
秦府在她面前关上的那道大门,真是叫她一下子老了十岁。
这边薛府大房的东苑里,崔婉清还没回来,侯爷也与朝中几位好友喝酒去了。
薛明澜一连沮丧了多日,见着翠影捧着茶来安慰他。
翠影身上的月白短衫浆洗得笔挺,她为人向来爽利,乌发绾成个燕尾髻,别一支掐丝珐琅牡丹钗,靛蓝头绳扎得紧实,半根碎发也无。
鹅蛋脸,丹凤眼,自有一番清秀韵致。
“翠影,你陪着我妹妹去了陇州十年,如今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翠影眼角含羞:“大公子,喝口凉茶吧,消消暑。”
她心里却想着,太子妃说大公子对她是有情的,若是有情,那便收了她好了,也省得她在薛夫人院儿里不受重视。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院中又无人,自是没什么好多说的。
他接过她的茶,碰到了她的手,便
就握住了,从此情意绵绵,衣带尽散。
崔婉清揉着发昏的脑袋回来时,见着的便是这一幕。
崔婉清几乎要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薛明澜披上衣服从横榻上起来:“母亲进来怎的不通报一声。”
翠影忙坐起来,连忙拉过衣服往身上盖,低下头,不敢看夫人。
“母亲,儿子收个通房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薛明澜慢悠悠地穿着衣服,干脆叫了个小丫鬟进来,将自己重新收拾体面。
崔婉清看清楚翠影的脸,面上难以置信。
“我好心给你找了那么大的前程你不要,你勾引大公子做什么?”
翠影忙抬起头,两人是一拍即合,什么叫她勾引的,她看向薛明澜,盼着他解释一二,薛明澜却没说话。
“母亲,别再小题大做了,叫嬷嬷给翠影分间厢房出来。”
崔婉清觉得无论是儿子,还是翠影,都是不知好歹的,她日日费心筹谋,没一个领情的。
翠影张了张嘴,小声说道:“夫人,翠影无用,攀不上那么大的前程,您就准了奴婢与大公子吧。”
崔婉清哼了一声:“有什么不能准的?一个通房而已,你愿意做就做吧。”
说完,便甩甩衣袖走了。
翠影还衣衫不整地待在横榻上,薛明澜笑着看了她一眼,也走了。
她呆愣着,夫人怎的,连个姨娘的身份也没说给她。
崔婉清不知不觉走到了静竹苑,儿子是个不争气的,女儿倒是有她当年身上的影子,却是个身子不争气的。
倒累得她时至今日,半分风光也无,还须得打起精神来为不成器的儿子筹谋。
她今日生气倒不是生的儿子与翠影之事的气,说到底,也不过是添个通房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这般为他婚事筹谋,他还在府里跟丫鬟玩儿,丝毫不想想课业、官场上的事。
还有外头那铺垫盖地的关于他的名声,他便是一点儿也不操心吗?
这般想着,崔婉清感觉额头越发疼痛了。
偏这时丫鬟来报:“太子妃请了御医来看夫人。”
太子妃的晚膳上了一道清蒸鳜鱼,一道烤鹿肉,一道醉鸭脯,冷菜是红梅香芋泥,汤品是八珍汤。
面前是一张红木圆桌,椅上铺着软缎坐垫。
前院儿还没传来太子回府的消息,眼见着天黑了,太子应是还忙着。
尹采绿一个人享用这一桌子菜,心情是极畅快的。
身边还有两个丫鬟贴心伺候着。
尹采绿夹了一筷子醉鸭脯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倒觉得这位师傅的手艺赶不上玉笙楼的,口感有些腻了。
又吃了些别的爽口的菜,她虽食量不小,吃饱了后,桌上也还剩下大半。
菜式撤下去后,自是院中丫鬟们的份儿了,怪说都想到太子妃院儿里来做事。等太子妃这边的事儿伺候完了以后,她们便能在偏厅里又开一桌席。
今日是竹萱和善静伺候太子妃晚歇。
“竹萱,你去前院儿问问,太子今晚是歇在哪儿。”
善静将她的头发都拆下来,用木梳全都梳理整齐,拢到身后,垂如墨缎。
“太子妃今日辛苦,奴婢给您多梳一会儿。”
“嗯,多谢善静。”
尹采绿仰头朝善静眨了眨眼,善静一张小脸通红,方知什么叫雪面凝脂,眸含春水。
直道:“待会儿太子来了,太子妃定也要这般朝殿下眨眼睛。”
尹采绿笑了声,道:“不要,只有善静才能看到我这般。”
善静小脸越发红了。
梳完头发,全都拢到一处,柳腰轻摆着,走到床边坐下。
善和给她摆了一对儿秋香色绣了鸳鸯戏水的枕头,又铺上一层银红色云锦的被面,将被子拍得蓬松了,扶她躺下。
尹采绿躺下,从枕边取出一本话本子来,这学了认字还是有好处的,从前竟不是世间还有这般好书,有趣得紧。
善静在一旁替她多掌了一盏灯,省得坏眼。
尹采绿看了一会儿,被里面的情节逗得咯咯笑着,不一会儿,竹萱回来了,说:“前院儿说了,太子还没回来,回来后也是在书房歇下,让咱们不必等。”
得了信儿,善静她们便不用守着了,伺候好太子妃歇下后,便也能回房去歇息了。
尹采绿看了一会子话本,也不想善静她们守她太晚,便收了话本子,直接睡下了。
善静善和将房间里的灯逐个灭了,关上门窗,留了个竹萱在隔壁间睡着顺道守夜,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竹萱又不似翠影那般,整日都要盯着太子妃,便是太子与太子妃的房事翠影也要听,自翠影走后,竹萱独自住在隔间里,日子好过得不得了。
这般想想,就算太子妃不甚重视她,她也可在太子妃身边过一辈子好日子。
像她这样的大丫鬟堪称副主子,甚至自己房里叫上两个小丫鬟来伺候都是可以的。
这般想着,竹萱很快沉入了美梦。
尹采绿也是倒头就睡,虽说心里压着一堆事情,但都烦不着她,两条腿把被子往中间一夹,便睡去了。
赵清在三更天到这儿的时候,此处便是一片寂静与黑暗。
他推开门进了房,没一个人察觉。
回来时,文文本来叫他就在书房歇了,太子妃那边都已经安寝了,还专派人过来问过。
赵清本是要歇在书房的,但他一回来,只觉得想太子妃得紧。
自己在御书房与父皇争执了半晌,太子妃不仅同意要给他娶侧妃,回来以后还睡得这般香甜,跟个没事人似的,他现在气得巴不得挠她两下,再咬她几口。
看她跟猫儿似的又翻了个身,鼻子里轻轻打着鼾,赵清狠咬了咬牙,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怀中人哼唧了两声,念叨着:“你走,你走,别扰我睡觉。”
赵清偏要扰她,狠揉了她脑袋两下,又将人按进怀里。
“小没良心的,孤就一时不在,你怎的又给孤惹这样的麻烦,待侧妃真的入府了,你就高兴了?”
又想起太子妃丝毫不介意给他添上几个女人的事情,赵清心里越发憋堵胀。
刚刚在御书房里,父皇说贵妃要给他封侧妃苏氏,还说此事是经过了太子妃同意的。
赵清下意识要拒绝,盛宇帝看他颇不耐烦。
“你反正都是要娶侧妃的,贵妃选的苏氏究竟哪里不好?”
赵清无言以对,只说:“贵妃是安的好心还是坏心,儿臣不必多言。”
盛宇帝却不以为意:“贵妃一个女子,侧妃也不过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就算她安了天大的坏心,一个侧妃又能奈你何?一个女人而已,娶回去便是了,喜欢就多宠宠,不喜欢就打发到一边儿去,这般纠结,哪里像个做大事的人。”
赵清冷笑,所以父皇又哪里不知道贵妃每日口腹蜜剑,对他没安几分好心。
只是父皇唯我独尊到了极致,不在意那个罢了。只当所有事情皆能掌控在自己手里,便觉得,太子多娶一个侧妃,就能哄哄贵妃高兴,又能怎样?一个侧妃还能翻了太子的天不成?
“贵妃甚好,朕不过是想宠宠她,太子,你无需多言,朕这就下旨了,否则贵妃要不高兴了。”
“父皇只是宠一宠贵妃,殊不知贵妃与三皇子,所谋甚大。”
盛宇帝咧嘴一笑:“嘿,朕怎么不知道呢,朕幼时养的猫还觉得自己是朕的主子呢,朕总不能就为了这个,把它打杀了吧,还不是得宠着养着。”
第26章 美人男人凡是动了情,必是什么也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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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伺候满身的风流天性,太子没见过勾栏……
孙氏倚在门框上坐了许久,打了个哈欠,瞥了一旁同样倚在门框上的王氏一眼。
“
我不等了,回去歇下了。”
王南春要老实些:“今晚是咱们来太子府的第一天,太子一定会来的,你要睡便睡去吧,我可要在这儿等着。”
孙雪儿“嘁”了一声,道:“熬晚了脸都是青黑的,太子见了能喜欢才怪。”
王南春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她们二人都是自愿来太子府的,并且视此为翻身的大好机会。
二人虽是刚搬进来,一应物件儿却也供得齐全,晚膳的菜式比从前吃的要丰盛不少,看着周身吃的用的,陈设的,就没有后悔来这儿的。
直到二门处一个好心的丫鬟过来通传:“太子去太子妃那儿了,两位美人不用等了。”
王南春转身便回去躺下睡了,孙雪儿虽是一脸的不甘心,也只得跺了跺脚,回去歇了。
说回东厢里,太子与太子妃闹得正兴,尹采绿表面上是被动,心里可兴奋了,她也不动弹,由他耸动着。
太子今日似乎是带着气的,力道下得不小,尹采绿也不知是为什么,只享受着就行了。
府上多了两个美人,难不成他还不高兴了?
