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在食堂吃饭。这边的食堂饭菜挺好的,一进来,大师傅就叫人打了饭菜送过来。早饭嘛,也就那么些样儿了。
五香的鸡蛋,高媛先用湿纸擦了手,这才拿了桐桐面前的,给桐桐剥鸡蛋,“可别提了,都是为了我姑父的事的。”
桐桐抓了油条,一口一口的吃着,“肖台长一直都很稳呀。”
“是!就是太稳了,才想折腾的动一动。”高媛叹气,“想往宣传部门走,走关系走的呀……都没法说!也幸好是我姑姑在外面交际广,人家卖了面子,自是要让我姑姑知道的。我姑姑那脾气,那是真不容沙子!这些年也就是念在当年的情分上……嗐!就是觉得怪没意思的!当年是恩也有,情也有,结果呢,半辈子过去了,却落到这么一个结果。”
桐桐点头,“人心不足,不外如是。”
是!就是这个道理了,“其实以我姑姑的交际,我姑父这是稳重有升,退休下来级别也差不多。可不知道怎么琢磨的,就蹦高似得,就直接想往起蹦,事哪有那么简单的?”
说着,就把剥壳的鸡蛋给桐桐放盘子里,又把桐桐面前的牛奶粥端到她自己的面前,先喝这个。
桐桐默默的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问说:“文文呢?她还好吗?”
“她支持离!”高媛搅动着碗里的粥,“你知道她的性格,那是有什么说什么。在她看来,父母争执,家不成家,那就不如干脆分开。”
“便是要离,只怕也艰难。”
是!肖台长是不愿意离的,只怕没有两三年,这利索的离不了。高媛说着,就抬头看桐桐,“真得谢你!接到消息直接过来了。”
“我是大夫,不管是什么病人都得过来。”桐桐将小菜推过去,“尝尝这个。”
“话是那么说的!但是,爱惜羽毛的名医还是更多。”
桐桐就笑,高家人叫人觉得舒服的一点就在这里了!正是因着跟自己有私交,所以才不主动打电话叫自己,这是叫人为难的事。他们知道不强求的道理,老人家年纪大了,突然一刺激,发病了。非要叫大夫把必死的人往回拉扯,这也是为难相熟的大夫。那就不如交给医院,一切医院来做主。
这是他们的体贴!可医院又岂敢大意?比家属拿主意的时候更要用心百倍千倍。
“放心吧,老人家擅自抱养,还有足够的尽孝机会。”桐桐就道,“老人家还是心疼高阿姨了,事情知道了,缓着些……也就容易接受了。”
是这个道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了饭,桐桐回办公室休息。
先给四爷去了电话,告知了情况。而后犹豫了一瞬,还是给林疏寒打了电话,“……您看,随后要不要告知爷爷奶奶和爸爸,婚礼的时候,黄主任亲自到了。老人家住院了,咱们跟高媛和高文文又都有些交情……”
林疏寒正在开车,将车停在边上,松了松领口,手抓紧了方向盘,这才问桐桐:“老人是什么原因受的刺激?”
“是肖台长,打着高家的旗号钻营的有些过了。”
林疏寒瞬间松了一口气,手从方向盘上挪开,然后擦了头上的汗:“应该的!我会告知爷爷和奶奶的!爸爸那边不一定够能回来。昨晚斯业给爸爸打电话了,是共用试验场的事吧。听那意思,他最近挺忙的。我跟爷爷奶奶去吧,你觉得哪天合适?”
“今晚上要是没什么事,那就是转危为安了!明儿吧,明早合适。”
好!
挂了电话桐桐又给师父把电话打过去,说这个情况。
孟老没犹豫,“我马上订机票往回赶。”
“您也悠着点您的身体……情况基本稳定住了。”
不是不放心你!是有些事需要个态度。
于是,当天晚上,不仅师父回来了,二师兄朱鹤松也从沪市赶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直奔这边,低声跟桐桐道:“也是怪了,我们一不在,一准就出事。现在怎么样?”
“一圈西医专家正在检查。”
检查个屁!人救回来了,他们倒是来劲了。
“师兄,咱不能不给人发挥的机会。”
知道!
两人站在外面等着师父,孟老是天擦黑了才到的。桐桐低声把情况说了,才要往里走,高将军和黄主任亲自迎出来了,过来就搀扶孟老,“您看!就怕惊着您,还是把您给惊动了。”
孟老摆手,“人年龄大了,一个‘静’字特别要紧。”
是!早该听您的了。
进去的时候,该检查的也检查完了。整体情况乐观。
孟老进去的时候,都让开位置。高家老爷子强撑着高声的笑:“老伙计,又惊动你了。哎呀!真不用这么着急往回赶的,你家这个丫头这水平不在你这几个大弟子之下了。”
孟老疾走几步进去,“不能逞强了。”
两老人的手握在一处,久久的都没有说话。年龄大的人就是这样,说不定哪一次一个告别就是永别。一如这次一样,没救过来就再也见不到了。这是只有到了这个年龄的人才懂的道理。
孟老给把了脉,又伸手要了方子,这才问桐桐,“接下来,怎么用药。”
“缓着调,尽量用食补。”桐桐写了方子递过去,“您看看。”
孟老接过来看了,问说,“用多久?”
“这一次半年,半年后看情况调整,大致得三年。”
孟老伸手拿了笔,在后面坠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高将军,“就这么用药吧。在医院住一周,观察观察。一周之后,若是没有其他情况,就回家静养。”
好的!感谢!感谢。
孟老就不多呆了,给老伙计说,“您也听见了,药都得吃三年,咱们的日子且长呢。”
高老无声的笑,跟孟老挥手告别。
高将军送到病房之外,孟老就不叫送了,“有桐桐呢,你们去忙吧。”
那这是当师父的要私下教徒弟了,高将军就不坚持了,只站在病房门口,坚持目送师徒离开。
出了大楼了,孟老才说朱鹤松,“方子你看了吗?”
嗯!看了。
孟老问说,“你知道桐桐最高明的一味药是什么?”
朱鹤松想了想,便忙道:“师父,我懂了。”
孟老便不再说了。其实桐桐最好的一味药是那个缓着调理三年的承诺。只调理就得三年,这是一剂定心丸呐!
他看向这小徒弟的眼神格外的慈祥,“你得再守一个晚上。不说私交,不说其他势力的话……只记住一点,高老是功臣。”
是!我亲自守着,哪里也不去。
桐桐真就守了一晚上,看着老人家平安了,早起吃了一笼素馅的小笼包,喝了一碗粥,能叫人搀扶着下床走走了,她才朝老人家挑起大拇指,“以后我每月都按时给您请安。”
是说没事了,以后按月复诊就行。
如何能不欢喜!高将军安排人:“叫人送你回家休息,家里能睡踏实。”
桐桐没推辞,安排车就安排车。回来先去给肖若针灸了,肖若觉得中间空一次其实也没事,“先回去休息吧,我听我堂姐说了。”
“没事!好好躺着。”桐桐给她小腿上下针,“还觉得有走蚁的感觉吗?”
这两天都没有了!肖若朝外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是我大伯要离婚了吧?”
不好说。
肖若扭脸看向窗外:“我觉得其实离了也挺好的!”
桐桐没接话,只打了哈欠,收了针就说,“该尝试着迈步了,少不了会摔跤,回头给墙上贴一层防护的,疼是不会觉得疼的,只是迟滞一些,坚持一段时间就好。”
嗯!我今儿就试试。
这一耽搁,回到家的时候,四爷也没上班,林疏寒正说去接爷爷奶奶去医院看望病人。
桐桐就看四爷:“你怎么也请假?”
高家多会办事的,总局那边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领导就知道了,然后给放假回家照顾你来了。
桐桐就笑,“那我洗洗睡了,你自由活动。”
嗯!睡去吧。
林疏寒还问说,“斯业不跟着去医院?”
四爷摆手,“不去了!人救回来了,我再去跟讨人情似得,不合适。”
也对。
林疏寒走了,四爷去书房,先去查了高媛的父亲,而后若有所思的关了页面。从书房的窗户看下去,能看到大舅子上了车,开着车缓缓的离开了。
四爷叹了一声:罢了!随缘吧。
林疏寒以为去的算是早的了,可不巧,去的时候刚好有一拨看望病人的客人进去了。高媛从里面一出来,就看到林疏寒带着一对老人带着果篮和花篮过来了,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赶紧迎过去,“肯定是桐桐把爷爷奶奶惊动了。桐桐跟着劳心,我们已经过意不去了,这怎么好……”说着,就朝里面喊:“爸妈,林家爷爷奶奶来了……”
里面马上有人迎出来,两边客气寒暄。
林疏寒含笑跟在后面,高媛从他手里接了花篮果篮。
黄主任扭脸看林疏寒:“咱们林主任可是专门请假来的!”
“您笑话我。”林疏寒就笑,“听桐桐说了,就想着过来的。桐桐说,今儿合适,没打搅老人家休息就好。”
不打搅!不打搅。
黄主任跟鲁高工道:“不是外人,我也不瞒您。我们叫人把衣裳都准备好了,多亏了桐桐了……”说不尽的感激的话。
正说着呢,里面有人出来了。林疏寒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韦东南。
韦东南也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林疏寒,两人都隐晦的点点头,谁也没打招呼。
罗亚青低声问韦东南:“谁呀?”
“就是之前跟你提的,林主任。”
罗亚青点点头,那边已经互相介绍着认识了。她朝前一步,抱住父亲的胳膊,低声道:“那位就是东南跟您夸过的林主任。”说着,还朝父亲眨了眨眼睛。
罗领导视线一转,上下打量了林疏寒一眼,跟林溪源说,“林院士是谦谦君子,绅士风度,咱们的小林主任这一点可不随您呀。”
林溪源愣了一下,看了孙子一眼,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主任哈哈大笑,“您当真是个一针见血了!疏寒是我的老部下了,我还就欣赏这孩子身上的棱角。如今呀,像是这么有棱角的孩子不多了。”说着就点着韦东南,“你小子,是最大的小滑头。这一点呀,也最不像咱们罗领导了!”罗领导就笑,点了点黄主任,“你这张嘴呀,当真是了得。”说着,客气的跟林家二老告辞,又跟高将军握手告别。路过林疏寒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黄主任这么看好你,就更要好好干。”
林疏寒只客气的颔首,而后目送人离开。
黄主任出去送客,路过林疏寒的时候安抚的拍了拍。
人一出去,高媛就朝门的方向翻白眼,然后跟俩老人道:“您二老在山上不知道,这些小辈里,就属韦东南长袖善舞。可就是太善舞了!可还是那话,谁家的孩子谁家香,咱看不顺眼,可奈何各家有各家的事。二老放心,没事的。”说着就进里间,应该是告知一下,下来看望的是谁吧。
果然,高媛去而复返,带着林家人进了离间看望去了。
黄主任陪着高将军送了客人回来,就不大愉快。
高将军就说,“罗家这个女儿呀,惯的过了。老罗这人,在宠孩子的事上,少了几分底线。”
黄主任拉住高将军,低声道:“疏寒……”
嗯?
“你女儿这些年……”黄主任的话说了一半,剩下的全给咽回去了。
但高将军一下子就懂了,朝病房的方向指了指:“那小子?”
黄主任点头,“到现在也是没对象,也一直没谈对象。”
高将军就明白了,“还是因为年少时候的事?”
黄主任默然,犹豫也就犹豫在这个地方了。心理这一关很难闯,闯不过去,人都不算是完整的。她低声道:“小林大夫出嫁都跟哥哥紧挨着住着……”
高将军站住脚没动地方,沉默了良久,这才抬脚往里面去。两口子进去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见老人家在里面聊的好,高将军就拍了拍林疏寒的肩膀,朝外指了指。
林疏寒跟出来,高媛回头去看,有些心不在焉。
高将军在沙发上坐了,林疏寒一直没落座,只赶紧重新给倒了茶。高将军拍了拍边上,“过来坐。”
林疏寒只得坐过去了。
高将军靠在沙发上,打量这个很是沉稳的青年,“跟罗家的女婿不睦?”
