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就在林家人面前夸桐桐:“这孩子是我这些徒弟中资质最好的一个,便是我那大弟子,都多有不及。”
那可不敢比!那是真正的国手御医。
孟老摆手,“不是恭维,这孩子认在门下,那便是我的弟子。对每个弟子,我这个做师父的从来只说真话。跟您这么说,跟别人我也这么说。该批评的我从不客气,但该夸赞的,我也从不自谦。这么说吧,以后国内医学方面,顶尖的席位上必有她一个。”
林溪源满脸复杂,“孟老呀,不瞒你说,家事烦扰,这孩子是生生的被我们耽搁了。能遇您这样的名师,是桐桐的福气。”说着就起身,“我给您鞠一躬吧!”
林有渠赶紧起身鞠躬,“孟老,晚辈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才是。”
嗐!感激什么。这也是我们师徒的缘分,“我就是有个小要求,不知道此时提恰当不恰当?”
“师门被人追捧,她拜在我门下的事若是宣扬的人尽皆知,这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大夫的名气,师门是一方面,病人的口碑才是最重要的一方面。不要叫人打搅她,叫她完成最初的这一段沉淀……”
明白!都明白。其实人家是想说你们家的情况有点复杂,若是更多的人知道了,会平添许多麻烦来。那就不如一切照旧,跟谁都不要再言语了。
林有渠忙道:“您说的是!晚辈记下了。”这不仅是说不要告知彭慧,彭唯宽,最好是连方苒也隐瞒了。自己对方苒不避讳,方苒对彭慧也可能不避讳,可彭慧知道了有什么好处呢?
礼节性拜访了一次,没有久留。来带了许多东西,孟老也都收了。客气的将人送到车上,桐桐没有走,只跟师父后面跟林家的人摆手。然后跟哥哥叮嘱:“不要再喝酒了,我在冰箱里冻了饺子……”
林疏寒回去的路上,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奶奶问说,“疏寒呀,桐桐回来什么都不说,你要多问。”
“她内秀,心里什么都有。”林疏寒看着车窗外,“她打小就可聪明了,只是嘴上不爱说而已。不是在家不爱说,她跟谁都不爱多说。”
鲁高工就觉得可难受了,“自己一个学,一个人谋划着以后,什么都一个人……这也不行。”
林溪源叹气,事到了如今,还说什么呢?“疏寒呀,她要不跟家里张口,但需要家里处理的事,你要想到的!我跟你奶奶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林疏寒就道:“我想参加公考……”
鲁高工愣了一下,“铁路部门,也是国家的部委……”
“可一生大概都得在部门内部,我不想这样。”
鲁高工沉默了,“不喜欢道路桥梁?”
林疏寒跟着长久的沉默,然后才说:“就是从小到大,大概绷得紧了吧!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在生活、学习、做事,太有条理了。就是想改变,去面对一堆乱麻,在乱麻里找线头,然后处理好,理顺……”这或许是治疗强迫症的一个方式吧,“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就像是他说的,处理人事,多一分没关系,其实少一分问题也不大,这属于可以放松去应对的问题。可道路和桥梁,不是!他们太严肃了,太规整了,容不得一点点失误……老这么绷着,我觉得累。”
鲁高工还没说话呢,开车的林有渠就说:“好!去吧。想做就去做,喜欢就行。”
喜欢也谈不上,不过是听了金斯业的,觉得换一种生活方式,许是也不错。另外,“我想搬出去住。”
林溪源哈哈大笑,“好!搬出去就搬出去,大小伙子了,也该有社交了。”
鲁高工也笑,大小伙子了,真要领个女孩子回家,自家那个环境和氛围也不合适。住出去也合适!
林有渠就道:“你先租房子,买房子的事你别急……”
够住什么呀!林有渠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不再说话了,等以后给他们添置了再说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怨谁呢?
儿子半路上下车了,说是应承了朋友,有点事去忙。
将父母送回家,他得去学校报到了。才到学校的停车场,就碰到了前岳母,桐桐的姥姥。
他下车往出走,老太太直接拦住了“林有渠——”
老太太急匆匆的过来,“林有渠,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你弄来那些照片做什么?”
“该烧的都烧了,就是告诉你,你为了帮你女儿隐瞒那些丑事,叫我的女儿受过什么样的苦我都知道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老太太,回去吧,孩子叫你一声姥姥,就问你羞不羞愧不愧!”
“我羞什么?我愧什么?我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的把她养大……”
林有渠打断她,问说,“你有桐桐的照片吗?”
什么?
“桐桐的照片,从小到大的照片,你有吗?”
老太太语结,磕磕巴巴的道:“我……我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记得这些事。”
“你那车库我进去了,墙上挂着照片呢。上面谁都有,就是没有桐桐,也没有疏寒。没有疏寒就算了,毕竟他只在周末过去,在放假的时候过去小住,没有他的照片……那桐桐的呢?合影上没有,单人的也没有。或许有吧,该是在学校拍的合影。在家里的,她从来没有。哦!也不对,不是完全没有。你茶几上玻璃女儿照的合影,当时你们的侧面是一张镜子,你回去看看,镜子里有一个孩子的影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你们,那就桐桐。那大概是她这么些年来唯一一次上了你家里人的合照上吧。”
老太太嘴角翕动,几次想张嘴反驳。
林有渠将钱包打开,里面一张照片,他展示给老太太看,“这是第一次将桐桐接回林家,我跟三个孩子的合影……”
照片上年轻的父亲将两个年岁不大的女儿放在膝盖上,一边一个。年纪稍长几岁的儿子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揪着父亲的耳朵。
“这些照片,林家有!林家有很多……每个孩子的都能贴满屋子的四面墙。可这样的照片,你一张也拿不出来。所以,少在我面前摆什么含辛茹苦帮我养女儿的情分了。我的孩子受过的苦,你的女儿要不受不一遍,那我林某人岂不是太无能了。”
说完,转身就走,缓缓的将钱包装在身上,走远了。
林姥姥被说的心里老不得劲了,桐桐已经好长时间没打过电话了,更没有来过。她颤巍巍的摸出手机打给若若,“能联系上你姐不?”
肖若更瘦了,过了一个假期,瘦的一阵风能吹走一般。她拉着行李箱正往学校去,这会子一见是姥姥的电话就反感。她强忍着接了,一见是问姐姐的,她就觉得好暴躁:“找我姐干嘛?又要叫她干什么?有事找我妈,找我们能怎么的?”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这么恶心的事,叫姐姐知道了她又能怎么办?
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林姥姥只得给白云打电话,“云呀,你下了班记得来一趟,有要紧的事……特别要紧……”
什么要紧的事!
白云手里拎着各种的菜,急匆匆的回家要做饭的。她跺了跺脚,“怎么了?要买什么?”
不是买什么!
林姥姥摸索着床沿,将照片给拿出来了,递给白云。
白云一看,就惊慌的朝外看,见没人,赶紧将炉灶打开,将照片全都烧了,“她送来的?又想干什么?”
“是林有渠送来的,年前都送来了。”
什么?您怎么不早说?“大过年的,我想叫你过个好年……”
年前哪一天?
“年三十那天……”
年三十开始,肖允谦更加的喜怒无常了,且几乎是不回房睡了。
那么,这些照片,林有渠有没有也给了肖允谦一份呢?怕是给了吧!
她只觉得浑身从头冷到脚,然后满脸的茫然:“我真的就只行差踏错了那一步,真的就那一步!怎么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呢!就不能叫我好好的过我的日子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林姥姥就道:“这事怪我!怪我!林有渠嫌弃我待桐桐不好……他没想叫你好过!”
就因为桐桐?
对!就因为桐桐。
白云什么也没说,拎着菜走了。
但等桐桐回林家的时候,在小区门口却碰见了等在这里的白云。
她把白云拉黑了,估计是电话没打通,自己找上门来了。
今儿是跟林家一起去师父家的,没开车。所以回来是坐公交的,一下车就跟白云面对面。
白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川菜馆,“去吃饭吧,行吗?”
桐桐指了指边上的一家茶楼,“喝杯茶吧,我还不饿。”说着就先走进去,这个点谁喝茶呀?偌大的店里,就母女俩人。
桐桐要了红茶,慢慢喝着。白云要了普洱,不停的转着杯子,眼看桐桐那杯茶都要喝完了,这才道:“桐桐,你爸对我好像有些误会……”
桐桐就笑了:“白女士——”
什么?你叫我什么?
“我叫您白女士!”桐桐说着就起身,问她:“是,您是我妈!但我叫您一声‘妈’,您答应的时候,这里……”她指着胸口的位置,“您答应的时候,这里不难受吗?这一声‘妈’,你当的起吗?”
第1162章 心有繁花(29)
白云愕然的睁大眼睛,一瞬间,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她的嘴唇颤抖着,“你……你不能听你爸的一面之词,就这么仇视我!”她的眼泪迅速的聚集,然后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茶楼的服务生不停的朝这边偷瞄一眼,桐桐重新坐回去。不得不说,白云真的是一美人。便是林疏寒都已经二十四了,她也已经是个五十岁的女人了,可说实话,保养的真好。多少三十岁的女人都没有了她现在的体型。生了三个孩子了,体型依旧宛如少女。皮肤格外细腻,这在于几十年如一日的精心保养,一点偷懒都不能有。眼角的细纹很少,应该是前几年去做了一次医美,脸上平平整整的,甚至脸蛋格外的饱满。
她不仅是五官长的好,还在于那一身出尘的气质。往那里一坐,哪怕在市井闹市,都像是不染尘埃。
就像是现在,眼泪一下来,虽不能说梨花带雨,但依旧是叫人觉得这是雨打在了花枝上,总有那么些动人之处。
许是见桐桐坐下来了,白云哽咽了起来,“你要知道,按照当时的政策,我本不能生你的。你爸也是坚决反对我生下来……可怀都怀上了,我怎么舍得?没一个人答应我生你,可也只有我坚持,才把你带到这个世上……”
桐桐的嘴角扯了扯,“这么说,我得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你当时生,是不舍呢?还是想用肚子里的我,达到什么目的呢?”
白云脸上多了几分怒色,“不管我嘴上怎么说,我十月怀胎生下你总是事实吧!在你和事业前程面前,你爸选了事业前程,而我选了你。再说了,当时的日子有多难过呀?”
“那又何必再生一个呢?”桐桐就觉得很可笑,“你不觉得你这话矛盾吗?”
“能因为穷不生孩子,那为什么不能因为穷,努力的去赚钱呢?能叫女人怀孩子,却不能多挣钱养孩子,这是男人的无能……”
桐桐点头,懂这个逻辑了,“所以,你找了个有钱的?”
白云猛地抬起头来,满眼的不可思议:“你爸……他……”
“我爸什么都没说,是我问了,他才说的。”桐桐看着她,“另外,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做的那些事,我哥都看见了。你以为他小,但他都记得!且长着长着,就懂了那是什么意思。”白云的头低下来,眼泪滴答滴答的,全都掉在桌子上,“你们也都大了,慢慢就会理解的。父母也都年轻过……也都犯过蠢!我跟你爸在大学相识相恋……”
桐桐又笑了,“如果你们真的相爱过,如果你真的爱过……那日子不会是那样的。你们的日子不差,比九成九的人日子要好!虽说居住的逼仄了一些,但两口子带着孩子住五十来平的房子,真就那么叫人不能忍受吗?那么多人,每个月也就是收入百十来块钱,可你们每月除了你们的本分工资,还有我爷爷奶奶补贴的二三百、三四百不等的钱,以当时的情况,这收入比九成九的人都要过的好的。当时做生意的人是多,但猛然间暴发起来的,到底是少数。很多小生意人赚的,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多,只是对比工资而言。我看了家中的老照片,奶奶在野外工作的补贴高,各种福利条件好。你跟我爸当时是最早买彩电的,也是最早买洗衣机和冰箱的……家中缺了你什么了吗?”白云没言语。
“你什么都不缺!我爷爷奶奶经济上给予帮助,姥姥姥爷有空闲就帮你带孩子……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精力上,你都没有那么窘迫。所以,你说你们相爱,我就觉得很可笑。跟你相爱的人并没有叫你在婚后跟他过苦日子。你们工作稳定、收入尚可,有人帮扶,有单位提供的住房,膝下有子,这不好吗?你结婚之前,过的什么日子呢?我姥姥姥爷每月能挣多少,能提供给你多少?这还不能叫你知足吗?这便是你说的爱?我看呀,你的爱也是权衡过的。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爷爷奶奶恢复工作了,且特别受重用。以你当时的情况,能留校工作有没有我爷爷的缘故呢?所以,许是爱情,许是斟酌……学校这么大,教职工那么多,他们的子女都在干什么呢?彭慧算是好的,不也只是职工吗?这么对比起来,你是发展该是最好的一个,原因呢?你比别人能干?”她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说到底,你比别人更现实。你伸手抓住的永远都是你能勾到的最好的。所以,别拿爱情说事,你的爱情可没那么干净。”
白云的脸红成一片,“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在你心里我自来就那么卑鄙!可我告诉你不是!我跟你父亲是相爱的,可再相爱的人,婚后也是一地鸡毛。是,我们工作稳定,我们收入还可以,我们婚后添了一个儿子,我们有房子,我们有一切别人买不起的家电,我们比别人早一步小康了……可只这些就够了吗?你现在跟你爸接触的多,那你告诉我,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永远都在工作!回来就在小阳台的书房里,还是继续看书。说他不管家里,他怎么办的呢?他下班带着你哥去书房里了。我呢?我回来买菜、做饭、洗衣服……一天到晚,他能跟我说几句话?
