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0-1670

    第1661章 岁月流年(188)


    蝉鸣声声,热浪翻滚。


    聂升航在纸上划拉了两下,钢笔没水了。她把笔收起来,到底是从包里取了金镞送的一款签字笔,写了两笔,很流畅。


    她抬头往对面座位上去看,不见他人了。赶紧扭脸去找,就见他靠在自习室拱形的窗户边上,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看。可自己从图书馆给他借来的入门书籍却还在桌上摆着呢。


    暑假,自习室的人能稍微少一些。每个人中间空三两个座位,松松散散的坐着这么些人。来这里不用看学生证,但是要去图书馆,没有学生证却不行。


    她从里面借了书出来,带他来自习室。自习室里都是自己忙自己的,没有人说话。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各自忙忙碌碌。不过是看到金镞的人多留意看两眼罢了。


    她以前只觉得老窗户的窗台特别高,一点也不好看。但现在才发现,这样的欧洲风格的建筑,本就是配合了洋人的身高特点的。就像是金镞靠在那里,正好靠坐在窗台上,腿就那么歇歇的伸出来,显得特别特别长。光从背后打过来,他低头看着书,眼睑甚至再眼下投出了一个带着弧度的阴影。


    今儿天热,他的鼻翼上布满细碎的汗珠,密密麻麻一层。这会子不知道看到什么了还是渴了,伸出舌头轻轻舔了嘴唇,然后牙齿咬住下唇只轻轻一下就松开了,嘴唇比之前更莹润了。


    正看呢,发现他的眼睑动了一下,似是要看过来,她赶紧把脸转过去,书上的这点内容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金镞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手里摁着笔,嗒一下,嗒的又一下,带着些烦躁。便把手里的书合上,回座位上,朝外指了指,“叫眼睛歇歇?”


    聂升航收拾了东西,书包的拉链才拉上,书包就被拎走了。金镞背了一个,拎了一个,“率先往出走。”


    她能感觉到大家的侧目,是!谁看见跟这样的男孩子一起走都得侧目。她只得快步撵出去,结果他就在外面等着她。


    感觉怪怪的!她没话找话,“怎么不看我给你借的书?看不懂?哪里没懂?”


    金镞就笑,“太基础了!这样入门的我高中以前就读过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还跟我爸一起拆过计算机……我是拿着零件一件一件的对过的。属于实践性学习!”


    难怪呢!聂升航尽量叫自己不显得那么惊讶,“那你刚才看的什么书。”


    金镞指了指老楼背后的石椅,示意她过去坐。然后从把包打开,递了一个香包给她,“我妈自己做的,朋城蚊虫多,这个东西戴着防蚊虫的。中草药,不值钱。”


    行吧!她挂在脖子上,闻了闻挺好闻的。


    结果这一抬头,又被递来一个水杯。


    聂升航不知道该不该接,金镞给放下,“这是新杯子,洗过的。我在那边的酒店住,他们给客人提供的,我多要了一个。”说着,果然又拿出了一个,“酒店自己熬的酸梅汤,温热的。”


    拧开杯盖,酸酸甜甜的味道,紫红紫红的颜色。


    一口气喝了半杯子,石桌上就放了一本书:“《左传》?”她伸手拿起来,带着书签的一页是他刚读过的地方,“你在读左传?”


    嗯!


    聂升航看了看密密麻麻没有断句的书,“为什么突然开始看《左传》了?”


    “从我这次去香江说起。”他说那边的媒体,“只要能博取眼球,什么样不负责任的话都会说。动辄就是‘据说’如何如何,猜测如何如何,可能如何如何……还有说我们家跟周家会联姻……”说着,他就顿了一下,然后道,“没有的事!周楚是我朋友的妹妹,不算是太熟悉。但他们那边的有七成会有商业联姻的情况,习以为常了。”


    聂升航‘嗯’了一声,她其实觉得这种东西很扯!只有民国的电视剧上才会动辄就联姻,现在谁家还有这种想法?


    “他们媒体把这种东西写的跟真的一样,我自己读了都觉得真有意思。我就跟我妈说,其实随着政策的变化,媒体是可以投资的。你猜我妈怎么说?”


    怎么说?


    “我妈说,别碰‘喉舌’。”金镞将杯子打开,抿了一口,这才道,“我其实当时没明白我妈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凡是想不明白的,我就在历史中找答案。”


    所以看《左传》?


    “《左传》中有一段记载,叫‘子产不毁乡校’。这个子产是春秋后期郑国人,乡校就是指的乡里的学堂。不仅求学的学生在这里上课,乡里要有大事,乡老也会在此议事。左传上记载了,说是郑国人喜欢在乡校里议论朝政,只要空闲就聚集在一起,把对朝政的不满都宣泄出来。情绪会传染,自然就掀起了舆情。于是,官府就知道了。


    当时郑国的一个大夫叫然明的,就跟当政的大臣子产说,要不,咱们就把乡校给毁了吧。毁了乡校,对朝政不满的人就没地方聚集了,自然舆情也就解决了。子产不同意这样的做法,他认为,百姓聚集于乡校,这是好事。在这样的地方议论朝政,这有利于朝廷了解百姓的想法。百姓认可的,那朝廷就执行;百姓不认可的,那就需要改正。


    他又说,‘我只听过做好事,做善事,能减少大家的抱怨;从来没听过耍威风,逼迫人闭嘴的法子能防止抱怨的’。”


    讲到这里,他停住了,“我今儿一直都在读这一段,隐隐约约的明白我妈的意思了。”他拍了拍这张石桌,“做媒体就如同搭建了这么一张桌子,所有的东西都得摆在这张桌子上。好的要在桌子上摆,不好的也要在桌子上摆,容不得一点点偏颇。可是啊,人到这个世上,谁人无人说呢?谁愿意叫人说呢?假使真如我想的那样,那么,谁家敢说我家的不对呢?我又是不是真的能以平常心叫人家说我家的不对?”


    如果不能,那我堵的就是别人的嘴!堵了别人的嘴,他自己摸了摸脖子,“我切了别人的舌头,塞了人家的咽喉……”这便是如同‘毁了乡校’,议论不了了,‘子产’也就听不到真实的声音了。这岂有不出事的道理?


    聂升航再看金镞,才把他和那个跟她通信数年的人联系起来,这才是那个她熟悉的人,有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睿智。


    金镞是真的觉得,“我爸我妈其实一直在教我,教我不迷信钱财、不迷恋钱财。我也突然就觉察出来了,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但或许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东西。要么说万恶的资本家呢!我……慢慢的明白了资本怎么走会变成一种‘恶’。”


    这天分开的时候,金镞说,“最近高中同学有聚会,我就不陪你了。”主要是自习室太热了,并不是所有的图书馆自习室都跟自家学校那边一样,那么凉快的。这么着还不如叫她在家看书呢,至少舒服。


    他就道,“我应该还会在京城,等考试成绩。”


    说完,车也来了。他摆摆手,直接上了出租车,“师傅,香阁里拉。”


    这几天他真的哪里也没去,就跟同学再酒店里玩。大热天的,去哪呀?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带,可以玩的东西也很好。


    朱峰从泳池里冒头,“……这边贸还真就跟你家的声音有点关系。文件马上就下来了,说是五年以内,对经贸部门批准的边贸公司,他们制定的口岸进口的包括机电类产品,减半征收进口关税和产品增值税……”


    金镞‘啧’了一声,这对自家来说,还真不是一个好消息。进口的机电类税收减半,必然导致对方的价格下调。


    他伸手把朱峰从水里拽出来,朱峰就道,“我堂哥主要做香烟和酒水的生意,这一类,进口的也下调了关税。”说着,抓了浴巾披上,问金镞,“怎么?对你家影响挺大吧。”


    看怎么说了!“今年的钢铁又拦腰斩的往下掉价,总的来说,成本肯定是下降了一些。”


    那还行!


    “嗯!还行。”行什么呀,人工的价格又上调了,总的来说,还是跟搞进口的那些成本大的多。


    晚上他给家里打电话,赖在床上说他跟同学打听来的事,又问:“王小军他爸估计该笑醒了。”


    “好的!知道了。”四爷就笑,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不过是没一心只想着找人家女孩玩,还知道学着去听一点正事,也算是行吧!孩子嘛,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学出来的。


    挂了电话,桐桐才过去,“怎么?玩野了?”


    “知道搭建人脉,从人脉里获取信息。”


    这么野了不到十天,高考成绩终于下来了。全国一张卷,总分七百一的满分,金镞考了六百八十三。不是状元,但在前十。


    京大今年预测的录取线是六百六十五上下,所以,他这个成绩肯定是考中了。


    金镞抓着电话给老家打电话,“您来呗,跟我姑姑都来,把妮妮也带上。我一会子给我姥姥姥爷打电话……”


    韩翠娥在那边一句一个乖乖,“你得回来呀!得回来给你爷爷说一声。”


    金镞:“……”


    怎么办呢?奶奶就是不来。


    当妈的一点也不意外,“是不是你奶奶不来?”


    是!又不是来不起,从家里直接去机场,坐飞机直达京城,“从京城机场到咱那边的宅子,才多远的路程。出门就是故宫,所有相看的景点都不远。我奶奶为啥不来?”