“是跟韦主任在工作上有一些分歧,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就是说不需要谁插手,他能处理。
高将军心里点头,这不是个善于告状的孩子。或许是,他自来也没有可以给他撑腰做主的人吧。
他就一脸赞赏的看这小子,“男人嘛,就不该有那么一怕!管他是谁,只管挺直了脊梁。该干就上,怕输的是孬种!从气势上就不能输。我还就欣赏你身上的这一份‘孤勇’之气。很好!你小子,能成事。”
林疏寒愣了一下,苦笑道:“您过奖了!只是有些‘悍’而已。”
“悍,就对了。”高将军一拍大腿,“你没有去从军,你若从军,只这一个‘悍’,一个‘勇’,便能成大事。我呀,建议你回去之后看看兵书。读好一本兵书,无往而不利。下次再碰上了,我得考校你。别的都不用看,就一部《孙子》,往通透的去读。”说着,就问说,“能读的懂吗?”
林疏寒不敢嬉笑,只道:“有读《论语》的习惯,《孙子》是读的懂的。”
高将军缓缓的点头,“男儿立世,文武之道不可废弛。你出身书香门第,钻研道,而非用道。你读《论语》,习的是文。《论语》告诉你何为惶惶大道。可你却不知道,这大道若要走通,你需得有一身好功夫清扫障碍。这世上的路没有一路畅通的,你得习‘武’,掌握点手段。等你学成了,能文能武,再有一身的悍勇之气,那才是能走出通天大道来。可记住了?”
是!谢您教导。
“答应了就得坐,回头呀,跟着林大夫和小金来家里吃饭,我是当真会考校的。”
是!记下了。回去就读。
高将军才要再说话,高媛从里面出来了,“爸,您干嘛呢?人家又不是你的兵,怎么老训呀?”说着就跟林疏寒道歉,“不好意思,我爸就这样。”
“不会呀!别人想得将军一声教导,尚且不能……”
高将军就拍了林疏寒一下,“嗳!这才是孺子可教。”说着,就点女儿的鼻子,“以后谁都跟你似得,桀骜不驯,不服管教。”
高媛想躲没躲开,又被重重的点在了鼻子上。她揉了揉鼻子,朝林疏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岔问:“那个姓韦的,是想给谁家拉关系你没卖面子?”
“一个姓齐的商人,不熟。”
高媛想了想,想起来了,“哦!齐家有个女儿跟那谁谈恋爱呢……”
那谁是谁?
“一二世祖,你不认识。不过问题不大,觉得不妥当压根就不用搭理……”回头就给那谁打个电话,他要敢呲牙再说话。
黄主任出来就笑,“三位老人家,说到当年的事还掉了眼泪……”说着,就拍了拍林疏寒,在他这一边落座了,“怎么样?下去之后伙食都没有咱们的伙食好了吧,可比之前瘦了。”说着,就絮叨起来,“别管干什么工作,身体是第一位的!我总说,工作干的好不好没关系,但有两点一定不能马虎,第一,得吃好;第二,得干的高兴……”
高将军就拍手,“黄主任这个见识是很好的!一定要听的。”
林疏寒不由的就笑了起来……
第1232章 心有繁花(99)
林疏寒看着祖父母上了车,这才跟高媛点了点头,上车准备走了。
高媛站着跟车里的老人摆手告别,笑的眉眼弯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林疏寒拉开车门,沉默了一下,将车门子又关上了,朝高媛走了过去。
高媛看他:怎么了?还有事?
林疏寒拿出点头:“电话号码?”
啊?
林疏寒看她,却没再重复。
高媛慌乱了一瞬,朝身后的楼指了指,“才换了,我记不住。手机没带出来……”真的!
林疏寒收了手机,朝她点点头,“注意身体。”
好……好的!
林疏寒走了,跟之前并没有区别。高媛看着车子远离,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回到病房,从爷爷的病床床头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不停的开锁解锁数次,还是缓缓的将手机塞再衣兜里了。
黄主任轻轻的用脚尖踢了丈夫一下,用眼神示意:看你闺女!得人家走了,就老走神。
高将军用余光瞟见了,悄悄瞪了黄主任一眼,假装没看见的问女儿:“小高同学,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休息什么呀?高媛朝外指了指,“我去给我爷爷挑个拐杖吧。”
高将军满意的点头,“去吧!开车慢点。”高媛走了,黄主任探头看着门口,确定女儿的脚步声真的远了,这才道:“真是愁人!还是跟什么东西捆着手脚一样。”
高将军叹了一声,“约束自我,总比放任妄为要好。闯过去了,就不一样了。没事!会好的!我的闺女,这点韧性还没有?”
是呢!多大点事。避开干什么?一切自自然然的,坦坦荡荡的,有什么不好的?
她坐在车上,拨出了一串号码。
林疏寒摸出手机扫了一眼,嘴角勾起接了起来,“喂——”
“这是我的新号码!就怕辛蒙找你们要,她肯定还是找你了。”
“没事,我给怼回去了。”林疏寒听见她那边的声音,“正开车呢?”
“去买个拐杖。”
“那就先挂了,专心开车。”
好!
高媛将手机撇到副驾驶上,突然觉得外面飘零的树叶怎么那么动人?慢慢的放下车窗,任由秋风吹进来,她利索的拐弯:古玩街有卖藤拐的,去古玩街。
林疏寒将手机装回去,主动跟爷爷奶奶说话,“你们说我爸呀……我爸跟斯业联系的多些,回头叫斯业跟你们说。”
说你爸那是多早晚的事了,这不是正说桐桐治疗狂犬病的事吗?
林疏寒就笑:“这都快三个月了,病人都快出院了。听说一个月之前其实都痊愈了,各项体检都给做了。这一个月是观察期,那个小着点的孩子请了家教在病房里补课呢,一切都跟患病之前一样,并没有发现哪里受了影响。只是最近常有专家过去看,她也不总陪着。怎么了?”
林溪源叹气:“学术……并不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只要有学术,就永远存在争论。而中西医……自打西医传进来之后,争论停止过吗?我就怕呀,这些人出于自身的目的,不会那么轻易承认的!她把观点抛出来一个,就有成百上千的观点等着反驳她,打压她……疏寒,学术本身是最干净的!可现在搞学术的人,心底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呢?”
林疏寒的手又攥紧了方向盘,接下来是沉默,良久的沉默。这一刻,他才知道,他的肩膀嫩着呢!总以为能保护她,可其实,她成长的速度太快,已然不在他的庇护之下了。
这么想也不对!只能是自己成长的太慢了!太慢太慢了!
结果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却发现玄关里多了一双鞋。他朝里看了一眼,“爸?”
林有渠在沙发上点点头,“下班了?”
嗯呢!他把钥匙放下,见妹夫也在,就先看他,而后才扭脸问父亲:“您不是正忙着呢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还得走。”
这么赶呀?
林有渠‘嗯’了一声,“桐桐治愈了狂犬病的事,我听说了。”
“您听谁说的?”他换了鞋干脆坐过去,“这事……传的这么快呀?”
“医学圈里的学术不也是学术,拢共就这么大点的圈。从你爷爷到我,圈里能叫上名说出姓的,还有主管这个方面的领导,都不是生人。”有成绩了,人家当然会打电话,恭喜一拨。
这个恭喜,就属于林家后继有人的恭喜。
三代人从事不同的专业,可都各自有不菲的成绩。尤其是桐桐,谁不说一句‘年轻有为’。
可年轻有为……要紧的就在于年轻二字。
桐桐从卫生间出来,将擦手的纸巾扔垃圾桶,见林疏寒回来了,就马上招呼,“吃饭!边吃边说。”
林疏寒把主位让出来叫林有渠坐了,问林有渠:“能喝点吗?”
喝点吧。
四爷就去取了酒,给这父子俩倒上,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桐桐就不喝了,有时候一个电话就得救命。”说着,喊王姐,“榨鲜果汁,葡萄汁。”
林有渠转着手里的酒,说桐桐:“我给一些朋友打过电话了……你自己得有心理准备。这有些事,不是单纯面子的事。还有……利益!其实说到底,就是利益。”
桐桐就笑,将小酥肉换到他跟前,这才道:“这是必然的!学术之争从来都没停止过。这是正常的。只要不是胡搅蛮缠,不是颠倒黑白,那就争嘛!伟人说过的,理不辩不明。伟人还说过,实事求是。只要我有把人救过来的本事,那我便是真理!他们若是也能救过来,那他们便是真理。我不怕辩,不怕谁攻击,没这个承受能力,我就不这么干了。”
说着,接了王姐递过来的葡萄汁,端起来主动碰了林有渠手里的杯子:“谢谢您能回来!”
林有渠看着酒杯里还在微微荡漾的波纹,鼻子一酸,抬手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什么话也没说。
晚上他上楼跟林疏寒去住了,天不亮就得启程去机场。
林家到底是在这个圈子里呆的时间足够的长,还真就是被他们料到了。这两天,因着之前在医院熬了一天两夜,才说在家休息几天。脸上周末,差不多能休息五天的时间。这五天每天只要去医院看看高老,看看情况就行。她还想着抽个空回金家一趟。可以早起看了高老之后就走,第二天下午从金家回来,回来之后下午再去看高老也是可以的。
跟四爷计划的挺好的,甚至还打了电话订了一家果木烤的鸭子,给亲戚家都带上。结果周五一早,才看了高老,马院长就打电话了:“林大夫,要是没特别着急的事,你就过来一趟。”
“怎么了?”桐桐不想过去,那三个病人是真的好了!家属听马院长的忽悠呢,因着医疗费都免了嘛,家属也愿意叫病人继续呆着,多观察好放心呀!马院长呢,他是存了私心的。他们那医院就是一二甲,他是想把一项做好,也有自己的考量。在这个事情上,桐桐也没勉强。再加上,病人后续的许多临床观察数据,确实也需要。那就住呗!
每天有人去看,这个他们接待,桐桐没时间在那边耗着。
马院长还四处搜罗这样的病人,甚至问桐桐,“若是被猫狗抓过,不清楚猫狗是不是染了什么病菌,这种的情况在病发之前,能不能靠着号脉诊断出来。”
这种的桐桐还真就没试过。
马院长可热心了,“那你放心,病人的事你交给我。回头你抽空来出诊一两天就行。”
也行呀!桐桐还觉得马院长这人挺省心的,结果今儿打电话了。
“医学协会刚才打电话了,魏老会亲自过来。”
桐桐:“……”谁是魏老?她真不知道。但不能这么跟人家说的。她只得先应承着,而后给吴树打电话,“知道医学协会的魏老吗?”
吴树将药材单子一合,将免提关上,朝外看了一眼,这才说,“知道,怎么了?”
“这魏老是怎么个情况?”
吴树轻哼一声,“知道民国之后的反中医运动吗?”那我能不知道吗?“不过,魏老的年纪……有多大呀?那时候有他没?便是有,他才多大?”
“他父亲是清末时期的留学生,在d国留学,学的就是西医。留学回来之后,反中医运动,魏老大夫可是主力!你说的这位魏老,家学渊源,明白吗?便是中医,他也反对纯中医。支持中西医结合。从不认为中医有单独诊断的能力。”吴树一边说着一边往出走,“是不是二院那边出事了,有人下绊子。”
“说是魏老亲自过去。”
吴树无声的骂了一句‘老匹夫’,而后才跟桐桐道:“那你就去,我随后就到。”
桐桐对着电话盯了好几眼,吴树的语气,感觉像是有宿怨似得。这还没见人呢,怎么就像是要撸袖子干架。
不至于的吧!她手里手机开车往过走,在路上给四爷打了电话,“行程有变,突然冒出来一个医学协会……”
四爷皱眉:“医学协会又不是医学会,他们算干嘛地?”
谁说不是呢?
四爷摁了免提,一边说话一边给桐桐查资料,“魏老……魏仁,七十八了。医科大学的教授,门生故吏遍布……”
学术上有什么成绩?
“主要的成绩是促成了不少国际合作,给国内的医生提供了不少出国学习进修的机会……”四爷问说,“难处理吗?”桐桐叹气:“能不对上,谁又愿意干架?不过,听小师兄的意思,此人对中医最大的容忍只到中西医结合。”
那完了!你非对上不可。
第1233章 心有繁花(100)
二院还是那个二院,不过今儿有些不同。远远看去,医院门口有人忙碌着,新订做的红色横幅正在悬挂,上面是欢迎某某某莅临指导等话。
进了大门,医院大门内的广场上,医院的领导层都在。马院长拿着电话不知道跟谁在通话,边上几个副院长,有的在指挥着悬挂横幅,有的指挥着小医生不知道在吩咐什么。桐桐的车拐进来,压根就没停,直接奔着住院部去了。
欢迎?