还是嫌那两个美人长得不好看?她看了觉得挺好看的呀。
“殿下,殿下~”尾音绕了三个弯儿。
太子握住她的肩,沉声道:“何事?”腰上动作不停,却缓了下来,动作虽缓,却每下都击得沉。
“您今日累着了吧,停下让妾来吧。”尹采绿有时候是极贴心的一个人儿。
太子妃有这般要求,赵清脸色变了变,逐渐停了下来。出来后翻身一躺,面朝天花板,便不再动了。
尹采绿腿一跨,往太子腰上去,轻轻“哼”着声儿,一边打量太子脸色,不过是哄男人而已嘛,她会得很。
采绿娘子的腰肢是练过的,纤腰堪堪盈握,比春日新抽的柳丝还要细软三分,当初跳绿腰舞时,软玉似的腰肢可弯成满月,仰作娇花照水。
此时倒也不必那般后仰,只略微后仰时,一根食指勾在唇边,一根食指又抵在太子胸膛上,随着动作来回划。
偏她一张脸上迷蒙又单纯,唇边溢出的声响一声儿一声儿的,怎么也不像故意的。
赵清本是两手摊在身体两侧,一动也不动的,喘了一声后,忽然就攀上了她的腰,紧紧掐着。袅袅腰折,含情独摇,今晚又是没人侍候残局的,尹采绿手撑着赵清的腿,又轻轻哼了几声后,腰肢软下来,俯下身子伏在他身上,赵清轻拍她的背。
尹采绿仰躺下来,额上已尽是汗了,浑身都浸着香汗,映得整个人如晨露浸润的芍药,娇柔又明艳。随着稍显急促的呼吸,朱唇微张,双颊酡红,两点红梅也跟着起伏。她伸腿踢了踢被子,大红锦被便滑落至脚下,露出不堪一握的两根脚踝。
赵清从榻边铜盆里拧干了巾子,坐在床边,动作细致地往她身上擦去。
“殿下昨晚也是这般替妾擦拭的吗?”
她那时候好像睡着了。
“嗯。”赵清极淡地“嗯”了一声。
赵清俯下身子替她擦脖子上凝的汗,他垂眸做事时,睫毛在眼尾投下扇形阴影,下颌棱角冷硬,唇角习惯性抿成直线,抬眼望了她一下,手往下移,去擦她别处,眼神平稳得近乎淡漠,喉结滚动间将情绪尽数咽下。
好似刚刚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更好似尹采绿便是他手上一张需要认真批阅的公文一般,眼底再没别的心思。
或许是都藏起来了,叫人怎么也看不见他的另一面。
尹采绿抬了抬腰,将两条腿张开了些,至于害羞的情绪,她是绝没有的。
“殿下~仔细些。”她两只胳膊都攀上太子的肩,搂着他。太子在动,肩膀也跟着起伏,她的胳膊便也跟着动。
她打量他,他面上仍是没有多余的情绪,倒是耳尖又出卖了他。
“这样可以了吗?”
他收回巾子,又望向她,喉结不经意地动了动,眼里的温度很浅。
尹采绿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叫他认输。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她酝酿了一会儿,便又拉着他的手探去:“殿下再看看呢?”
赵清的手由着她拉去,待摸清楚后,眼眸骤然睁大了些,转瞬又变得深沉,呼吸也渐沉,重新又压了下来。
“太子妃如此,如此……”
这次尹采绿没再翻身做主,指尖掐上太子的肩,凑他耳边:“殿下也没让妾久等呀。”
几个丫鬟和嬷嬷睡得很熟,全然不知厢房里如今闹成了什么场面。
只有住在偏屋里的竹萱,忽然被那哐当一声给惊醒了。
她正寻思,太子妃别是睡着睡着掉到床下面去了,可又想着,应是不至于啊,那么大一张床的。
她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上去,正打算出去瞧瞧,又听见那娇音婉转,似莺啼一般的颤声儿,再有太子时不时的一阵低吟喘息,她如何不懂。
便收拾收拾,又上了床,索性装睡算了。
善静善和与芳嬷嬷她们都不在,她若是这个时候出去伺候了,太子妃待会儿一应梳洗事务全得由她负责了。
竹萱躺下闭目了一会儿,横竖睡不着,罢了,何不就去太子妃面前露个脸儿呢,这大半夜的,说不定太子还有赏给她呢。
这般想着,竹萱又从床上起来,蹲到门边儿去候着了,只待里头声响一结束,就出去伺候。
竹萱边听那声响儿便觉得,太子妃将来定是有大造化的,翠影平白走错了一招,被打发回去了,真是可惜。
尹采绿给闹得兴奋起来了,被太子按在身下宠了好一会儿,两只腿支棱着,一个翻身,轻推着太子胸膛,又把他给翻过来了。
太子仰躺下,轻笑了一声,也不阻她,太子妃是偏好翻身做主的性子,他从前竟不知。
由着她动弹几下,尹采绿端端坐着,扭了一会儿,累了,便又停下,手撑着他,一边倚靠着歇息,轻轻喘着。赵清扶正了她的腰,两手掐着推动,尹采绿省了大力,很是受用,又忙夸他:“殿下,殿下~哼~”
事情结束的时候,她又是一个犯懒,身子往侧边歪歪一倒,什么也不管了。
大半夜的条件简陋,赵清便又只有就着塌边支着的水盆,拿巾子沾湿了,又拧干了,往她身上擦,细细地擦拭,也能清理得十分干净。
这时候竹萱便知道该到自己伺候了,推开门,走了出去,候在屏风后头,垂头,不敢看屏风上映上那两道一躺一站的模糊身影,小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可需要奴婢伺候?”
赵清正沾湿了毛巾往太子妃腿根上擦,倒不知还有个醒着的丫鬟。
又看太子妃实在累了,眼眸闭着,快睡着了的模样,便朝外吩咐:“不用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竹萱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好歹在主子跟前多露了个脸,也是好的。
赵清转身,又继续“伺候”太子妃去。
“太子妃,腿张开些。”他手上拿着巾子,头埋着,眼睛瞅得仔细。
知道女子身体柔弱,若不清理干净,倒怕留下什么病引子。
尹采绿这时候也是个卖乖的,索性一条腿儿往他肩膀上一搭:“这样可看清楚了,殿下~”
她歪歪躺着,一根食指又勾在唇边儿上。
满身的风流天性,太子没见过勾栏式样,自是不懂,却大为震撼,越发怜爱她了。
赵清伸手把她的脚踝握住,从肩膀上拿下来,太子妃与众不同,真真是他母后眼光独特。
“太子妃,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他又拿了巾子去擦,擦得尹采绿咯咯直笑:“咯咯咯,轻些,轻些,好痒。”
赵清唇边也不觉挂了笑,不生她气了。
翌日,天光大亮,尹采绿浑身格外清爽。
“太子妃,孙美人和王美人过来向您请安来了,正在偏厅里坐着呢。”
尹采绿打了个哈欠,再看时
辰,又起晚了,善静将她扶起来,端了杯清茶过来给她漱口。
“太子妃晨起想用点儿什么?”
尹采绿想叫厨房不必忙活:“他们早上给太子做了些什么,热一热端来也就罢了。”
“太子妃真是心善,也不必怕劳累他们,想吃什么尽管说便是了。”芳嬷嬷这般道。
尹采绿也不是个客气的,先是想着天儿热,不想劳累下人,转念一想,何苦委屈了自己,自己昨晚伺候太子说起来也还是挺辛苦的,大不了多赏些银子下去。
“那便,来一碟儿牡丹银丝卷,一碟儿翡翠虾仁蒸饺,一碗山药百合粥,再来一碟儿杏仁豆腐,今日天儿热,给厨房里的人多赏些茶水钱下去。”
芳嬷嬷笑呵呵地应了,忙下去张罗去了。
这时候任嬷嬷又来了,向太子妃请了安,好生问过她:“太子妃昨晚歇得如何?晨起胃口可好?”一类关心人的话儿。
太子昨晚是歇在太子妃这儿的,满府都是知道的。
任嬷嬷自然替太子妃高兴,只道:“待会儿见了她们两个,太子妃面子上宽慰两句也就罢了,太子愿意宠着您,这能怪得了谁。”
尹采绿含羞带怯地垂下脑袋,轻轻点了头。
说起来,这两个美人太子自己还没见过呢,尽在她跟前晃悠了。
待尹采绿在小凳儿上坐下,身前一张攒边镶板牡丹纹圆桌,桌上早点已上好了。
善静在一旁替她扇风,竹萱负责布菜,善和掀开帘子,将两位美人引了进来。
尹采绿一边用早膳,一边见了她们。
两人进门先是福身行礼,道:“给太子妃请安。”
随后是善和备上热茶,叫她们奉给太子妃。
尹采绿坐正了身子,对眼前一幕甚是受用。
王南春一边奉茶,一边打量太子妃。
太子妃头上挽着攒珠累丝髻,光彩熠熠,眼尾红意未褪,端庄中竟添了丝妩媚韵致。
举手投足皆是娇慵,真是将昨晚刚承了欢的模样显露无疑。
一袭月白绣金线牡丹襦裙,广袖垂地,王南春再不敢看。
只觉太子妃竟是这般美艳,怪道太子宠爱如此。
王南春退下来,心中思绪越发烦闷,孙雪儿又奉了茶上去,暗自咬了咬牙,罢了,她又何必跟太子妃比呢,只要能比过王氏去不就行了。
尹采绿叫她们都免了礼,又问:“可都安顿下来了?吃的用的,可还有什么缺的?”
两人都答了:“回太子妃,都安顿下来了,一切都好。”
“若有缺的,可找芳嬷嬷要。”
任嬷嬷倒是觉得,这两个美人也该千恩万谢了,太子妃是个温善性子,来了府上从不打骂下人,事事为她们这些下人考虑着,更别说太子,太子更是温善,任是再惹人讨厌的人在跟前,也没黑过脸子。
只要这两个美人自己别作死,便在这太子府里一辈子锦衣玉食都是可以的。
孙氏和王氏从太子妃那儿出来,心中落差甚大,纷纷想着自己何时也能得到这样大的恩宠和荣耀,也不必回西侧院儿去两人挤一个院子了。
“王妹妹,原先我还担心,太子妃是个不好相与的,爱磋磨咱们这些妾室的,现在见了,心便安了。”
王南春没搭理她,自认与孙氏这样的人交谈是落了身份。
孙氏也不恼,仍笑脸盈盈地凑上去攀谈。
待王南春自顾自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门,孙氏立马变了一副脸色,朝王氏门前啐了一口:“进过宫吗?见过皇上贵妃吗?当自己多高贵似的。”
尹采绿院儿里的日子还照样过着,任嬷嬷有意要短少些西侧院儿的一应用物,尹采绿却都给了过去。
“太子妃不知,这府中美人的一应开支月例,内务府是不提供的,得咱们太子府自己拨银子出来。”
尹采绿傻了眼了,这贵妃平白塞了两个人进府,又不拨银子,她翻着账本,这银子岂不是还得她想法子来出?