我是个人呀!是个女人!是个年轻的漂亮的女人!我想叫我的丈夫回来好好跟我说说话,一起出去转转,周末的时候能带着孩子一起,穿的漂漂亮亮的去公园里散步,一起去看一场电影,这过分吗?交流越来越少,他的眼里没有我了。那我身边有关注我的男人,喜欢我的男人,肯陪着我的男人,我移情别恋,这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夫妻过不到最后,夫妻出问题,绝对不是单方面的。”
桐桐点头,“可以移情别恋,那是你的自由。婚姻自由,离婚自由,那你为什么不离呢?是你觉得我爸会缠着你不离?不是吧!他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都很容易。每年大学里那么些仰慕他的女学生,他会找不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再婚?你就那么独特?不是吧!你隐瞒了你背叛婚姻的事,你不提离婚,是因为你知道,那个男人给不了你稳定的婚姻。你一方面舍不得婚姻、家庭带给你的稳定和归属感,一方面又贪图婚外情的刺激。
被发现了奸情,你根本就没有跟老相好纠缠。为什么?你知道,那是无谓的挣扎。于是,你火速再婚了。我也相信,你在再婚之后,并没有跟那个男人纠缠。原因嘛,很简单。并不是你的道德廉耻心占了上风,而是,你怕了!你怕被发现一次,就会被发现两次,更何况,你隐晦的感觉到了,彭慧好似知道什么。于是,你更不敢了。你怕身败名裂会叫你一无所有。那个时候的风气可不比现在。当年那样的事,我爸要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你们得以流氓罪被送进去。赶上严打的时候,死刑的都有。重则死刑,无期徒刑,轻则,十数年的牢狱之灾,你怎么会冒这个风险呢?而那个男人也没再纠缠你!原因嘛,也不过是,叫他为了你冒这样的风险,不值。所以我说,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利己的!都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能够的到的最好的。
既然爱你胜过你的孩子,连最基本的责任都不用负。那就继续爱你自己,找我做什么?哦!找我肯定不是因为很长时间不见我了,想我了!也不会是问问你那边没我的地方,我放假后到底住哪,我过年有没有添置新衣服,开学的生活费是不是真的够了,对吧?更不会想着,顺便见见你儿子,儿子工作了,这以后的事怎么安排,哪怕捎带着问一声呢?所以,找我为什么呢?你有什么麻烦需要我吧!要不然,怎么会想起来找我呢?”
桐桐说完,看她:“当然了,许是你以后找我,都只是因为想我了,看我一眼的。那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道歉。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来这里见我,只是因为想我?你要现在这么说了,我就信。”
白云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拎了手提包转身走了。
眼看都要出去了,桐桐在后面喊了一声:“妈——把账结了吧!两杯茶三十,够我吃三天的了。我从小到大没花过你一分,您不会一杯茶都舍不得请我喝吧。”
白云脚步一顿,慌乱的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钱来放在柜台后的人手里就走了。
老板看着那钱包里还有一沓子钱呢,心说这个当妈的真是,孩子都这么说了,你就把钱都掏出来放柜台上,我还能把这钱密下不给孩子呀?
老板一手五十,一手二十,在桐桐过来的时候犹豫了一瞬还是把五十递过去了,“孩子,算了,就当叔叔请你喝了。”
出了门来,白云在外面拦出租。这会子这里不好打车,看见桐桐出来了,她将脸给扭过去了。
桐桐将手里的二十放在路边一个摆地摊的女人面前,这个女人晚上常在这里摆地摊,卖袜子头花之类的东西。这么冷的天,怀里始终护着一个唇腭裂的孩子。
她放下钱走了,这女人就追:“妹子,你要买啥?”
本想说把钱给人家的,想想人家不是要饭的。她退回去抓了一个发卡子,“我买这个。”
“那个两块!”一边喊着,一边抓了几个头花,“换着戴吧。”
桐桐接过来,就大声道:“大姐,不容易呀,一个人带着孩子。”
“有啥不容易呀!谁叫孩子是咱生的呢。生下不养那成什么了?”女人也知道这姑娘同情她,她就笑:“也不是没人劝着我把孩子扔了,送福利院去!可……那不跟牲口一样吗?不能那么干呀!我男人跟我离了!离就离,我还就不信,我一个人养不活孩子了。”
“所以我说,人体面不体面,不能看外表。那外表再光鲜的,未必干的都是人事!大姐呀,您会有好报的。”桐桐说着就多看了那孩子两眼,这孩子这情况其实做两到三次手术是可以修补的,只是费用不小。但却是有一些爱心基金可以申请的。
没查过也不知道情况,她拿着头花又去买了烤红薯,然后摸出手机给林疏寒打电话,“哥,你今晚回来住还是……不回来?……那我只买一个红薯?行!挂了。”
白云听的见桐桐跟陌生的女人说话,也听的见她打电话,等人走了,她才转过脸去看。就见她大长腿迈着,走路风风火火,手里举着个大大的烤红薯,冒着热气,这会子正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要的,这个方向看不见正面,但也不难猜测出,她此刻一定是一脸的享受。
一个烤红薯,竟是吃的如此的满足?她姥姥能多亏待她!
回去的路上她一遍一遍的想两人的对话,越想越是难堪。这孩子言辞如刀,句句不留情面。坐在她面前,就跟叫人生生把遮羞的衣服扒了一样。
说实话,她真的有些惧怕这个孩子了!便是肖允谦,她也不是惧怕。便是婆婆,也说不上是可怕!难缠的肖欧,也仅仅是难缠而已。
她回去之后先去了车库,看着老太太:“妈,你到底是怎么慢待桐桐的?”
白云一脸的埋怨,“要不是您说孩子您照看的挺好,该有的都有,我至于少了孩子那点花销吗?可您得说实话呀!您是没见,孩子在门口买个烤红薯,都吃的香的呀……”
老太太气的呀:“我没给买过烤红薯,也从不叫她买烤红薯,这玩意有啥吃的?”吃的人胃里都泛酸,为了那个花钱,那是有钱烧包的,“咱自己买生红薯,洗干净蒸熟,用筷子插上,在火上烤一烤,跟外面的烤红薯味道有啥不一样呀?为了一个烤红薯,你回来你说我虐待你闺女,白云呀!你不能这么伤你妈的心呀!”
那你就非得这么抠唆着养吗?她多吃一口,会吃穷了吗?
母女俩高一声低一声的吵起来了,楼上的人听的烦,把窗户关上了,转身过来撇了撇嘴:这他娘的都是啥人呀?!
第1163章 心有繁花(30)
吵起来情绪激动,哪里会控制这音量?总想着门关着呢。
是!门是关着呢。可这车库是没有窗户的,只在厨房和卫生间安装着换气扇。也就是说,那地方就没有什么遮挡,声音自己就传出去了。
其实那玩意要是一直工作,那噪声是能有一些遮挡的。便是传出去,也该没这么清晰的。可老太太简朴惯了,觉得开着那个干什么呢?浪费。
白云告诉她,“上厕所有味道,不好散。”
可老太太习惯性便秘,十几天上一次大号,这情况已经十多年了,一直是这样。所以,不存在这个问题,白云一走,她又赶紧把排气扇关了。
于是,真就是在家吵吵了几句!老太太习惯了,自己的女儿嘛,占理不占理,在父母面前,她都得占理就是了。吵了几句,一个气哼哼的走了,一个气哼哼的躺着去了。
然后开着窗户通风的楼上就听见了。
听见了,那在家里能不议论吗?谁租的车库,大家都知道。这一单元就住了这么几户人,上上下下的都认识。
家里有老人在小区里的活动中心玩麻将,这个说儿媳妇的坏话,那个说亲家的不好,完了夸夸儿子,夸夸女儿,再一起嘀咕嘀咕那谁家又怎么着了。这就老年人的生活常态。
这几个嘀咕,那几个嘀咕,都背着肖奶奶。
肖奶奶能不知道这是在说自家吗?转天请了个爱占便宜的老太太一起去喝羊汤去,在饭馆里,肖奶奶就打听呢:“咱们老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家瞒我?你也瞒我?”
爱说是非的嘴除了对自家的事嘴紧,对别人可没那么紧。这个那个的一说,不是听这个说的,就是听那个说的,反正没一句是她说的!还一个劲的强调,“老姐姐,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这个人不爱是非,她们不说,我上哪知道去?”
不管怎么腹诽吧,大概齐就知道了。感情是儿媳妇跟亲家母闹腾出来的呀!生生把人气的肝疼。
就听这人说:“不是我说呀,老姐姐!养个孩子,并不比家里养个猫啊狗啊,多花多少钱。你看我孙子养的那狗,一个剖腹产,花了三千多。那狗粮便宜么?一点都不便宜。这些钱养个孩子,那孩子都不敢说被苛待了,对吧?到底是带过来了,人家不光说白老师,也说你们家肖教授呢,对吧?叫人这么传来传去,到底是不好听。人家说白云有三分错,得说肖教授有七分错。毕竟嘛,哪一个当妈的,但凡有一点办法,能这么亏待孩子?这必是有个什么原由的!大家就会想,这是不是肖教授不乐意?”
你就说事叫人这么一说,肖家老太太能不生气吗?
回去愣是吃了一丸理气丸,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才算是稍微顺了一些。
白云回来在厨房做饭,老太太躺在床上就没起身。直到肖欧回来了,坐在身边了。老太太才低声把事情说了。
肖欧就说:“气什么呀?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亲妈都不用心,我爸是继父,能怎么着呀?父母是第一责任人,这事怨怪谁?她们在您面前当然那么说了,可背后呢?才不是那么说呢!人家只会说,她白云犯蠢,人家肖教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多那个事?为这个生气,真犯不上。自己不养,不管,又死活不把孩子给他爸……林家要的时候我记得可清楚了,您也说,客观条件还是林院士身边对孩子更好……可她怎么说,她那眼泪哗哗哗的往下掉,好像咱家不愿意养她的孩子一样?那咱说什么呢?遇上她那样的妈,是林雨桐倒霉。”
说着才想起来,“您是好长时间没见那丫头了吧,我跟您说,见了您一准不认识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还真是!白云漂亮,林教授也长的不错吧……林雨桐现在那个模样,我跟你说,我要是个小子,我就追回来……”
三打岔两打岔的,把老太太说高兴了,这才愿意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肖欧就直接说了,“白阿姨,您跟若若姥姥在车库说话的时候,声音小一点。您们说的高兴,说的激动,那么大的声音,谁听不见呀?您出去听听去,咱家的事都成了小区的谈资了!奶奶出去了一圈,瞧给她老人家气的。家事嘛,家丑别人没扬,您怎么还给扬出去了。这不合适!我奶奶受点气,我爸的名声受点损都没事,可您这名声……还能听吗?师者,以德为先,您说呢?若有人拿这事去学校里反应,您别说职称了,只怕得从岗位上调离,然后等着退休。您要知道,您要是赶紧评一副教授,推迟退休之后,说不定还能拿一教授的职称。可您要是副教授这一步迈不出去,白阿姨,您这辈子事业上也就这样了。当然了,退休后,退休金自然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不过,您自来的工资也不够您花的,想来不关注钱多钱少吧。”
白云看着淡然的坐在那里吃饭的肖欧,起身离了餐厅,回卧室去了。
肖欧轻哼了一声,浑不在意。吃了饭回了房间,她给高文文打电话,“若若最近联系你了没有?”