欢迎个屁!你们二院欢迎,又不是我欢迎。
自打知道根底之后,她也不报期待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去!
她却不知道,人家来了整整一大巴车的人。
大巴车上,罗云胜坐在一老者身边,低声说着话,“……是个特别敢用药的大夫。给高老用药的时候我就在边上,一天一夜,附子用了整整一公斤。魏老,这样的用药,大忌呀。您之前开会的时候提了,强调了数次用药谨慎的问题。我看呀,还是没有引起重视。”
魏老摆手,“也不能着急下结论!谨慎用药,主要是针对农村和医疗偏远地区的小诊所,赤脚大夫,滥用抗生素的问题。至于中医用药……”他说着就沉默了,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良久才道:“中医用药无定数定方,有多少是滥竽充数的,有多少庸医误人……先看看吧!看看再说。刘柏我是知道的,他还是很有谱的!他亲自打电话请的大夫,想来也不会胡来。况且,这么多人都看过了,这个小姑娘呀,把狂犬病治愈,这是不争的事实。”
说着,就拍了拍罗云胜的手,“小罗呀,在这一点上,不要带有偏见。做大夫嘛,还是要看医术的!她治好了,她就有发言权。只她治好了,那她就是权威。这是无可辩驳的嘛!”
是!您老说的我都记下了。
车子缓缓的拐进二院,魏老看着下面悬挂的横幅,眉头皱的紧紧的,被搀扶着下来,就说钱来欢迎的马院长,“不用这么兴师动众。”马院长陪着笑脸:“我在医科大学念书的时候,您还在学校任教。您虽然没教过我,但您也是师长呀!您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怎么郑重都不为过。”说着,就把人往里面带,“您快请,会议室都准备好了!大家可都盼着您呢……”
“去看看病人就好,我是来看看被治愈的狂犬病病患,又不是来开会的,更不是来上课的……”说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那可不成!全院所有不值班的大夫可都等着呢!能听您一节课,可是我们盼都盼不来的事……”
于是,盛情难却!直接去了会议室,都去听魏老讲话去了。
罗云胜左右看了一圈,就问马院长,“林大夫忙着呢?顾不上过来?”
马院长连忙摆手,“那怎么会?林大夫一听说魏老来了,马上就赶了过来。只怕这会子正在病房等着魏老呢?怪我,忙里出错,没告诉林大夫还有别的安排。这就叫人去通知!”
说着,就看了副院长一眼。
这位副院长转身就往出走,一路小跑着往犬伤门诊的二楼,“林大夫——林大夫——”
桐桐正跟病人家属说话,副院长就来了。桐桐叫人家先忙,然后站在原地没动地方,“怎么了?又有新的病人了?”
哪呀?“赶紧的吧!魏老来了……”
“知道呀!我这不是正跟病人家属沟通呢吗?乌泱泱的一群人过来瞧,不事先沟通好,这也不合适吧。咱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病人家属只有担心。不能为了满足大夫的好奇心,枉顾病人和病人家属的心情吧。如今,只是给病人家属做了工作,可大夫是要直接接触病人的。在中医上都是有讲究的,大夫的话本就是药!良言一句宽人心,无心之人埋祸根。这在之前我是交代过住院的大夫的。可现在瞧着,执行的却也不怎么好呀?”
话可不能这么说!
副院长就道:“小林呀,你也要体谅咱们的难处,对不对?魏老不是一般人。不能等闲处之!你年轻,许是知道的不清楚。你去问问,在医疗这个行业里,不管是只管部门,还是在下面这些部门里,有多少是魏老的学生?我知道,小林你出身名门,师门显赫,但是,中医的显赫,在于精。可西医的门生多,这就意味着人数占优势。人数多,居高位者不少。小林呀,蚂蚁尚且能啃食了大象呢……”
对遑论你们没大象那么大,对方也不是蚂蚁那么小。作为小辈,你才二十多岁,老人家快八十了。以小辈的姿态去一下,并不算是辱没了谁。真的!很不必在这个上面纠结!
桐桐摆手,“老人家是西医,我从接触过西医!我的西医学历是兽医,您觉得我去合适呀?我也西医的行医资格证呀。你说,我去听什么呀?这是难为我呀,还是难为老人家呀?兽医用药跟人不一样,咱别相互为难了,您回去只说,我在做病人的安抚工作。”
你这个小林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副院长果然去复命去了,桐桐叹了一声,她不是敷衍,是真的得做病人的工作。
就说一个普通人住院着你呢,突然乌泱泱一群人当着你的面讨论病情,你心里什么感觉?你的主治大夫告诉你说,没事,痊愈了。回头这些声势浩大的大夫,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的,你就说听了心里慌不慌?本来笃定的事变的不笃定了,那就只剩下怀疑和惶恐了。心情影响身体,这是中医所坚持认为的。西医不是也讲究有个轻松愉悦的心情有利于身体健康吗?不都是一码事!
可有时候呀,大夫最容易忽视的就是这个了!病人和家属并不会因为你们走的时候说一句‘挺好的,没事’,就真的感觉挺好的,真没事的。
副院长过去,在外面对着马院长勾了勾手指,低声把事说了。
马院长‘嘶’了一声,心说完了,弄不好是两边不得好。
副院长就问说:“那我重新安排人去做病人和家属的工作,把小林换来。”
别打马虎眼!谁都换不来她的。
马院长从进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听魏老讲谨慎用药的重要性,还不时的拿笔记录几句。
边上的罗云胜低声道:“马院长,林大夫忙着呢?”
“啊!做病人的工作呢,怕人多惊着病人。”嘴上这么客气的应着,心里骂了一万句mmp,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就你眼睛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他能老记着一件事?狗r的有你啥事?
他皮笑肉不笑的,“我的罗大夫呀!我不是您呀!您不怕柳主任,我怕呀!”
罗云胜轻轻的点马院长,“我是陪着老人家来的!老人家念叨了一路林大夫,我就是帮着问问。叫不叫的,不都由你吗?可别提柳主任了!你怕柳主任,我也怕柳主任。我不仅怕柳主任,我还怕林大夫将来成了林主任,又岂敢得罪?”
m的!这不是捧杀吗?小林这姑娘是正经不错的!怎么得罪这孙子了?
他朝对方挤出一个笑来,就认真的听课去了。手里不停的本子上划拉着重点,心里却发毛,中医西医的,可千万别在自己的地盘上给打起来。魏老气出的好歹,这是自己的错;小林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欺负了,回头柳主任得把自己的皮给扒了。
快八十岁的老人家,没有稿子,即兴讲了一个小时左右,然后下课了。
罗云胜去扶魏老,“咱们去瞧瞧病人,还是有别的安排。小林大夫没过来,说是安抚了病人了。”
魏老点头:“小那林大夫做的很周到吗?这是大夫的基本素养。小小年纪能谨守做大夫的本分,很好!倒是不打招呼就看人家的病人的行为,很不合适!这一点得引以为戒。”
罗云胜马上接话:“都是您的学生,都听您的话。我们这都是不年轻了,被小年轻给比下去了。这也是好事啊!证明一代新人换旧人,后继有人呀!”
魏老笑着往出走,马院长盯着罗云胜的后辈肯不能盯出两个洞来。副院长低声道:“院长,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呢。”
你没听错,这位名医的手医术高明,捧杀人的手段更高明。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马院长跟着去了,“小林这孩子呀,是个谦逊的孩子。中西医这边,她只要有空就搭把手,是个很将规矩的孩子。孟老的家教是极好的!”
罗云胜朝马院长笑了笑:抬出孟老想吓唬谁呢?叫魏老手下留情吗?宿怨纠葛,又岂是你三言两语能解开的?
桐桐才从病房出来,就瞧见楼梯间上来一群人,然后都站在电梯门口等着呢。她还没动呢,就见电梯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佝偻的老者来。
说实话,这倔强的老头要是早用中医调理,他的精气神绝对不是这样的。甚至不用诊脉,只一望都知道,魏老有极重的风湿病。
桐桐朝外面看了一眼,今儿晴空万里,阳光普照……也就是这样的天才能出来走一走转一转。只怕天气稍微一变,他都疼痛难忍,且疼上来必然不良于行。还想出门?做梦!她站在这边打量,魏老出了电梯,也抬头朝这边看。
就见那边逆光站着一个高瘦挺拔的姑娘,面容看不清楚,可他却像是隔着她,看见了当年的孟东辉。
当年的孟东辉也是这么的挺拔、倔强。
数十年后,他成了顶尖的名医,而自己,也成为了名气极大的大夫!
名医和名气极大的大夫,并不是一码事!
第1234章 心有繁花(101)
桐桐站着没动,等到了跟前了,马院长见桐桐还是不靠前来,便赶紧使眼色:“林大夫,这是魏老。”
桐桐点点头:“魏老。”
近前了,魏老才看清眼前这个姑娘。一路上他也听说了,这孩子出身书香门第,她爷爷是院士,她奶奶那也是道路和桥梁方面的专家,她父亲是国家多个重点项目的负责人,也是科学家。这孩子兽医出身,自学的中医,被孟老收为关门弟子,出手很是不凡,表现很是惊艳。
不管是中医修复神经,还是中医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后遗症,再或是是治疗癌症,都已然有大医风范。圈里人都在说,柳主任到了年龄之后,只怕孟老门里,还得出一个林主任。
这还是个孩子的样子,自己的孙子也就这个年纪。他点了点头,“你师父可还好?”
“挺好!春秋正是好季节,喜欢到处去转转。上南边游湖,上北边爬山,都挺好的。”
魏老看了这孩子一眼,这是意有所指呀!自己的腿脚不好了,轻易动不了,她就说她师父能游湖爬山,这是干嘛呢?
羞自己呢!
魏老心里叹气,还是锐气太盛。岂不知四处树敌者,终难成大事。就像是罗云胜,一直在上眼药,自己这岁数了,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人没见过?看不出来这个把戏?
可是,好端端的,人家为何只针对她呢?必是她处事有不谨慎的地方,把人给得罪了。
就像是现在,自己不过是来瞧瞧,她这嘴里就像是含着利刃似得,刀刀往致命的地方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多简单的道理!不懂得收敛锋芒,没有点谦虚谨慎的低调做派,可惜了这么一个苗子。
这么一想,他就不想多问了。只站下来问说,“跟病人和家属都沟通好了?”
“是!”桐桐面带微笑,看着后面跟着的乌泱泱的人群,“医院该检查的都检查了,昨儿光血抽了七管子,就是不知道诸位去看,是只看看呢?还是要开什么化验单。家属对再化验的事有些反感,片子该拍也拍了,还用再折腾吗?”
顿时静若寒蝉,没人敢说话了。
狂犬病这个,病发了能看出来。可要是没有病发,西医……怎么检查?
就是现在进去,病人肯定没有表症了。其他的……查体?还是拿着听诊器这里那里听一听?叫西医大夫看……其实就是这么看的。
然后大家就看向这个说话干净利落,甚至站在那里瞧着极为洒脱的姑娘,她就那么一本正经的睁着她那清凌凌的眼睛看着魏老。
这不是将了魏老一军吗?
看什么病人呀?检查单子一摞子,看看就得了呗。
马院长尴尬的默默鼻子,这玩意怎么说呢?其实小林说的是对的。大夫开会诊的会议的时候,一定是先拿着各种单子和片子看看,由主治大夫给介绍情况。现在乌泱泱一群的进去,看什么呢?
二院中西医结合科室的几个大夫,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微微一侧脸,嘴角不由的带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来:是啊!看毛呀!!
罗云胜左右看了看,就笑了笑,朝前走了几步,搀扶了魏老:“林大夫,中西医结合的大夫还是能看的。”“中西医结合的大夫……不是不能靠号脉诊断吗?长时间不用,手生吗?还号的准吗?”说着就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看来这位大夫医术高明,很自信呀!那请吧,欢迎会诊。”说着就看这一群人,“还有哪位是中西医结合的大夫,一起吧。”
马院长:“……”所以,魏老来干嘛来了?一个西医的大拿,带着中西医的后辈,来跟中医大夫会诊来了?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就干这个?