“任嬷嬷,你早说呀,早说本宫当时死也不会答应贵妃的。”
任嬷嬷无奈:“老奴当时那般给您使眼色,唉,也不怪您,只怪贵妃淫威太盛。”
“本宫也是想着,太子迟早要有侍妾美人的,何必非要借我的嘴去拒呢,倒让我做个坏人了。”
尹采绿合上账本,决定等太子回来,再找他一趟去,看看这银子究竟从哪里出。
任嬷嬷之前可教过她的,太过苛责妾室的主母,外面也要传闲话的,说她不贤良。
那她便好吃好喝给她们伺候着,趁哪日洗香香了,送到太子床上去。
任嬷嬷还说过,这美人回来了却迟迟不侍寝,外头虽然不传太子妃的闲话儿了,却会传太子的闲话呢。
尹采绿可不能让太子的闲话传出去,平白丢了太子勇猛的名声。
两个美人,她肯定要叫他消受了。
任嬷嬷看太子妃,说起两个美人要侍寝的事情,她倒没什么反应,一说起两个美人要多花银子的事情,她倒是起了反应。
便取笑她道:“太子妃倒是大度,若有什么不情愿的,也不必在老奴们面前藏着掖着。”
尹采绿先是不情愿的,后来又想通了,自己来这儿图的就是荣华富贵,图的又不是太子的身子。
在玉笙楼长了那么多年,她的觉悟是有的,拿钱办事,不带感情。
“任嬷嬷,不情愿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看着那些花儿朵儿的,一个个去勾了太子的心,难不成,本宫还能拴上太子一辈子?”
太子妃这话说得哀怨,被刚走过来的芳嬷嬷听了个正着。
便是满堂丫鬟嬷嬷都替太子妃伤心难过起来。
尹采绿撩开眼皮看了一眼,心里面笑得不行。
到了晚上,尹采绿还是赶早收拾收拾便上床了,没打算等着太子,也没打算去找太子,静等太子宠幸完那两个美人。
一夜安眠。
第二日,尹采绿难得起了个大早,任嬷嬷过来说:“太子昨晚在书房歇了一夜,没宠幸那两个美人。”
尹采绿心道:“怎的歇在书房了,这般有心无力的,他能行吗。”
“兴许是太子事务繁忙,从前也常有歇在书房的时候。”
便接连又等了两日,任嬷嬷坐不住了:“太子妃,太子虽不来后院儿,您还是该去看看他。”
尹采绿寻思着,之前那不是为了给太子留空当么,省得她每日在他跟前转得他都没空隙去宠幸两个美人。
“再等等吧,往常也有太子一连在书房里忙了好几日的。”
一连又等了三日,西侧院儿那两个美人找上尹采绿来了。
日日独守空房,谁也着急啊。
王氏道:“太子妃,妾身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只管责罚。”
尹采绿愣住了,她没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呀。
那王氏又磕了个头下去:“还请太子妃不要再为难妾身了。”
尹采绿无助地看向任嬷嬷,这都什么跟什么。
任嬷嬷冷哼了一声:“照你这意思,太子不去宠幸你是我们太子妃拦着的缘故了?”
王氏不语。
尹采绿差些想摆起手来,她可没有。
王氏又磕了个头下去:“妾身命苦,还请太子妃成全。”
尹采绿的火气都有些上来了,她都称得上是做得最贤良的太子妃了,这人还要如何。
“太子晚上会回书房,本宫替你往二门处打个招呼,你到时候自己去请太子便是了。”
尹采绿不欲与她多说,难不成,还要她把太子押着过去?
“多谢太子妃。”
到了晚上,尹采绿仍是早早歇了,今晚是太子的好日子,她可不去打扰。
只希望两个美人他都能消受了才好。
赵清的确是一连忙了多日,他若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三皇子那边又要往他身上泼脏水了。
这些人连年行动都只有一个目的,陷害太子,再把太子拉下马,时不时地,比如一个月一次的,派暗卫出来刺杀他,此招虽笨,却一旦成了便无后顾之忧,后续皇上更不会惩罚自己剩下为数不多的皇子,最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唐洪辉和太傅不是没有给他出过主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了。可惜太子是个十足的正人君子,阴招损招一概
不出。
这边刚从御书房里与皇上争执了一番,父子俩脸色都不好看。
赵清正扭头要走,天色不早了,盛宇帝突然笑起来,取笑他道:“太子,贵妃给你挑的那两个美人如何?可还受用?瞧你一天到晚苦大仇深的样子,回去叫那两个儿好生伺候伺候你。”
赵清捏了捏眉心,父皇若不提起,他都快忘了府中还有这两个美人了,此时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场闹剧。
“父皇还是让贵妃尽快将那两人领回去,孤不会要的。”
盛宇帝只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想要的呢?你当初还说不想娶妻,太子妃一回京,你不也来向朕请旨了吗?太子,做男人,别磨磨唧唧的。”
赵清转过身,别过头,面容冷漠,一边迈步朝外走,一边丢下一句:“儿臣告退。”
盛宇帝轻嗤了一声:“没规没矩,信不信朕罚你禁足。”
赵清回了太子府,只觉得多日未见太子妃了,今晚定要早些完工,去见见太子妃。
看了眼天色,估计太子妃早已歇下了。
不一会儿,文文进来通报:“太子,王美人求见。”
赵清抬起头:“王美人是谁?”
“就是贵妃娘娘为您封的两位美人之一。”
赵清放下笔,问道:“太子妃怎么说?”
文文便道:“太子放心,太子妃那边早安置了。”
便是给他留空间的意思。
赵清本想随便把王美人打发了,又觉得太子妃实在惹他生气。
人是她答应送来的,如今还每日推着把人往他房里送。
太子妃对他便没有半点情意吗?这么想把他拱手让人?
“把王美人叫进来。”
文文面上大喜:“得嘞,用不用把芳嬷嬷也叫来,再叫上两个丫鬟来,好伺候。”
“不用。”太子头也没抬,继续做桌上的事情。
不一会儿,王美人进来了,端正行礼道了声:“殿下。”
隔得远远的站定了,本还想往前些,被太子抬起头来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第28章 一举两得轻轻柔柔儿的,把事情做一做……
太子的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温度,但他生得温润,模样俊朗,王南春悄然红了脸。
文文倒还想夸她,不是空手来的,手臂上挽着个食盒呢,是比太子妃要贤惠不少。
太子辛苦一日,伺候他用点宵夜,很是贴心呢。
赵清瞥了她一眼,只道:“可还有别的前程想走的?孤尽可能帮你办到。”
王南春面上一阵错愕,不懂太子的意思。
赵清也不跟她卖关子,直接道:“孤这里没你的位置,更没你的前程。”
王南春看着太子,纵是说起这样的话,他仍是气质温和,言谈文雅,身姿如芝兰。
叫她如何不喜欢呢。
“妾身只愿跟着太子,不图什么位置,更不求什么前程,只要能侍奉太子就好。”王南春这样答。
赵清面上虽不显,但是很不喜欢同这样的人说话。
“你是贵妃送来的,孤不会要你。”
良久,赵清说了这么一句。
他以为这话够重的了,能叫一般女子羞红了脸,知难而退。
谁曾想王南春竟然直接跪下来,向他表起忠心来了。
“殿下,妾身发誓,绝不是贵妃的人,往后定然一心向着殿下。”
贵妃也不是傻的,知道送自己的人过去也没用,她一开始也只是想掌控太子后院儿一二,皇后不在了,她这个做母妃的得显出点存在感不是,顺道再给太子妃添些不痛快罢了。
赵清收敛起脾气,往门外喊:“文文,把孙美人叫过来。”
王南春变了脸色,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孙雪儿本还想着,今晚让王氏抢了先不要紧,后头有的是她的机会,却没想到,太子那边派人来请她了。
便连忙梳妆打扮了,穿了身妖妖娆娆的大红绣金线牡丹薄纱裙,又想起何不为今晚多添些风情,便抱了把琵琶,摆着腰去了。
孙雪儿进了太子书房,才瞧见这里头还有一个人。
这,这……想不到太子竟好这一口。
那可有她的用处了,太子妃必是经不起这般折辱的,她这个美人的用处不就显出来了吗?
不就是和王氏一起伺候嘛,这有什么的。
又见太子浑身风姿不同凡人,好一个郎艳独绝,她心中更是揣满了志向。
见两人都到了,赵清合上折子,绕过她们两个往外走去。
孙雪儿忙叫了声:“殿下~”
赵清这才回过头来吩咐:“你们两个今晚便在这里歇下,孙美人,既然你抱了把琵琶过来,便弹上几首吧。”
两人虽不明所以,又只能听令行事。
赵清避之不及地出去了,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文文忙上来道:“太子,怎么了?可是她们两个不合心意?”
赵清瞥了文文一眼,极少用这般冷淡的语气说话:“孤厌恶至极。”
文文浑身一振,太子能这般说话的时候,必是已经大不高兴了。
只除了在文文这种极亲近的人跟前,太子还是那副温润样貌。
文文知道了事情厉害,便道:“那殿下,里头那两位……”
赵清却想起别的事情:“内务府替孤造的新榻,什么时候到?”
“奴才刚去催过了,估计还有个两三日吧,便能到了。”
“到了之后速速换上。”
说完,赵清在前院儿随意寻了处僻静青瓦房歇下了。
这边尹采绿照常睡了一夜起来,却是听到了个与往常不一样的消息。
“太子昨晚一连宠幸了两位美人,那孙美人在书房里弹了一夜的琵琶,太子真是好兴致。”
尹采绿闻言,也不知是该松口气,终于到这一日了,还是该怄气,太子还真宠幸了她们。
二门上的丫鬟过来八卦说:“我昨晚瞧见了那孙美人的身段儿,真叫一个妖娆啊,太子指定喜欢得紧,昨晚书房里灯烛亮了大半宿呢。”
可巧这话就被刚开门出来的尹采绿听到了。
尹采绿想到自己在床上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除了偶尔骑到他胯上去几次,也不敢耍别的花样。
不会就这样,被那孙美人给比下去了吧。
她采绿娘子可不甘心呐。
“琵琶?什么琵琶?”