“没有呀!”电话那边说话的声音慵懒,“怎么了?”
“那死丫头,最近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不知道抽的什么风。”
高文文舒展了身体,“那我改天去看她。”
两人挂了电话,高文文对着电话看了看,顺手撇到床上了。门外又催了,“高文文,收拾好了没?快点。”
顺便抓了衣裳套在身上,顺了顺头发,这才拎了包往出走。妈妈正在客厅坐着呢,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她:“……”催催催!结果她这也没完事呢。
等了好几分钟,才挂了电话。她就问说:“要去看谁?”
高洁起身拿了外套,“去看一个长辈。”
高文文就恍然:“以前给外公瞧过病的那位老先生……好好的看望?”没这样的呀?是人家家里有事?还是咱们有求于人呀。
高洁摆手:“都不是!老先生在国外出过一次意外,当时是保密的。在国外救治的时候用的是西医,腰上当时用了钉子。现在得有一年多了一点了,得把钉子取了。听说是位置很不好,存在一定的风险。”
“他的大弟子也赶回来了,快到医院了。”
“就是那位大御医?”
是!
高文文赶紧回屋,“那我换身正式的。”
嗯!应当如此。
应该什么呀?穿什么有什么可讲究的。
桐桐看看自己的一身衣裳,其实还行吧。牛仔裤搭了一件薄毛衫,外面套了一件大衣。楼里有暖气,穿这个就正好合适。
倒是吴树,白衬衫搭配西装,外面套上呢子大衣,黑皮鞋擦的程光瓦亮,干什么呀这是?
吴树再一次强调:“大师兄回来了!他规矩大,喜欢规矩的。”
桐桐就笑,“规矩大?弄个长袍大褂,手里拿个摇铃,挂着个老药箱……”
吴树给逗笑了,“你少贫嘴!我忘跟你说了,第一次无所谓,以后得记得,大师兄规矩大。”
正嘀咕呢,朱鹤松严厉的朝后看了两人一眼。
吴树可乖了,悄悄的站在朱鹤松身边去了。
桐桐看着大小领导来了那么多,她挤在里面不必要呀!就这还是临时变更了手术时间的结果,好些师兄弟显见是赶不上了。那位大师兄说是跟领导请了假,专程跑回来的。这些人是因为师父来的,但很不必早早的等在这里。不过是知道大师兄要回来了,这一个个的大忙人才放下手里的事亲自来了。
怎么说呢?这样的阵仗总觉得自己也经历过一遍,对此完全没有好奇心。
想进去陪师父吧,人家在做术前准备,不叫人靠近了。
得!就这么着吧。找了个角落猫着去了,等着吧,等着大师兄回来。
大师兄放话了,手术方案得他过目签字,连孟军这个亲儿子的权利都收缴了。医院上下竟是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两只麻雀愣神,肩膀被拍了一下,“真是你呀!”
桐桐扭脸看过去:高文文。
高文文搂住桐桐的肩膀,“听肖欧说你瘦了可多,我还不信。一见果然如此。”
桐桐就在脑子里翻高文文,肖若大伯家的女儿,随了外家的姓,所以不姓肖。原身跟高文文其实同岁,都在京大附中念书,两人可以说是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
高文文也在京大,她读的是管理,两人不在一个校区而已。
这两人呢,说不上是朋友,但以前的同学里,高文文算是给原主善意比较多的人了。这姑娘属于跟谁都能交往,班级有活动,也总照顾原主,拉原主跟她一个组。对于原主来说,心态就复杂了,自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肖家,叫她心里觉得总有隔阂。
高文文却毫不在意这些,只朝人多的地方指了指,“你也是跟你爸和你爷爷奶奶来看孟老的?”
啊?
这还真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这姑娘也不用人回答,就叹气,“孟老给我外公瞧过病,有点渊源!”说着就又笑,“当然了,也有点想巴结。一则,想交好大夫;二则,谁还没点功利心呢?都是一群俗人。”
桐桐就笑,“礼多人不怪!人在世上不就是如此,路就是这么走宽的。”
高文文扭脸过来,然后咧着嘴无声的大笑,笑完了又抬手使劲勾住桐桐的脖子,“这是出息了呀!就这两年多少见了……还真不一样了!肯张口说话了……说!什么原因?女孩要变,有两个原因,第一,有心仪的人了;第二,被人追了!”然后逼问:“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别闹!别闹!
正闹着呢,吴树朝这边跑了几步,见桐桐看见他了,就疯狂的招手。
桐桐赶紧拍开她:“我有正事,得走了!”说着就回头叮嘱,“保密!跟高阿姨说一声,替我保密。”保什么密呀?
等高文文溜达过去,站在她妈妈身边,看了一圈果然看见了林院士一家。
高洁问:“干什么去了?这半天。”
“碰见桐桐了。”高文文说着,就朝边上指了指,“林院士在那边。”
高洁看了一眼,而后低声道:“失礼了,之前没看见。”然后又问说,“桐桐呢?”
高文文才要回话,就见有车子朝这边来,紧跟着车上就下来一穿的板板正正的男士,然后她就看到桐桐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是!桐桐站在吴树的边上。
柳权下车从几个人身边路过,然后跟其他的客人握手,做简单的寒暄,就往里面去了。
在里面,就得谈手术了,非亲近之人就不能再跟了。外面有孟军安排的人招呼客人,不用留人。
高文文就看见林家人都等在外面,但是林雨桐坠在最后跟进去了。
高洁也看见了,皱眉说:“没听说林家跟孟家有什么瓜葛呀?”
是!没听说。
会客厅里,一圈的沙发。刘柏看了一圈亲属,孟军、姚芳、柳权、朱鹤松、吴树、还有一个是师父专门打听过的那个兽医弟子?
肯定是了!
刘柏将片子递过去,“当时的手术难度特别大,可以说,当时这个手术在国内做,不能做的这么好。所以咱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这个区域太敏感,马尾区域,这样的角度,稍微不慎,就损伤神经……”
这个不用说都明白!这个地方就像是有一撮细蒙蒙的头发丝似得,每一根都牵扯到神经。从西医上来说,只要在这里动手术,就一定存在后遗症。只是程度不一而已!大的情况就是,直接下肢瘫痪,包括大小便失禁,不能自理。小的也有,很多细微的,像是脚趾麻木,脚趾不能灵活的动了,小腿会越来越细,甚至细小到什么程度呢?比如人想放屁了,损了这个地方,可能想放屁的时候想忍着不放就做不到了,它不由人控制了。至于疼痛,这就不要提了。
所以说,取是难。不取,也是个问题。
刘柏就说:“手术是李教授来做,他在国外呆了十二年,是这方面的专家。能尽量减少这种神经损伤,但是之后怎么去调理,我们却办不到。”
柳权接了片子再看了一遍,就递给朱鹤松,然后才问说:“李教授呢?”
马上来!
正说着呢,李教授就来了,进来跟每个人握手,到了桐桐这里愣了一下,大概觉得面生。
没人介绍桐桐是谁,李教授详细的介绍了一遍手术方案,这才问:“诸位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方案上,没什么问题。但是操作上,很难如方案一般的完美。
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拜托了。
送了李教授走了,这就得拟定恢复和调理的方子了。刘柏在边上陪着,跟孟军和姚芳两口子说话。
那边柳权拟定了方子了,这才想起来,看了几个师弟妹一眼,“取纸,自己拟方子。”
吴树取了纸笔,递给桐桐一份,而后搁在腿面上拟方子去了。
都挺利索的,叫拟方子了,就都完成了。
拟定了,都往桌上一放。
桐桐先看柳权的方子,心说,难怪师父说他是个慢郎中。开方子一道上,这位大师兄当真当的起一个‘稳’字!四平八稳,不多一分火候。这样的郎中,肯定是把人治不坏的。他的长项该在调养,而非治疗急症重症。
看完这个,又看朱鹤松拟定的方子。她也有点挠头,这位二师兄有点好偏门。
收回视线,再看吴树的方子,他怕露怯吧,在加减验方。但是根据师父的脉象,这加减的可谓十分高明。
她认真的看别人的方子,她的方子也被大师兄拿去了,二师兄站在边上看,都快凑的脸挨着脸了。吴树还往上凑,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就不能等那俩看完了,你在看吗?
柳权拿着手里的方子眼里不时有斟酌之色,这个方子太简单了,只有八味药。他看第一眼都没在意,要不是一笔好字,他都不会再去看第二眼的。可谁知道这一看,竟是觉得这方子有点‘大医就简’的味道。
反复的斟酌了好几遍,他的眉头又微微皱起来,“你用了狼毒?”
是!用了狼毒。狼毒又名断肠草,有毒。“你用的剂量是……”
吴树不由的惊叫了一声:“一百六十克?”
“对,一百六十克。”
“你用了蝎子?”
是!
“一百八十克?”
是!
“还有蜈蚣?”
是!
“一百五十克?”
是!
“生附子?”
对!
“两百克?”
对!
吴树朝她瞪眼:“你一共用了八味药,四味都是大毒之物……”虽然解了毒性了,但是,这个药量,“给牛也不用下这么重的量吧。”
桐桐不理他,只看柳权:“大师兄,这就是给师父开的。”
柳权这才认真的打量桐桐,然后扭脸看朱鹤松:“你怎么说?”
朱鹤松摸了摸鼻子,“这么大的剂量,师兄的从医生涯以来,用过吗?”
没有!一次也没用过。你呢?
朱鹤松摇摇头,“从未曾用过。”理论对没用呀,但得真的用过了,保证无害才行呀。
柳权就看桐桐,“可曾听过一句话……”
“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无功。您是想说这个吧!”桐桐接了这话,这才道,“人参杀人人不知,大黄救人人不用。为何呢?为何不敢用呢?只要对症,就当用!”
第1164章 心有繁花(31)
可自来没这么用过,没观察过在人身上用了之后的具体反应,怎么敢用?还是在亲师父身上用。
门外冒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脑袋来,冲着柳权道:“老师,沈老来了。”
刘柏赶紧起身:“哎哟!是沈老呀!”
柳权放下手里的方子,将西装扣子扣上,这才往出走。路过桐桐的时候又看了桐桐一眼,桐桐正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结果人家说:“袖子放下来。”
桐桐看看撸起来一点点袖子:“……”好吧!将袖子放下来。
吴树路过的时候拉了桐桐一把:“跟上!”
就见急匆匆的走来一个头发花白,但满面红光的老者,这老者长的一幅彪形大汉的样子,年纪不小了,但格外的健硕。
说实话,这个样子特别不像个大夫。
柳权一到跟前,沈老就朝里面指:“少些礼节吧!最瞧不上你这点。”说过,跃过几个人直接进了里面。
柳权看了桐桐一眼,桐桐赶紧转身去接水了。
沈老才一坐下,“你们怎么考量的?”才这么问完,一扭脸见桌上有几张方子,抬手便拿起来了,挨个扫了一遍。
然后伸手把桐桐的方子拿起来,“这个是谁的方子?”其他的方子他一瞧就知道出自谁的手,只这张方子是陌生的。且也是最特别的!下药跟兽医的路数似得,恨不能论斤抓药。这字体老道,该是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拟的方子吧?可这一行里,敢这么下药的……还有吗?除非病患到了无路可走的程度了,求到门上了,这才会这么开方。否则,谁这么干呀?