他疯狂的给桐桐使眼色:适可而止!
挤兑人怎么还没完了呢?魏老身后真牵扯的挺大的,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家的脸皮给揭了,合适吗?
桐桐只当没看见,还认真的看魏老:“欢迎莅临检查指导。”
魏老:“……”
马院长:“……”
一众医生:“……”医学协会不是个官方组织,所以,大家都很给面子的会长,也是大家给封的,看着魏老的门生故旧,大家乐意追捧。可其实呢,对一个二甲医院,他是没有检查指导的权利的。
中西医的大夫还能说是会诊来了,魏老你……莅临检查指导工作?
咳咳咳!这话何止是揭脸皮了?
狠呀!这话是真狠!
反正都不敢去看魏老的脸了,也不知道老人家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魏老面色沉的很,人到了这个年纪,活的就是个脸。谁都尊一声老,那是一个待遇。可叫一个毛丫头这么挤兑,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是把一辈子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他沉声道:“林大夫客气了!哪里来的莅临检查指导?不过是听闻有治好狂犬病的案例,带着学生过来学习来的。”
“学习呀?”桐桐哈哈大笑,“岂敢?岂敢?我是个纯中医。您能来学习,还带着学生来学习,荣幸之至。您请,但有所问,必有一答。”
“能不藏一手,便不是中医了。”魏老反击了一句,没搭理桐桐,直接进去了。
桐桐笑了笑,紧跟其后,也不辩解。这也没什么要辩解的,事实上,中医到现在都是如此,哪些能教给徒弟,哪些是留给儿子的,这个分的可清楚了。
进的第一个病房是那个四十二岁的男病人的病房。病人有老婆有孩子,家里开个小饭馆,夫妻小店。天不亮骑着小三轮车去菜市场批发菜肉的时候,被野狗给挠了。狗是奔着三轮车上的肉的,他不舍肉,只能撵狗,被狗挠了。
病人思路清晰,说话跟正常人一样,“……谁知道为了那块肉的,差点没了命。这要不是我爸妈坚持,由着我那抠门的老婆处理,我得送回老家自生自灭去。”
魏老看了看,问说,“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睡的也好,吃的也好,还胖了得有十来斤。再不叫我出院,我那饭馆子今年就得亏钱。真挺着急的!”
魏老看了罗云胜一眼,罗云胜马上领会,转身给病人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点水。”
病人莫名其妙,“我不太渴。”
“没事,喝吧!大口的喝。”
水是凉水,他犹豫了一瞬,看桐桐:“林大夫,我能喝凉的吗?”
“温热的舒服,就喝温热的。我给你兑点热水。”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他自己将杯子里的凉水往床下的盆里倒了一半,然后自己利索的过去又接了半杯的热水,咕咚咕咚的喝了。
罗云胜挑眉,看了魏老一眼。
狂犬病人怕水,听到流水声,甚至于听到喝水的吞咽声,喉咙都会发生痉挛。可这凉水兑成温水,又是倒又是接的,水哗啦啦的,喝的时候也咕咚咕咚的,显见是没有这样的症状的。
罗云胜再看看这么多人低声说话的,处处都是嘈杂声,病人也不见惧怕。又看看接近中午的时候,光线明亮的从窗户和大门投进来,阳光洒在病人身上——这是也不怕光。
窗户开着,秋天的微风和病房的门形成了流通的环境,马院长身上的白大褂都被微风吹的轻轻抖一抖,可病人坐在这里,任由风吹着,却一脸的享受。
所有的狂犬病病人的症状,在病人身上都看不到。
他这才过去,“我给你把脉吧。”
病人配合的伸出手。
“这样不行……”罗云胜指了指床,“你躺下,平躺。”
病人又看桐桐,桐桐微微点头,他才去躺着去了。
魏老瞧见了这个小动作,心知这个林大夫诊脉,只怕是随时随地随便什么姿势吧。这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失了谨慎?就看怎么去说了。
病人躺下了,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还怪不自在的,又开始自述病情,“有那么一段时间,脑子里空白一片,不记得事了。听我爸妈说,我是彻底的糊涂了,不认人了都!但是病发前的事,我都记得。发病前一天我店里的营业额是多少,我都清清楚楚。”
罗云胜皱眉:“先别说话。”
病人:“……”水平也不咋地呀!林大夫哪次来不是跟自己说说笑笑的,说烧菜,说做生意这些事。说个不停,也没见不会诊脉,不会瞧病,对吧?
于是,他嘴一撇,也不甚在意的样子。
罗云胜:“……点”你知道别人想请我诊脉开方,得花多少钱吗?现在给你诊脉,你什么态度?
他号脉完,回头对魏老点点头。心里其实是有些惊诧的,真给瞧好了。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的。他给的结论是:“如今看着是挺好的!但是呢,狂犬病有潜伏三十年的案例。如今这说不好是彻底的治愈了,还是暂时性的……我认为还得需要观察。最好是每月来医院做一次筛查。”
病人:“……”可放你的罗圈屁去吧!我一小饭馆的,能挣几个呀?能有多少清闲的时间,专门空出来往医院跑。别说他觉得林大夫给瞧好了,便是没好,他也愿意等病发了再送来给林大夫治疗。吊着自己非得检查出病才能安心,这不是有毛病吗?
他委屈的看林大夫:请来的什么专家来会诊的?打天上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呀!
自然不是打天上来的,他是想往天上去的。
桐桐给他一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看罗云胜,嘴角一挑,问说:“罗大夫没再把出点别的?”
罗云胜:“……”感觉一句答不好,就得掉坑里!
第1235章 心有繁花(102)
还把出什么来?
没有呀!脉象上看,这就是一个健康的四十岁的男人该有的脉象。应该是这段时间在医院吃的中药有调理之用,真没把出别的来。
罗云胜看向马院长:检查是你们做的,病人有没有别的病,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马院长心里翻白眼,一转脸,见魏老也看过来,他就明说了:“从西医的检查来看,没检查出别的什么问题来。大概是三周前,病人感冒过一次,后来吃了一副中药,睡了一觉起来就没什么症状了,也就没再管,病人也没有自述过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说着,就看病人。
病人摆手,“就是洗完澡贪凉,头发湿漉漉的给睡着了,然后感冒了。吃了药就好了……”真的没什么的。
魏老这才从马院长要检查单子:“拿来看看。”
然后各种定期检查的单子拿来一大摞子,魏老从头看到尾,看着检查上显示的怎么的一步一步的治愈的。好了之后又有前面的体检单子,病人其实算是健康的。四十岁了,很多人都有高血压、高血脂甚至于脂肪肝之类的问题,但是此人也没有。还有男性的前列腺的问题,也一样没有。做厨师的,按说长时间的站立,又是切菜又是颠勺的,身上的关节肯定多少是有些问题的……魏老把单子又往前翻看,病人住院一个月的时候,体检的结果确实是有劳损,但最近的检查结果,这个情况已经消失了。
也就是说,彻底的给调养好了。
魏老不免正视起这个年轻的大夫,她桀骜难驯,不是依仗师门,而是自身确实有本事。这水平,绝对是在罗云胜之上的。
他把检查单子递给罗云胜,罗云胜看的特别仔细。看完就看其他几个中西医的大夫,“几位不上前把脉?”
那就号脉看看!这样的机会确实也是难得的很。
挨个号脉一遍,真没发现什么问题。
罗云胜扶了扶眼镜,看林雨桐:“林大夫觉得病人身上还有哪些不协?”
林雨桐眼里带上几分戏谑:“这位大夫……”
“这是罗云胜罗专家。”马院长凑过去低声道,“你不认识?”
我上哪认识去?桐桐微微摇头,而后看罗云胜,“罗专家没诊出来?”
罗云胜闭嘴,转脸去问病人:“你还有哪不舒服,不能困医呀?”
我怎么困医了?病人还莫名其妙呢,“我挺好的!围着医院跑两圈都没问题。”
马院长伸手的住院医就道:“病人这一个月早晚都在爬楼梯锻炼……”意思就是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罗云胜转脸看林雨桐:“望闻问切之下,可以判断现在的情况尚属健康。至于这个狂犬病……”
“先不提狂犬病,只说别的,还诊出什么来了?”林雨桐盯着他的眼睛,问的很认真,“不用顾左右而言他,干脆了当,这么多人等着呢。别拉扯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诊出来了就是诊出来了,没诊出来就没诊出来,多大点事?”
罗云胜不由的冷了面色:“愿闻其详。”
桐桐指了指病人的手腕,“罗大夫再去诊……”罗云胜去搭脉。
桐桐看他,“别带情绪,不是来学习的吗?平心静气,闭上眼睛,重点放在寸脉上,仔细捕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罗云胜越发的心潮起伏,在这么多人面前,你这是在教我吗?
半天心绪无法平,桐桐皱眉:“换人吧!罗大夫稳稳情绪再说。”说着,就看之前把过脉的一个年长的中西医大夫,“您要试试吗?”
这老者淡然一笑,这有什么呀!达者为先嘛。他坐在病床边上,按照这个小林大夫说的,闭眼,重点在寸脉之上。好半晌,从手腕换到耳后的脉上,才好似捕捉到那么一丝异样的跳动:“这是……”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确实有一丝异样。”
一个脉,他诊断了八分钟。
桐桐微微颔首,这个大夫的水平是有的。她肯定的点头,又看其他几位大夫,“要不要试试看。”
然后轮换着去试了,又有两个大夫在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感知到了,可其他的估计是没那么耐心,三五分钟没感知到异样就收回了手。
桐桐这才看向病人:“本来是想出院的时候问问你的,但现在这么多大夫在,我就想问问,你店里,或者你住的地方,是否半年以内装修过……或者添置过什么家具……”
病人皱眉,装修肯定是没有的,新家具也不可能买。才要否认,他突然想起来了,“用油漆写招牌,新买了油漆最后没用完,就在我的床下放着的。”
“你多是一个人住,不跟妻子一起,对吧?”
“神了!您怎么知道的?”
“我给你爱人诊过脉,你爱人并无异常。”
对对对!“我晚上要看店嘛,就在杂物房的小隔间里睡,里面刚好能放个架子床。架子床上铺放杂物,下铺我睡!床下面堆点衣服鞋这些东西……小半桶油漆,我在床下面最角落里塞着呢。是有点味儿,但影响不大吧……”
其他人却懂了,这是非常轻微的一种中毒症状。
马院长就赶紧问:“有过类似耳鸣、咳嗽、流眼泪这些症状吗?”
“我是厨子,那抽油烟机呜呜呜的,听的多了肯定耳鸣呀!整天烟熏火燎的,有点咳嗽、被熏的流眼泪……不正常?”
是!他的职业叫他忽略了他的异常。病人没说,谁去查是否有中毒呢?便是彻底的体检,也不会好好的就去测这些项目呀?
马院长看魏老:“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确实是没查……不清楚这个状况。”
桐桐站在边上看着魏老淡淡一笑:“还有两个病人,还要再看吗?”
又是噤若寒蝉:这可怎么说呢?魏老坚持认为中医离了现代的检测手段,就不能独自诊断。可现在有个小中医大夫,站在他的面前,一巴掌给抡脸上了。
西医没检查就不知道的事,人家号脉把出来了,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魏老往出走,也没有去看其他两名患者的欲望了。走到门口了,回头又看桐桐:“年轻人,还是要相信科学的。”
桐桐也看他:“当然要相信科学!我家最不缺的就是科学家,我怎么会不信科学。可是,老人家,医学是科学,不是科技。医学也是经验,不是打着科学的旗号再去用人命不停的尝试。”
说着,就越发严肃的盯着他,“听说您连《伤寒论》这样的著作也是反对的,那我作为晚学后辈,能不能问您一句,您知道这《伤寒论》是怎么来的吗?”