    这孩子!“你奶奶想的周全,她不是不来,是不想叫其他的亲戚来。”


    咱哪里还有亲戚?都是我姨妈我舅舅他们。


    问题不就出在这里了吗?“贫富差距大了,亲戚们处着就不舒服了。我一年没少补贴,对吧?家家的日子都也还可以。但要看怎么比了?你要是都带来,住那边的宅子去。你怎么说呀?说你那宅子多少钱,说你一个摆玩具的架子就够在内陆省份的省城买一排铺子了?他们都有子女,跟咱们却只有偶尔的电话联络。人嘛,是越走越亲的。不走动,本就会生疏。若是因为贫富这点事,再闹出点什么,那又何必?你就说以咱家的情况,帮亲戚多少算是多?”


    帮多少他们都觉得不算多吧。


    “所以呀,你奶奶为什么非要来,还要兴师动众的把那么些人都带来呢?”桐桐就感慨道,“你奶奶是个看事看的很明白的人,她知道怎么做是合适,也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怎么办事。等在老家办了升学宴了,咱要走的时候带上你奶奶来京城,那你奶奶肯定乐意。”


    这样啊!金镞都失笑,“我奶奶这个小老太太!”


    就是桐桐想的那样,韩翠娥不去就是为这个的,但这些话怎么跟桐桐说呢?那都是她的娘家人。


    一家三口一会去,韩翠娥拉着桐桐的手,“我不是不去……咱们娘俩,我怎么想的你心里肯定知道。”


    桐桐就笑,抱着韩翠娥的肩膀,“咱娘俩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我跟谁亲您心里没数呀?这是嫌弃我没带您跟我去享福……”


    得得得!可别提享福了。你江家婶子要不是去享福,也不能那么快要了她的命。我在家里挺好的,这天天过的都是享福的日子。


    然后不要儿媳妇了,直接推开,拉着孙子打量,“我家远志这长的……”


    金镞一把把他奶奶抱起来,“您这次跟我们去京城呗。我妈专门请了一个月的假,就是想好好的陪您的。”


    哎呦喂!赶紧放下。


    桐桐这才去拉妮妮,“跟舅舅和舅妈走吧,成吗?”


    孩子会觉得陌生的,只红着脸低着头看爸爸妈妈。


    炎炎就道,“这孩子越长越内向,也不知道像了谁了。”


    四爷不叫她这么说孩子,“长一长就好了,你越说她,她越不爱说话。就跟你这么大的时候爱说话一样。”


    刘育民端着西瓜出来,“冰镇的,赶紧降降温。”然后说腻在老太太怀里的金镞,“过来吃啊!晚上出去吃,提前跟你姨夫、舅舅们约好了。”


    金镞应着,过去吃去了。还就是挺怪的,以前老想回来,觉得这才是家。可现在看着什么都是陌生的,原来这早不是自己的家了。


    回来了一趟,倒是感觉像是在走亲戚。也不知道是自己习惯了自家的生活,习惯于出入高档的酒店住宿,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反正,就是再回来呆的不自在了。


    吃了一牙西瓜,就吃去洗手去。院子里有水龙头,他记得小时候他能在那里洗的。结果才一出去,妮妮就跟出来了,“哥,卫生间在这里。”


    改建过的院子,有了卫生间洗浴室,这都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其实就是想在院子里洗个手,然后任由水滴掉在花坛里。可现在……水龙头改造了,应该是涮拖把用的吧。水泥打的地面,水一流出来,也进不了花坛了。


    于是,回了自家的结果就是被小表妹带着去陌生的卫生间洗了手。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很亲热的跟姥姥、姥爷说话。他们也真的很高兴,姥姥一个劲的摩挲他,眼圈红红的。都抢着给他塞钱,奖励他考上了大学。但他耳中听的都是几个表弟表妹一起玩,自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陌生人。


    大姨夫会客气的说,“多亏了当年的钱,现在承包了几辆公交车,一天能赚多少钱。”


    二姨夫说单位的事,单位上的内部房,当年多少钱,现在多少钱。


    舅舅和舅妈偶尔说学校的事,然后参与到大姨夫和二姨夫的话题里去。


    就是跟热闹,但是热闹的全跟自家无关。


    他看见爸爸跟二姨夫说现在的房产开发,看见妈妈在跟舅妈说去师大进修的事,他们好似都能融入话题,但只有他知道,爸妈对这些话题根本就不感兴趣。


    原来没有交集之后,嫡亲的兄弟姐妹也有一天会变的陌生。


    他顿时就觉得意兴阑珊。


    正无聊呢,身上的呼机响了。他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聂升航。可算是心情好点了,这段时间,他没去找她,也没打电话,她也就真不来联系自己。高考成绩出来的当天,他想着她会找机会问的。可谁知道憋到今儿才来联系他。


    他起身才要出去,大姨夫就说,“哎哟!咱远志跟大老板一样,呼机都用上了。”


    金镞:“…………”我该说什么呢?“我爸一个做这个生意的朋友送的。”


    舅舅拍他的胳膊,“这东西一年光是入网费就得六七百吧。”


    金镞:“…………”我又该说什么呢?“才入网的,这不是考上大学了吗?我爸我妈怕他们在朋城联系我不方便。我还觉得这像个狗链子把我拴上了。”


    这话一出,都笑了。


    金镞看了爸妈一眼,才朝指了指,“我去找公用电话给朋友回个电话。”


    去吧!这次之后再不会心心念念的回来了吧。


    金镞深吸一口气,可不嘛!家不像家,城不像是他的城,问了饭店的老板,出去才找到公用电话,给回过去,“我明天就回,后天要是没事的话,我去找你。”


    “你现在在……老家?”


    金镞‘哦’了一声,明显情绪不高。但还是道,“考了六百八十三,应该还算可以。”


    “提前一年考,这是很好的成绩了。”聂升航手指缠着电话线,“是……跟老家的亲戚没话说了吧?”


    金镞沉默了良久才道,“姥姥、姥爷、姨妈、舅舅,这算是家人还是亲戚?”


    一起生活,一个门里常进常出,那就是家人;经年不见,生疏客套,那就是亲戚。既然是亲戚,又何须伤感?


    第1662章 岁月流年(189)


    家里的事就是这样的,离得远了,小事犯不上叫自家知道,那自然是天下太平的。可这一接触,满耳朵都是是是非非。


    桐桐给林家父母这边买了大房子,也请了保姆照看。像是保姆的工资,甚至于家里的水费电费给老人定期体检等一系列费用,都是桐桐出的。家里有何姐这样的管家,这些事就是何姐的工作,她会每月的固定日子,把这些钱给汇款给保姆的。


    另外,又按时给父母赡养费,再加上他们的退休工资,这其实真的过的很好的日子。


    可问题不就是日子太好了嘛!孙子外孙都抢着给老两口子送,反正家里有保姆,有人给按时做饭,衣服脏了有人给洗。孩子也不是很小,都是半大的孩子了,不会太累着老人。他们还都觉得是给老人尽孝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老人年纪大了,儿孙绕膝不也挺好的?


    每次打电话能听见声儿,这热热闹闹,老人不寂寞,不过是给保姆涨了工资而已,这都是小事情。


    结果大姐说,“当时我们说跟爸妈住,如意两口子的意思是不好叫你大姐夫老跟老丈人挤着,非说他们两口子住回去……”


    桐桐点头,大姐觉得有钱了不能撇开当初在难处的时候收留他们两口子的爸妈,这没错。但是如意作为儿子,想跟父母住,给父母养老,也没错。


    二姐在边上轻哼了一声,“我们想着周末把孩子送过去,有他们舅舅舅妈,能辅导辅导功课。结果孩子一送过去,人家两口子又搬出来。”


    孩子多,闹腾的,也没错吧。


    二姐就说,“当初咱那老房子拆迁,给你打电话了,我跟大姐都没要求分一份,就周末管管孩子的学习累着他们了?”


    要是这么想的话,好像是那两口子的不对。可反过来想,俩老师,在学校被孩子吵吵的够够的,回家了还一窝孩子,还得管学习。关键是,孩子不就是在他们舅舅舅妈所在的学校念书吗?如意都教务主任了,老师能不知道对领导的外甥上心吗?孩子要是成绩跟的上,为啥周末非得补?


    然后往回走的时候,弟媳妇也怪委屈的,“老师教不了自家的孩子,这个您去问问老师就知道了。就我家这个,我跟他爸盯的不紧呀?能把人家的孩子教成学霸,那自家的孩子就是教不出来,怎么办?孩子见了我们还怕。”


    那又何必呢?吉祥也说,“每年都有实习老师,回头我找两个实习的老师,叫他们给孩子补补。”


    看!各有各的道理。


    远了会生疏;近了,这狗屁倒灶的小事也不少。反正是总也有些疙疙瘩瘩的,虽然都是嘴上叨叨,事上不马虎。可只这疙疙瘩瘩的,就够闹心的了。


    桐桐能说谁对谁错?这种事说什么都不对。


    她跟两个姐姐说,“别人不知道如意你们还不知道?他是有那不好心眼的人?”