“太子妃不知道,那孙氏是教坊司出来的,惯会些哄爷们儿开心的法子。”
二门上的丫鬟是个话多的,在太子妃面前也不知道慎言。
芳嬷嬷听到连忙斥责了她:“少在太子妃面前说这些污言秽语。”
尹采绿朝芳嬷嬷“呵呵”一笑:“嬷嬷别管,让她说。”
善静善和给她上了早点,叫她边吃边听。
“直到早上那两人齐齐出来,回了西侧院儿,倒是没见着太子,许是一大清早便进宫去了。”
尹采绿听得大为震惊,太子平时忙她是知道的,竟要忙得两位美人都要同时宠幸,那该是何种场面啊。
玉笙楼出身的采绿娘子不免都要想一想,这等场面在玉笙楼也不多见呢,毕竟到玉笙楼享乐的公子哥儿们大多都是体面人,在外头有头有脸的,干不出来这事儿。
尹采绿倒不觉得太子风流,她觉得,定是太子时间不够用,才想出这般“一举,两得”的法子来的。
要不,这两位美人都进府多日了,太子现在才宠幸呢。
尹采绿想得越来越多,暗暗发誓,自己定不能输给她们两个。
任嬷嬷安慰她道:“今晚是十五,太子妃可早些准备着,今晚雷打不动地太子会来您这儿。”
尹采绿还有些担忧太子呢,昨晚一连消受了两位美人,今晚也不知还提得起来劲儿不。
尹采绿是个贴心的,寻思着今晚就别难为太子了,悠着他点,两人稳稳当当儿的,轻轻柔柔儿的,把事情做一做。
这边薛夫人又来了一趟。
便是知道太子府上来了两位美人,特来安慰她的。
表面上是安慰,实际上是警告,叫她继续模仿薛静蕴,不可失了分寸。
这薛夫人倒是懂她,怕她情急之下拿不住千金贵女的稳重姿态,损了薛静蕴的德行。
“太子后院多了两个美人儿,这不算什么,往后只会越来越多,你是太子妃,太子敬重你,谁也越不过你去,至于那些小家子气的招数,你也不屑于与她们争锋。”
崔婉清又听说太子昨晚上宠幸了那两个美人,又一连几日没来过太子妃房里了,便多宽慰了她几句,心里又想,的确不可能事事好处都让她全占了,太子妃又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也正常。
“你要放宽心胸,万不可为此生出什么失了脸面的事情来。”
尹采绿只觉得薛夫人待她真好,这门子事,还专门过来宽慰她一番,心中越发感念对方恩情。
忙忙使人从厨房了装了一碟子玫瑰鹅脯,一碟儿桂花糖糕,给薛夫人带着走。
又问她:“上回见母亲气色不好,可要注意保养身子。”
崔婉清脑子里想着事儿,便随意应付着答了。太子妃送她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两碟子吃食,她也无心多谢。
走前又从后门子见了竹萱一面,指使她务必盯紧了尹采绿。
竹萱听完话,嘴上应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如今是太子妃好她就好。
虽说从前还多少想念着自己那病逝的小姐,可时日过去已久,慢慢地也就淡忘了,人死不能复生,她们这些人,还得往前看才是。
便忙沏了一壶热茶,屁颠屁颠伺候太子妃去了。
待四下无人,便向太子妃说道:“太子妃也不必全听夫人的,太子的恩宠被分走一分便是少一分的,谁不想巴着占着太子呢。”
竹萱就怕太子妃信了夫人的,一味地只知道学她们二小姐。
二小姐一向是个古怪冷淡性子,一年到头就没见她脸上笑过几回,一身病痛皆是郁气结来的,有什么好学的。
再要模仿,太子又没见过二小姐,太子妃学得再像又有什么用呢。
尹采绿拉着竹萱的手,也是感念得紧,眼珠子水汪汪的:“你也是个好的,处处为我考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竹萱见太子妃如此,更是觉得自己没投错主儿,又道:“奴婢听说,夫人上次在秦府那儿碰了壁,很是消沉了一阵儿,这些日子又支棱忙活起来了,倒没再盯着高门看,如今大公子在外头名声不好,夫人挑了几家门当户对的在相看呢。”
崔婉清也是收了心了。与薛家同样门楣的,定是瞧不上薛明澜的,稍低一些的,也宁愿嫁个将来能继承家业的。
尹采绿点点头,她是讨厌薛明澜,却也没那工夫处处去牵制他,这次薛夫人若有挑中的,她定不去捣乱了。
只不过:“翠影好歹伺候服侍我一场,又听说大公子将她抬为姨娘了,便从我库房里挑几样体面光鲜的礼物送去给她罢。”
翠影虽有时说话不好听,尹采绿本就是顶了她小姐的身份才得她伺候的,尹采绿也不跟她计较。
何况翠影手脚麻利,该她出来干活的时候,活干得毫不拖沓,明面上该伺候太子妃的时候,也是伺候得极为妥当,就是之前在船上,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也没短过她什么。
尹采绿觉得,要说讨厌,翠影怕是有些讨厌她的,但要说恶意,那应是没有的。
如今她既在太子府待不下去,只能回薛家去,又成了薛明澜的翠姨娘,尹采绿有心给她添几分体面,趁着大奶奶进门之前。
竹萱脑子转得快,当即便懂了太子妃的意思,她本来也与翠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大奶奶进门前,是想多给她撑些场面的。
“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大张旗鼓地,从太子府里把这贺礼给送过去。”
尹采绿朝她微笑点头:“嗯嗯。”
这边善静善和两个伺候着尹采绿用晚膳,尹采绿难得的没什么胃口。
“立秋都有阵子了,怎的这天儿还一天比一天热了,今日午后尤其闷热。”
她向来是个淡定性子,见了谁都是温温柔柔的笑,学了薛静蕴后,便把这些温温柔柔的笑都隐了,只剩下个人淡淡的,怯怯的待在那儿。
听太子妃一抱怨,善和忙往冰鉴里加了几块冰,善静在一旁更大力地打着扇:“太子妃好歹用两口吧,否则晚上难熬。”
只见这圆桌上一道玉脂煨雪参,鸡汤吊的底子,炖得跟牛乳一般,接着是一道金缕翡翠卷,薄如蝉翼的鸡蛋皮裹着碧绿的翡翠芹芽,以蟹肉、松仁碎作馅,卷成精巧的如意形状,淋上用鲜蘑吊的素卤,倒是做得精细。
善静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尹采绿蹙眉:“不是都叫他们别这样忙活了吗?怎的还做些这样精细的吃食。”
善静道:“他们得了太子妃给的茶水银子,自是千恩万谢,忙说要好好给太子妃露一手呢。”
再说,西侧院儿那两个,每日点菜也点得毫不客气,一日三餐费用不小,太子妃一点也没有要短着她们两个的意思。
尹采绿也不是真的嫌这锦衣玉食太锦太玉了,只是今日实在胃口不佳。
善静眼珠子一亮:“听文文说,井里一早上就镇着一壶山楂酒呢,奴婢去给您拿一壶来,下着菜吃。”
尹采绿也是眼眸一亮:“甚好。”
善静一走,便是不住地舔唇了,这会子见着桌上一道炙烤羊肉:乃是取塞外羔羊肋条肉,以玫瑰露、胭脂米酿成的酱汁腌制三日,再用松枝慢火炙烤。肉色艳若朝霞,油光晶莹,外皮酥脆作响,内里鲜嫩多汁,刚刚看着还腻得不行,一想到配着小酒儿下肚,便觉得香极了。
就等酒来了。
善和在一旁无奈笑着,取笑道:“太子妃真真是个酒仙儿了。”
太子不在的时候,每日睡前都要就着话本子,贪杯两盅下肚,把肚儿里烧得暖暖的,脸盘子熏得红红的,正好入睡。
尹采绿低下头,羞怯地笑笑,好在自己屋里的丫鬟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也不必时常伪装。
善静捧着酒瓶回来,山楂酒倒进圆口的细瓷被子里,加上点儿冰块儿,便是酸爽可口,极为开胃。
尹采绿心情大好,夏日里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便就着酒,吃着菜,过着比往常在玉笙楼还要逍遥百倍的自在日子。
“呼咻”一声,院外翠竹“唰唰”响起一片,有穿堂风吹来,善和挨个打开了窗:“怕是要下雨了,让风进来,散散屋子里的热气。”
尹采绿坐在绣凳上,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丝也跟着扬起。
另有一叠金丝绣球丸,取极嫩的鸡脯肉与鲜虾仁细细剁碎,佐以香菇、马蹄碎,捏成圆润的肉球,用文火慢蒸后,盛在绘着“百子闹春”的粉彩瓷碟里。
后来风实在太大,善和又急忙落下了窗户,好在屋子里已经凉快下来了。
尹采绿又一杯酒下肚,朝善静善和笑着:“索性关了门窗,咱们坐一桌儿吃点儿喝点儿,岂不畅快。”
“吃什么呢?太子妃。”
一道男声响起,众人齐齐往出望,却见太子一袭青色深衣,刚收了伞站在廊下。
原来外面已经下起雨来了。
善和连忙打了帘子让人进来,一边请安。
尹采绿也站起身,福身行礼,竟不知太子今日回得这么早。
连日都是深更半夜才回来,今天倒是赶在天黑之前了。
“给殿下请安,殿下用过饭了吗?”
尹采绿忙让出主位来,赵清摆手让她坐下,自己坐在了另一侧。
“不曾用过。”
尹采绿怔怔看他,原是他特地回来陪她用饭,她却自顾自先吃了。
“善静,去厨房再叫几道新菜。”
善静领命要去,赵清抬手制止了:“别太铺张了。”
说着,夹起桌上的剩菜倒吃起来了。
又见太子妃桌上还摆着酒壶,似笑非笑道:“太子妃今日好兴致。”
太子吃饭是慢条斯理的,说话是温声款
语的。
尹采绿忙垂下头,揣了抱歉的心思:“妾不知殿下这么早便回来了。”
“无妨,孤从前就说过让你不必等孤的。”
赵清生的是别的气。
他听见府里都在传,他昨晚一连宠幸了两个美人,没叫文文去辟谣,就想来看看太子妃今日是何感想。
那贵妃当时给她塞人的场面,他特地都打听过了,明明是好拒绝得很的场面,她非给应下了。
倒是让他看看,他的太子妃是个多么宽宏大量的人儿。
“那殿下,今晚歇在妾这儿吗?”尹采绿面孔对着碗,翻起眼皮小心看他。
赵清憋着一口气,道:“来都来了,孤不在你这儿,还能去谁那儿,外头下着那么大雨呢,太子妃怜惜一下孤吧。”
“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尹采绿哈着小腰儿,抛着媚眼儿,给太子也斟了酒。
赵清没动,两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看她:“太子妃,你很贤德。”
尹采绿甄酒的动作一滞,得了太子的夸,忽然就觉得,自己刚刚的腰有些太弯了,形容有些太婀娜了,便又直起腰来,收了一脸风流媚色,板正行了一礼:“多谢殿下夸奖,妾还会继续努力的。”
赵清眉头蹙得更深了,早知太子妃是个单纯烂漫的,竟不知她是个呆头呆脑的,听不懂好赖话的。
尹采绿觉得,太子定是认为她将那两个美人安顿得好,昨晚将他伺候得受用,心情好了,特地来夸她的。
心里虽然本来还有些小性子在,这一下,又雀跃起来。
罢了,她是个做太子妃的,贤德些便贤德些吧。
赵清决定不再与她多话,改日把那两个美人打发了便是,暗自决定,此事就此揭过。
忍了脾气,看着太子妃又喝了几盅小酒,吃了些菜,眼角眉梢露出些风流韵致来,那小腰儿也板正不了一点,歪歪斜倚到桌上,弯出一道弧线来。
赵清耐心等了她好一会儿,才等她吃完了饭,吃够了酒。
尹采绿从桌上起身,善静忙使人进来收拾饭桌,又把她扶到床上去躺着。
太子妃吃完饭,是爱躺一会儿的。
奈何太子在这儿,赵清一见状,便温柔劝她:“刚用完晚膳该活动一会儿,这般躺着伤脾胃。”
善静又忙把人给扶起来,尹采绿已是醉颜微酡,眼波迷离的模样,此时醉态横生,刚站起来,又斜斜歪下去,娇喘微微的。
她自是知道自己吃了酒以后有些风情在的,也不掩饰,太子叫她起来走会儿,她便歪着身子,摆着腰,往太子那处去了。
“殿下,外头在下雨,咱们只能待在屋子里,依您看,今天晚上咱们做些什么好呢?”