魏老一言不发,只听这姑娘语气不疾不徐,她说:“东汉时期,桓灵二帝在位之时,共发生了八次瘟疫。献帝时期,瘟疫更加流行,其结果是十室九空。只张仲景一个家族,原本是二百多人的大族,可这几十年的时间,人口锐减三分之二。一部《伤寒论》,是张仲景见过太多的因为疫病的病患总结得来的。这不科学吗?难道现在所谓的科学,不需要更多的病来研究吗?那么多的人被疫病带走了生命,一个大夫将其总结归纳,形成了一部书,一部本可以叫后人少走多少路的书,敢问,魏老,它究竟不科学在哪了?或者说,洋人的科学是科学,我们的科学就不是科学。我们若是愚昧的没有自己的科学,为何传承千年,不断文明的只有我们?”魏老默默的跟这个后辈对视,而后缓缓的收回视线,抬脚走了。
罗云胜朝桐桐冷笑一声,才要跟上,桐桐就说,“罗专家,您是魏老的后辈,老人家的风湿很严重,得抓紧治呀。您是中西医方面的专家,这点病想来问题也不大。那就祝魏老健健康康、延年益寿吧。”
这话说的,不少人瞥见了罗云胜的脸色都案子偷笑。
名医?名医的脸忒不值钱了,被人把脑袋摁在地上反复的摩擦。
罗云胜什么也没说,僵着脸走人了。
吴树到的晚了,之前一直站在最末尾,也没人注意到他是谁。就是现在,也依旧没人注意到他。他手里拿着电话,这会子退到一边,看着师妹站在病房里,目送这些来找事的离开。有好些大夫并没有跟桐桐怎么不睦,反倒是走的时候跟桐桐笑了笑。
来是凑热闹,凑热闹完了,人家表示:我们没想得罪人。
马院长追着送去了,走的时候又抬手点了点桐桐。
然后人走完了,吴树才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大师兄,都听见了吗?”
柳权‘嗯’了一声,“告诉桐桐,叫她别怕。得罪就得罪了,没什么要紧的!还有什么什么协会,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很应该整顿了。先挂了吧,那边不忙就叫桐桐回吧。”
好的!知道了。
吴树挂了电话,冲桐桐摊手,“本来怕你应付不了,电话都给大师兄接通了……”谁知道你摁住人就往死了的踩!不用问都知道,今儿这事转眼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他伸手叫桐桐,“走!回家。没什么大不了的!”
桐桐就笑,扭脸跟病人说,“再住三天,药我也调整了,那点毛病三服药就好。完了就出院。”
好的!好的!
跟吴树回去的时候,师父在院子里修剪海棠。
桐桐乖乖过去:“师父。”
孟老就笑:“莫怕!天塌了有我撑着,没我了还有你师兄们。他们的医术都不错,但进取却难。你能进取,那你就只管往前跑……”路障我们给你清!
怕个什么?
第1236章 心有繁花(103)
大师兄很给力,隔了两天,在卫生部门的会议上,他就公开提了,要对一些医疗组织重点审查清查。在会上直言:成立协会的目的,该是以医疗服务,医疗共享为目的的,而不是为了某些个人,更不能形成一些以利益为纽带的圈子……
光是这一个事,他在会上批了十五分钟。
坐在下面的,不乏魏老的门生。这话刺耳,但却无法反驳。说到底,大夫这个行业,是个技术性行业。专业领域里,人家牛,人家堵了你的嘴了,那你就是说出大天去,也说不到人家没理上。
况且,狂犬病的治愈,这是个很有突破性的医疗成果。不要觉得每年因此感染的人少了,这个成果就无用,并不是这样的。说到底,人和自然还是要共处的。若是消灭这种病毒,或者能有效的治疗它,那这意义绝对非凡。
下面已经报上来了,而今已经进入了正式的流程了。该肯定还是要肯定的,这不是看谁的面子就能否定的事,对吧?再是魏老的学生,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别说是学生了,就是亲儿子坐在这里,也不能信口雌黄。
看着坐在那里批的严厉的柳权,有什么可说的呢?人家有底气,自然就说的气话。
可不就是如此!柳权坐在这里,看着这么多人手里拿着笔不停的记着,然后对他的提议,全票通过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呢?就是那种扬眉吐气。只要能耐到了,一个个的都少哔哔。
从会议室出来,坐在办公室里,松了松衣领,很是常舒了一口气。
他摸出手机,给桐桐打电话:“在哪呢?”
“在研究所这边。”
干什么?
“这边有实验用的猫、狗、马、牛、猪,我试试中药在这些动物身上的治疗效果。”狂犬病虽然说常见的在猫狗身上,可有时候一些家畜也会被感染。像是马、牛、、猪,都是如此。但像是禽类,别管是家禽还是别的,都不会传染这种病毒。就连老鼠都不会被传染,可就奇怪了,人就会被传染。
这也是一件比较迷的事情。
柳权问说,“好用药吗?”毕竟是中药。
那这就是中兽医的事了。其实,中兽医有动物开中药的习惯,怎么喂他们是专业的。桐桐点头应是,“就是药量的掌握上,我也是第一次操作,才摸索呢。”
“试好了直接写一份报告,给我送来。”
好的!
挂了这边的电话,手机又响了,是吴树打来的,“桐桐,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一块吃顿饭。”
“去师父那儿吃饭?师父不是不在吗?”
“不是师父……是斯业上次说的,可以扩大合作对象,这次约了五六个,请的是高媛做中人……你跟斯业不过来?”
这个事呀,“他未必有时间,上午还说约了飞行学院那边的谁吃饭。我过去吧!你定好地方,把地址发给我。”
好!
这么一安排,晚上不能回家吃饭了。她先给林疏寒打了电话,电话没通,这肯定又是开会呢。干脆又发了短信,告知了一声,今晚两人都不会吃饭了。估计林疏寒也未必有时间回家吃。这边处理完了,又给王姐打了电话。今晚上的饭不用准备那么多了。
安顿好了,地址也发来了,桐桐就往出走。
因着是徐丰田提议的,她对这小子的印象并不好。因此,一边往出走,一边给高媛打电话,打听这个徐丰田的事。
高媛活动了活动脖子,“徐丰田……你指哪个方面?”
“他是想求医的。”桐桐就说,“他的病……不好启齿。”
高媛‘哦哦哦’了好几声,“这小子……有些荤素不忌,明白吗?”
荤素不忌?是说男女关系混乱?
“不止男女……他也交男朋友,都是圈子里传的。喜新厌旧的,一年能换好几个……”
林雨桐:“……点”她还以为这小子对谁用强了,或是始乱终弃了,人家姑娘家里必是出身医学世家,有人用的一手好针灸之术,可听这意思,不是对人用强了,纯粹就是一花花公子。那他这病,就是情债。
高媛低声道:“这些二世祖,都是一个德行。换女朋友换的勤,但基本都是你情我愿的。像是他们这样的,很多……往上凑。有些追明星,有些追模特的……谈一场的多,有结果的少,但都是各取所需。徐丰田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是男女不忌……其他的,我倒是没听过什么恶迹。你要是不放心,回头我再打听打听……”
“不用了!”桐桐靠在车边,“我跟单独谈谈。”
也行,“今晚我准点过去,约的这几个人呢,都挺靠谱的。”
那就行。挂了电话,桐桐给吴树把电话打过去,说给高媛干股的事,“……一码归一码,她这人名利欲不强,但总不好过分耗费人情。她掺和是给他爸以前的部下帮忙,但咱们心里得有数……”
“这个大师兄已经提过了,我在心着呢,回头单独谈。”好。
时间还早,桐桐给徐丰田打了电话,在酒店里进了别的包间。
徐丰田殷勤的给桐桐倒茶,“林姐,这是龙井,我自己带的。听说金工爱喝龙井,我特意找来的,都是特供的品级。”闻见了!很熟悉的味道。
这小子还挺会钻营,奔着四爷的喜好行事。
桐桐看他,直接就道:“你这个病啊,是情债。”
什么意思?
“你想想,你有没有交往过学中医的男朋友或是女朋友。”她吓唬他,“我不是不给治,而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身上的穴位这么多,他怎么下的针,只他知道顺序,深浅……一个不好,你可就废了。要想解决身上的问题,你得争取人家的谅解。”
徐丰田都傻了,“您说……针灸还能叫人致病?”
“不止针灸,就是按摩也可以的。”桐桐看他,“且神不知鬼不觉。”
徐丰田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脸红成一片,“那个……我不瞒您,我确实是交往过一个男朋友。是在同□□里认识的,都是同道中人,也确实……就好了。交往了有半年……他那人执着的很。谈着呢,就想去国外结婚,又说要指定我做他的监护人还是什么的……”
说着,他就磕巴起来了,“我……我跟他交往是认真的!不存在欺骗。但是对未来的规划不一样呀!我可以这辈子都不结婚……但是只跟一个人挂一辈子,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到那个份上了。那当然就分手了呀!”
他给你针灸过?
“嗯!就是喝醉了他帮着我醒酒来着……”
桐桐倒是有些惜才了,真的!一个年纪轻轻就能把针灸练到这个份上的,绝对是一大才。
至于说感情上的事,取向上的事,这都是个人的事。尊重人家的选择,这有什么呀?她对这个事真没偏见。
桐桐就说,“他是什么情况,家里是行医的?”
“对!但应该没什么名气,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中医大学毕业……在家里开着中医诊所……”
桐桐沉吟了一瞬,“这样,你回头去找他,你们的事慢慢的谈……他呢,你问问他,有没有意向换个工作,我需要一个助理……”
徐丰田秒懂,这其实还是替自己收拾烂摊子呢。跟在这位的身边机会多难得呀,多少人求都求不到这个机会。便是对他情感上有亏欠,可这么安排,多少也会叫他心里的气顺一些。
桐桐白眼一翻:你真想多了。告诉你真相,是我还你的人情。病我不可能给你治,你伤了人家,这笔账你还了,请人家给你治去吧。想要这个人,纯粹是因为这是个中医怪才。
中医上,太缺这种人才了。
徐丰田给桐桐斟茶,又低声把今晚要请的人背景都说了一遍,谁家是个什么情况。
晚上高媛作陪,桐桐跟这些人认识了一下,还别说,这次来的都是家里靠谱的后辈,说的都挺投契的。徐丰田像是个打杂的小二,给这个斟酒,给那个倒茶的。别提多乖顺了。
因着说的投契,晚上桐桐都不免多喝了几杯。
结果一出来,就见四爷从酒店外面进来,桐桐立马笑的眉眼弯弯,远远的便伸出手,“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家金工。”
四爷就笑,一手拽着她,一手腾出来跟人家握手。
小夫妻关系好,刚才还干练的不得了的人,这会子笑的像是孩子似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客套了几句,吴树就先说,“你带着桐桐先回,这里不用招呼。”
这是真喝的有点多。
四爷摆摆手,揽着桐桐往出走,“喝的什么呀,还能给醉了。”
“不知道……”桐桐觉得脑子挺清楚的,“徐丰田给叫的酒……颜色特别好看,特别好喝……”
爱喝呀?
“嗯!可好喝了。”
那回头我学调酒去,咱在家调酒,想怎么喝不行呀?就那么贪嘴,瞧给喝的。
回去的路上絮叨了一路,桐桐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的。她想开窗,可深秋的天,四爷能给她开窗?这一憋闷,一路被絮叨的,下车的时候,四爷还在那里问:“想吐?别忍着……吐吧。”
不想吐!她一转身,将四爷给摁车上,直接咬嘴唇。
四爷:“……”
下楼准备夜跑的林疏寒:“……”算了,今晚不锻炼了。
第二天早起,林疏寒过来吃早饭,桐桐还在那里高兴的跟他分享昨天在外面见了什么人的事。见人是很重要,“但在外面喝酒要克制。”
可那酒特好喝呀!
四爷慢悠悠的端起豆浆,“是味道甜吧!应该是红石榴糖浆放的多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四爷一边慢悠悠的喝豆浆,一边似笑非笑的看她。林疏寒:“……”所以,人家早早结婚不是没有道理的。
调情什么的,不会羞耻的吗?