当然了,敢这么干的,要么是个高手,笃定一剂药下去有奇效;要么就是个愣头青,无所畏惧,敢想敢干。
柳权就道:“您见笑了,师父才收的弟子。”
沈老这才把视线挪到端着茶过来的桐桐身上,“哦!你师父跟我提过。”然后看看方子又看看桐桐,看看桐桐又看看方子,说了一句:“……难怪呢!”兽医出身的愣头青。他将方子都再看了一遍,没有拟方子,“等手术结束了,叫你师父自己定。”
柳权苦笑:“沈老——还是您来拟方子吧。”
“你也没请我,你师父更是提前给老伙计们打电话,说什么都不叫我们来。”沈老就笑,“这回就叫他这老东西自己选。”
吴树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手术时间并不长,不到两小时,人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了,手术非常成功,人是醒着的。
看见沈老,他还笑,“不叫你来……你偏来看笑话,老沈你不厚道。”
沈老更大声的笑,“还有更大的笑话要来看呢,来来来!后续怎么治,你来选。”说着,就把方子一张一张展示在孟老看。
孟老扫了一眼,然后看站的最远的桐桐,艰难的抬起手臂来,指向桐桐。
柳权就知道会这样,他急道:“您看这样成吗?我在师妹的方子上做增减……”
孟老严厉的看他:“谁可增?谁可减?”
无可增减。所谓的增减是按照方子的比例,减少用药的分量而已。
孟老看柳权,从未有过的严厉:“你不用,我不用,都不用……中医的路就被咱们自己给堵死了。得用,得试……咱们自己身上都不敢试……指望谁去试……”柳权沉吟了半晌,而后看桐桐:“去抓药熬药,端来,不要怕,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桐桐看孟老,孟老脸上带着笑:“没事……去吧!中医中药……就是从神农尝百草开始的……”
是!桐桐看刘柏:“麻烦找个人带我去中药房。”
出来之后,桐桐谁也没看,跟着刘柏快速的离开了。
刘柏就看着这姑娘在药房娴熟的抓了药,药是一把抓,抓出来他往称上一放,需要调整的量极小。
抓的精准了不合适,多少还是要差一些的。
而后武火煎药,不假人之手,特别利索的,药熬出来了。
将药端起来,又端着往病房里去了。
桐桐将药递给柳权,柳权亲口尝了,而后才将师父给扶起来了。
药一到鼻子躺下了就朝桐桐笑:“没事……被视为洪水猛兽的药,用的合适了,就是好药……”
桐桐默默的过去,轻轻的扣住手腕,摸脉搏的变化。
沈老摸着另一边,病房里静悄悄的,得有个半个多小时,传来病人平稳的呼吸声,这是睡着了。
孟军这才低声问:“沈老,如何?”
沈老面上带着笑,然后点了点桐桐:“兽医的手艺不错!”
桐桐笑了笑,撤了手,将位置让给几个师兄。
柳权过去摸了脉,反复摸了几次,这才撤了手,跟沈老商量:“您以为撤掉一切西医手段,如何?”
你们的师父,你们说了算!
柳权看刘柏,“刘院长,撤。”
真撤了?
“撤了!出了事我负责。”
刘柏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好!听您的。”
针也拔了,监测的仪器也撤了。
柳权这才叫孟军:“你带沈老去休息,我出去招呼客人,里面留吴树和桐桐。”
孟军拍了拍桐桐的肩膀,“交给你们了。”
好!
姚芳捏了捏桐桐的手,公公收了这个个小弟子,谁都没太往心里去。可瞧着,收这样的弟子不是没道理的。这么多人在外面等谁呢?都等着柳权呢。
柳权都出来了,桐桐还是没出来。
高洁若有所思,过去跟柳权寒暄的时候却只字不提桐桐,只告诉柳权,她来过了就行了。
等出来之后,高洁就说高文文:“回去不要多话,跟你爸和你奶奶都不要多言语。”那样的场合跟进跟出,自然是有跟进跟出的身份的。绝不是不知道深浅的瞎跑,林院士和林教授都在呢,真要是不合适,这两人不会不言语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一种关系,但肯定极其深厚。
高文文‘哦’了一声,“她叫保密,我自然是要保密的。您别跟我爸说漏了嘴就行。”
高洁‘嗯’了一声,“好好跟人家相处,那孩子讷言但是实诚。”
干嘛叮嘱这个!她将车窗摇下来一点透透气,“我奶奶那血糖……要不要请柳主任给瞧瞧?”
高洁沉默了一下,“一个血糖高,都得找柳主任。柳主任的人情是那么好还的?”要是真有心,早就带去叫孟老给瞧了,再不济沈老给瞧也行呀。可真犯不上。人情不是这么用的。跟孩子偏没法说透,她只得道:“朱主任也不错,不过是现在等闲不出诊了。等忙过这一阵亲自登门吧。”
朱主任说的是孟老的二弟子。
高文文应着,横竖高血糖这个也不是什么急症,倒是真不着急。
母女俩正说话着呢,手机响了。高洁摸出手机,是白云。她微微皱眉,接起电话来却语气平和,“白云?还没开学呀?”
就这两天了。白云手里攥着电话,靠在床头上,就笑道:“就是打电话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块去美容院。”
高文文偷偷吐舌头,其实自家妈妈长了一张普通的面容,普通的身材,很注意保养,但注意力从来不在脸上。可自家这位婶婶,但凡找妈妈,话题永远是美容。
高洁脸上带着笑:“去美容院呀,怕是最近有些顾不上。”
“春季了,干燥的很,这对皮肤不好。我给咱们约个套餐吧!”
高洁皱眉,语气平平的:“不行呀!文文这几天也要开学了,她都大三第二学期了,这以后怎么发展,得考虑了。”说着就问说,“桐桐也大三了吧,你是怎么考量的?跟林教授商量过了吗?要留校呢?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要是有别的什么打算,需要帮忙的你就说话。能帮的肯定不推辞。”
白云:“……哦!孩子有自己的主意,看她自己的想法吧。”
高洁就了然了:白云并不知道她女儿的情况。
她不知道,这就证明小叔子也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瞒着原也是该的!
又应付了白云几句,高洁直接挂了电话。然后说高文文:“以后跟桐桐相处,只谈同学的情分,不要提肖家。不管是你爸,还是你叔叔……也不要拿若若说事,关系简单些……彼此都不尴尬。”
高文文:“……”这是干嘛呀!我们本来就是同学,我们相处的也不错。您老这么说,我就觉得一下子又功利起来了,干嘛呀!再说了,“您这么重视,会把人吓回去的。”
高洁白了女儿一眼,“不要觉得功利,再过些年你就会明白。有些关系维护好了,能成为人生的助推器。有些关系维护不好,那就处处掣肘。还有些关系,要是一直剪不断,这就不是掣肘,而是背着个包袱。”高文文就明白了,妈妈说的是爸爸。叔叔本没有需要帮衬的地方,也没拖累自家……只是婶婶特别热衷于那个圈子,却一直在为堂妹谋求出道机会。
就像是现在,又一再的要约妈妈一起,为什么的?
只能是拍戏做节目那些个事!
自家爸老这么给找关系寻资源,用的都是人情。人情用了是要还的!而自家妈,也最瞧不上那个圈子里的人了。
被折腾的,家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呢!
第1165章 心有繁花(32)
一开学桐桐就请了半月的假,是林有渠跟辅导员请的。
孟老现在的情况,不仅得内服药,还得外敷。人得翻身,再配合针灸。年纪大了,骨头上的问题特别难处理。必须得针灸配合。可一说用针,柳权说什么都不叫桐桐上手,“你看着,看着就行。”
柳权用的多是细短针,下针手法格外的轻盈,真能做到下针之后患者丝毫感觉不到被扎了一针。
柳权就低声道:“人在上了年纪之后,老年病的症状在外在表现特别明显,尤其是手和脸。面部僵硬,手颤抖……这得需要长时间的慢慢的调理,而这个是个细致的活儿。急躁不得!”
是!尤其是一些特殊的病人,便是老了,也尽量不能叫人看出疲态来。
做师兄的有心教导,那桐桐能说什么呢?
柳权觉得这孩子还挺乖的,用药桀骜霸道,但其实是个很乖顺的孩子呀。他说话的兴致也来,“以后用药,千万记着,宁肯保守,不可冒进……”
话还没说话,孟老就打断了柳权:“不要用你的经验去教她!你走你的路,她走她的路,你不要干涉她。你的小心翼翼她学不会……也不需要学……”
柳权:“……”行!收了个小徒弟,小徒弟成了宝贝疙瘩了,谁都说不成了。说了几句话,针没行完,才还教训徒弟的师父又睡过去了。
柳权直其腰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才指了指外间,示意桐桐去外面说话……
外面饭菜已经摆上了,姚芳在摆饭,“桐桐,来!给你做了鱿鱼汤,那天跟你奶奶聊了聊,才知道你爱吃这个。赶紧的,趁热,凉了就腥了。”
桐桐洗了手过去接了筷子,“还得您专门从家里给带来……”
“顺手的事!以后就是有家人,不兴客气来客气去的。”姚芳挨着桐桐坐了,又给桐桐夹了肘子皮放碗里,“这个入味了,特别香,多吃点。”
孟军就说,“你这人真是的,叫孩子好好吃饭。”
桐桐就笑,这两口子一个在卫生部门做到副厅的位置了,一个在宣传部门,副处还是什么职务来这。两人膝下还有个儿子,在部队,是军医,执行任务呢,回不来。
平时他们都不跟老爷子住,一般就是司机和吴树留在家里的。
桐桐端着碗喝汤呢,柳权突然问说:“你估摸几天能坐起来?”
桐桐就道:“三天!今儿都二天了。明天下午试着看看能不能坐起来。只要坐起来了,五天必能下床。”
柳权缓缓的点头,“你的方子咱自己用了,但对外,不许开方。不管谁求方子,都不能应承。”
柳权在医院真就守了五天。五天之后,孟老能下床了,扶着墙能自己运动。这一能动,就赶柳权:“你忙你的吧,到了这个份上了,完全可以出院了。都守在医院做什么?不像话。”
刘柏一脸的苦笑:“我的老师呀!叫您这么出去,那人家不得骂我呀!您就说哪里不满意,马上给您调整。”
呆着吧!
桐桐在这段时间,把师门里的师兄弟挨个见了一遍。有授,人数不老少。
再加上系统内这个看望,那个看望的。很多人都知道:哦!孟老收了个弟子,学兽医出身的。这回都没用柳主任,说是练了小徒弟了。
孟老很低调,从不在人前单独夸桐桐。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知道了孟老收了个学兽医出身的弟子。
“弟子?”高洁跟嫂子打电话,“听谁说的?”
“咱爸的保健大夫,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事,外面轻易也不能知道。”电话那头说,“你哥之前约了柳主任三次都没有约到,这次呀,在电话里一说,那边就应承了。应该还是因为你的缘故!这次真是帮了你哥大忙了。”
嗐!说这个就多余,“我哥还是为了拨款的事。”
可不?资金就那么些,谁都想分一杯羹。争取下来了,是领导的本事。争取不下来,下面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对领导未必没有看法的。
肖台长回来的时候,见老婆正在打电话,也没打搅,换了衣服出来坐在边上,还没坐稳呢,老婆便把电话给挂了。
“又跟大说什么呢?”肖台长摸了遥控器将电视打开,随意的问了一句。
高洁将手机放下,从肖台长手里拿走了遥控器将声音调小,这才道:“前天制作中心邱主任打电话,说是白云请她吃饭了,这事你知道?”
肖台长愣了一下,挠了挠快要地中海的头皮:“请邱主任吃饭?还是为了若若的?”
那还能为什么?