太子妃到了太子手上,善静善和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赵清坐在一张海棠花式酸枝木桌案后,往后倚去,靠着一个撒花洋绉的引枕。
太子妃朝他走过来,赵清忙伸手扶住。
两人携着手,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不如来写会儿字吧,你的字练得还不成火候。”太子妃的字一直这样不上台面,赵清总觉得不妥。
他从宫里要来了当初下陇州取来的那些“薛静蕴”的书画墨宝。
“你祖父既然替你找了此人为笔替,却没让你将她的笔迹学会,迟早要露馅,孤猜,定是因为你懒惰吧。”
赵清摆开那墨宝纸张:“你便跟着练一练,有孤在,定不会叫你懒怠了。”
他塞了一支笔给她,尹采绿不情不愿的,也不接,被他硬塞到了手里。
他把她的手握着,往桌上铺开了宣纸。
“来写个‘花’字看看。”
尹采绿提着笔,往那白花花的宣纸上一看,提笔戳了个黑点上去。
“咦~这笔怎的不听我使唤?”
赵清往后让她,她非往他身前挤,脑袋还歪着。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寻到什么理由偷懒。
直到屁股上又优哉游哉地落下了两瓣臀。
赵清戳她:“你可有见过坐着练字的?”
尹采绿屁股朝他不理他,慵慵懒懒说了一句:“妾正写呢,殿下别闹。”
赵清对她有十分的无奈,听她说了这话,却也一动不动了。
他又等了许久,腿上那人才扭过头来,屁股又往侧边挪了挪,给他空出往桌上看的视线来。
“殿下请看。”
她两只手牵起纸,纸上写着犹如幼童稚笔的“赵清”二字。
笔画生涩,章法零乱,歪扭蛇形,又因她醉酒的缘故,执笔不稳,笔画颤颤弯弯的。
赵清凝视自己名讳,寻常倒是无人敢这样呼他。
尹采绿手指着那纸上读:“赵清,赵清。”又扭过头来看他,指着他的脸,食指在他下颌处摩挲。
“你何时学会写这两个字的?”赵清问她,嗓音妥帖克制。
第29章 迂腐名声他正值壮年,一个时辰不嫌短……
尹采绿晃了晃脑袋:“这两个字又不难,是你的名字。”
赵清握住她勾着他下颌的手,“嗯,这两个字不难。”
嗓音越发轻了,太子倾身靠近太子妃。
尹采绿盯着他的唇,挣出手指点上去,指尖上养出了一截手指甲,修得圆圆尖尖的,剐蹭着他的唇。
她的那双眸子脉脉含情,再往上瞧,叫人望上一眼,便难以自拔。
尹采绿今天本想整些把戏出来的,可看太子这般痴恋她,她便矜持些,也能使得。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她便垂下脑袋,紧接着脸颊耳尖皆红了,模样怯生生的,胭脂也不及这自然晕染的娇态。
纤手绞着手帕子,连脖颈都泛起薄红。
赵清注视她一截玉颈,又见她羞怯如此,心中越发怜惜。
便礼貌问她:“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床上吧。”
尹采绿自然是不会推拒的,便道了声儿:“好。”
两人站起身,她屁股上的衣料还皱着,赵清牵起她的手儿,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往床上去了。
尹采绿心中暗喜,自己倒也不用使些什么招儿出来,太子还是痴恋她的。
只要能得宠,她行事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两人到了床边上,又是推让一番。
“还是太子妃趟里侧吧。”
尹采绿摇头:“还是殿下先上。”
赵清不解,往常都是她睡里侧的。
两人相持了一番,尹采绿反正吃了酒装晕,一下子跌在太子胸膛上,赵清没站稳,跌坐在床上,尹采绿腿一搭,往他腰上一跨,人就骑在太子身上了。
“哎呀,殿下~妾头晕晕的呢。”
说着,她朝他脖子上咬去,说是咬,实际上是吮吸。
手上动作还不停,虽说刚提醒了自己要矜持,大抵是真喝醉了吧,两只手连吃带拿地解了太子裤腰带。
红唇儿印上去,赵清闭上眼接了。
一连冷落了她多日,赵清也想她的紧。
便是任由她上下其手地解了衣带,也想上手使使力,却没找到自己能掺上手的地方。
醉了的太子妃真是别有一番风情,还颇为自主,一个人便能剥了两个人的衣服。
两条腿儿,两根胳膊,缠在赵清身上,让他想使些力也使不出,索性由她了。
能躺着不动光享受,赵清越发想笑,太子妃是极有灵性儿的一个人儿。
唇上来的时候,他努起嘴去接,唇下去的时候,他昂起脖子去承。
手搂着她的腰,闷哼出声。
尹采绿仰起头来看他,娇声道:“殿下~”
“嗯?”
“你昨晚定是累坏了吧,今晚就让妾好生伺候伺候你吧。”
她嘴上说的是请求,心里早开始搓手手了,瞧她这话儿说得多贴心呀。
赵清眼睛挣开了些,瞬间清明了。
随后神情复杂,所以,太子妃当真以为他昨日宠幸了那两人?
可他抬眼看她,她一脸娇憨,甜甜笑着,一只手抚在她胸膛上,两只眼媚得很。
看不出半分醋样。
赵清忽然就没兴致了,
他按住太子妃的肩,翻身将她按下来,然后平躺下,盖上被子。
“睡觉吧,太子妃,时辰不早了。”
心中暗气:太子妃将他当成什么淫徒浪子了,昨晚宠幸了两位美人,今晚便巴巴地又同太子妃睡觉。他赵清一生清朗正派,绝做不出这种事情。
又翻了个身,太子妃不懂他,一点也不懂他,他真是伤心。
尹采绿被按倒在榻上,平平躺着,一脸怔愣。
对了,她与太子此时还是未着寸缕的形态。
她刚刚是把他惹生气了?
究竟何处惹他了?
是了,太子定还是喜欢乖顺的,她借着酒劲儿,总想压过他去,一次两次倒还好,叫个情趣儿,若次次都压过他去,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尹采绿很是乖觉,扭过身去,瞧着太子的后脑勺,小声道:“殿下~妾听您的话,日日都在钻研那本兵书呢,妾有一些问题想问,您可不可以解答一下呀。”
赵清耳朵动了动,突然想起来,她连学会认字都还不久的,他不该对她要求太高,她现在不了解他,将来定会了解的,他何必为这个生气呢,倒显得他小气了。
便转过身来,两人面对着面躺着,都是光着身子的,身上搭了个被子,被子中间还搭起了一个桥。
“什么问题,你说。”
想了一会儿,赵清又补充道:“孤没有宠幸她们两个,孤过两日便寻机会打发了她们。”
尹采绿瞪大了眼:“啊,为什么?”
赵清细想了想,没有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便认真问她:“太子妃,在你心里,孤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人。”
尹采绿琢磨起来,又道:“她们说你古板迂腐,做事情一板一眼的,待下人又最是和善,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从没有黑过脸,谁见了都是一副好面孔。”
赵清听了她这话也不恼,他知道自己在外人面前什么样。
他朝她语气温和道:“太子妃,孤是问你,你觉得孤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一个好丈夫?”