第1237章 心有繁花(104)
初冬来临的时候,各种宣传铺天盖地,桐桐的照片连同治愈狂犬病的消息频繁出现在媒体上。这个消息先是卫生部门内部的官网上报出来的,但其实关注这个不多。
可医疗的进步,这是大事呀,就有相关的部门帮着联系采访,要大力宣传。
而姚芳又本身在宣传部门,郑彬的母亲吴阿姨也在宣传部门,这很多事情发力不发力效果格外明显。一发力,真就是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都是消息。
几乎是同时,这样的消息也出现在很多国际媒体上。有专业的媒体,也有大众的媒体,好似一夜之间,知道的都知道了。
宣传的广泛的桐桐都不能去医院门诊了,因为门诊号黄牛票抢出了天价。
金老师和曾老师打电话,“暂时别回来了,找瞧病的太多了。就说太忙了,暂时回不来。回头有空了,周末我们去看你们也是一样的。”也行吧。
然后京大又打电话,是问给他们一张照片,还是他们来帮着拍一张,要挂在学校的明星路上,也要陈列近校史馆的。
桐桐就说:“学校以前留档的照片……”
结果话没说完呢,林疏寒直接给拦了,“我们拍好给送过去。”
哪有那个时间?
林疏寒找相机,“我有时间,我给送去。”非拉着桐桐去书房,给桐桐拍了好几张照片,专门给学校送过去了。
于是,这天林方苒一下课,就看见教学楼下悬挂着红色的横幅,写着祝贺我校某某专业某某级林雨桐同学……
横幅没看完也知道恭贺的是什么事。
果然,去食堂的路上,两边挂的都是二姐的照片。照片应该是在书房拍的,身后的背景是一架子书,再配上她干净利落、书卷气中带着的几分英气,更觉得好看了。
当年那个壮壮的二姐早已经淡去了,谁能想到那样的她会这么的出众耀眼。
正看着呢,手机响了,是奶奶打来的,“方苒,周六回来一趟,你爸也回来,给你姐庆祝庆祝。”
“周六?”
“怎么?不方便?”
也不是。只是一般情况下,周六得先给姥姥买一周的生活用品和食材。这个周又有点特别,就是……天冷了,这个月也月底了,该去监狱里探监了。
但是,庆祝这个事,确实是大事。她停下来,看着二姐的照片,问说,“没不方便……就是问问要顺道买什么东西吗?”
“不用了!有保姆,你早早回来就好。”
嗯!好的。
挂了电话,她还是站着没动。看着二姐嘴角挑起的那一丝淡然的笑意,她的嘴角也勾了一下,转身走了。她得抽晚上的时间先去看看姥姥那边的情况,买东西其实是小事,关键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很多事都得自己帮着干的。
晚上的自习是不要想了,买了许多的东西,又把常备药给买齐了,给姥姥送过去。
彭姥姥住在小公寓里,电视看着,新闻上播放采访二姐的新闻。她扫了一眼,抓了遥控板把声音调小,这才问说,“是找不到戏曲频道了吗?我给你找出来之后你只开和关就行了,别的不要动,就一直是戏曲频道。”
彭姥姥叹气,“你妈她……呆在里面挺好的!就她的脾性,看见这个……心里又得……”
“姥姥!”林方苒将遥控板重重的放下,“我爸跟我妈离婚了,我二姐他们跟我妈再没关系了,别往一块扯了,成吗?”
行行行!不说了。
彭姥姥指了指墙角放着的包,“那是给你妈准备的东西,你看看还缺什么不?周六几点过来接我……”
“星期天去吧,周六我有事。”
每个月都是月底去,这突然该时间,你妈得着急的,“什么事呀,不能挑开。”
“一个教授的讲座,很重要。”林方苒觉得撒谎越来越顺了,来回的这么应付,真的是叫人筋疲力尽。她就说,“所以,我今晚不是过来了吗?”
彭姥姥点头,这也是正事。
林方苒赶紧打岔,“那什么……还有什么需要我做。”
彭姥姥指了指阳台上的篓子,“棉衣、大床单被罩……洗出来也晾不上去,胳膊疼的抬不起来……干脆也没戏,还说等周末你回来……”
林方苒什么也没说,去阳台上洗衣服了。塞洗衣机里,摁了开关,又回来把东西给塞冰箱里,然后拿出药盒,把每天要吃的药都给放好,“千万记着,别吃荤了。胳膊疼……是不是没吃活血通络的药?”
“不顶用!那就是止疼的。吃就不疼,不吃就疼。吃下去胃就坏了……干脆就没吃。”彭姥姥揉揉肩胛,“倒是膏药顶用。”
可膏药顶用,我也不能天天给你贴了再给你揭呀!
林方苒就说,“回头我找一家距离近的中医馆,或是养生按摩的地方……我给您办个卡,哪怕叫人家给你按摩,再顺手叫人给贴个膏药,成吗?”
也行!
去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她又说,“姥姥,我回头给您买一个晾衣架,不用在高处晾晒。晾衣架撑在阳台上,抬手就晾了,还能晒被子,成吗?”
“地方太小了,放个晾衣架,绊来绊去的,我不如前两年利索了,人一迟钝再给摔了……”
林方苒再没说话,她给把棉衣毛衣各种的都给洗了,甩干,然后晾晒上去。被罩床单拆下来换成干净的,再把用过的给洗了,晾上去。上面挂的满满当当的,“等周末晚上我来收,您别管了。”
说着话,又去卫生间,“姥姥,我给您洗澡。”
好!来了。
收拾完,把卫生间拾掇了,把家里的垃圾都带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也就是学生宿舍没有宵禁,要不然赶回去,肯定是来不及的。
夜里,一样是车水马龙。她走在马路上,初冬的风吹着,刮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这一瞬就觉得特别累,特别特别的累。
她把电话给彭唯宽打过去,好半晌那边才接起来。隔着电话,能听的出来,那边像是在聚会,有老人的声音,有孩子的笑声,有电视上放综艺节目的声音,很嘈杂。然后彭唯宽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林方苒:“……”突然不想说了,她挂了电话,继续走她的。
一直到很晚很晚,也没有电话再回复过来。
宿舍的同学还在那里讨论二姐。比较八卦嘛,就是学兽医的,结果成了中医,现在读研,又治愈了狂犬病,觉得经历比较传奇,特别励志。
而且,大家拉她加入讨论。
之前自己没宣传的人尽皆知,但是现在,关于二姐的家庭情况,那不都在个人的简介里吗?自己的父亲是林有渠,二姐的父亲也是林有渠。那宿舍这些人能不知道吗?
大家就是单纯的好奇二姐这些自学的经历是不是真的。她一边泡脚一边笑,“真的!很厉害的中医大夫。”
“你平时那么低调……”
“主要是都挺忙嘛。”
对!能想的出来有多忙,“见面也少?”
“这个周末能见,我奶奶想在家里庆贺一下。”
“你今晚是抽空给姐姐买礼物去了?”
林方苒:“……”这可真是提醒我了!对!还没买礼物。
可该买什么呢?
最后买了一个八百多的水壶,方便携带,材质安全,保温效果特别好。
于是,周六桐桐就收到了这个礼物,真挺使用的。
桐桐是有些惊讶的,她竟然会特意买礼物。
“就是看着实用,随身带着吧。”林方苒不好意思的笑,“就是想着出去开会接诊之类的,人家表示重视都给瓶装的水,多是冷的。二姐你一般不喝冷水,还喜欢喝茶。这个也能泡茶,自带滤网那种……”挺好的。桐桐直接递给保姆,“帮我洗一下,就用这个泡茶试试。”
林方苒找话题,“二姐,今年的医疗这一块的新人奖,会有你吧。”
不会,“治愈,跟药剂的批量生产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桐桐给她扔了个橘子,“慢慢来吧,这不是着急的事。”
“有时候国外的奖项倒是比国内更快一些。”
桐桐就笑,这也是实话。她主动问方苒:“换了专业之后怎么样?还行?”
嗯!还行,基本没什么影响。
林有渠在那边笑着叫桐桐:“姐俩说什么呢?赶紧过来。”
怎么了?
林有渠就说,“你现在在病毒领域这个成就,学校的意思是,可以提前申请研究生学历,相关的论文只要过关,就可以了。”研究生嘛,不就是要培养科研的能力吗?她有了,这就行了。没必要非按部就班,没意义。
桐桐点头,无所谓,怎么都行。
“那这以后是去医院呀?还是去研究所?”
“两者兼顾吧。有些研究,脱离不了医院,也脱离不了病人。”
也对,“那这两年主要都是攻克狂犬病?”
流程性的东西就先不浪费时间了,至于下一步,“还得跟老师他们商量一下。”
正在这里说话呢,桐桐的手机响了,是肖若的号码。她赶紧接起来,结果那边是白云的声音:“桐桐,你姥姥没了。你告诉你哥哥一声,我联系不上你们……”
桐桐皱眉:“肖若呢?”
“锻炼完了以后累惨了,睡了。”
就说呢,你能拿到肖若的手机。
桐桐挂了电话,那边也再没回过来。
她看林疏寒,走过去低声道:“姥姥没了。”
林疏寒皱眉:“谁打给你的?”
“她!”
林疏寒把扒拉干净的柚子瓣给桐桐:“吃吧。”
出席葬礼什么的,大可不必!
第1238章 心有繁花(105)
人没了,桐桐只当没那么回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了。
白云犹豫再三,没有敢再用肖若的手机给桐桐打电话。她走进房间,想悄悄的把手机给肖若放回去,可这一动震动,肖若一下子就惊醒了。
这猛的一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就身边,靠的这么近,可不把人吓了一跳。
她失声一下子就喊了出来,保姆急匆匆的进来,赶紧将白云隔开,低声道:“不是说了,睡觉别进来吗?”
白云:“……”
肖若捂着胸口看向白云,“谁叫你进来的?”
保姆尴尬的很:“……那个……你睡着了,肖欧说留海长了,剪留海去了。我去市场买的水果多……搬不回来,遇上了帮个忙……”
肖若看着白云手里的手机,抬手夺过来,“你拿我的手机干什么?”说着就看了起来,上面的通话记录还没删除,她皱眉看向白云,“你打搅我姐干嘛?”
“你姥姥……你姥姥没了……”白云被女儿那防贼的眼神看着,心里特别难受,“我刚接到电话,说是你姥姥没了……我给你姐和你哥打电话得说一声……”
肖若就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看她,“姥姥没了,你是亲生女儿,你为什么不赶紧去,看看怎么样了。”
正常的逻辑不应该是这样吗?先赶紧去看看……然后在路上联系丈夫,这个时候再说其他。你怎么会第一时间是想着用我的手机给我姐打电话?这葬礼,你这个亲生女儿不操持,偏叫外孙女是什么道理呀?
她没再吵,死者为大,丧事总要办的。因此,她只道:“那你赶紧去忙吧!我这里有保姆,肖欧马上就会回来……”
白云能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走到小区里了,这才给肖允谦打电话。可是电话打了一遍再一遍,始终都无人接听。她上了出租,不记得是第几次的拨打这个电话了,电话总算是接起来了,可紧跟着,便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的声音,很轻柔的‘喂’了一声。
白云皱眉:“你是谁呀?”
那边就笑:“是师母吧?找肖老师吗?肖老师昨晚熬了一晚,在办公室睡了,才睡下。我是过来帮着整理资料的……要我叫一下肖老师吗?”
白云握着手机的手直发抖,但这不是一般的事,是母亲去世了。她‘嗯’了一声,“叫吧。”
那边的声音通过电话清晰的传入耳中,先是那个女学生挪动椅子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紧跟着,是直接开门的声音。
是的!办公室分内外两间,里面是休息室。
而休息室是私人的领地,她没听到女学生的敲门声,只听见直接开门的声音了。
然后是特别轻柔的声音在喊:“肖老师……肖老师……醒醒……”
老肖含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怎么了?”
白云只觉得浑身都开始颤栗了。一个男人,一个身为老师的男人正睡着呢,对闯到床前的女学生不感到惊讶,而是能躺在那里自然的问一声‘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紧跟着就听见这女生又说:“电话,打了十来通了,怕是找您有事……您接一下……”
老肖还没说话,又听女生说,“今儿有点冷,披着大衣吧……”
悉悉索索的得有十几秒,才传来老肖的声音:“喂——”
白云强忍着怒意,只说了一句:“我妈没了,人在九院。”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一路上她将电话仅仅的窝在手里,在医院看到了等着家属来的疗养机构的负责人。
老太太在病床上,干瘦的真如同桐桐画里的样子。她看了之后,将白布又重新给盖上了。负责人在边上道:“之前给您打过电话,通知给您了,说是老太太的心脏好似有些不舒服,叫您抓紧给老太太瞧瞧……老太太一直说她外孙女是名医,你会带着去瞧她的,所以,我们再怎么说,她也不去医院。”
疗养机构是有大夫,都是签的社区诊所的那种大夫给负责,平时量量血压血脂,检查一下身体是可以的。按时也能给打一些预防心脑血管病的针,有个小病及时就给处理了。但这都是得通知家属的。就是之前在每月的检查中发现老太太血压高,问的细了才知道老太太的心脏也有不舒服。这不是就通知给家属了吗?