肖台长就叹气,“我问问老二。”
高洁一把摁住肖台长的手,“我再提醒一次,白云若是再私下里用咱们的关系和人脉,我就翻脸了。白云所求,邱主任答应的。但是邱主任给我打电话的意思是他外甥女进电视台……现在办事,哪个不是人情换人情的。这一来二去,会越扯越深的。所以,我真不是吓唬你!要是再有下次,咱俩就离婚。”说完直接起身进了卧室。
肖台长又搓了搓头皮,弟妹老打着自己的旗号算怎么回事?好说不好听呀!他给老二把电话打过去,就把这个事说了,“你还是要跟弟妹好好谈谈的!你不赞成,就说不赞成。要不然,她还是一心朝这个方向使劲,劲儿都使到两岔里了……”
肖允谦应着,认真的听着,好好的挂了电话。
中午这会子工夫,他开着车直接回了家,见白云还在那里拿着节目单在做对比,二话不说,就将人拉到卧室,直接将人甩在床上。
白云揉着胳膊:“你干什么?”
肖允谦松了领带,将袖子挽起,气的头上的热气都开始蒸腾了。恨不能抬手给她俩巴掌,可他的教养叫他做不出打女人的事来。他在卧室里不停的徘徊,好半晌个才冷静了一点,问她:“凭什么动用我哥嫂的关系?”
“怎么就是哥嫂的关系呢?我跟嫂子去美容院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能碰到邱主任。我们也是认识的,我跟她一起吃顿饭,顺便提了若若的事。她一口就答应了!”
肖允谦冷笑一声:“你装什么傻?应承你,回头就得我哥应承她更大的事。你有什么?人家凭什么帮你?谁给你的胆子,打着我哥嫂的旗号行事的?”
他对着这个女人吼了几嗓子,喊哑了,喊累了,背对着白云,他到底是吐出了那两个字——离婚!
什么?
“离婚!”肖允谦平静的很,“离婚,不过了!”
什么意思?
肖允谦看她,满眼都是无奈,“你……你的与欲望就没有满足的时候。跟老林的婚姻是如此,跟我的婚姻也是如此。说实话,我觉得我给你的物质条件足够好了,但是在你看来,这是远远不够的!要不然,你不能这么推搡着孩子往那条路上走。既然你我价值观相差巨大,我看没有一起生活的必要了。离婚吧!”
离婚?
“对!离婚。”说完,肖允谦走人了,大门猛然间甩上的时候,白云才像是回过神来,她急匆匆的朝外追去,出去的时候光着脚,连鞋都没穿。
肖奶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的清清楚楚的。这会子大门那么开着,她也懒的去关。离婚么?离不了。自己这个儿子呀,没别的毛病,就是心软。尤其见不得女人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
是!农历二月的天,出门还得穿羽绒服穿大衣的天气里,白云穿着大方领的打底衫,下身是一条米色的一步裙,光着小腿,赤着脚没穿鞋挡在肖允谦的车前,死拽着车不撒手,一个劲的拍打着车窗玻璃,一边哭着一边道歉:“老公,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先问你。我是真的以为跟邱主任有交情,却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了!老公……离了你我能去哪呀!我怎么活呀!”
肖允谦将车门子都打开,白云立马绕到前面,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敞着的领口叫脖颈显得修长白皙,短裙一点朝外渗血的迹象。谁看了都会有三分不忍。
白云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老公,这二十年,是我过的最好的二十年。为了能跟你能好好过下去,我连亲骨肉都舍了!我宁肯从我身上割肉,也没用大气哈过一句肖欧。若不是心里有你,我能这么对肖欧吗?自从跟你结婚,我就想从头开始,跟过去彻底的划清界限。为了这个,桐桐怨恨我,觉得我不配当她妈!是!她说的对,我不配当她妈妈。但是,在咱们家里,我自问,做你的老婆,做妈的儿媳妇,做肖欧的后妈,做若若的母亲,我都是尽心尽力的!我保证,孩子的将来,你说了算,我不插手。我再不去烦大哥和嫂子了……”说着,就伸出手扯住肖允谦的袖子摇了摇,“老公,你可怜可怜我……离了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肖允谦沉默了良久,这才道:“再有半月,你就平五十了吧。”
对!怎么了?
“提前退休吧!”肖允谦看着窗外,开出了他的条件:“提前退休,伺候妈,咱这婚就不离了。不是爱我吗?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吗?那就听我的吧!”
白云不说话了!肖允谦将车子又打开,“下去吧。考虑清楚,是要离,还是要退休!”
白云又下车来了,衣衫淡薄赤脚站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好半晌,一扭脸才发现桐桐和一个小伙子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第1166章 心有繁花(33)
桐桐是和吴树来的,来这里事干嘛的呢?替大师兄和孟军感谢刘柏的。
刘柏对外说是跟着师父学一些中医的东西,但是又没正经的拜师。他是附属医院的副院长,也是京大医学院的副院长。这次老爷子住院,刘柏忙前忙后,每一处不合适的。虽说一个圈子里,人情换人情,可哪怕如此,事总要做的漂亮一些的。
孟军或是大师兄上门,这就有些太隆重了,人家也会觉得不好接待。吴树和桐桐就正好合适。上门是态度,午饭的时间上门,在这边吃饭,代表的是亲近。
这个小区,距离京大特别近,楼盘也极好。当初有一拨人都买在这里。刘柏和肖允谦应该是一拨。
两人不在一栋楼上,刘柏住在后面,还得继续往深处去。谁知道走到半路上,就看见这样的天里,一个穿着差不多夏装的女人光脚冲了出来。
吴树将大衣往身上裹了裹,这风大的呀,“这位大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桐桐的视线从白云身上收回来,告诉吴树:“那是我妈。”
吴树又朝那边看了一眼,甚至抬手去指:“她……她是……那刚才那个……”
吴树:“……”是不是不该问呀,他扯了桐桐就走,“走走走,等着咱们吃饭呢。”
肖奶奶看回来那样,就拿了感冒药进去放在床头,又端了水:“洗个热水澡,吃一片药,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白云没动,只用被子将自己从头盖到脚。“离婚吗?”白云问自己,“离吧!五十岁退休,退休金就那么一点,自己怎么过日子?”这么想完,又想,“离了之后呢?还能找到肖允谦这样的吗?能的!但跟肖允谦之间有孩子,跟别的男人可没有。如果跟肖允谦都过不好,那跟谁能过好?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一会子这么想,一会子那么想,想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夜起了热也没人知道,肖允谦晚上没回来。是早起肖奶奶不见儿媳妇起来做饭才发现的。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也没什么,就是发烧烧迷糊了,住两天院,挂个针就完了。
住了两天院,病房里冷冷清清的,一个来探望的人都没有。
老肖更忙,只来交了一次费,雇了个陪护就又走了。
白云突然发现,活了这么些年,活出什么来了?什么也没活出来!到最后,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世上。
知道孤单的滋味了,白云越发的怕离婚了。真要是离婚的,真等老了,只怕就是这样了。
病一好,她果断的申请退休。
五十岁,退休了。
退休了,一步一步的走出来,在校园里转悠。从这个学院转到那个学院,而后是学生宿舍……对了,桐桐是住哪栋宿舍来着?
一栋一栋的往过看呢,就看到站在楼下笔挺的一小伙子,真是好体形,好气质。走近一点,看清楚了,这不就是桐桐的男朋友吗?
她仰头朝楼上看,桐桐住这栋楼呀?一层层的看上去,阳台上晾晒着这么多衣裳呀。这阴面的衣裳怎么干的?都是这么阴干的么?
这会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了,老房子不该租出去的。应该给桐桐留着,周末可以回去新衣裳,甩干,在家里的阳台晾晒的。其实当初应该找老肖,他是可以再申请一间职工宿舍的。他们常不常留下值班,有一间宿舍会方便很多。然后叫桐桐住里面其实也挺好的。
是不是那个时候这么做了,这孩子就不会这么仇视自己了。
正思量呢,就见宿舍楼里出现个拎着包急匆匆往出冲的女孩,不是桐桐又是谁。
她出来谁都没看,只朝那个小伙子看过去。然后两人同时伸出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扣,走远。
她不自觉的跟出去,结果在不远处,看到靠在车边的儿子。
远远的,她听见桐桐喊:“哥,恭喜了,考上了。”
考上了?考上什么了?
白云再想听什么,听不见了。疏寒跟桐桐说说笑笑,跟桐桐的男朋友也课外的亲密,三个人上了车,走远了。
林疏寒公考结束了,结果出来了,如果没别的问题,公示之后就得去上班了。这是个大喜事呀,说什么也得庆祝庆祝。
从后视镜里能看见母亲,她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过来。他启动了车子,缓缓的驶出了她的视线。
白云蹲坐再地上,久久无法起身。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心里哪一块缺了一道儿似得,疼的人一抽一抽的。
她就坐在地上那么掉着眼泪,什么声音都远去了。那么多人围着她,她都毫无所觉。直到认识的人把老肖叫来了,白云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老肖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什么意思?疏寒出事了?还是桐桐出事了?
肖允谦急道:“到底是谁出事了?”
“都走了……不要我了……”
肖允谦摸出电话给桐桐打过去,才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听起来高高兴兴的,一接起来就跟以前一样,喊:“肖叔叔……这个点打电话……有事呀?”
像是在车上。
肖允谦忙道:“就是……问你最近忙什么呢?才好像看见你了……”
“我哥考到国务Y了,考上了,接我出来吃顿饭……”
肖允谦就忙道:“好事呀!跟你哥祝贺一声,改天肖叔叔请,一定都得来!还有,把你的小男朋友也带上。我知道那个小伙子……”
桐桐应承着,就扭脸问四爷:“你认识肖允谦?”
“他们人工智能的,跟计算机能脱钩吗?”四爷就道,“买房的钱大部分是从他们手里赚的。”
就说呢!
三人窜到小胡同里,找了一家京味儿菜馆,据说是御厨的手艺,吃了一顿。
说御厨吧,其实也不是,菜都是改良的,自然是没有当初的味道了。
吃饭的时候桐桐就不免催了,“还是得抓紧找对象,你们这个工作,成家了跟有优势。”
别人还没催呢,你先催上了。林疏寒给夹了菜,才问说,“大三这都第二学期了,学期底,你暑假该实习了吧?还是大四一年都得实习?实习的话,我给你找个地方,你猫着去吧。”
哪呀?
“警犬大队,去做兽医去!”
不去!桐桐看四爷:“我暑假跟他回去,我下乡,给猪给牛给羊瞧病去。”
胡闹!
说说笑笑,谁也没当真。假期估计师父那边有安排的,四爷也没工夫暑假回去。
正说着话呢,林疏寒的手机响了,他微微皱眉,而后接起来,“喂——”
“大哥,听朱婶说你考上了?”
朱婶是家里的保姆!
林疏寒‘嗯’了一声,“还在公示阶段,说考上了为时过早。”
那基本就不会有意外了,“恭喜呀,周末一起吃饭。”
好!
应了一声,林疏寒就挂了电话,跟桐桐说,“是方苒。”
彭慧给方苒送饭的时候听方苒说了:“……一次就考上了?”是啊!“我大哥的记忆力比我好。他自来就聪明。”
“哪里?你也是天才!”
方苒摇头,“你不懂!反正我二十三岁是研究生毕不了业的。”
“专业不一样,难度不一样嘛!”
方苒就有点烦:“您干嘛呀?承认我爸跟别人生的孩子也很厉害这很难吗?我大哥就是很聪明,承认这个怎么了?事实上就是比我更有潜力嘛!您这人真是的!心放端正点,你好过了,大家都好过了。”
说着,胃口全无,撇下勺子,扔下一下:“不吃了!”起身真就走了。
彭慧:“……”这孩子,“你倒是把汤喝完呀!”
不喝!没胃口了。
彭慧默默的收拾东西,回去的路上跟唯宽打电话,“你要抓紧呀……婚事能定,就要定下来!你林叔叔态度一点都没有软化,不管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行。越是这么着,你越是要抓紧,你不是说他妈妈很喜欢你吗?这就对了。跟她妈妈好好相处,不要犟着来。你的年岁也不小了,抓紧把婚事办了最好。”
彭唯宽转着手里的笔,“我会考虑的!他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早一点成家,对他的工作更有好处。”
“这就对了嘛!”彭慧特别高兴,“我的女儿就该处处拔尖。桐桐这孩子呀,就是逆反了,你爸纵着,你爷爷奶奶不好说……万事都随她,她找的那个对象,我查过了。就是很普通的人家出身的孩子……起点不一样,成就自然不一样。妈妈给你的起点高,你就更得早比别人早一步到达终点。在这一点上,她慢了你一步。而嫁人呢,是助推器。你能比别人更轻松,更快的到达终点。千万把握住……”
彭唯宽用笔敲了敲桌子,对着电话道:“妈,不说了,有人催我了,还忙着呢。”
嗯!你忙吧。
挂了电话,彭唯宽松了一口气:把握住!把握住!拿什么把握?婚姻很现实,对方的家里有多看重自家的家世,自己很清楚。
家世不仅代表着人脉整合,还代表这财富整合。
不敢提人脉,就只财富……自己出嫁,能陪嫁什么呢?条件相当的,至少有一套房子做陪嫁吧!事实上,条件好的人家嫁姑娘,确实不在乎什么彩礼。不仅不要彩礼,反倒是陪嫁颇丰。
所以,提结婚容易,真结婚难呐!