屋里剩了一盏灯,将拔步床上的一小片空间笼成昏黄色,赵清头枕在手肘上,侧睡着,温柔地注视太子妃。
尹采绿不知该怎么答,她从未把太子当成丈夫看待,一番自省下来,倒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妃做得不太称职,
太子一应起居事务从没叫她操过心,他晚上回来晚了,她连个宵夜也没想过替他备,更觉得自己做得不到位了。
只是有一点做得是极到位的,给他那两位美人安顿得极好,该夸她的。
思绪转了一圈又回来,她回他道:“殿下生得俊美,性子又是极温柔的,平日里关爱臣妾颇多,臣妾觉得殿下是个好人。再说殿下回回都这般持久,自然是个铁骨铮铮的好丈夫,妾喜欢得紧呢。”
说着,脸上又作羞怯状。
还没等太子回答,尹采绿连忙往前凑了凑,凑到太子跟前,咬着下嘴唇道:“殿下既然不宠幸她们两个,那今后这个就归妾独享了?”说着,手往下掏去。
赵清面色僵硬,浑身都硬了,倒是在想,太子妃从哪儿学来的这粗鄙之言,叫他听了好生不自在,偏那东西还真就在她手里铁骨铮铮起来了,赵清觉得自己没甚脸见人。
索性撇过头去,翻了个身,又平躺着了。
尹采绿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一卖乖,腿一伸,又往太子腰上挎去了。
太子说自己没宠幸那两人,她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从前那些不乐意的情绪都隐忍了去,她从前只能劝告自己,一是个替身,二才是太子妃,这三嘛,才是她自己个儿,既然已经得了这锦衣玉食,就别闹那些小性儿了。
太子没阻拦她,尹采绿今日打定了主意要让太子满足,便要多使些技巧出来。
倒不是为了争宠,这是她私心里给太子为她守贞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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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房门外头倒是候着人的,丫鬟嬷嬷们都在,都等着伺候里头那两个。
“太子有几日没来太子妃这儿了,今晚怕是有要闹得厉害。”
“里头一直没声儿,怕是睡了吧。”
赵清手扶着她腰,她已正正好好儿坐上去了,小腰一扭,正要发力,赵清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去了。
尹采绿喉间本已准备好的哼哼声变成了一声惊呼,她瞪着眼,赵清把她的肩搂住,将她的头捞起来亲吻。
善静食指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小声道:“里头起声儿了。”
余下众人便该烧水的去烧水,该备桶的去备桶,都忙活起来了。
尹采绿一瞧太子今日颇有一番雄心壮志,两条腿就势往他腰上一勾儿,两只手往他背上一攀,声音一娇,腰肢一软,便只配合着了,只悄悄也用着劲儿呢,绞得赵清一进去就差些没扛住,好歹也忍了回去。
却说薛府这边,崔婉清原本与几家的夫人见过面了,替薛明澜相看了几位小姐,虽说门第大不如秦府,赶薛府也差上好大一截。
但薛明澜如今便只有这么个市场,崔婉清再想替他打算也没有办法。
若真想再作一回弊替薛明澜挑个他原本配不上的,崔婉清也还是有主意的。
她娘家五妹妹的闺女,与薛明澜这表哥表妹的,也能配,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层亲属关系在,那小姐嫁来叫她姨母,五妹妹虽也瞧不上薛明澜为女婿,可就占了这么一条知根知底的,婆婆就是自己姨母的,也并非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可偏就五妹妹上门来做客的那一日,偏巧碰着太子妃打发人往翠姨娘院儿里送礼来了,便是下了令要给翠姨娘风光的,这回来的人送礼送得是大张旗鼓。
五妹妹当场傻了眼了:“澜哥儿这是……收了个丫鬟。”
崔婉清脸都黑了。
崔家五小姐崔婉婷又道:“你家蕴姐儿回陇州那么多年,我也许久未见过了,翠影好像是她身边贴身的大丫鬟吧,二人情同姐妹,如今看起来关系好得不得了。”
崔婉清努了努嘴,不知该怎么说话,好端端的,那太子妃往翠影那儿送礼做什么,二人相处时间不久,屁个情同姐妹。
“大公子前阵子是收了个丫鬟,不过这在公子哥儿里是太寻常不过的事儿,当不得什么,你别在意。”
崔婉婷与崔婉清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有些话直说便直说了:“那翠姨娘与大公子是从小的情意,背后又有太子妃撑腰,我女儿嫁来怕是要受气,姐姐不用送了,妹妹自己走便是了。”
本来她为女儿考虑薛家图的就是不用受婆母的气,可堂堂一个大奶奶,受小妾的气也遭罪啊,何苦呢,提着衣摆忙不迭地就走了。
崔婉清站起身来,没送两步,人已经走没影了。
本来这各自出嫁又各自生儿育女的姐妹之间,情分就淡了不少,五妹嫁的王家两年前才从琼州调到京中任职,两人鲜少碰面。
崔婉清瘫倒在椅子上,女儿没了,儿子婚事缕缕受挫,这对年过四十的她是个大打击,这段时日面容老了不少,原本也是云堆翠髻,粉面凝脂,不过三十岁妇人的样貌,此时眼角唇周却生了细纹,妆粉细细铺上去,也不如从前服帖细嫩了,此时往铜镜里一照,更是粉啊胭脂的全都浮在纹路上,斑驳不已。
“嬷嬷,叫厨房给我炖个猪蹄黄豆汤,我要好生补补。”
正巧竹萱这时候指挥着两个太子府的小丫鬟,从翠影那儿送完礼齐齐出来了。
且不说翠影看见竹萱是如何在太子府极有脸面地颐气指使的,这边崔婉清见了她,又将她叫到跟前来问话。
竹萱叫两个小丫鬟在门外候着,独自到了崔婉清跟前儿:“夫人。”
崔婉清捏了捏眉心,没好气地问道:“好端端的,不过抬个姨娘而已,太
子妃叫人送个什么礼来。”
竹萱恭敬答了:“回夫人,太子妃感念翠影伺候她一场,特来恭贺的。”
“她倒是个好心的,做她的太子妃就行了,跟个奴婢讨好什么?”
崔婉清一肚子的气。
竹萱垂着脑袋,一时间没开口说话,见夫人实在生气,思考了一会儿,又小声道:“夫人,太子妃笼络翠影实是聪明的,太子妃身上有着天大的秘密,这天大的秘密拢共就您、侯爷、大公子、奴婢和翠影知晓,依奴婢看,太子妃可不得笼络着翠影,换句话说,翠影如今本就处世艰难,逼急了可要不得,反正又不费力,何不好好供着呢。”
崔婉清闻言缓缓坐直了身子,她这段时间一直发愁大公子,倒忘了翠影身上还牵扯着这桩了。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竹萱,竹萱一向是个老实的,家里又不曾亏待过她,她如今在太子府又很是得脸,自是不必担心她的。
可翠影向来是个有自己主意的,这么一提醒她,倒不好随意对待翠影了。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崔婉清挥挥手叫竹萱离开,又补充道:“下回办事也看看场合,挑挑时候。”
竹萱乖顺应了“是”。
竹萱办完事回到太子府,跟太子妃回了话,便退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知道如今自己在太子府的下人里算是有头脸的人物,便也不笨笨地又去做一堆没人看得到的重活,也就待在次间里,做些针线,待主子叫的时候再出去。
这几日一直下雨,今日东厢里的丫鬟们扫了一整天的落叶,善静善和给太子妃的衣橱换了新。
“要降温了,这些纱衫、绫裙的该收起来了。”
尹采绿原与太子成婚时,得了宫里好多赏赐,外加从薛府带来的,一应衣衫首饰,家用器具,都是不缺的。
一个月前便拿出几匹颜色鲜亮的缂丝缎子,拿去裁秋衣了。
这会子裙子做好送来了,善和捏着那石榴红裙子、翡翠撒花洋绉裙子,还颇有些惊奇。
“奴婢一直以为太子妃是偏好些深颜色的,柜子里的夏装便没有一件儿是颜色鲜亮的,新做回来的这秋衣,奴婢还怕太子妃不喜欢。”
尹采绿看着那些花花绿绿,光鲜亮丽的裙子,喜欢得紧。
“快给我收起来,明日起便能穿上了。”
善静道:“何苦等明日呢,太子妃若想穿,待会儿午歇起来了,奴婢给您梳妆换上就行。”
尹采绿笑了笑:“这样也甚好。”
伴着雨声,善静给她拉上帘子,尹采绿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金丝楠木制的拔步床里,先是趴着翻看了会儿话本,然后浅眠了一会儿。
到了下午,任嬷嬷来同她道:“两个美人都走了。”
尹采绿刚睡醒,揉着脑袋问道:“走了?走哪儿去了?”
任嬷嬷道:“是太子打发他们家人来接的,连同着家用细软一趟拉走了。”
赵清原是直接对外宣称,自己不承认这两位美人的身份,更不认同贵妃的旨意,两位美人,原模原样地送回去。
说起来,贵妃的旨意还真就大不过太子去,不过两人从未直接这样争锋。
这一次却是直接对立起来了,太子当朝否定贵妃封的两位美人,说贵妃没资格替他封美人,皇上还能怎么说,只能说以太子为准。
贵妃又是气得脸都绿了,更没想到太子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与她争起来,不过两个美人而已,上纲上线有意思吗?
太子这般,更坐实了他一板一眼的迂腐名声。
都是身为男人的朝臣们,自然是想,不过两个美人,太子也要因是贵妃封的而不认,只能说,太子是迂腐至极,无福消受美人了,既得罪了贵妃,又失去了美人,可谓一举两失。
尹采绿听了这消息,也是不能理解,许是她从前认识男子都只在玉笙楼,哪个男人不是吃着家里的,想着外面的,就没有嫌后院儿人多的。
她自然也认为,太子府上添两个美人,太子定是高兴的。
如此这般,倒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莫非太子还真是那万中无一的,不贪淫好色的,一生只认准一人的绝世男人?