    那不对,亲弟弟还是好的。


    桐桐就知道,要论不满,那八成都不满在弟媳妇身上。处的时间长了,这别扭就有了。她又劝,“桃红这孩子好着呢,弟媳妇嘛,跟其他人家的比一比,真就算是好的。”


    回头又跟如意和桃红说,“多心了,大姐和二姐也没说啥。大姐夫那边跑车挺忙的,大姐就那样的身体;二姐那边呢,企业正改制了,也是一脑门的官司。两人都快到更年期了,有个脾气不好的时候,不是对着你去的。有时候我打电话过去,也跟我耍脾气呢。”


    反正两头哄,给老两口子呢,也说了,“只当聋了、瞎了,谁的脸色你们都别看,谁叨叨都别听。实在要是过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接你们过去住一段时间,他们啥毛病都没有了。”


    老两口子能说啥?家家不都这样,人老了之后面对子女之间的问题,也只能这样了。老人越掺和越坏。


    为了减少麻烦,回老家去祭奠都是晚上去的。


    这一趟,了的是韩翠娥的心事。她一个人坐在金中明的坟前,能嘀嘀咕咕的说两三个小时。车就停在边上的小路上,炎炎靠在车边,“妈这两年……念叨爸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那怎么着?天冷了跟我们住,天热了再回来,跟你们住?”去朋城过冬也是可以的。


    炎炎赶紧摆手,“您跟我哥忙,远志又上了大学了。去了也是整日一个人,她肯定闷呐。还是跟我们住吧,家里暖气也有,冬天也不冷。周围人也熟悉了……我想着叫学学打牌,弄一副麻将搁在家里……”


    这个行!好吃好喝的放着,来打牌的老头老太太的想留家里吃饭也行。反正保姆做一个人的饭是做,做几个老头老太太的饭也是做。只要老太太顺心,其他的都是小事。刘育民跟四爷在边上说话,“您和我嫂子这次不回来,我也得打电话。今年清明的时候,闹了一拨。说是后沟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被咱们给独占了。村上有人闹着说,该把这土地收回回去……以后村里人再过世了,都葬在这一片。当时公社给拦了,说是后沟是保护单位,当年有领导在这里住过。”


    然后呢?


    “最近呀,也不知道族里又听了谁的建议,说是要给爸树一块功德碑。我知道的时候碑文都刻好了。”刘育民就说,“孩子的成绩一出来,我就想着你们能回来。当时在电话里也没言语。”


    四爷皱眉,“回头再有人问你,你就说没必要费事。回头城镇化了,不出十年,公社都划在省城的范围内,县要变区。到时候谁还留坟地呀?我都已经准备在别的地方看墓地养风水了,为的是将来好迁坟的。”


    桐桐听了一耳朵,扭头就道:“再说了,这沟沟坎坎的地方,就算是公社叫他们把人埋进来,那之后吃亏了,可别怪咱提前没言语。现在那坟地平坦,真要是开发过来,坟地的补偿款可大。这地方没人开发,到时候开发商只要用绿化林把坟头遮起来就行,坟是保住了,但肯定是换不成钱的。咱村那么多人去过朋城,他们知道土地一动迁,这玩意能赔多少。他们要是愿意放弃将来大笔的赔偿款,那就埋呗。爱怎么埋怎么埋,只要不动里面的房舍,不动里面的果木,公社也不能真把埋进去的人扒拉出来。”


    反正是人一成功,家里的事在别人嘴里就会变的玄幻。


    金镞就叹气,这么闹来闹去,闹到最后,自家跟老家的关系,就只能是活着的人和坟头的一抔土的关系了。


    都说衣锦归乡……可显见的,衣锦了,只能归乡,不能久居。


    金镞走的时候,韩翠娥还是没跟着走,“等到过年的时候,我过去跟你们过年。大夏天的,我懒的折腾。”她摩挲孙子的脊背,“别这么着,你慢慢大了,是大人了。有些道理要慢慢的明白。这没什么的,老话说,穷不走亲,富不返乡。以后呀,有空了回来祭奠祭奠你爷爷,其他的时候,没什么大事,不需要你们回来,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飞机飞跃云层,这座在他记忆中无比美好的城市就这么被云雾遮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扭脸问妈妈,“您还记得每年都带我去的照相馆么?”


    嗯!


    “本来,我还想着都去拍照,拍两张全家福呢。”他语气里满是失落,“还有咱家的老院子,我记得院子里水井,还记得院子里的秋千。”


    桐桐:“……”念旧的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怎么?水井的水比五星酒店的饮料好喝?”


    金镞‘嗯’了一声,“我每次都跟人家说,我老家院子里的井水特别的甜。夏天喝的时候冰凉凉的!”说完就问,“咱家的井水不甜吗?”


    四爷把眼睛闭上,抬手拍了拍儿子。回头这件事得记在心上,等城市开发真到了那一步的时候,看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一片买下来,给他把老屋和那口井彻底的保留起来。


    于是他点头,“对!咱家的井水就是甜,自然的甘甜,比饮料好喝。”


    是吧?我就说呢,我怎么会记错。


    桐桐看了四爷一眼,这人现在是,惯孩子惯的没边了。


    这年八月,金镞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九月,他得去报名了。


    他举着电话,“我一个人可以的。真不用你们跑这一趟。”


    “机票都买好了。”这一年,朋城的机场终于建好了,也马上要正式通航了。从朋城到京城终于不用去羊城了。


    于是,这么大一小伙子,爸妈陪着去报名。


    这附近他来过的,有一个百货公司、有一个农贸市场,还有书店。书店很多,都是那种小店铺,里面的外文书很多,很难买到的名著也不少。这里还有一个工人俱乐部能看电影。


    金镞一路走,一路介绍,“……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他抬手指着远处的青砖老楼建筑,“那是宿舍……东边是食堂……”


    宿舍?食堂?


    四爷攥着桐桐的手紧了紧,两人牵手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看着来往骑着二八大杠的师生,看着一草一木,看着那一栋栋老旧的建筑。总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闪过。


    金镞回头看爸妈:“怎么了?”


    四爷笑了笑,攥了攥桐桐的手才道:“当时上学的时候要顾着你和你奶奶,总是来去匆匆的。那么好的时光,没这么拉着你妈妈在学校里这么走走,现在想想……有些遗憾。”


    金镞:“……”请教一下,您是怎么把这种羞人的话说的这么坦荡如君子的?


    第1663章 岁月流年(190)


    这宿舍真的是……四爷站在宿舍里眉头就没松开。


    桐桐给把床单拉平,折好,然后说金镞,“看清楚,这个痕迹留着,每天早起叠了杯子,再按照这个痕迹给压下去,这么一塞就行。看着平整,省的检查卫生的时候扣分。”


    金镞:“……”家务有保姆处理,他确实没怎么动手整理过床铺。


    “衣服……”没挂的地方,柜子只这么一点地方,“叠起来,叠整齐了,穿着不乱。脏的放包里,周末带回家洗。”


    衣服都是挂着的,还得一件一件的叠。


    四爷就看着自家这孩子一手袜子包包,一手内裤包包,好似在找这个东西该放哪。


    他就跟桐桐商量,“你说……要不要给学校捐点什么……计算机?给孩子安排一间教职工宿舍也行。”


    桐桐直起身看他:过分了啊!怎么这么没有原则呢?要不你再雇个保姆给人送进来?


    四爷:“……”这其实也不是过分,还有些人家为了孩子上学捐一栋楼呢,这算什么大事么?他就又商量,“要不然,给办走读吧。学校也不是要求非得住校,对吧?”应该没有这个规定。要是申请,是可以走读的。


    话一落下,桐桐的眉毛都像是要立起来。四爷摆手,“行!行!住校,叫住校。”


    金镞站在他爸边上,下巴搁在他爸肩膀上,咔吧咔吧的说话,“那洗澡……在哪里洗?没带洗澡间,也没带卫生间。”


    “别的同学要都是一周洗一次,那你也一周洗一次。”桐桐给把被子放好,拍打的松软了,“要是觉得被子不干燥了,要记得晾晒。”


    被子的事是小事,“您叫我一周洗一次澡?”


    “你小时候就是一周洗一次澡。”


    可我现在养成了天天洗澡的习惯,“再说了,我晚上要是不洗会睡不着的。”


    “那就用热毛巾擦一下,有一个来月就习惯了。”那要不然呢?现在的宿舍就这条件,搞什么特殊化。


    金镞:“…………”他把下巴挪到爸爸的肩窝里动啊动的:您看我妈!您管不管呀?


    那么高的个子,嘟着个嘴,腮帮子鼓鼓的。比他爸高了,非那么弯着腰把下巴放他爸肩膀上,下巴一动,脑袋跟着摇就算了,怎么连撅着的屁股都跟着一摇一摇的,这要是屁股后面长尾巴了,那得多好看呀?


    桐桐差点没憋住,说他:“好好站着!同学都住进来了。一会子进来看见你那样像话吗?”


    四爷悄悄的拍了拍儿子,然后看看宿舍,“我带他看看……卫生间的情况。”


    看个卫生间还得你陪着?