第1167章 心有繁花(34)
这个学期四爷比较忙,他在参加国际程序设计竞赛。这个比赛的含金量很高,奖杯在手,去任何一家研究所,大门都是朝他打开的。
桐桐呢,周末基本不在学校了,回林家也就是周五回去吃顿饭的工夫。周六和周日这两天全天在师父那里,有时候周六晚上就住那边。反正,很自觉的给她自己收拾屋子,包袱一拎,直接就住了。等柳权再回来看师父的时候,就见这位也可以穿着拖鞋在家里进来了出去了,一会子厨房一会子药房,到处的乱窜。
只是姑娘家便是穿拖鞋也得很有样子才行。临走的时候,他摸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沓子钱来,直接塞给桐桐:“添衣裳,简单、大方,稳重的行头得置办起来,做大夫的,尤其是做中医大夫的,不能穿的太随便了。”
都没给桐桐反应的时候,钱塞过来了。
吴树蹭蹭蹭的往过跑,“大师兄,您要走了。”
柳权皱眉,还是从钱包里再抽出一沓,递了过去,“省着点用。”
嗳!吴树一边点头哈腰的应着,一边用胳膊肘戳了戳桐桐:拿着呀!愣着干什么。
桐桐:“……”师兄还得出零用钱的?
等把人送走了,吴树毫无负担的把钱收了,“大师兄又不缺钱。”
“我不缺钱……但这不是能白拿吗?没事要是要跟师兄弟们多联系的,联系的多了,零花钱就多了……”
桐桐就伸手:“师兄,你的那份呢?”
吴树从他的钱里抽了一张给桐桐:“给!买辣条去吧。”
强子从厨房探出头来,“悄声点,孟老接电话呢。”
两人往客厅去,结果进去的时候孟老已经把电话挂了,只说,“半个小时之后有个病人过来……”
桐桐把鞋换了,衣裳也换了利索的,跟在孟老的身边。来的病人是坐着改装过的汽车来的,坐的是轮椅。
一个四十七八岁的妇人推着一个五十上下的壮汉来了。是的!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也不能看出此人特别壮。
人家跟孟老问好,这才道:“是沈老推荐我们过来的。”
孟老将人往里面请,家里有修的缓坡,可以将人推上来。他们带着司机呢,倒是不用人搭把手。
孟老没急着上手,也没问话,只看桐桐:“你搭个脉。”
桐桐搬了凳子过去,坐在了病人边上。这一号脉就有点明白了沈老为什么推荐了来,“这是手术后遗症。”
病人眼睛一亮,“没错,是手术后遗症,都已经十多年了。”
桐桐点头,撤回了手。这个人的手术部位也在腰椎上,他是椎管里的马尾部长了肿瘤,压迫了椎管神经,疼痛到不便于行。没办法了,只能做手术将肿瘤给切下来。肿瘤的位置长的不好,就像是面糊糊长在了头发上,切不干净,且一不小心就不知道损了哪根神经了。再加上十多年前的医学技术,跟现在明显没法比的。这不,做了手术,便成了这个样子了。下肢站立不起来了。更糟糕的是,切割不干净的肿瘤长了十多年又长起来了。现在是,做手术吧,只怕损伤更大。如今只是双腿的问题,可要再做了手术给人整的大小便失禁了怎么办?
这种风险不管是病人还是病人的家属,都不愿意承当。
吴树紧跟着又给号脉,脸上不能带表情,但心里当真是觉得棘手了。这不仅是要修复神经,更得控制肿瘤,甚至于消除肿瘤。
病人家属将片子递过来,其实看不看都行的。吴树还是拿过来看了,肿瘤长的位置很不乐观,“这情况不适合再做手术了。”
是!不做手术,肿瘤就总有癌变的风险。所以,这不是才没办法,关系托关系的来了吗?
桐桐就说,“肿瘤压迫神经,这是比手术后遗症更急迫需要解决的。”
对!只要能控制肿瘤,那就跟这十几年一样,大不了再一个十几年,接着一个十几年……
孟老这才伸手号脉,桐桐和吴树就转身各自开方子去了。开好之后拿给孟老,孟老还在桐桐的方子上签字。当时吴树没言语,可等把病人送走了,吴树就不明白了,“师父,我觉得我比师妹的方子考量的更详尽……”
孟老摇头:“没有不对!但大夫永远不是一个炫耀技术的行当,你的首要职责是帮病人解决病痛。桐桐用药猛,只攻一点。肿瘤长的压迫神经,病人现在的感知是从腰以下,酸胀肿痛,躺下翻不了身,坐下屁股胀痛难忍,他又站不起来……那你说他每日在经历怎么样的病痛折磨?这个时候,什么都是次要的,叫他觉得舒服了,痛苦减轻了,大夫才算是做的合格了。便是以此叫病人付出一点其他的代价,比如用药猛,可能对肾的负担重,这都是值得的。后学再重新给调理回来便是。”
孟老心头畅快的很,说桐桐:“每周周末都过来,我跟病人说好了,叫他每周都是这个时间过来。”
桐桐这边应承着,孟老又说吴树:“你父亲打电话说给你介绍对象的事,是今儿见面吗?你不收拾收拾出门吗?”
啊?吴树摸摸鼻子,“那个……我不着急。”
赶紧去!莫耽搁。
吴树就想拉桐桐陪着:“跟我去吧,坐隔壁桌。”
边儿去!我可不去。
孟老吓唬他:“要么去相亲,要么背药典……”
相亲!现在就去!马上。
这边把吴树送走了,孟老也说桐桐:“婚恋要慎重呀!我是支持年轻人自由恋爱结婚的,但相亲未必就不合适。门当户对,婚姻稳定性更高。谈离婚,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事。”说着,就说桐桐,“那孩子再来接你,就叫进来吧。还都是学生,来就来了,不用总想着带什么。我就是见见人。合适我就告诉你合适,若是不合适,你也要认真的考量。不是非得强迫你,只是提醒你,这个人一定有什么大的问题。”
是!今儿就叫来。
于是,四爷都到路上了,被四爷告知可以进去。
第一次登门什么东西都没带,去了干什么?进去的时候孟老正在接电话,四爷把外套脱了,跟强子一块拾掇车去了。
“问题不在发动机上……”
强子让开位置,“我怎么听着发动机的声音不对。”
“现在呢?”
“嗳?好点了。”
孟老在里面也不急着叫。正好桐桐也想叫四爷帮着收拾药柜,“老物件了,用的木楔子,师兄要订钉子,我怕他把这好东西给毁了。”
老药柜都磨出包浆了。
四爷抽出来瞧了瞧,“松木的!这个容易,回头得专门过来拾掇。”
桐桐拉了四爷朝后面躲了躲,朝正堂指了指:怕是故意接电话亮着你呢。
四爷就笑,朝外指了指,然后修剪花木去了。
强子都不好意思:“我才说这几天修剪呢,多劳你呢。”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院子中的老石榴树转眼便被修剪的姿态婆娑起来了。孟老也不装了,从里面出来了,“小金呀,你进来,我这个文竹你看看怎么修合适。”
两人把家里的盆栽挨个的修剪了一遍,尤其是一株杜鹃,花正开的好,这么一剪,摆在正堂,只觉得正堂也雅致了起来。
于是,说是五点半走的,愣是留了晚饭,晚上八点才从家里走了。桐桐在路上了,四爷才说:“今儿肖允谦找我了。”
他?找你做什么?
“问他们的项目组还需要人,问我去不去?说报考研究生可以跨专业……他愿意带。”
桐桐嗤的一声,“参加了项目组还怎么挣他们的钱?”
“那你放心,这个人做事一板一眼的……进了项目组了,自然是有办法补偿补贴的。”
四爷当然不会去,桐桐就说:“后爹呢,想的是我在经济上考虑给你一些补偿。哪怕直接补贴不到你本人身上,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帮你办事了。”
并不会实心的想着,看这个孩子需要什么。
也不会想着,孩子们其实还小,还在上大学,以后的事情很难说。
在这一点上,亲爹就不会想着去见四爷。为什么呢?他肯定考量的就是这个问题,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但不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可以关心,但很不必把利益往里面投入,这不合适。
所以,桐桐就说肖允谦:“惯会做面子活。”当然了,也就是大部分后爹的样子而已,不必亲近,保证同等的客气便好。
四爷摇头,“计算机和智能的关系,计算机是母本,智能是拓展。他手里的项目,要是找成熟的团队合作,他得拿出至少四成的经费给别人。活包出去,包到个人手里,少了两百万都没人接。但是一个擅长这方面的学生,你算算他可以节省多少经费?”
桐桐就想起来了,“他这人惯常爱用学生处理私事。可见,在对学生这种劳动力的利用上,那是相当炉火纯青的。”
四爷对此有所耳闻,“跟我们一起比赛的三个学生都被挖去了,保送他的研究生。”
桐桐:“………………”肖允谦这种做法,其实是很多高校老师的普遍做法。但从别的专业挖了高精尖的过去,也是相当有魄力了!这么一弄,“你不跟着一起,岂不是很不合群?”
别最后你忙了一场,竞赛的事给耽搁了,这可就太耽搁事了!
第1168章 心有繁花(35)
完饭后在户外活动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点在哪能找到四爷呢?体育场!且一定是室内体育场。
篮球场上,跟一伙子年轻人打的汗流浃背,神采飞扬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四爷才进了一个球,桐桐就高声叫好,然后呱唧呱唧拍手。四爷扭脸看过来,一脸无奈的笑。一块打球的同学跟着哄笑出声,四爷就下场了,招呼替补上去打了。
不知不觉间,四爷有成了名人。大幅的照片也悬挂了起来,他在才结束的国际竞赛中拿了金奖,这个奖自从设立以来,国内只拿了一次金奖,两次银奖,再次获得金奖,中间间隔了九年。
这个含金量那就不一样了,保研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专业成绩虽然不突出,但机械专业的本科学历拿到了,计算机特长又特别长,飞行器设计这个专业里,离了这两个哪个也不行呀。所以,他们学院的副院长,参与设计了许多飞行器的大拿,点了四爷,保送他的研究生。
成了名人了,在学校的知名度就高了,路上总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抬手打个招呼。连桐桐都跟着成了名人。还有指着她说:就是那个……对!她就是那个谁的女朋友。
桐桐叫四爷干嘛去呢?这不是房子装修好了吗?过去看看!周五了,不一定得回学校住。
出来的时候天还不算是黑,如今晚上七点太阳才下山的。桐桐看了一下表,六点四十五了。打了一身的汗,也就在学校洗了,顺道回家去洗。
却不想才到停车场,就在自己的车边看见了彭慧。
彭慧站在车边上,手里拿着花露水,不时的喷一喷,不仅对着身上喷,也对这周围喷,向来站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
桐桐将车钥匙递给四爷:“你先上车。”
四爷上车了,桐桐靠在车门子上看彭慧,“有事?”
彭慧一脸的局促,尴尬的笑了笑:“桐桐……我也打不通你爸的电话,去找他他也总躲着。我在停车场等着,他好似也开这辆车了。你看,不管什么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总是叫律师在中间传话,算是怎么回事。便是要离婚,这不是还有财产分割呢嘛!他要是这么离婚,那他婚内是不是在转移资产,这是不是有待查证呀!就算是那些积蓄都投资赔光了,可家里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桐桐就拨通了方苒的电话,方苒该是再图书馆,声音很小,“二姐?怎么了?”