这也不可能呀,他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就算他不想,所有人都会强迫他有的。
这不,一时间,原先想走贵妃路子,好叫自己女儿能进太子府做侧妃的,都歇了心思。
这事首先还得太子同意,便又换着花样的,把自己女儿往太子跟前带。
赵清今日下朝,便在宫门上碰到几个来接自家父兄下朝的女眷,他忙忙避开,避得快,那些人的长相都没叫他看清。
众人便传,太子不光是为人迂腐,还修得了一套凌波微步,在宫门处迈着小碎步绕了一个大圈,谁也没能碰上他瓷。
太子今日回府回得早,回来时,尹采绿也不光替自己收拾了衣服,也正替他收拾着。
此时正坐在前院儿里一颗石榴树下,搭了桌椅,摆了茶水点心,指使着人往太子书房搬前搬后的收拾。
内务府给他新造的榻也到了,刚使人搬进去,还落在原位时,尹采绿招手阻止了:“落在窗边儿吧。”
原先榻是放在角落上的,墙根处被挡得死死的,尹采绿觉得光线不好。
文文道:“太子妃,马上天冷了,窗边恐会漏风。”
尹采绿摇头:“漏风多安上一道厚帘子便是了,可秋日落叶的景致,冬日落雪的景致,若能早上一睁开眼便见到,该是多惬意啊。”
文文还颇有犹疑:“这……”还是听太子意见吧。
“就听太子妃的,落在窗边儿吧。”
众人便回头去看太子,文文上前去给他解披风。
要他说,这活儿也该太子妃来干的,回头一看,太子妃还坐在摇椅上吃果子。
这会子见太子回来了,才慢悠悠从躺椅上起来,正要蹲下去请安呢,太子正好儿走到她手边儿了,伸手扶起了她。
“太子妃晚膳想用什么,孤陪你一起,就在这池子边搭个桌子吧。”
尹采绿垂下脑袋,站立如鹤松,影透玲珑,是个身形单薄却端正的女子。
她心里想着,自己寻常在太子府大多时候都是随着心意的过,如今太子在,还是随着太子来比较好,便问:“殿下想吃什么,臣妾使人去厨房吩咐。”
前几天京郊皇庄上送来了两只大鹿来,又有熊掌、鹿筋、鹿舌等山珍,御田里的胭脂米、碧糯、粉粳等各类粮食,府上便是想吃什么山珍海味也是有的。
那日竹萱给翠影送礼带回来信儿,说夫人面色瞧着更不好了,尹采绿又使人送了两筐山珍往薛府去。
赵清看着她笑:“太子妃贴孤的心意,太子妃说吧。”
“妾昨日吃的一道红烧鹿筋好吃,今儿殿下也尝尝。”
赵清微微点头,任她说了什么,都答:“好。”
“再来一道酒醉鸭肝,一道腌香椿头,一道翡翠烧麦,也就差不多了,汤品就要枸杞炖牛尾吧,给殿下好好儿补补身子。”
赵清看着太子妃挨个给丫鬟吩咐了,忽听这道枸杞牛尾汤,嘴角抽了抽。
尹采绿吩咐完回来,走到桌上,给太子倒了茶:“殿下今日回来得倒是早,要是日日都能回来这么早便好了。”
赵清努了努嘴,决定夸她一句:“孤不在,太子妃将府中料理得很好。”
他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手又端放到膝盖上去。
尹采绿绕到他身后,手往他肩膀上一搁,轻声细语地:“妾给殿下按一按吧,瞧你累的,昨晚上都没之前时间长了。”
赵清容色僵硬,太子妃说话好温柔的难听,再说昨晚他哪里又时间短了?再说了,她绞他也绞得厉害,最后那一下,他是急切了些。
只好又咬着牙夸她一句:“是太子妃厉害,叫孤持不住。”
从前是总怕伤着她,才每回收着力道,后来知道,这样不仅太子妃嫌他磨得没劲儿,他自己也没什么劲儿。后来被太子妃引着,动作多少粗犷了些。如今更是知道,太子妃比他想象中要的还要多得多,他伺候她一个便够够的了,罢了,那般太子妃还嫌不够,那就再多补补吧,他正值壮
年,一个时辰不嫌短,两个时辰不嫌多。
尹采绿给他捏了一会儿肩,一时两人无言。
不一会儿,晚膳摆上来了,除了刚刚那些菜以外,一人一碗胭脂米饭。
赵清拉她的手让她坐下,他早已换上一身青衫便装,端然坐着,身姿挺拔如玉。
持箸时朝太子妃轻点了点头:“太子妃请用。”
尹采绿也回他:“殿下请用。”说着,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鹿筋。
第30章 尤物一把握住她的脚踝,铁掌般紧箍着……
太子一向少食,吃了几筷子便不动了,只多喝了两碗汤。
“太子妃慢用。”
说完话,便端然坐着,一副温文尔雅,看着她吃。
尹采绿执箸夹了一块翡翠烧麦,轻咬了一口,里头一颗虾仁便弹出来半个身子,晶莹剔透的。
便立刻得意地眯起了眼,吃东西的样儿还是斯文雅致的。
赵清看她吃东西的样子颇为赏心悦目,又拿出手帕来替她擦拭唇角。
她虽吃得斯斯文文,用齿尖捻着小口小口地吃,唇珠上时不时地还会沾些汁水。
赵清看了她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就这般看着太子妃吃饭实在耽搁时间。
索性今天饭摆得早,离天黑还早着,便叫文文把书房的公文折子一应都搬出来,他今日在外面办公了。
尹采绿还慢悠悠吃着饭,善静又给她上了酒来,这顿饭愈发吃得磨蹭了。
见太子已在旁边摆开桌椅坐了,正全神贯注投入到事务上去,尹采绿忙正色起来,也顾不上慢悠悠吃饭了,叫人过来多给他掌了几盏灯。
文文不得不说,这太子妃贴心起来,也是贴心的,瞧她现在撑着腮巴巴望着太子的模样,眼中分明是仰慕的。
怪说太子第一回到薛府上去那次,太子妃就做出那般无礼的行为呢,想是仰慕他们太子已久的。
如今两人恩爱,又能长相厮守,也是好事一桩,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文文又哪里知道,皇后亲自相中的儿媳妇,早上天与她“婆媳”团圆去了。
天上的事情,地上的人又如何得知,暂且不表。
这边文文却说:“皇后薨逝忌辰快到了,届时皇上许是不兴再大办祭祀,这事儿还得殿下自己操持着才行。”
皇后刚去那两年,皇上还兴辍朝一日,整个盛京不许闻丝竹,又召皇室宗亲到太庙祭告。近两年倒没再忙活这些了,不过太子及其亲信凑个小场面祭一祭罢了。
赵清从公文里抬起头,眼眸陷入了半刻思绪中,良久才回过神来,定睛向文文道:“孤知道了,这次也还是小办吧,你可着人开始操持着了。”
他虽不满父皇薄情,可也清楚,父皇没有立继后,不管继后是贵妃还是另立京中贤淑贵女,总之父皇是给他这个失母太子留了关照的,否则赵清如今的处境会更难。
盛宇帝如何负了皇后赵清无权追责,但他没负江山,更没负太子。
皇后斯人已逝,任她从前是多么尊贵之身,如今也不便再兴师动众,每年劳动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跟着活动这么一场了。
就他与太子妃两个,再加舅舅,几位从前受过皇后之恩的臣子,一同去拜祭也就是了。
赵清抬眸望向太子妃,神情柔和下来:“这次可叫母后好好见你一回了。”
一阵阴风吹过,尹采绿浑身一哆嗦,她可不兴去拜见先皇后啊,她哪里是先皇后选中的那名女子。
“太子妃,母后见了你,定会喜欢的。”
他的太子妃虽与名声里两模两样,却也是乖巧可人,他再多教导教导,与那名声里传的才名冠世、懿德淑行也大差不差了。
母后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差距。
尹采绿想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啊,我,臣妾蒲柳之姿,未足为道,不敢到皇后娘娘面前……”造次。
赵清蹙眉:“你是金枝玉叶的,不可妄自菲薄。”
尹采绿垂下眸心想,他要是夸她花容月貌呢,她也厚着脸皮认了,可夸她是金枝玉叶,她可真认不下。
生来不过一条贱命,小时候不觉得,只觉得玉笙楼比外面那些平头百姓住的青砖瓦房要气派得多呢,每日吃的也都是些精致玉食,更别说穿的,江南里每年拢共产三万匹丝绸,也是先到她们楼里过了一圈,由姐姐妹妹们挑了,才供到京里乃至全国去。
可自她从玉笙楼里走出来,听的见的多了,才知别人嘴里把她们这些女子称得多么下贱了去。
寻常人家再穷再不济,非得实在无路可走才想得到把女儿卖窑子里去这一桩,可尹采绿生来打记事起就在玉笙楼,她想着,自己原来的家里怕是穷得一粒米也吃不起了吧。从前虽也把自己看作个人物,却也万万当不起“金枝玉叶”这四个字。
赵清只当她生性怯了些,虽是如此,可该她上场面的时候她也能上得了场面去,在场面上端得比谁架子都大,活像个被千年古板老嬷嬷教出来的端肃贵女。
也不知她这身本事是从何修来的,难得他与她亲热几回,看透了她本性儿。
索性她不是个会误事的,赵清也不与她多说,埋头继续看折子去了,与他父皇又是一阵笔墨交锋,挥斥方遒,暂且不提。
这边尹采绿还忐忑着,竹萱将她扶进了屋。
尹采绿倚在湘妃竹榻上坐着,竹萱给她背后塞了个撒花金丝引枕,又给她腿上搭了条银红绣花毯子,尹采绿的腿就势蜷了上去,身子斜斜靠着。
眼下就竹萱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儿了,她便拉着她,满脸犹疑地问道:“竹萱,你知道我是个冒牌的,若要我去见先皇后,我真是害怕呀。”
竹萱宽慰她道:“我的太子妃,你信那个做什么呀,祭拜不过是生人求个安慰才设计出来的把戏,还真当死者在天有灵呀,若真有灵,那这世道上的坏人还不全都惨死暴毙了?”
尹采绿眼泪珠子在眼角似掉非掉:“真的吗?”
竹萱拍拍她的手:“当然是真的,唉,本不该同你说这些的,我们小姐自小身子就不好,自娘胎里就是带了病的,又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性子,时不时见风就落泪,对着些花儿啊朵儿的伤春悲秋,冬日里咳疾就没好过,这回虽是入了春才启程的,可谁料半路一阵江风刮来,又给她咳疾整犯了,奴婢说个实在话儿,薛府里的人不清楚实情,巴巴等着她回来做太子妃,崔家可是早就做好准备了的:二小姐活不过这几年了。要我说,尹娘子如今做这个太子妃,完完全全是您自己个儿的造化,您自己命好,正巧与我们小姐长得相像,又捡来这个亲事,没欠着任何人,反过来,薛家沾了您的光,您顶着杀头的罪给他们争荣宠,他们还得给您道谢呢。”
竹萱比翠影要清醒得多,若没有尹娘子,她与翠影当时在船上便是失了主子的丫鬟,两头不要,还不定结局如何。
如今竹萱对自己的身份很满意,虽没像翠影那般,成个小主子,但太子府内的人都尊着敬着她,太子妃与她是命运共同体,自不会平白磋磨她,太子又是个温善的,从不苛待下人。
她如今只巴巴地望着,太子能顺利登基,她到时候进宫去也能做个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事大嬷嬷。她是知道太子妃秘密的人,太子妃必不会叫她出去嫁人,夫人也不会允许,同样的,翠影既做了大公子的姨娘,也必得一辈子待在薛府里,把这个秘密揣死在心里。
听了竹萱这一番话,尹采绿越想越通透了,一来,她原也不是故意顶替薛静蕴身份的,跟薛夫人来了盛京才知情,已无退路可走了;二来,薛静蕴已香消玉殒,先皇后就算想要的再是她,也要不来呀;三来,尹采绿从前的营生是不太光鲜,可好在她最终误了温公子,是清清白白跟太子成婚的,太子妃之位她自然坐得。
这般想着,尹采绿也不觉得亏心了,只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不过是她的造化罢了。