    “看看情况。”四爷说着,拽着金镞出去了。


    卫生间的情况当然堪忧,每层的楼道两端有两个阳台,属于一层楼都要用的。上面堆满了各种杂物,甚至各种奇形怪状的长棍子,这是为了搭起来晾衣服和被子的。


    金镞蔫头耷脑的跟着,“爸,会有老鼠吗?我听说老鼠咬耳朵的。”


    四爷:“……”


    “大夏天的,那厕所的味道太难闻了。”


    四爷:“……”只能说,“回头呀,我跟你妈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我们去问问。但那边肯定有酒店。没有五星吧,四星是有的。离你们学校才四站路。实在要是特别难受,不能习惯,别勉强,出去住。宿舍一年也检查不了一回,叫同学帮着打个掩护,只管去住就完了。”


    金镞朝宿舍的方向指了指:要是我妈知道了?


    “有我呢!”在这种事上很不必非得叫孩子习惯。事实上,他确实不用自己洗衣服,自己收拾这些琐事。浪费这个时间干什么?


    再说了,学哲学的东西,上课很重要,但独立思考更重要。所以,在图书馆看书和借出图书之后在舒服的地方呆着看书,哪个更好?


    他也没拆桐桐的台:“当然了,你妈考量的也是对的。她不是不心疼你,而是觉得大学这个氛围和环境,挺难得的。跟大家一起,有集体意识,这对你以后跟人相处有好处。所以,你可以两边都住住看,试一试。”


    金镞‘嗯嗯嗯’的点头,收拾好了,爸妈也就该走了。


    他站在宿舍里,看着其他床上的大红被面的双喜被子、粉红被面的花朵被子,还有枕头上的花开富贵、双喜临门。再看看自己床铺上的东西,跟大家其实都有些格格不入的。自己的床上铺的比他们至少要高十公分,妈妈还是给自己提前定制了床垫子的。


    他转身追出去,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爸爸和妈妈刚下楼,也都抬手看他。然后摆摆手,真走了。他们跟任何一次他看到的背影都没什么差别,两人始终手拉着手,走的不疾不徐的。可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这一走,他鼻子一酸,竟是差点哭出来。


    “妈——”


    桐桐被这一声喊的,不得不回头看他。


    金镞憋着嘴,“周末你们还来吗?”


    “看情况。不一定,也许一月来一回。”这么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好,半月来一回也有可能。”上大学了,自己呆着吧,“不许再喊了,赶紧回去,给热水瓶接水去。”


    说完,拉着四爷走的可麻利的,再不走被这熊孩子招哭了。


    这边自己还没伤感呢,四爷看着万园之园的遗址,却一脸的伤感:“……再想住回来,是不能了。”


    桐桐:“……”该说点什么,她小心的看了四爷一眼,“那……在附近转转?再看看?”


    看看!再看看吧。


    四爷好似有了点兴致,一路跟桐桐慢慢走着,往前走可就是皇家园林颐何园了?何必看这个呢?


    但人家就是兴致好,非得进去转转。然后指着建筑,“你看这个是不是仿的园北的亭子?”


    是吗?我也不懂这个风格,感觉都差不多吧。


    “差的远了。”四爷指了几处景致,“你看看,这分明就是仿的西湖……那个是不是仿的岳阳楼……”


    这是乾隆那个败家子建的,选的位置是刚好能借畅春园和圆明园的景。桐桐就觉得,你看这玩意不闹心呀?怎么想的。


    当然了,也不敢这么直接的问,怕人家感性上来又难受。本来嘛,送孩子上学,大人心里也不大舍得,可别再惹他了。于是,她就试探着问说,“要是没事的时候想来转转……那在附近买个院子?等咱们老了,住过来?”


    “好啊!”四爷立马就应下来了,“走走走!去看看,哪里有合适的房子?”


    桐桐:我就那么一说!你弄那么些院子,咱有那么些人住吗?


    但想想人家那心理落差,再想想买不了吃亏,那……那就买吧。现在能买的也都是老洋房,要是维护的好的,只要更换一些厨卫家具就能住人,也还行。


    反正是看了,有没有人肯卖,什么价钱,还得叫人帮着问问。


    四爷利索的把事交给老赵了,然后转也转累了,回吧。


    这一回家,也不见伤感了。


    桐桐:“……”她扭脸看他,人家坐在沙发上正看新闻呢,心情还不错。她挤着他坐,“教育孩子这事,不能纵着,不能惯着,对吧?”


    没有啊!四爷一脸认真的看她,“远志又不用肩负什么家国天下,也没有人盯着他看他是不是天下的表率。那根据家里的条件,叫他随心所欲一点,怎么了?”


    桐桐一下子就愣住了,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没有言语。然后浑身的劲儿都泄了,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


    四爷抱着她,轻轻的拍着,“赶上这个时候,多好!”


    嗯!能毫无顾忌的宠爱儿子,能给儿子一个父亲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没有一点可忧心的,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吧。


    四爷就说,“我想安排个人,每天开车接远志上下学,这么着节省时间。”


    桐桐点头:“行!安排吧。”


    “回头我去拜访一下他的老师,看是捐赠一批图书合适呢,还是捐赠其他的合适,看他们专业的需求吧。”


    桐桐咬牙:“……行!怎么都行。”


    于是,她家儿子打电话回来,都是这样式的,“妈,我爸呢?”


    你爸在呢。


    这就开始爷俩的对话呢,一个在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一个在家里的床头靠着。


    当爸的问说,“怎么样?还吃的惯吗?今天吃什么了?”


    “吃的还行,有扒酱肘子条,有干烧肉。刚才就吃了这两道菜,味道还挺好的。”


    “没吃菜,自己买水果。”


    “爸,学校的水果不好吃。苹果太酸了,梨的核太大了……咱家院子里的菠萝蜜熟了吗?下次给我带一个吧。”


    “明儿叫人专门给你送一次吧。不行买罐头吃吧!”


    “好!一会子买罐头。”金镞说着又抱怨,“我上午在食堂吃饭,吃了青菜了,但是吃到一个菜青虫,恶心死我了……”


    在边上等着打电话的同学,就那么站在边上看着这个小子在电话上说一些啥用也没有的废话。这么贵的电话费,还是长途,就在这里说这些:同学,你没毛病吧。


    桐桐坐在边上,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四爷:好长时间没这么话唠了,孩子一上学,他成了空巢‘老人’之后,把他这个毛病给刺激出来了。


    好容易等爷俩挂了电话了,桐桐特认真的跟四爷说,“我第一次这么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只生了金镞这一个。”真的!再要是有个老二,四爷的心态可能会好一些吧。


    四爷摆手:这跟生几个无关!


    他还真给桐桐安排,“明儿叫何姐打发人回一趟京城,给孩子送点水果。荔枝要是还有,也给带点。”


    桐桐:“……”她一下子翻身坐他身上,“……我都吃醋了!”你有为我这么兴师动众过吗?


    下次!下次!下次一定为你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一回。


    “兴师动众可以!”劳民伤财就算了!


    四爷一下子就笑了,笑的胸腔震的起起伏伏,“为你……什么都值得!”


    第1664章 岁月流年(191)


    金镞成了京大里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秋风起了,他骑着一辆特别惹眼的自行车。车轮子甚至带着一圈橙红色,特别的亮眼。车吸引人就算了,他自己个长的又是那么一副模样。而且,他穿的衣服很少在其他人身上见过。好像那些留学生也没他时髦。


    今儿见到的时候穿了一件长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连帽T恤,下面牛仔裤,穿着一双黑色的靴子。


    一边骑着车,一边听着音乐。背包里塞着随身听,耳朵上挂着耳机。骑行在校园里,就问谁不多看几眼?


    可人家呢,不管谁打量,他都不以为意,依旧是我行我素。


    到了院系楼下,撑了车子,拎了书包就往里面跑,刚才踩点上课。此时,老师都站在门口了,他还在楼道这头呢。


    老师也认识这个学生,人家爸爸不仅捐赠了海量的图书,还给学校捐赠了一百台电脑。反正哲学系每个办公室都配备上了。这孩子除了长的出色,穿的时髦之外,其他的时候挺乖的。上课认真听讲,课间还爱问问题。跟同学也玩的怪好的,一起打球一起运动,什么活动都爱参加。


    又是他最后一个到,不仅老师不奇怪,连阶梯教室坐着的一百多个同学都不奇怪了。他猫着腰进去,就有同寝的同学招手:这里,给你占座了。


    金镞这才窜到后面坐下。


    铃声响完了,老师进来上课了。


    金镞觉得衣服的帽子被人拉了拉,他回头看了一眼,是周楚。上课期间,他没言语。课间的时候,周楚跟金镞这边的同学商量,“咱俩换换行吗?”


    艺术学院学钢琴的留学生,讲着一口满是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听着软软的。小姑娘又长的漂亮,这谁扛得住呀?


    然后周楚就坐过去了。


    金镞没去看,对舍友的挤眉弄眼,他继续说他的:“……你要找的那本书,外面的书店压根就没有。我昨晚上可都给你转了一遍了,真没有!不过,我叫清大那边一朋友给你在他们的图书馆找了,说不定能找到呢。”


    舍友给他使眼色:人家找你的。


    金镞不得不转过去,问周楚:“有事下课过来说一声就行了,干嘛跑来蹭课?你没课?”


    “没课!”


    “那有事?”