可女儿没及时带去检查,老太太呢,又不让疗养院送她去医院。
这个疗养院是没法子决定的,因为去医院得花钱的。非给送去了,完了家属不认账,找谁去?
不知道怎么的了,早起还好好的,按时吃的早饭。然后在活动中心一块看电视呢,人突然就没了。等人发现的时候,身体其实都有些僵硬了。毕竟,坐在轮椅上,靠着睡觉打盹的老人很多,谁也不会在意。到底是几点没的,这个也说不好。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送医院,叫医院判定一下怎么死亡的才行。
然后家属来的很慢,可能是住的远吧,打了电话之后,差不多三个多小时了,才赶来。老太太彻底的僵硬了。而且……睡不平展了,只能就是那么一幅姿态。
真要是找后账,叫自家承担责任,这其实挺冤枉的。
真不是咱们失职了!
可现在看着家属,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话了。
正想着怎么说呢,一个男人急匆匆的过来了,很气魄的样子。负责人只得退到一边,先叫家属处理丧事吧。
白云看向肖允谦,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肖允谦看了看白云,看了看老太太的身子那奇怪的姿态,就看向负责人:“怎么回事?”
反正就这么回事,负责人说了一遍,“我们是有记录的,通话记录,通话录音都是留着的。”
肖允谦沉默了,跟负责人道:“辛苦你们了,不是你们的错。”
那可太好了,那就请签署这几份协议吧,别回头又算账。
肖允谦接过来看了看,而后递给白云:“签字吧。”
白云什么都没说,签字了。
负责人道了一声节哀,赶紧溜了。
肖允谦忙着联系殡仪馆,联系丧葬公司,将葬礼的事委托出去。这就好处理了,人得带走,怎么穿戴怎么整理仪容,那是殡仪馆的事了。人拉走了,肖允谦带着白云开车,得跟在后面。
白云看着窗外,这才道:“你给桐桐和疏寒打个电话吧,之前我用若若的手机打了电话,话没说完桐桐就挂了……”
肖允谦摸电话的手一顿,“桐桐最近很忙,新闻你也看了,她是真的挺忙的。做科研的就是这样,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是忙。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摘了桃子了。人已经没了,也不是说人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再加上老太太现在的样子也不太好看,我的意思是,葬礼的事不用惊动孩子们……叫孩子们想起老太太的时候,脑子都是好的时候的样子……”
白云沉默了良久,这才道:“不管怎么说,桐桐都是我妈给带大的。真就是没有对她好的时候?那么小,一把屎一把尿的,三春三夏才能养成一个孩子……这些辛苦总也是没假的吧。”
肖允谦:“……”之前桐桐不都说了,你妈是为你,也不是为她的。这话该怎么说呢?他直接就说,“要是现在不强求,你将来到弥留之际,说不定还能把桐桐叫到病床前;你要是现在非强求……”
白云这才不再说话了。是啊!老太太是替自己看孩子,该感激老太太的是自己。转嫁到桐桐身上,她只怕会一笔一笔的跟自己算一下这个人情情分吧。
又是沉默,快到地方了,白云才道:“通知亲友的事……”
你还有什么亲?你现在还有几个友?
自己是女婿,不可能以自己的名义来发这个讣告吧。
他就说:“那你通知吧!我哥嫂那边正闹离婚,我妈身体也不好。我通知到,他们人可能是到不了的,礼金想来会到的。”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肖允谦认真的开车:“……”那要不然呢?还要我做什么?我帮着料理了,但不能披麻戴孝给你妈当孝子,也不能以我的名义办丧事,我妈还健在呢,真不合适。他假装没看懂白云的意思,只问说:“衣服该给老太太置办了……挑好的。还有骨灰盒,这个不能马虎。对了,墓地不用重新买了,跟老爷子合葬就行了,回头换一块夫妻的墓碑就行。”
白云再没有说什么了。
这个葬礼简单到什么程度呢,简单到参加葬礼的不到二十个人,一半是白云的朋友,一半是以前的老邻居。
这个说:“怎么一个后辈都不通知?这葬礼也太冷清了。”
白云能怎么说?只能道:“我妈临终前说了,不叫打搅孩子们。桐桐的事特别重要,怕耽搁她,也怕影响她的情绪,再耽搁了大事。想等她手头的事完了再告诉她。疏寒呢,去参加什么会议去了,人不在,也赶不回来。”
那倒也是!
“老太太怕闹,越发的爱清净了。只想着安安静静的走,不给人添麻烦。我想想,也行吧,最后一件事了,按照老太太的心意办吧。”是啊!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
所以,桐桐兄妹没参加婚礼的事,就被白云这么给掩盖过去了。
医院的廖主任心里叹气:桐桐哪里忙了?听同事说,昨晚上一伙子人给桐桐庆贺去了,闹了半晚上,喝多的不是一个两个。这是忙吗?
这是连一点脸都不肯留呀!
其实桐桐那孩子是个挺讲人情的人,能叫一个讲人情的人做的这么明显,那一定是心里恨极了的!
第1239章 心有繁花(106)
桐桐伸出双手,递给肖若,“来!可以,再来一次。”
肖若站着,双手吃力的抓住姐姐的手,一步一步的朝前挪。
桐桐盯着她,从开始的扶着,七八步之后,就变成了虚扶。肖若微微顿了一下,就想去抓墙边的扶手,桐桐一把拦住了,“可以的,往前走。没事,摔不了,我能接住你,过来!再走两步。”
肖若咬牙,从来不知道这一步一步走的这么的艰难。
一步,两步、三步……五步……八步……
第九步还没迈出去了,肖若就觉得双腿发软,眼看要倒下。桐桐抬手一捞,把人给接住了,“瞧!这不是没摔着吗?”
然后又扶住她,“来,下蹲……一点一点下……”
“我挺重的!”
“我拉的住,来!可以的。”
肖欧站在外面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她看见肖若一点一点的蹲下去了,眼看要摔了,林雨桐一定能稳稳的扶住,从没失手的情况。
平时自己一个人想陪她训练,那是绝对不行的。她不敢!所以,白天都是康复老师过来,加上她和保姆,三个人陪着她训练的。晚上靠着墙走是可以的,不至于摔着。但是肖若就是不敢,甚至平时站的好好的双腿都会打颤。
说到底,还是没那么全心的信赖自己吧。
肖允谦回来的时候,肖欧‘嘘’了一声,叫他朝里看。
里面小女儿笑容灿烂,要摔了也放下的往下摔,桐桐总是能精准的接住。两人一边活动一边说说笑笑的。不过是累人就是了!若若一身的大汗,桐桐也是汗顺着额头往下掉。
半个小时,累的不成了。若若躺在地上的地毯上,桐桐上手给放松肌肉,又是十多分钟,这才拉了若若起来,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卧室去。
真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能走了!
桐桐说肖若,“晚上看几页书,擦洗了就赶紧睡。”
肖若摆手,“没事,我以后肯定敢走了。除了针灸,你就别陪我了。”
“有空就陪你,没空你自己抓紧。等你能从卧室走到卫生间了,再就能进行下一阶段的用针了。”
嗳!
桐桐出来的时候顺便给把门带上了,这才跟肖允谦搭话,“肖叔叔回来了?”
“回来了。”肖允谦朝里指了指,“有进步?”“康复的不错。”桐桐说着就往外走,然后跟肖欧道谢,“送那么多水果,太客气了。”
“肖若听说金家叔叔阿姨要来,叫买的。都是南边空运来的,给老家带吧。”
好!
很客气的告辞,肖欧目送她出了单元门这才回来。
可桐桐一出单元门,就看见站在外面的白云。
她点了点头,然后自然的路过。白云想伸手拉一把,桐桐一个侧身,避过去了。
“肖若的情况……”白云只能说这个,喊住桐桐。
病人家属关心病人的情况嘛,桐桐就站住脚,“情况挺好的,若是抓紧的话,明年春天就能自己在小区里转转了。跑步有些难,但是出门转转,不去拥挤的地方,自由活动是可以的。”
白云着实惊讶,她问过廖主任。廖主任就说过,若若这种情况,她就没见能站的起来的。可就是这么一个被判定了截瘫的人,真给治好了。
这医术……
白云心里艰涩的很,“那就好!我就放心了。还有,你结婚了,得抓紧要个孩子……”
桐桐抬脚又走了。
白云追了几步,拽住桐桐的衣襟,“我遭报应了……肖允谦出轨了……”
桐桐嗤的一声,摆脱她的纠缠,大踏步的离开了。
白云站着原地,看着桐桐朝隔壁单元去。那边的感应灯一亮,她才注意到,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那里。这个女婿她更陌生。
站在这里只能听到一个很干净很温和的声音问说:“今儿怎么这么长时间?”
“陪着练了半个来小时。”
“能走几步了?”
“今儿自己走了十二步……哥回来了吗?”
“还没!说是区里开会……”
然后单元楼门关上了,声音被隔绝在里面了。
白云坐在长椅上,竟是不知道坐在这里好呢,还是回去好呢。回去是自己一个人,那么大个家,冰冷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坐在这里,亲近的人都近在咫尺,可她却觉得像是隔着天涯。
在老太太去了之后,这种感觉更明显了。心里就像是塌了一角似得。
她想起了桐桐的漫画,这孩子当时的感觉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呢。天大地大,有屋却没家。
冬日的冷风吹着,天上慢慢的又飘起了雪花。不远处车灯一亮,有车停在停车位上,然后有人从车里下来了,不是疏寒还能是谁?
她站起身来,才要喊一声,却见疏寒又弯腰钻到撤离去了,然后拎着什么东西,这才关了车门。她朝前走了几步,疏寒该是没看见她,只专注的看手里拎着的东西,然后迈着大长腿,几步路的工夫就进了单元楼。
白云朝跟前再走了走,能闻见空气里还残留着炸臭豆腐的味道。
她的嘴角不由的一抿,桐桐爱吃臭豆腐,小时候她周末都会吃臭豆腐。有一回她姥姥说桐桐偷了钱出去买零嘴,叫她面壁站了半晚上。桐桐说是哥哥买的,可她姥姥不信。是后来疏寒给澄清的,再后来……再后来……就再没有见过桐桐吃零嘴了。臭豆腐更没有吃过吧!至少没留了吃了的证据,该是漱口之后才敢回家的吧。
她又坐回去了,捂住胸口,突然之间就觉得有些钝钝的疼。
那时候真觉得是小事,可对一个孩子来说,真的是小事吗?
当然不是!林疏寒一直记到现在,怎么会是小事。
“还是不是那个味道?”林疏寒看着桐桐拿牙签挑起来往嘴里塞,就在边上笑着问。
“专门跑去买的?”
顺路!桐桐就笑,原主喜欢夏天和冬天吃臭豆腐,夏天在夜市上,冬天的话,都浇上热滚滚的酱料,在暖和的地方慢慢的吃。这一家的辣椒看着红彤彤的,但其实不辣,酱料的味道好吃,从小到大,就钟爱这一家的。
“味道差不多,香菜没以前味道浓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香菜都这样。
其实桐桐本身晚上是很少加餐的,她和四爷的生活习惯一直保持的很好。可架不住林疏寒频繁的投喂呀。前儿晚上回来带的是鹅肝,昨儿晚上回来带的是爆肚,今儿回来又是那么一大份的臭豆腐。
桐桐吃的香,林疏寒就特别高兴,“有一家新开的蹄花店,听说特别好吃。明晚给你带回来……”
桐桐:“………………好吧!”大不了增加点活动量,把吃了的再给运动消耗掉。
然后四爷再递一杯他自己调好的酒,桐桐抬头认真的看四爷:“……”臭豆腐搭配鸡尾酒,你这是认真的?