竹萱道:“赶明儿给太子妃造个新的头冠,您戴着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去给先皇后磕头。”
尹采绿满意地笑了。
“竹萱,我从前倒不太敢信任你
,你又是个不爱往主子身前凑的,我更摸不清你的脾性。”
竹萱心道:她从前没摸清太子妃脾性,也不敢轻易讨好,更不敢得罪,她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今确信跟着太子妃前途大概率光明盛大,这才投了上来。
细论起来,太子妃倒也不算个聪明的,可架不住太子看重她呀,太子妃不聪明,太子改日便派了个任嬷嬷来教导,这是何等的恩宠惯爱。
竹萱这时候表了忠心:“太子妃,奴婢从前好歹是从薛府出来的,心要向着薛府些,但如今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便只认您一个主子了。”
尹采绿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得她是个真诚的。
“你是知道我底细的,往后好好待在我身边儿吃喝度日就是了,若是咱们处得来,私底下当姐妹又有何妨。”
竹萱笑着点头:“奴婢不敢,奴婢还是守着本分的好。”
这厢自不必多说。
赵清一连批了好几本折子,其中不乏有与父皇吵架的,用简短却中的的语句回了过去,抬起头时,却发现太子妃早已回房了。
再看天色也已黑了大半,赵清本想搬进书房里再办公一会儿,一想到太子妃,又实在恨的牙痒痒,想去质问她一番,好端端地陪着他,怎的一个人走了。
便叫文文进来收拾了桌椅,换了身便衣,往后院儿去了。
却没料到,他的太子妃是个这般乖觉的。
尹采绿因着要与竹萱说话,是先走了一步。
这一走开才回过神来,还没与太子说上一声告退。
她这般冷落了太子,自然心生愧疚,打发走竹萱后,便开始认真思索起来,要如何向太子赔个罪。
她得让他知道,她心里面是揣着他的呀。
赵清一走进东厢,倒是想好好儿问问他的太子妃,眼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夫君,一声不吭就走了,留他一人在那儿吹冷风,按他的脾气,定要小发一怒的。
他不要求她在一旁斟茶倒水的,到后来,磨墨也用不着她伺候了,她倒好,光出个人也不愿意,不知上哪儿贪玩偷闲去了。
这一走进来,门口连个打帘的丫鬟也没有,赵清自己掀帘进去,里头却是昏昏暗暗,只点了一半的灯。
还未绕过门口那道屏风,便是一阵朦胧幽香扑面而来。
赵清脚步顿了顿,没做多想,继续往里走进去。
往常这个点,太子妃早躺床上去了,他便先是往床上望去,床上却没人。
又往明间正中望去,只见那抵墙设着的乌木嵌螺钿大条案上,坐着个抱琵琶的女子,柔粉的纱巾掩面,上身着月白绫子的肚兜,下半身着一条茜色绉绸马面裤。
十指跟水葱似的,鬓边斜簪着两朵梨花白的绢花。
身旁一只三尺高的掐丝珐琅博古炉,袅袅青烟自炉盖间逸出。
她倒坐得端庄,两只腿交叠着,露出两只欺霜赛雪的玉脚,悬垂下来没挨地。
教人瞧着,只觉满室皆是软玉温香。
“太子妃,你坐在那儿做什么?下来。”
那条案专是陈列器具古玩、花瓶香炉的,倚墙放置,作观赏用,如今案上物件儿仅剩下一只香炉,还有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坐着一动不动,微微侧头,鬓边绢花映得人比花娇。
“殿下,想听什么曲儿,妾给你唱。”
赵清瞧见她这副模样,几乎要疯,咬着牙道:“太子妃,你给孤下来。”
尹采绿眉眼翻飞,风情万种地挠了他一眼儿。
“你不说,那妾就随意唱了。”
赵清正要上前去捉她,只听一道轮指撒下来,恍若寒泉溅玉,又似檐角雨珠,颗颗圆润剔透,顺着黛瓦蜿蜒坠落。
他呆滞住,停了脚步,端端站住了。
忽而弦音一转,素手轻拢慢捻,喉间流出嗓音来,忽而柔软,似春燕衔泥,软语温存。
“揽罗裳,倚画屏……世人皆道这画阁中风月无边,我偏觉尽是寂寞围城……且收拾起胭脂泪,独倚栏杆数流萤。”
听她唱的词越来越不像样,赵清不知该作何感想。
可软玉温香围绕上来,这房中的炉子里不知熏的是什么香,叫他片刻间心神大乱。
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好似将他带入云端仙境,太子妃婉转的眉眼抛过来,手上动作不停,两根白花花的胳膊就那么妖妖娆娆地乱晃。
太子站在她正前方,她身前侧方摆着一根椅子,似是专用来给看客坐的。
赵清干脆提袍坐了过去,一曲唱罢,她搂着那把破破烂烂的琵琶,半遮住面,一只眼含情望过去,水莹莹的。
这套动作做起来倒熟练,不过从前的客人没有离她这么近的,妈妈总是将她束之高阁。
这眼前人当真是她的夫君,眼中情自然也多含了几分。
赵清喉结轻滚了下,两只手端放在膝上,将动未动。
尹采绿抬了一只脚,往他肩上去。
指尖点了点,又往上抬,圆圆润润的一颗大拇指抬起了他的下巴。
她如今看他是俯视着的,眼尾向下,掩住一半的风情,多了一半的调戏之感。
美人儿调戏郎君,郎君自不会觉得那是调戏,只觉得那是情趣。
太子却不一样,太子面色越发肃穆了。
尹采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眼睫微微向上扇动,看着他,又将脚往下搁了搁,在他肩膀上停了一会儿,往下划到他胸膛上去了。
一边媚眼如丝地挑弄着,鸦青眉如新月微弯,眼中蒙着春水潋滟,盈盈转动间,勾得人魂魄都要被吸进去。
弦音又渐急了,她微仰下颌,半阖的眼睑下藏着朦胧媚意,将万种风情揉碎,直往人心口里钻。
赵清并非不动心,太子妃这般姿态撩拨,是为大俗,可太子妃手中琵琶技艺高深,大有意境,是为大雅。
这大俗与大雅交织,怎一个人间尤物可言。
他便尽数吞了要指责太子妃举止不端的话儿,一把握住她的脚踝,铁掌般紧箍着。
又听她嗓音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咿咿呀呀唱起来了。
两人视线交织,他目光紧锁着她,她便是一双媚眼。
尹采绿心想,太子今日倒是不像往常那般温柔了。
又想,男子若在房中还那般温柔,便是她的身段儿还差些火候了。
这般想着,那眼中的风情更是揉碎了那般,尽数抛给他看,声音柔得化成水了。
赵清手指摩挲着她的脚踝,头一回察觉,自己着骨子里似是还藏着另一面,他侧着头,眉目低垂下来,不见半点波澜。
薄唇紧抿着,另一只手摩挲着大指上的玉扳指,似在思索着什么,压抑着什么。
尹采绿观他面容如寒玉雕成,顷刻间不怒自威,眸中似翻滚着情绪,便犹豫着下一个动作。
忽然,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拽着往前扑,随后稳稳当当落进了他怀里。
赵清将琵琶拿开,手掌抚上她的头,另一只手拢住她的腰,臂膀结实有力,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尹采绿羞羞怯怯,霞染双颊,头埋在他胸膛处。
“头抬起来孤看看。”
他伸手捏她下巴,尹采绿这才含羞带怯抬起头来,红唇微微张着。
赵清低头看她,两只手塞进她的胳肢窝里,将她整个人拎起来,一条腿抬到左侧来,便是跨坐在他身上的姿态。
尹采绿挺直了腰,翘挺着臀,坐他腿上,这会儿倒比他高了。
赵清两只手掐在她腰窝,尹采绿两只手搂在他脖子上,手肘撑着他肩,头发垂下来拢住一片空间,搔得赵清脖子发痒。
他直视前方,乌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略微下垂,原本清润如琥珀的眸子泛起涟漪,蒙着一层柔光似的。
尹采绿一只手缩回来去托起他的脸看她,赵清便又顺从抬起头,撞进她的眼眸里。
她的大拇指揉捻过他的唇,软软的
,便垂头吻上去了。
起初只是摁上去一下,浅尝着,捻揉着,便越发深入了。
赵清仰着头接她的吻,太子妃的吻技是很好的,一下一下的,啄得他发晕。
便伸手扣在她后脑上,加深了这个吻。
与太子妃鲜少这般深吻纠缠,如今却想多痴缠一会儿。
直到发出那些不堪入耳的,拉丝一般的,“啵唧啵唧”声。
赵清抽开她的衣带,本身也就两根带子分别拴着小衣和裤子,一解便全开了,又顺势解开自己的,两相赤身裸体触碰,一拍即合,一声轻哼从尹采绿的唇间溢出,连着赵清的唇角,唇瓣勾缠间,不知是谁的轻喘。
赵清睁眼看她,她双眼微阖,露出一条满是迷蒙风情的缝儿,他微微离开她的唇时,她那一条粉舌尖儿还露在外面,赵清抬着她腰又落下,又是一声轻喘,便又急急含了上去。
九月初二,皇后忌辰。
尹采绿被善静善和伺候着起了个大早,穿上朝服,戴上濯冠。
铜镜里的女子举止端庄,气度不凡,云髻峨峨,仪态雍容。
赵清过来接她,朝她温和一笑:“太子妃甚美。”
他朝她伸出手,她抬手轻轻搁在他手心,二人一同往太庙去。
太庙位于皇城东南隅,紧邻着太学,靠近皇宫东南角门,傍着太皇山。
太子府的轿子出行后,后面便不动声色地又跟上来了几辆马车,都是要一同去祭拜先皇后的。
这一行都走得低调,未惊动盛京城任何一个角落。
如今念着皇后的,也只有这些人了。
太子妃与太子对坐,一路无言,太子闭目养神,太子妃敛眉垂首。
待入了太庙,太子扶太子妃下轿,二人并肩而行,太子妃稍稍落后了半步,太子又伸手把她牵过来,两人的手隐在宽大翟衣的袖摆中。
在门口却碰到了同来祭拜皇后的另外几行人,太子略向他们点过头,这些人行了礼,便在此处等太子主持。
这些人里面,竟有薛府大房的两个庶子,还有二房薛睿慈,另有二房几个庶子。
原是尹采绿事先往薛家递过信,说了此事,她表达的是让自己娘家为先皇后尽一尽心意,祭拜一番,另一番意图便是,让薛家几位公子能在太子以及今日这些太子党的官员面前露个脸,得个好。
也算是一举两得,对哪方都是一桩好事。
这主意还是竹萱给她提的,知道她身负薛家众望,若不做点实事,在薛家那头也交不了差,更何况,薛家越盛,确是利好她的。
只她给薛明澜递的消息里,是提前了两个时辰的,给其余人口头上递的消息是:卯时到巳时之间。
这愿意上心的,要么自己等着,要么派小厮来等着。
薛明澜以为太子卯时就会到,自然是亲自来了,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没等到,可不就以为太子妃这个贱人给的假消息么。
尹采绿如今抬眼望去,这里哪儿有他人呢,还是竹萱厉害,知道大公子性子懒散,等不住肯定早走了,便想了这么个主意,又怪不到她头上来。
其余弟弟们,因她给的时辰跨度大,也有在此等了两个时辰的,此时见了她,无不感谢这位二姐姐的。
眼下这些薛家子弟们,见过了太子,又见过了太傅,并几位朝中官员,自是卖乖讨巧,各自寻机结交去了,不必多说。
这边太子与太子妃走在正前方,带领众人,威严庄肃地走至供奉皇后神位的大殿。
尹采绿手中举着香,面容肃穆,体态端庄。
她目注尊仪,敛息躬身,焚香合掌,虔诚跪拜在地。
“母后在上,儿媳……尹氏采绿恭拜,今执笄奉醴,谨承宗庙之仪,愿效您温恭淑慎,以睦后宫;仁厚宽和,以佐太子。惟愿泉下有知,赐我慧心,护我周全。伏惟尚飨,泣拜以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