    “没事……”周楚看了他一眼,“那个……上次你给我哥的荔枝,还有没?我想吃了,买不到。”


    想吃找我干嘛?“周大小姐,十月过半了,还能有荔枝吗?”金镞一脸的哀求,“我求你了,找我帮忙可以,说个我能办到的。”


    “那我没有天冷的时节穿的衣服……你也知道,不管是港城还是朋城,都没那么冷。我得买衣服,不知道去哪里买。你周末带我和我哥去逛街吧。”


    金镞:“……”我干嘛陪你去?他指了指自己身上:“我的衣服是在港城定制的,是我爸叫人给我送来的。”那边是不穿很厚的衣服,但那边也是贸易的集散地,更何况了,“以你家的条件,你的衣服……是在外面买的吗?不都是高定?找高定,他们会送来吧。”逛什么?批发市场的衣服,秀水那一片,衣服多着呢,你穿吗?


    而且,鞋子包包这些高奢,不都是新品上来之后主动约你们家吗?你们家不给你准备?


    金镞拽了拽身上的衣服,“我爸我妈给我准备了,我真不知道京城哪里还有高定的。要不,回头我问问我妈?要不还是算了,有这工夫你叫你家里人买好了,直接飞京城,晚上都能到。”


    周楚抿嘴看他,眼圈都红了,然后起身,说边上的同学,“让一下,我要出去。”


    北方的同学听不懂粤语,愣着没动。金镞还给翻译,“她要出去,叫你让一下。”


    然后成功的把周楚给惹哭了,哭着跑出去了。


    金镞:“……”我哪一句不是事实?


    结果上了一上午了,周楚还在教学楼外等着。本来要一起吃饭的同学都笑着走了,只把他留下了。班里的女同学还打趣:“这么漂亮……差不多得了。”


    金镞跟她们笑了笑,“你们等等我呗,我说几句就好。要不然我一个人吃饭!”


    结果人家嘻嘻笑着走了。


    金镞收了笑,皱眉看周楚,“我跟你说过了,我喜欢聪明的女孩。”


    “你说我笨?”


    “你连聪明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聪是聪,明是明,我喜欢两者兼具的女孩。或者说,我喜欢有智慧的姑娘!这智和慧也得是分开,智和聪差不多,指的是智商;明和慧差不多,类似于情商的意思。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说完,见对方还不说话。他就有点不耐烦了,“这么说吧,我想找一个是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因为我也一样,是在爱里泡大的。我是我爸我妈的宝贝,只要我想要的,我爸我妈都会捧给我。我没有信心给别人滋养,给别人弥补感情的空缺。”


    “你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白吗?“你的家庭并没有给予你太多的爱,你在别处的需求就会执拗又敏感。跟你相处会很累!哪怕是不考虑家庭合适不合适,就只这样的性格,我跟你处不来。而这些,是无论做什么都弥补不起来的。所以,保持距离,彼此尊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完,他书包一拎,追着同班的几个女生去了。


    周楚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看向金镞追赶的那是几个女孩的背影,普普通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金镞就是追过去了,跟她们说说笑笑的,然后走远了。


    她第一次觉得金镞那么讨厌,一字一句的戳的人心里特别难受。


    转弯的时候金镞扭脸去看:其实还挺抱歉的!这么戳人家干嘛?可老这么纠缠也不是个事。这种性格的人,她越是投入的多,越是不甘心,只会从小麻烦变成大麻烦。那就不如干干脆脆的!


    同学喊他:“去买衣服,我们女生也是第一次出门。你带带呗,批发市场,去不去?”


    “去!”金镞想了想又道,“我再带一个女孩,家也是京城的,对京城她熟。叫她带你们买你们女生的东西……”


    “不是刚才那个美女?”


    “不是她。是隔壁清大的。”


    “哦——懂了——”


    然后桐桐就接到周楚妈妈打来的电话,“孩子没在京城呆过,适应不了气候。这天儿一冷,就说带的衣服不够。”


    桐桐皱眉,京城的秋天也没冷到那个份上,朋城冬季穿的毛衣正适合这个季节的京城穿。怎么会没衣服穿呢?“京城的大商场不少,也有一些品牌好店……”


    “说是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去。”


    桐桐就道,“那这样,我安排人给孩子买些衣裳吧。金镞也是不操心这些,都是我买好,叫专人给送去的。”想叫金镞带着,那不成!


    “那怎么好意思呢?叫他们这些孩子自己去买……”


    “周齐大概也忙吧,男孩子没那么细心。至于金镞,那指望不上了。追一个清大的姑娘,那孩子的父亲在总参工作……”


    听话听音了,周太太再次确定,跟金家这婚事不成。聊了一会子,挂了电话,她才又给丈夫打过去,“金太太拒绝的很直接!好似想跟内地的军政人家联姻。”


    电话那边的沉默了一下,“原来如此!可以理解。”这才是人家正确的选择,“那你告诉楚楚,跟人家好好做朋友。”


    周太太挂了电话,又给桐桐回过来,“她爸爸把我好一顿说,说怎么忘了给孩子准备这些。林工,衣服我准备,不劳您操心了。”


    本来也没打算真买!“不劳心,但既然周先生有安排了,我就不叫人跑这一趟了。”


    挂了电话,桐桐撇了撇嘴:我家要是个女儿,我们恨不能要星星不给月亮。你们家呢?把孩子生的如珠如玉的,家里啥也不缺,富到这个份上还要怎么着?偏有钱了,孩子过的不好了,图什么?


    结果没过几天,四爷刚开完会,秘书室转过来一个电话,京城来的。


    四爷接起来,“二叔?”


    电话是朱有为打过来的,一开口就问说,“周氏集团,我之前听你提过,他跟你有些交情。”


    “认识而已。”交情谈不上。


    “昨儿晚上,一位老领导的公子带着周总来家里了。”朱有为说着,就朝后一考,“有几块一看就是寸土寸金的地皮……”


    “您是想打听,这周家和那位公子是怎么搭上关系的,关系有多深厚?”


    对!这样的事插了一手,我怕将来压住我的手。


    四爷明白了,“这样,我打听一下,晚上给您回电话。”


    好!


    四爷的消息是没有桐桐灵通的,这边刚挂了电话,桐桐的电话就来了,“乔云溪刚给我打电话,说是周家看中京城一家,要联姻。二叔在那么要紧的位置上坐着呢,还是要打一声招呼的。”


    “知道了!我再打听打听。”


    一打听,还真就有这么一码子事。这位公子之前做贸易,如今成立了一家房产公司,跟周家合资的。


    四爷给朱有为把电话打到家里,“这位庄总有个儿子,今年二十二了,才从美国留学回来。跟周总的女儿,打算订婚。就是这么一个关系。”


    朱有为叹了一声,“这个庄总呀,属于消息灵通的。”内部刚开了会,晚上他就上门了,当然了,只要合规合法,咱又能说什么?


    桐桐不以为意,有些话看怎么说了。竞标到中标,中间的环节不好说的,恶意串通这种事并不少见。而这些又是很难抓把柄的。


    当然了,这属于恶意猜度。不过这周家是做生意做老了的,他们太知道怎么规避风险了。联姻联姻,用你的时候是姻亲,不用你的时候你就是挡箭牌。


    她都觉得不可思议,都九十年代了,还有人拿女儿这么用呢?


    第1665章 岁月流年(192)


    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就不免跟他絮叨周家的事。


    “小姑娘长的多好呀。”真是不会投胎,怎么就去了那么一户人家。


    四爷把菜夹给桐桐:你可赶紧吃饭吧。人家的事人家知道怎么办。


    桐桐咬了一口,“泡藕芽?”好脆生,“这东西远志爱吃,就是不好带过去。”


    “把藕芽带过去,在京城泡是一样的。”到时令的时候再说吧,然后跟蒋师傅说,“留一坛子,他回来怕是想用这个炒肉吃。”


    留着呢!孩子不在家,这两口子顿顿吃饭念叨。


    桐桐又道,“说起来,还不到成年的年纪,订的什么婚呀?俩孩子都没见过吧。这庄家也是有意思……”


    四爷:“……”操这个闲心呀,“人心难测,这么着是保险系数最高的婚姻。你这么去想,是不是人家也有他们的道理?”怎么还就轴在这件事上了?


    “好好教孩子,我觉得比联姻靠谱。”


    “我的祖宗,不是所有的孩子你教了就能成才。也不是成才了的孩子就在感情上绝对不犯糊涂。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变的感情少,对吧?”


    嗯!


    “感情的变数大,钱却是生活的最大保障。投资感情,风险太大,一旦失败,几乎是灭顶之灾;反之,联姻能抵抗各种风险,投资最小,回报最稳定。”也正是因为此,“人家的生活,婚姻和感情是分开的。你可以跟任何人谈恋爱,讲爱情。只要婚姻关系不变,那其他的都是小事。”


    桐桐:“……”所以人家那些富家太太安稳的很,男人在外面随便,不损害我的利益就行。她嘴角一撇,塞了一口藕芽,咬的咔嚓咔嚓的响。


    四爷瞟,这是不以为意了。她呀,真当谁都是她呢?照她的性子,她能惯这毛病?敢胡来,她敢整桌的给掀了。


    他把面前一道菠萝咕噜肉朝桐桐推了一下,催她:“赶紧吃吧……不是看那个什么电视剧望夫崖还是望夫石的吗?一会该播了……”


    谁看那个了?就是听何姐她们讨论剧情,扫了两眼而已。什么情啊爱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寒碜谁呢?