“尝尝嘛,我第一次调。”
那必须赏脸!抿了一口,桐桐挑了挑眉。
“好喝吧?”
桐桐:“…………好喝……”吧?反正都是酒味,差别也不大。能喝!
林疏寒见桐桐情绪挺好,这才问:“她又拦着你说话了?”
这个她,单指白云。
桐桐努了努嘴,“嗯!跟我说肖允谦出轨了。不知道是抓住了实证,还是她自己猜度的,我也没问。反正她也不会离婚,随她去吧。”
是啊!白云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雪越下越大,她身上落满了雪。身后就是丈夫和女儿住的地方,她坐在这里都能听到肖欧拉窗帘的声音,但肖欧没跟老肖说自己还在外面,就只当外面没人一样,就那么毫不犹豫的将窗帘给拉上了。老肖知道自己在外面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
自己的母亲刚没了,就算是出于安慰,他今晚至少也该跟自己回家的。可是,他却住在了这边。
现在想想,自从若若出事,老肖说他会回来陪女儿,所以两口子就分居。从那个时候开始,夫妻没在一起住过。那么问题来了,老肖他……真的每天晚上都有回来了吗?便是不回来,做女儿的也没法问父亲的去向。他可能去加班,便是没加班,肖欧会多想吗?
不会吧!
肖欧会以为他父亲偷偷回家陪自己了。
于是,老肖就钻了这个空子。
可老肖真要是犯错了,这个家能拆了吗?也不能呀。还得守住这个家。
她思量再三,从将冻得麻木的手伸进包里,拿出手机,给肖欧发了一条短信:你父亲出轨他的学生,你出来一下。
肖欧才给肖若擦洗完,将盆里的水倒了,结果手机响了一声。她翻看了短信,顿时就愣住了。
出轨学生?
肖欧手捏着手机使劲的攥着,白云回瞎说吗?必然不会的。
虽然不喜欢白云,但要是父亲真的出轨?这事又怎么说?
她的手几乎都是颤抖,好半晌,才把手机塞到裤兜里,出来抓了大衣,跟还没睡着的肖若说,“你先睡吧,我想吃米线了,出去吃个砂锅米线。你姐说了,你不能吃不好消化的,不给你带了。”
肖若馋了,咽了咽口水,但还是点了点头,“下雪了,别走远,别开车。”
“知道了,安心睡吧,爸在家呢。”肖欧将门拉住,又跟爸爸喊了一声,“爸,我出去吃个砂锅就回来。”
哦!听见了。
从家里出来,她看见站在那里跟一个雪人似得白云,朝大门的方向指了指。
真的去了砂锅店,要了两份麻辣的砂锅米线。
白云将事情说了,“……我没有一句假话,你来判断,这正常吗?”
肖欧突然就觉得想了好些日子的米线,这个噎得慌呢!
第1240章 心有繁花(107)
肖欧默默的将筷子放下,沉默了半晌,这才道:“这件事不能叫肖若知道。”
白云点了点头,抓了筷子一口一口的将米线往嘴里塞。
肖欧将视线从白云身上挪开,从桌上拿了抽纸巾然后不停的擦着桌子上被白云吃饭蹦出来的红油点子,“也不要告知任何人了,我会处理的。”
白云心里一松,肖欧这个孩子很有心眼,她说处理就一定能处理明白。
肖欧见白云没有什么要叮嘱的,就直接起身,“那你……你吃吧!我先回去了。”
“要尽快!”
知道!
肖欧起身去结账,想了想还是要了一份三线的砂锅豆腐丸子,“打包带走。”
白云瞧见了,没动地方,将肖欧只吃了一口的米线拉到面前继续吃了。又朝肖欧喊了一声:“再要个汽水吧,你这一份太辣了。”
肖欧:“……”这就是白云了!包袱塞给别人之后,她真的就一点负担都没有了。她讨厌的咬牙切齿,但还是给点了一个雪碧。
后厨已经将打包的砂锅丸子递出来了,她又付了雪碧的钱,这才从里面出来。
雪很大,她走的不慢。到家的时候带的饭还是滚烫的,去厨房把塑料袋套在碗上,轻轻的去推开肖若的门。
肖若侧身躺着,头还扬起来了,显见是没睡着。
肖欧特惊讶,“能自己翻身了?疼吗?”
不疼。
肖欧就开了灯,“给你带了三线的豆腐丸子,吃不吃?”
吃!
“我扶你起来。”
我自己能起来。
肖欧将床上的小桌给支起来,端了丸子,又给拿了一个芒果汁,“吃吧。”
肖若一边吃一边看她,“怎么了?不高兴?”
肖欧白眼翻她:“哪不高兴了?瞎胡想。”
肖若问她:“是想出去玩,不放心我在家?”
肖欧又白眼翻她,“想屁呢!是之前的同学……好久没联系了,突然联系却是为了叫我随份子的,怪没劲的。”说着就打岔,“赶紧吃吧!吃完就睡。”
“那也是该抓紧找对象了!要是约会你就别耽搁,只管去。”
“约会?”肖欧叹了一声,点了点肖若,“好!会看着找的!等你能自己在小区里转悠了,我就去认真的约个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东拉西扯的,扯的肖若把饭吃完了,肖欧给桌椅一收,又去拿了牙刷牙膏,给取了洗漱盆,“再刷一次牙。”
不刷了!一次不刷没事。
“听话,刷牙!”硬给塞过去,叫她把牙刷了。又确定枕边的杯子里还有水,这才给关了灯,出去了。
去书房把碗筷收拾了,她看着书房的方向良久,还是轻轻敲门,然后进去了。
这一进去,肖允谦就捂住了电话看向女儿,“回来了?又叫若若吃什么了?”
“豆腐丸子,好消化,没事!一碗里也没几块,都是青菜豆皮什么的。芒果汁是保姆白天鲜榨的,可以喝。”说着话,就看他手里的电话,“您忙着打电话呢?”
肖允谦没回答,只问说:“有事要说?”
肖欧‘哦’了一声,“要是您忙就算了。”
肖允谦直接挂了电话,“没事,你说。”
看着连一个客气都没有就直接挂了的电话,肖欧的心一沉:这得是什么样的关系,挂电话的时候才能一个招呼都不打,说挂就给直接挂了?
她没戳破,先坐过去,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找了别的事应付:“今儿跟文文通电话了,她打电话问若若的情况,也说了大伯跟我大伯娘闹离婚的事。为了这个,说我奶奶想要亲自去高家道歉,是文文给拦住的。您看,您要不要跟奶奶说说,这事由着我大伯处理就行了。老人越是掺和越是坏事。高老这次挺危险的,再闹……真要有个万一,这不是结仇吗?”这个事呀,“我知道了!明儿我就过去。”肖欧就起身,“那您也早点休息。”
好!
肖欧出来,顺便把门给带上了,对面就是自己的房间,她推了门,又倒回来。书房里重新传来说话声,应该是爸爸跟什么人通话,声音很轻,具体的是听不见的。
她也没有再听的欲望了。她得找时间去一趟学校,得先找出来这个姑娘到底是谁。
肖欧谋划着找这个姑娘,可她却不知道,人家姑娘直接找上门来了。
不是找她的,而是直接找到桐桐了。
桐桐从研究所出来,将自己裹成一团。雪不大,但今儿风实在是太大了。下雪天开车并不会更方便,她今儿是坐地铁出门的。小区门口就是地铁站,但是研究所距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半站路,这得走着过去。
心里正思量着半站路值当不值当坐出租呢,看门的门卫就喊住了桐桐:“林大夫,有访客。”
谁呀?扭脸看过去:不认识。
桐桐也没多想,反正是自从舆论媒体报道之后,还是会有很多的记者想来采访。有些大媒体主要关注的是科研成果,甚至科研过程。但有些媒体,他们的角度更倾向于个人,这就没必要了。
所以,一般遇到类似的想采访的媒体,都一律给拦了。反正不能因为有人来访,就耽搁工作吧。
因此,遇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她还笑道:“太敬业了,这种太出门呀?”
这姑娘就笑:“林大夫,我是京大的!”
“学校宣传部的?”
这姑娘点头:“对!能做一个采访嘛,激励激励学弟学妹。”
别的人桐桐自然就推脱了,但母校的还真不好拒绝。
就当是校友吧!桐桐左右看看,指了指对面的西餐厅,“那里安静,咱一边吃一边聊,我请。”
好!
点了餐桐桐才问说:“哪个学院的?学哪个专业?大几了?”
“研二了,计算机专业的。”
桐桐愣了一下,说实话,研究生还有几个热衷于学生会工作的?而且,都已经研二了。她打量这个姑娘,鹅蛋脸、妆容清淡,但却显得特别温婉。披肩的长发、米色的高领毛衣,越发衬的人长的白嫩。不过,这米色的毛衣该是新的,没下水就穿身上了。
视线往下挪,就看见一双正在整理餐具的手。那手上不断的摆弄,说明两点:第一,她紧张;第二,她不习惯西餐厅的氛围,或者说她不常来这样的地方。
再看那双手,双手骨节稍微粗壮,并不是一双保养的很好的手。但是这双手却留着长长的指甲,图着粉红色的指甲油。但指甲油涂的并不算是多好。
学计算机的,整天得敲键盘的手……不是说不能留指甲。有些人留着不舒服,但有些人觉得不妨碍,留着也无碍。但这个姑娘的手指甲留的特别长。因为手的骨节大,手指又不是特别修长,她可能觉得指甲长一些能叫手的比例好看吧。这么长的指甲,敲在什么键盘上都不会很方便的。
桐桐招手叫还没有来得及给厨房下单的服务员,递了一百元过去,“不点餐,借你们的地方说会话。”
好的!
人家给两人倒了两杯白水就下去了。
桐桐朝后一靠:“你不是来采访的,也不是学校宣传部的。说吧,你是谁,来干什么的。我挺忙的,没时间废话。而且,陌生人意图靠近我,我若是打了报警电话,你可未必能顺利的从派出所出来。科研人员身边,瞎凑什么?”这姑娘估计是没这么想过,也没那么复杂的想法,直接给吓住了,手从桌上挪下来的时候还将勺子给碰掉了。
她赶紧给捡起来,脸也红了,也慌乱了,“不好意思,林大夫。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我叫李淼……我是肖教授的研究生。”
桐桐皱眉:“然后呢?”
“我……我对肖教授产生了学生对老师之外的感情。我也知道,肖教授跟你母亲的感情已经给破裂,而你也恨你的母亲……”
桐桐冷笑一声:“我跟白云的关系,那是一码事!你第三者插足别人的婚姻,那又是另一码事。”说着,她直接翻出手机,给肖允谦打过去。
肖允谦趁着中午,回家无看母亲了。手机就在外面的餐桌上放着呢。
肖欧趁着肖若午睡的时间过来也看看奶奶,正说端了热水送进去呢,见父亲的电话响了,是桐桐打来的。她没多想,直接就接起来了。
那边传来林雨桐的声音,“肖叔叔,你的学生李淼来找我了。说是跟您产生了别的感情……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无意干涉。只是,若是再这么频繁的来单位打搅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想,一个报警电话,她说不清楚,只怕出不来吧!说清楚了,那就得学校去处理。肖叔叔,这对您怕也不好吧。”
肖欧握着手机的手都抖了,她压低声音:“桐桐,是我。”
嗯?
“这件事不用再联系我爸!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桐桐报了地址,大约有四十分钟,肖欧来了。
肖欧道歉:“抱歉,耽搁你的时间了。”
桐桐摆摆手,没看这个李淼,穿了大衣拎了包直接走人了。
肖欧坐到桐桐坐过的地方,看向李淼:“……我是肖欧,说吧,想怎么样。”
李淼头上冒汗,她没想到来的是肖欧。
肖欧轻笑一声,“你的本科不是在京大读的!要是没记错的话,研究生里有外籍学生,你是想办法弄到的外籍的学籍,才混进京大的吧。怎么?专业读不下去了,本事不济,想走歪门邪道呀?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给你一份有前程的工作,你麻利的滚蛋;第二,带着你去见肖教授,叫他亲口告诉你,看他会不会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