“上次爸叫你签字……你签字了吗?”
“那个呀,是爸把你们以前那套房产,过户到你的名下了。这个你知道的吧?”
啊?方苒不知道哦呀!她拿着电话蹭蹭蹭的跑出去,“二姐,我没跟爸要,爸叫我签字的时候你在的呀,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没看是什么东西……”
“就是那套房子!给你是应当的,我没意见。不过彭阿姨好似对这件事有看法……她现在在停车场拦住我,问房子的事……”
方苒气的,就道:“二姐,你把电话给她。”
桐桐的免提一直开着呢,方苒在那边暴跳如雷,“妈,您干嘛呢?我爸把房子过户给我了,不是给我二姐了,您找我二姐干什么?别闹了,赶紧回去吧。”
桐桐挂了电话,朝彭慧摊手,“那就再见了。”
彭慧看着车子开出停车场,这才缓缓的走出来。走到半路上了,想起来,她给唯宽打电话,“回头你带郑彬回咱家……房子说是重新装修,可你林叔叔根本就顾不上。你问问郑彬对这个有什么意见没有?或是他认识什么室内设计师,可以介绍一下嘛!”
“没有!你不是提醒了吗?不叫抵押!就没抵押。”可谁知道这个男人宁肯拆了叫这么闲置着,也不叫自己住。
“对!重新装修。现在这装修风格,我这都老太太的人了,也不懂。按照你们年轻人的喜好来吧!瞧着也大气时尚。”
彭唯宽应了一声:“好的!这个周末我就找机会带他过去看看。”
郑彬跟着进了屋子,其实这家里远没有到需要重装的地步的。实木的地板材料很考究,柜子等物用的都是实木,款式简单大方,属于不过时的那一款。这其实就很可以了!当然了,卫生间和厨房拆了,这个可以。厨卫嘛,有很多更先进的东西能给放进来。
唯宽带他来看,又问装修的事,他就以为这是给唯宽安家准备的房子。但是,两人结婚之后,不用住过来的。这地段虽然好,但到底是女方的房子。自己的房子地段也不错,是父母给买的婚房,精装修过的,特意没买家具,主要是等女主人的。母亲的意思是,家具不管谁掏钱,得女主人喜欢才行。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房子就一直那么空着。
但是结婚后肯定得住过去的,那边是现成的。
既然不住这边,那花那么大笔的钱装修干什么?犯不上嘛!郑彬就说,“我的意思是,把厨卫和阳台重修装修一下,其他的保持原样就行。反正将来是要租出去的。这房子整体租可能有点难,但要是有合租的也可以零散的租出去。这地段,想租的人很多。不用花费太多的代价再来装修了。”
彭唯宽愣了一下,不好解释。她只点头算是应承这个事,“那就算了,先这么扔着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也是!
两人相处的很愉快,郑彬回去还专门跟父母说这个事。
郑母就觉得人家这个态度就是催婚的态度了,咱不能装作不知道两孩子交往呀!这跟自由恋爱还不同,是中间人给介绍的。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了,那是不是不登门不合适呀?
郑母就说:“咱们得抽个时间去人家家里一趟。”
应该的!自来婚事就是这样的,男方得主动的。
郑彬当天晚上就给彭唯宽去了电话:“……你看哪一天去合适。去登门拜访,而后接出来,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去家里拜访?
彭唯宽心里叹气,但还是道:“我妈还没见过你呢,这么着吧,先去看看我姥姥吧!让她们先见见你。”
也对!郑家很郑重,郑母给收拾了不少东西,叫郑彬带着去了。公寓确实不大,但一个老人生活的话,其实是足够的。地方局促,但一点也不寒碜。
彭姥姥满意的不得了,“我们家唯宽自小懂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她的眼光果然是好,这对象找的好,瞧瞧,多般配!”
彭唯宽朝郑彬尴尬的笑,“别见笑,姥姥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都这样,挺好的。
彭慧就笑道:“我们家对婚事的看法就是……新事新办!年轻人的事,年轻人做主。你们要是觉得好,只管领证去,不用征求我们的意见。要是觉得不好,分开了,我们也坚决不阻拦。我跟你林叔叔当年结婚的时候就没有告诉长辈……领个证,在单位办个茶话会的事!现在这动不动的彩礼呀,嫁妆呀,我们家是顶顶看不上的。”说着就又语重心长的说彭唯宽,“就说彩礼吧,我跟你林叔把你培养到如今,你说,给多少彩礼我们换?我跟你林叔把你养到如今,你说给你陪嫁多少我们放心?不过是你高兴你愿意,这就足够了。”
郑彬就觉得这位未来丈母娘真是个难得的开明的人了。
从家里出来,他也是这么跟彭唯宽夸彭慧的,“阿姨很通情达理,这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
“她就是没钱给我嫁妆,所以才不敢提彩礼的。”彭唯宽这么说。
郑彬却哈哈大笑,说彭唯宽当真是促狭。
促狭吗?彭唯宽挎着郑彬的胳膊,问说:“听我妈的?结婚吗?”
郑彬点她的鼻子,“不要彩礼的媳妇,白捡的,不要不是傻了吗?”
彭唯宽这才笑了,第一次邀请郑彬去她的住处,“上去坐坐?”
郑彬朝楼上看:“上去……我可就未必想下来了?”
“那就别下来!”
这一晚,郑彬住下了。上班去的时候心情特别好,领导问说:“你小子今儿的精气神不错!”
边上还有打趣的:“肯定是要做新郎官了!谈了个法学博士,不仅是个才女还是个美女!”
那是!
领导就问说,“哟!那可了不得。”
隔壁办公室的大姐路过的时候还问说:“那姑娘出身还不错,说是书香世家,父母都是教授!”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那大姐还就停下来了,“给你介绍的张姨,她老公跟那姑娘的父亲一样,都是京大的!说是父亲是物理学教授,爷爷是院士……”说着就想起来了,“今年新分到政研室的,那个林疏寒,是不是你小舅子呀!”
郑彬被问住了,含混的应着。
抽了个空档,朝隔壁办公室去了。林疏寒挣忙着呢,就看到郑彬,他只点点头,就继续忙去了。
郑彬还心说,没听彭唯宽提过呀!晌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过去跟林疏寒问好:“林教授还好?”
挺好的!林疏寒只当不知道他是谁,他问,他就说。“转眼毕业几年了,还没机会拜见师长,不知道周末上门见见老师,会不会打扰?”
京大毕业的,要以学生的身份上门。
林疏寒怪一言难尽的,这叫人可怎么拒绝?可是想了想,又为何要拒绝呢?要拜访是吗?那来吧,“我爸一般周六都在家陪我爷爷奶奶。”
第1169章 心有繁花(36)
既然林家长辈都在,那郑彬就觉得该正式的登门。郑父郑母都特别重视,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周六一过九点,郑彬就给林疏寒打电话,再通知一声,说是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就能到。
林疏寒还在床上躺着呢,他应承的可利索了,“好的!我在家中恭候。”
然后才给林有渠打电话,说是有一个学生通过他的关系要上门拜访老师。这种事,林有渠一年也总遇到几回。都是找关系找人脉找上来的,有些能拒绝他就拒绝了,但是儿子的面子,这就属于不能拒绝的。他就说:“叫来吧,我就在家。”
说实话,林家来的最多的就是谁谁谁的学生。隔三差五的,那你说要特意准备什么?家里有什么是什么就完了。
桐桐昨晚在家住的,天热了,宿舍没有空调。四爷都住林疏寒那边去了,能凉快一些。
她把头发都扎起来。因着要上上下下的取药,没法穿裙子,一直就是七分裤加短袖,出门换鞋的时候,鲁高工才喊:“桐桐,给你买了一双网面的运动鞋,你试试合脚吗?人家推销说这个凉快透气。”
她坐在鞋凳上换鞋,林溪源出来给玄关的绿植浇水,还问桐桐说:“听孟老说,安排你考行医资格证了。”
“是!”桐桐就笑,“等考下来了,我请您吃饭。”
林溪源哈哈大笑,“我得请孟老吃饭!”说着就问说:“零用钱还够吗?这来来回回的,光油钱就不少。”
“够的!”桐桐拿出钱包来,“瞧!我大师兄上次走的时候给的,还没花完呢!前儿我二师兄来,又给了一沓子,我都没数!我小师兄出诊去了,人家送了他一女士包,叫送女朋友的。结果相亲的时候,人家女孩没看中他,回来连包一把塞给我……”
鲁高工就道:“不能老这么拿人家的钱……”
“没事!等将来师兄们老了,我负责养老……”
胡说!大夫越老挣的越多,人家不会缺钱养老的。
这不是说笑话吗?“以后师兄们的事当然也就是我的事!师门里是这样的,不要显得生分。我小师兄到现在还从师兄们要零花钱花呢。”
林溪源觉得好,这就是她的人脉根基。
里面说的热闹闹闹的,桐桐穿好鞋原地蹦了几下,觉得很不错,“这些不便宜吧?”弹跳性特别好,像是专业运动鞋。
鲁高工也不懂:“鞋嘛,当然是舒服最要紧的。我看你一天天跑跑跳跳的,不得清闲,想着这种鞋你们小姑娘给爱穿。给方苒买的是平跟的皮鞋,她不爱动弹,穿那个就行。”
桐桐夸买的合适,推了门就要走。里面林有渠追到玄关,塞了一张信用卡,“拿着,买什么就刷!”
正推让呢,外面传来声音:“是林教授家吗?”
桐桐直接把门拉开了,然后都愣住了。
郑母指着桐桐:“这不是桐桐吗?”
桐桐也客气的笑:“是吴阿姨呀?”
这位阿姨是姚芳的同事,都在宣传部门。两人关系挺好的,上个周姚芳回来就带了吴阿姨,叫桐桐给诊的脉,都是更年期的症状,喝了药当天晚上就说睡的可好了。
桐桐倒是不好直接走了,连忙把客人往里面让:“这是我家,您快里面请。”
郑母看老公又看儿子,“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小大夫……”
哦!那个学兽医愣成学成中医大夫,还给拜了名师的姑娘。
郑彬就看林有渠,“林教授,这还真是缘分。”
林有渠其实记不清郑彬,他笑着把人往里面请,“这是我女儿!快进来,坐。”
进来彼此好一番客气,就是无法切入正题。
正说着呢,门一响,林疏寒才回来。林雨桐迎到玄关,林疏寒这才低声道:“是彭唯宽的对象……谈婚论嫁,想上门拜访。”
啊?
“郑彬没直接说,只说要拜见老师,我就说人在呢。”
是啊!林有渠也心说,拜见老师没问题呀,带着父母拜见老师就不合适了。郑彬跟疏寒是同事,郑母跟姚芳又比较要好,有桐桐的面子。不能不热情,可热情了,林有渠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说了。
郑母的视线从一张全家福上挪开,然后轻轻的碰了碰郑父。示意他话不能往明白的说了,为什么呢?因为照片上既没有彭唯宽,也没有彭唯宽的母亲。照片上就六口人。老两口坐在沙发上,后面站着林教授一个人,他弯着身子,用双臂拦着父母。而两老人的脚边却坐着三个孩子。中间是个小伙子,两边各一个姑娘。一个姑娘就在眼前,是桐桐。另一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但明显年岁更小,才刚成年的样子。
鲁高工见人家看呢,又刚好孙子也过来了,就说,“大的是小子,疏寒。桐桐更大些,还有个小孙女,才大一。说是今儿有社团活动,昨晚在学校没回来。”
郑彬就尴尬了,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彭唯宽就是学妹。都知道那是林教授的女儿,所以,他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业了,相亲又碰到了,这是缘分呀。怎么会不是呢?便是继女,也不该一点痕迹也没有吧!