    四爷:“……”别小看孩子的作用,真的就是一时半会,她还真就调整不过来。虽然高中这两年在京城吧,可那两年刚好赶上她忙的时候。回来住一晚,去京城住两晚的。来回的飞,脑子累,身体也累,她是真没觉得孩子不在家怎么着了。


    如今是工作没那么忙了,她也没必要老跑京城了,心态上来说,是有点空落落吧。


    他继续催桐桐,“那要是不看电视,咱们出去一趟?”


    散步?海边?这个时节的海边有点凉了。


    “去KTV。”


    啊?什么V?


    “老土了吧!”刚开的,一个弯弯商人开的,“去了就知道了。”


    去了是知道了,但是一进去桐桐就浑身不舒服。一进大堂,里面坐着两排姑娘,各个高挑的身材,穿着紧身裙,上面开大微,下面包臀,黑□□鞋,烫着大波浪卷,涂着红嘴唇。


    客人一进去,一个个的都站起来,露出职业的微笑了。


    她反手一拉四爷:不唱了!不爱来。


    四爷:“……”你不掏钱,人家也不乐意陪你。但现在这娱乐就是这个样子,你可以不用这些人,但人家就是存在着。


    本来想带她出来转移转移注意力的,结果没能成。


    嘚!第二天四爷又叫人打听,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电影没有。董源属于紧跟时髦的,马上推荐,“有个刺杀总统的悬疑电影,挺好看的。刚上映。”


    行!去看电影,“游乐城那边的影院你问问能不能包场子。”


    “有小厅,沙发座椅,是要那样的厅?”


    对!


    董源麻溜的去了,给包了个厅,老板要带着老板娘去看电影。


    电影是好看,一场电影三个多小时,又是讲刺杀的,那桐桐可来劲了,爆米花也不吃了,不停的动来动去的,早想去厕所了吧,但就是舍不得离开。


    电影一完就往出跑,特别着急。


    看给难受的!给地下室里归置一间家庭影院算了。


    金镞晚上给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何姐都说:“去看电影了,还没回来。”


    这是什么电影呀,去了这么长时间?


    “度假山庄本来就远,去那边看电影去了。”


    金镞就发现,自己一上大学,爸妈是真的放飞了。大晚上的,驱车接近一个小时,去城外的度假山庄的影院专门去看一场电影。那这回来不得半夜呀!


    何姐在那边问说:“估计回来就得十二点左右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睡前打个电话。另外,“我在报纸上看到咱们公司今年的捐款额了……”


    “我听金总说,除了款项,还在筹措物资。第一批过冬的物资马上就起运了。”


    哦哦哦,“那我知道了!我爸我妈回来跟他们说一声,我挺好的,睡下了,明晚我给家里再打。”


    好!


    挂了电话,他把床头的报纸放下。晚报一般会有电视节目预告,他看见节目预告上说,明晚是慈善晚会,邀请爱心企业家云云。


    这是在募集救灾款项呀!按照报纸上刊登的捐赠数额,自家的捐赠额绝对是头部。可爸爸也没说要来参加晚会,他还以为明儿能一起吃饭呢。


    第二天一早起来,呼机就响了,是周齐。


    他给回过去,“干嘛?赶紧说,我再不走就迟到了。”


    周齐住留学生宿舍,但他们的宿舍管理很严格,不能随便留朋友住宿。而且,也不许他们在外面住宿!但就一点好,那就是单间,带卫生间洗浴室,什么都有。


    学校大了,大一基础课又多。从开学到现在,两人拢共也就见了两面。


    周齐还一副没睡醒的含混音儿,“你那里有多余的西装礼服吗?我这边的没法熨烫。借一身穿一下,十点有个慈善捐赠,我爸和我大伯要带我和周楚去!对了,你爸肯定也会去的吧。”


    我爸怕是不会去了!而且,这应该是录播。白天举行,晚上在电视上播出。


    金镞看了看衣柜,还真没带礼服,不够家里应该有。但是,京城不是香江,“穿礼服不合适!这样,你穿个平时穿的夹克,把校徽戴上,这就足够了。”


    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弄的西装革履的,真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要是听劝,就这么去。要是不听劝,我叫司机马上去家里给你取一套。还有,我的西装你穿着能合适吗?”


    “我比你矮三公分。”


    “可你的腿比我短了不止三公分吧?我的裤子你穿上得搭一个高跟鞋。”


    滚!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周齐到底是听劝了,就是一身夹克搭配一条牛仔裤,再加一双运动鞋。然后取了校徽别在胸前。


    头发长了,他甚至去理发店直接给理成小平头。


    等周楚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周齐愣了一下,“你也没换礼服?”


    周楚拉着一张脸,眼圈红红的,脸还是肿的,“不想收拾。”


    是庄家那个谁也会去吧,所以不想打扮?


    周齐什么也没说,两人出门,司机在门口等着。周楚回头看,“这就走了?”不等那谁了?


    “金镞没说要去。”周齐先上了车,喊她,“快点,别迟到了。”


    先去酒店,跟大人汇合,这才出发。


    周魁元是周家的当家人,是周楚的父亲。一看见女儿这么着来了,就先皱眉:“衣服没送来?”


    周齐赶紧道:“大伯,我觉得内地跟港城还不一样,我们这样……这叫朴素。这是灾情募捐,我觉得朴素一些正合适!楚楚这么打扮,是我叮嘱过的。”说着看楚楚,“把丝巾取掉,校徽被挡住了。”


    周楚这才摘了丝巾,塞到大衣的口袋里,又把大衣的扣子规规矩矩的扣好。


    周齐就把周楚往前推:“您看,这不挺好吗?”说着再推周楚,“去给大伯拎包。”


    周楚伸出手,“爸,包给我吧。”


    嗯!周魁元面色松了一分,说周宋元:“周齐长进了。”


    周宋元看了儿子一眼,提醒道,“大哥,时间不早了,该动身了。”


    去会场的路上,前面那父女一辆车,后面这父子一辆车。周宋元扭脸问周齐,“老实说,这么打扮是谁的主意?”


    “衣服没熨烫,找金镞想借来着。他说平时穿什么这次就穿什么,提醒我戴校徽……我是看大伯黑着脸,又要说楚楚,我才揽到我身上的。”周齐把手塞到衣服口袋,看着窗外,“其实我们不出席也行吧。”


    周宋元问说,“金镞不出席?”


    “他爸出席不出席……都不一定。”周齐就道,“我觉得大伯有点刻意了!做好事虽不至于说不留名,但人家不刻意的宣扬,这样的态度我觉得也很好。短期内可能没有咱们的名声盛,但是从长远来看……”


    周宋元摆手,“咱们跟金家不一样!金家的根就在内地,咱们则初来乍到。他们不需要这个势,但咱们需要。”


    周齐几次想反驳,但到底忍住了,“我就是觉得……有目的的为善……”


    “闭嘴吧!这话别叫你大伯听见。”说的都是些什么?


    周齐:“……”他扭脸看向爸爸,“爸,您叫我来这边上学,不就是为了融入吗?按照这边的思维方式,人家讲究的是‘无私奉献’,是‘默默无闻’!”好事做了,可以叫别人来夸,咱自己就不要往高调的闹了,这难道错了?他就说,“我觉得在这一点上,金总就是做的好……”


    周宋元看了儿子一眼,“我之前跟金总通过电话了。”


    人家肯定不来!


    “他受邀参加沪市J大与德国关于数据通信研究网正式开通的开通仪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是说,在内地,计算机网络研究方面与世界先进水平保持同步了。而这样的仪式,人家邀请同样从事计算机行业的雷家了吗?”他的身份自来就跟咱们不一样,懂吗?


    周齐:“……”你可能是想多了。


    第1666章 岁月流年(193)


    桐桐靠在沙发上,电视上传来了周齐的声音:“……我知道,还有更多的人默默的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跟这些人比起来,我站在这里其实是有些惭愧的。但我想,或许也该有人站出来号召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她从服装刊物上抬起头来,看向电视上的画面。这个孩子打小在这边上学,在学校受到的教育不同,这一开口说话,就明显能感觉的到不同。


    主持人问周齐说:“是京大的留学生?”


    周齐摸了摸校徽,“我……希望我的孩子将来能高考,把京大作为第一志愿。”


    这话一出,台下掌声雷动。


    桐桐不由的喝了一声彩,这个孩子的悟性真的很好!只他这个态度,真的,周家联姻干什么呀?这样态度的企业家,怎么扶持都不为过的?


    她把杂志彻底的放下,认真的看了起来。


    主持人的话说的铿锵有力,“我们有像是周齐这样心细祖国的同胞,也有在国外求学归来的青年代表,他们一腔报国热忱,学成归来……”


    镜头给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小伙子站起身来,上台步履稳健,字幕说是这庄国光。那这就是周家选的女婿吧。


    挺精神一个小伙子!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知道国内的情况,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在国外留学的同学,通过大家的募集,我们一共筹集了三十二万美元……在海外的游子们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灾情,他们打了越洋电话,叮嘱我一定将他们的问候带到……”


    桐桐听姜婉如说过这个孩子的情况,他是高中保送到了大学,之后又作为交换生送到国外去留学的,这才回来。


    而最是风头无两的是东海贸易,当场捐款五千万。王河东举着写着‘五千万’字样的牌子,站在台上。什么要做良心企业家,要做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云云。


    桐桐‘嗤’的一声,拿了杂志继续翻去了。


    翻完了,然后给马秋水打电话,“您办的这个杂志,总的来说,挺好的。不过也可以常跑一跑香江,那边是时尚的风向标。我对这个其实懂的不太多,就是一个建议。要是有特别好的电视剧的话,一般情况下,电视剧上的服装,就更贴大众审美。这就得看您是想做哪种的?或者,您找一些服装公司,拉拉广告,彼此合作看看。”


    正打着电话呢,院子里有动静。她在电话上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就往出走,还真是四爷回来了。


    “怎么不住一晚明天再往回赶?”桐桐接他手里的包,“来去匆匆的,多累呀?”


    就是累了,早起飞沪市,晚上又飞回来,“我一不在,就剩你一个人了。吃饭了吗?”


    桐桐就笑,“想吃油卷了,吴师傅给做了烫面油卷,吃了一个又给饱了。”


    “再陪我吃点。”四爷往楼上去,“洗了澡就下来,就油卷吧。”


    桐桐自己钻厨房了,给油卷煎的金黄金黄,一大盘子呢。陪着四爷,愣是又吃了三个,“明儿不出门了吧?”


    “明儿早起去香江,许州说有些进展了,我过去看看。要是真的有进展,我可能会在那边呆个三五天。”四爷说着就问桐桐,“那要不然你请几天假跟我过去。”


    干嘛总跟你过去?你去吧,我不去。


    睡前了,四爷才问:“之前谁打来的电话?”


    “马叔的电话,搞时尚杂志……别人都在坐比基尼泳装的时候,他弄的那个东西很难竞争过人家。”桐桐说着就指了指电话,“问问远志睡了没?”


    结果酒店的电话没人接,“是不是今晚住宿舍了?”


    “明儿周末,许是跟同学有什么活动也不一定。”


    大了嘛,难免的。


    哪里是在宿舍住的?金镞在酒店酒吧的包间里。


    包间很大,钢琴曲缓缓的流动。


    王小军举着酒杯,靠在沙发上,脚却搭在茶几上。然后凑过来跟金镞说话,“……我约你你不出来,周齐一喊你你就出来了。不是,兄弟,几个意思呀?”


    “我就是知道你不靠谱,不想跟你晚上跑出来。”金镞看了看时间,“不行,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要不然我妈该睡不着了。”


    你还真是个乖宝宝。


    包间里就有电话,金镞给家里打了过去。四爷接起来了,一听声就不对。


    金镞低声道:“没别人,就是王小军、周齐、周楚,还有那个庄国光。再带来的都是庄国光的朋友,都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没事,一会子就散了,别告诉我妈,她老爱操心。”


    “知道了!那你玩吧。”


    桐桐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去玩了?”


    啊!玩去了,没事,大小伙子了。


    金镞从吧台要了一杯清水端在手里,那边一群人正在拿周楚和庄国光取笑。一看这情况,他就不过去了,直接走到钢琴边上,叫弹琴的女孩起来,“你歇歇,我弹一曲。”


    女孩起身抽身走了,金镞顺着她弹的曲子继续往下弹,琴音一出来,周楚就朝那边看了一眼。她是自小学钢琴的,这一换人自然就听出来了。这一看,竟是金镞。她从来不知道金镞会弹钢琴,她也真的没听过金镞弹钢琴。


    才开始还有点手生,弹着弹着就流畅起来了。一首《致爱丽丝》,仿佛就是弹给一个姑娘听的。这个姑娘质朴、温柔,两人在一起,由脉脉絮语变成了愉悦的交谈。于是,琴声变的越发的流畅,甚至于欢快而又华丽。


    后半段弹的真好,她没弹的这么好过,就像是老师说的,她的琴音里没有动人的感情。


    而金镞,一个很长时间不摸琴的人,又是想到了什么才能把后半段弹的这么动人呢?


    她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然后又倒了第二杯,起身朝钢琴走了过去,“能不能再弹一首圆舞曲?我喜欢那首曲子。”


    周齐面色一变,“楚楚,过来,你喝多了。”


    金镞把手从钢琴上拿开,“我没学多少钢琴,也没听过你说的曲子。抱歉!”那是一首关于暗恋的曲子,是肖邦在感情里备受打击之后所做的曲子。


    他起身绕过去,跟庄国光打个招呼,“失陪了,刚才我爸下了命令了,一个小时候要给酒店打电话查岗,就不陪你们了。”


    庄国光就笑,这小子看着高高大大的,其实明显年龄能小一点。他很客气,关键是有朱有为的面子呢,他起身揽住了金镞的肩膀,“回头哥单请你吃饭。”


    金镞还没说话呢,周楚又把酒杯里的酒喝了,然后一巴掌拍在琴键上,显然是喝多了。钢琴被啪的发出了一声响,包间里都静了。


    周齐就道,“那就散了吧!明儿学校还有活动……”说着就拉周楚,低声警告,“别闹腾。”用粤语说的,除了王小军和金镞别人也听不懂。


    周楚一着急说出口的当然也是粤语,她说的又急又快,“庄国光……我想跟他谈恋爱……我又不喜欢你……”


    金镞:“……”别以为人家真听不懂。看多了那边的电影,听多了粤语歌,半猜半蒙,再连带你们那神情,人家不知道什么呀?


    王小军赶紧打圆场,“楚楚,对家里的安排有意见可以提啊!别拉金镞当挡箭牌!这么着吧,你拉我……哥愿意给你挡,好不好?”说着,就推金镞,“赶紧走吧,知道你有女朋友要查岗,别打着叔叔和阿姨的旗号。走你的吧!”


    金镞跟其他人点了点,直接走了。出来就觉得生气,压根就不该信周齐,见了鬼的跑出来干什么?


    他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第二天周齐再约,他也只在电话上说。或者干脆就约学校食堂,反正再不出去了。


    周齐端了一份饭,跟金镞面对面的坐,“周楚是真喝多了,她没喝过酒。当时我没注意她拿的是酒。”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反正我跟庄国光也没啥关系,以后跟你们沾边的事,你少叫我。要见我,也行!就咱俩,我约地方。”


    行!行!行!随你。


    可过了两天了,他看报纸总觉得哪里不对。比如说今儿的报纸上就有大篇幅的报道,报道大慈善家王河东。说他是东海贸易的掌舵人,这些年以来做个多少慈善事业等等。


    有这么一篇,不奇怪。


    但紧跟着,一周的时间,在各大报纸上频繁亮相,这就不对了。而且,那个文章是怎么写的?


    “……东海贸易在进出口困难的时期,为了国家的发展,想尽一切办法,在机械、电机等行业引进先进的设备……我们也要清醒的认识到,我国在机械与电机等行业,与发达国家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


    金镞周末,急忙给爸爸办公室打电话,“爸,风向不对呀!”


    什么叫做与发达国家还有相当的差距?要不然摆不出来比一比,电机方面自家的产品有独特的优势,也很有竞争潜力的。而且,咱不是没走出来,相反,很多国外的牌子电器,用的都是自家的电机。像是日本的企业,自家是电机部分的供货商啊!


    “没事,你上你的课吧,一些杂音而已,问题不大。”


    这怎么可能问题不大?金镞放下电话,想想下一个电话打给谁。


    四爷看着面前的报纸,将电话打给了朱有为,“……是周氏的批文这些东西,卡在您手里了吗?”


    “是!牵扯到国有资产,我不得不慎之又慎。”朱有为揉着额头,“我在想办法跟以前的老朋友……”


    “二叔,不用找谁……您该慎重只管慎重!”四爷敲了敲桌面,这人还挺高明的,靠着抬升自己的对手来达到压低自己,以达到辖制二叔的目的,“这事您别管……我来处理!”


    桐桐扔下报纸,手放在电话上:王河东是不是记吃不记打?!


    王河东觉得自己差点没冤死:这真不是我的意思!我哪知道这些媒体为什么跟吃错了药似得,报道起自己来,没完没了!吹捧就完了,你踩其他人干什么?是嫌弃姓金的没收拾我吗?


    第1667章 岁月流年(194)


    炒是吧?


    行!那就炒吧。


    四爷给岑远民打电话,“联系有关部门,申请举办一次电机科技提升的比赛,一等奖百万,二等奖五十万,三等奖二十万。反参与者,有提供有效建议的,奖金十万起步。凡是前来参与比赛的,只要提供相关专业的证明,可报销来往路费,可享受食宿免费的待遇。参与者得是相关的从业人员或是学习相关专业的学生。比赛时间放在寒假!”


    岑远民领会了这个意思,急匆匆的去安排了。


    这不仅要在报纸上刊登,还要请教育部门帮着下发通知,通知到各大高校。甚至于科技部门也会下发到下面的研究所,看他们有没有兴趣。


    毕竟嘛,百万的奖金,又是报销路费,又是食宿免费的,不花什么代价,只当去旅游了嘛!


    朋城是前沿城市,去一趟又不吃亏。


    都安排下去了,四爷才给王河东打了电话,“王总,今儿海晏阁,我请。”


    王河东:“……”感觉当真是宴无好宴!这他娘的真不是我干的!你有你的市场,我有我的市场,这几年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这不是挺好吗?这他妈的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老子呢?