林疏寒一副特别惊讶郑家父母跟来的样子,还关心的问说:“才听我们办公室的张姐说你要结婚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发喜帖。”
可郑父到底不是一般人,只说:“才听孩子说,林教授的父亲是您老。我就说,不仅你要去拜见师长,我也该去拜见师长嘛。”
桐桐在一边削水果一边默默的听着。其实林溪源跟这位事务厅的副厅一点师徒关系都没有。可人家非要说单位组织学习的时候听过林溪源讲课,那也不能否认这师生关系。
人家又说,“再是想不到,一直想要感谢的小大夫就是咱家的。你看,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人家又说起了铁路上的一些朋友,这些人都是鲁高工熟悉的人,这一下子就有话题了。聊的自自然然的,然后在林家吃了一顿饭,留下礼物,告辞了。
等人都走了,林溪源和林有渠他们还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是干什么来了!是要求什么事吗?好像也没有吧。
林有渠还问鲁高工:“您听出什么了?”
没有!鲁高工就猜想:“是不是为别人跑关系的?铁路那边的?”也不对呀!老部下自己上门,也比找个不熟悉的人来探路合适吧。
完全摸不着头脑。
林溪源还私下叮嘱孙子,“你回头问问你那个同事,要是有什么事之前没好意思开口……私下找你说也是一样的。跟孟家有些瓜葛,事要当正事办。”
嗳!记住了。
林疏寒装傻充愣,就是不把事往开捅。
郑家三口能不尴尬?能不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郑父一路上都没说话,回去就说郑彬:“端了吧!到此为止。”说完,直接甩了门去了书房。
郑母就低声道:“不是我跟你爸趋炎附势,踩高捧低……而是事不是这么办的!这姑娘心眼太多了!她母亲跟林教授的关系不睦……为何不告诉你?”
郑母气的肝疼,“所以我才说她心眼多!学法律学的好啊……假话不说,真话不全,什么话都模棱两可……这要都不是心眼,什么才是心眼?”说着就摆手,“我不管,这婚事我不同意!我跟你爸也不可能同意。”
一边说着,一边摸手机,手都气的发抖了。感觉才调理的好点的更年期症状又出来了,不能激动,不能生气,一激动生气这浑身就冒虚汗,手不停的抖,“我得问问媒人,她可真是会做媒。”媒人也是冤枉的不行,“介绍的时候,人家两口子挺好的!可不好了,我想说了……这不是两孩子又看对眼了嘛!”那我能知道你在意不在意家事?毕竟,人家孩子本人很拿的出手嘛!我那么说了,你还不得以为我把你看作是势力小人?“既然事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跟你说呀,这里面的事大着呢,这个彭慧呀,有大问题……”
就是前头的孩子过的什么日子,她的孩子过的什么日子,等等等等!
在两口子闹的不可开交之后,林有渠更重视桐桐,这边跟桐桐的老师吃饭,那边又买车的……大家便是不知道详情,那猜测不出来吗?
一定是彭慧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了!“她那张嘴呀,可太能说了!不占理都能狡出三分来,这要是她得理了,那还得了?到现在对外都是三缄其口,就可见她的亏欠有多大……”
那这就是品质上的大问题呀!
嗯呐!“只是可惜唯宽那孩子……说实话,孩子本身挺好的!”
郑母把电话挂了,又给姚芳把电话打过去!那姚芳可知道的太清楚了,一见问桐桐的后妈,那姚芳瞬间便义愤填膺,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之后,才又说:“……我们家桐桐你是见了的,你就说孩子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要身材,要脑瓜子有脑瓜子,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哪一条有叫人挑拣的余地?这样的孩子都容不下,你说那心得有多恶!我常跟我们家老孟说,说我家只当多了个女儿了!孩子处处出类拔萃,那么有眼色,那必是不知道看了人家多少眉高眼低……”
这边举着电话,那边姚芳一口气喷了彭慧一个多小时,直到手机没电了才挂了。
郑母把发烫的手机扔到一边,然后看儿子:“就这……还要跟她结婚吗?”
第1170章 心有繁花(37)
郑彬什么也没说,直接出去了。开车直接去找彭唯宽去了,他在楼下的咖啡厅坐着,给她打了电话,便要了一杯冰水大口大口的喝着。
他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许是母亲将人想的太坏了。个人跟家庭不完全是一回事,有时候得看家庭,但有时候也看个人,不能一概而论。
彭唯宽推开咖啡馆的门进来了,一看郑彬的表情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手微微攥紧了。看着脸色长大的人,太会看人的脸色了。
她面无异色的过去,歪着头看他:“不是说今儿有要紧的事吗?办完了?”说着,才收敛了一点笑意,“怎么了?不顺利?”
郑彬抬起头来,看到的依旧是个那张脸。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学校的男生都说她是个冷艳的美人,不好亲近。其实,现在她还是严肃的时候多,可能跟她的专业有关。交往之后,才发现她不是高冷,只是讷言了一些。许是在熟人面前,话才多的。面对自己,她的表情比面对所有人都温和。
现在想想,甚至比对她姥姥和母亲都温和。
“坐吧!”他的表情严肃,看着她的眼睛,不想错过里面的任何情绪。
彭唯宽脸上的表情都收敛了,嘴角扯了扯,“别给我脸色看!我长这么大,最不想看的就是脸色。也对脸色最敏感。有事说事,到底是怎么了?我之前就说过,有事坦诚一些,什么都好谈。”
郑彬看她:“……林疏寒你认识吗?”
彭唯宽一脸奇怪的看他:“当然认识,他是林叔叔的亲儿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当然,也只是认识。他自小跟他爷爷奶奶生活,几乎没有踏足我母亲跟林叔叔的家。我呢?一年也就去那边几次而已……年节、爷爷奶奶生日,就这大日子。有时候林叔叔生日也会在那边过……其他的时候很少!所以,认识,不熟。怎么了?”
郑彬皱眉看她:“那也就是说,你们自来跟林家长辈都不睦?”
彭唯宽越发的皱眉:“这是家事!我不觉得咱们有讨论这个的必要。有时候家庭矛盾不一定是谁错了!便是原生的家庭,那也是矛盾重重。夫妻矛盾、婆媳矛盾等等。像是我们家这种的,重组的家庭,可以说是很复杂的家庭关系。他的孩子,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矛盾?但这个,你有兴趣知道?这跟咱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吗?对我们的生活质量有什么影响吗?”
紧跟着她又问:“你跟林疏寒主动打招呼?他没理你?那不会,他这个人虽然难以接近,但属于比较绅士的人,教养很好,做不出当众叫人难堪的事!我便是跟他不熟,我也得说,他那人其实还行。要想当亲戚处,其实有点难。天然的立场不同!但要是只当同事,他那人就挺好的,没有什么攻击性。对他自己严苛,对别人还算是宽容。”
郑彬没法说话了!是啊,家庭内部矛盾,要见人就说吗?若是如此,那她成什么人了?事实上,她就是林教授的继女,她骗人了吗?也没有。
她把话说的很明白,她说了,天然的立场不同。
立场不同,利益不同,家庭内部矛盾避免不了。十个后母九个坏,其根源不就在这里吗?她妈便不是个好后妈,那她一定是个坏人吗?她的孩子就是个坏人吗?
郑彬就说:“我跟我父母之前去拜访了林院士和鲁高工,也见了林教授……”
彭唯宽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你要是去是为了其他事的,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要是为了婚事去的……我觉得你太莽撞了。这不是单方面可以做决定的。请问你尊重我吗?难道不该跟我说好,由我来沟通吗?你们这么贸然登门,将我置于何地?”说着,才一脸恍然的样子,“然后你去了,发现我妈和我跟林家长辈的关系没那么亲昵……所以,你此来是跟我兴师问罪的!”
她哈的一声给笑出来了,然后起身,“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这个婚事,不是你要考量,而是我要考量。若是你要找一个家世显赫、本身能力有出众的伴侣,那显然,我们并不合适。我只有我自己,我把这样的我放在你的面前,你没有看到。只想看看我背后还有什么……那对不住,我能叫你看的只是现在的我。谁都有背面,而我没有义务展露我的背面给你。就到这里吧,我们都该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了。你怀疑我对你有所隐瞒,而我觉得你选择我的目的不单纯。你觉得我该有傲人的家世,雄厚的财富,可靠的靠山,而我以为你看中的是我,只是我。如果一个女人努力了这么些年,到了我这个份上,还得靠这些东西给自己增值,我不觉得这是我的荣耀。所以,就到这里吧,你需要想清楚,我也需要想清楚,我对婚姻的态度从来都是慎重的。”说着,抬脚就走。走了两步了又想起什么似得停下来,再度转身回来,“对了!不用将你我发生过很亲密的关系这件事考虑在内。都是成年人了,很感谢你带给我特别美妙的体验,但愿你也是!”
说完,一点也不留恋,真就那么走了。
郑彬将杯子里的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将钱压在杯子下面追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她一脚油门,开着车走人了。
他搓了搓脸,本是来问罪的。可话说到这里之后,没觉得人家姑娘怎么了,却觉得自己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彭唯宽在后视镜上看到他站在那里,她缓缓的收回视线。开出很远,她才调转车头往林家去,车停在林家的小区外面,然后摸出手机,找出林叔叔的号码,然后拨出去。
林有渠皱眉,但还是接起来了电话。
彭唯宽的心狠狠一松,这才道:“林叔叔,我有要紧的事找您,我现在就在小区外面,您能出来见我一面吗?”
林有渠犹豫了一瞬,还是起身了,“你在小广场等一下吧,五分钟之后见。”
彭唯宽下了车,去了路边的小广场,在显眼位置的长椅上坐了。
真就是五分钟,林有渠来了,她站起身来,“林叔叔。”
林有渠指了指长椅:“坐!是你妈叫你来的?我跟她的事,跟你们小辈无关。”
“我知道。”彭唯宽就道,“在你们的事上,我是支持您的!能离我希望能尽快离。但今天来,还真不是为了你们的事。”她沉吟了一瞬,还是道,“是我的事!不管怎么样,您都养了我二十多年,给我好的教育,好的生活条件……我们之间,形成了抚养与被抚养的关系。您对我,是履行了父亲的责任的。有件事,我觉得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您,只怕您也被折腾的摸不着头脑……”
林有渠确实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郑彬,他今儿拜访您了。这个人太鲁莽了,我跟他交往了一段时间,我们俩认为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阶段了。我也带他去见了我姥姥和我妈妈,她们觉得很好。我也见过郑彬的父母,对我也还算是满意。可咱们家这关系……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郑彬提起。你跟我妈,分居,偏又没离婚,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一层关系。可刚好,疏寒分到他们单位,两人成了同事。他以为我说了,觉得不上门不合适。而我呢,又因着事不好说,所以没说。于是,事被办到这个份上了,我先得跟您道歉……这事我没处理好,并不是有了对象要瞒您,实在是……太尴尬。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我妈那人没法商量……她的意思是这个对象很好,该把握住。可今儿我却有些犹疑……您觉得我们合适吗?”
林有渠笑了,“唯宽呀,你只要觉得我给你做继父这些年,确实尽责了,这就可以了。至于说婚事,我说什么都不合适。莫说是你了,便是桐桐和方苒……她们跟什么人交往,交往到哪一步,你可见我过问过?不会的!人就这一辈子,什么样的决定,在我看来都是好的!只要愿意。结婚不结婚,跟谁结婚,都没关系,高兴就好!便是不结婚,想要个孩子,我都认为合情合理。只要有能力养,这都是可以的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所以,也就不能给你意见。”
说着就起身,“你也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了。那就这样吧!”
在路边还买了半个西瓜,就这么拎回去了。
彭唯宽站起来,保持目送的姿势。林叔叔并没有应承什么,或是包揽了什么。养,好像就是养了,然后什么就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心里竟是有些滋味难言。
这天晚上,她失眠了。
怎么办?这成了一个问题。其实,自己现在像是陷入母亲亲手设置的陷阱里了,一脚踏进来,就得遵循她的规则。可这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的犯蠢。
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是稳定。以嫁人寻求稳定,永远是下下策。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打通了导师的电话,“老师,您的提议,我考虑了再考虑,觉得很适合我。我还是回校任教吧,虽说挣的不多,但好在稳定。另外,我还想申请一间单身公寓……”
挂了电话,她往下一躺,这才睡着了。睡着前就想,站的高,其实不如站的稳。稳了可以更高;高却不稳,容易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