    他只能道:“金总,难得您有时间,我不跟您抢着请客。今儿我带些好酒,咱好好喝一杯。”


    好说!


    挂了电话,王河东气的在办公室直挠脖子,想来想去的,都没想起自己是得罪谁了。


    是京城里那一伙子搞贸易的?不对呀!他们针对自己,可发不上踩金司晔。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先去海晏阁的外面守着,看看金总带不带夫人?”


    啊?


    “要是带了夫人,给我打手提电话。”


    “要通知家里准备吗?”


    通知家里干什么?“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人家带老板娘,您不带?”


    我带她出去是图她能吃吗?“要是金总带了林工,你就带着你的兄弟别走远,守在海晏阁外面。”


    “……”人家的老板娘能把您吃了吗?心里腹诽,但还是赶紧道:“老板,记住了。”


    四爷没事老带着桐桐干什么?他身边除了多了一个叫华子的小伙子,其他的都没变。


    他在包间等了十几分钟,王河东才来,急匆匆的,人没进来,道歉声先来了,“金总——恕罪恕罪!实在是要出门了,有点事给耽搁了。”


    四爷没起来,只伸手跟对方握了一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王总,请坐。”


    王河东坐着去了,左右看看,大厅里也没别人,他就忙道:“按说呀,早该一块吃顿饭了。我家那臭小子的小命,还是林工救的呢。你说,俩孩子的关系又那么好……咱这也算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了……”


    他只管说他的,四爷端着茶杯,一句话都没接。


    王河东将杯子往桌上一放,也打住了话头,“金总,我不跟您绕圈子了。开门见山,这回的事真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四爷看了他一眼,“你忙着呢,没工夫跟我捣乱。市场的盘子那么大,犯不上。”


    王河东松了一口气,“金总你这人……真是个爽快人。是非分明,能交朋友!”


    四爷看他,“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三生的产品好坏,咱心里都有数。我之所以没跟你争,那是因为咱们国家农机的市场更广更大,我抢占这一部分市场也没有吃亏。做生意嘛,不是置气。”


    是这么一回事!农机可以说是相当省心的一个买卖。虽然不会有更大更好的口碑,因为农民没有这个意识。但同样的,农民也没有其他方面的意识。就比如农机的退货率和返修率,一定是最低的。


    “可要是……我非要把你进口的产品和我们的产品,进行对比呢?”


    什么?


    “全方位,性能对比。”


    “谁来对比?”


    “相关行业的人,搞理论的、搞实践的技工,搞研究的技术人才,高校里相关专业的学生……这里面包含了在内地任教的老师和学习的留学生……”


    这么大的规模?


    “还不止!我打算出天价的劳务费,在世界各地请专家,请世界级名校的教授、学生代表,前来做评委。”


    王河东:“……”这么大的阵仗,什么意思?


    “我们的一定会输,没有一点优势吗?”


    当然不是!王本立是金司晔的老师,这些年他一直在负责售后的技术问题。对于三生的产品,他是有研究的。用他的话说,三生的性能和质量一点都不差。


    王河东沉默了起来,进口的电机利润是非常可观的!要是被他这么一闹,国人都知道国产的其实也挺好,至少没差哪里去?那你进口的再想有那么大的利润就很难了。


    他把办法摆在自己面前,也不怕自己知道。因为这个东西,谁也拦不住。技术是个硬杠子,对吧?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他直搓牙花子,“那金总的意思呢?提前告知我,给我打个招呼?”


    四爷摇头,“王总,市场在内,也能在外。如果这一次声势大了,确实咱们的也不差。那么,王总,东南亚这么大的市场,您搞出口一样赚呀。”


    出口……东南亚?


    “一两年的时间,不能把其他国家的产品挤出东南亚这个市场吗?咱们在港口,又只辐射东南亚,运输费用低廉。再加上咱们的劳动力廉价,这又是一层。东南亚的市场……小吗?”


    王河东惊讶了,“你要跟我合作?”


    “这个钱……你不赚?”


    不不不!你那么一搞,我这边必然损失。但你要是说赢了之后反向跟我合作,那我赚的更多,为何不能合作?只要能挣钱,我卖谁的不是卖呢?


    他举起茶杯,“金总,您真是大魄力。”


    四爷跟他碰了一下,笑着接纳了这个恭维。


    跟王河东分开,四爷回去之后又给京城的顾百洪打电话,“我给你介绍的那个维克多,和他联系一下。”


    这边能依靠王河东挤占东南亚市场,那边可以沿着苏国边境,往苏国蔓延,从苏国可通欧洲。


    挂了电话,又给公司开会。考察各个有电机生产能力的厂子。这得进行拆分了!自家往后只生产核心零部件,其他的得外包了,要不然生产线跟不上。


    桐桐晚上回家的时候还说看怎么弄呢,结果四爷都安排完了。


    她就看他:“……就这样?”


    “你说周家?”四爷轻笑了一声,“急匆匆的对他伸手,就算是扇一巴掌,又能怎么样?庞然大物一般,撼动不了。那就不如借此机会,先把咱们吃胖了再说。”


    哦!四爷一向也不喜欢撩拨性质的玩法。他一定会等到有把握了,这一巴掌下去,弄不死对方,也要叫他伤筋动骨,没有还手之能的时候才动手。确保这一拳打下去对方一定没反噬的本事,这是他出手的前提。


    桐桐拉拉被子,那就睡觉吧。


    “这就睡了?”


    嗯!睡了。你这黑心肝的,不定等了多久这个机会了。这回可算是逮住了,心里且兴奋呢吧!


    四爷悄悄的凑过去,咬着她的耳朵说话,“这次要是干成了……”


    把‘要是’去掉,一定会干成的。


    四爷就笑,“明年给你买一架飞机。”


    桐桐搁在被窝里一下子给笑出来,不知道是被他吹的耳朵痒痒,还是笑他把这话记到现在。


    然后金镞在学校就看到了张贴到宿舍楼下、食堂门口,甚至于是各个院系楼下公告栏里的通知。奖金百万的比赛,一时之间哗然。


    这跟哲学院系没什么关系,但不妨碍大家的讨论。


    有些人说,国内的企业愿意正视这个差距,重视技术的革新,继而追赶,这是好事情。


    有些人又说,这应该属于商业广告吧,闹的这么沸沸扬扬,可比刊登在报纸上的广告有威力多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因着是通过上面发下来的通知,那基本可以确定,这是真实有效的。


    动心的人大有人在!


    周末去清大找聂升航,她背着个书包从图书馆跑出来,直接就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你看到那个生产电机的企业要搞的比赛吗?”


    金镞:“……”


    他正琢磨着怎么说呢,聂升航就道:“我打算去参加。”


    啊?金镞都骑开了,又赶紧停下来,回头看她:“你要参加?你学的跟这些有关?”


    “当然有关?电机未来的发展,能离开程控吗?”聂升航很兴奋,“我没想获奖,不过听说有很多国外的专家教授,我想去见见。我可以不要他们免食宿,也可以自己出路费,我就是去看看。而且,我已经报名了!再说了,你寒假不回朋城吗?正好,有你在,我怕什么?”


    金镞:“……”我要说了,你是不是就不好去了?他只能道,“那就去吧!”那要不然呢?


    “我觉得人家真的很有魄力!不管他们的产品如何,能这么直面问题,我就觉得很了不起。”


    金镞:“…………”是吗?这么欣赏吗?那可太好了。


    “之前跟你聊天,我发现你对电机这一块,知识储备很丰富呀。”


    金镞干笑了一声:“业余的……兴趣爱好而已。”


    “可以你的水平,我觉得也可以尝试去看看。你们学校……没报名吗?要不,你参加个机电兴趣小组,再跟小组一起报名?”


    “我报名?”我家的东西,优劣在哪我能不知道?小时候常去厂里,他们开会的时候自己就在边上,手里摆弄的都是零件。


    聂升航拽了拽他的袖子:“报吗?你要是不报名,是不是不能陪我进内场?”


    金镞:“…………”我真的是,该说什么呢?“……报!我明儿就去报。”


    第1668章 岁月流年(195)


    这一年的年底,十二月份眼看都过完了,大学生也都进入了期末考试期了。很突然的,就像是一睁眼,新闻上说:苏国解体了。


    一早起来,家里的电话,手提电话基本就没断过。


    好容易送四爷出门了,桐桐也正要走呢,电话又响了,何姐说是京城打来的。


    桐桐放下包过去接了电话,是郑云。


    “郑主任……”桐桐干脆坐沙发上了,“吓了一跳吧。”


    郑云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抓着电话,“何止我吓着了?就问谁没吓着?你和金总这个判断力呀……我真是五体投地了。”


    桐桐就笑,“咱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有话直说。”若是没事,必不会这么一早就打来这个电话的。


    郑云将牛奶杯子塞给路过的老聂,这才低声跟桐桐说,“那边是老大哥,现在这个事情闹的,咱们内部,必然还是会有各种杂音。而这个时候,你们在朋城的一举一动,一定会被有些人拿来大做文章的。”


    走资本的路线,是吧?这个声音这些年就没有断过。在苏国解体之后,这个声音一定会甚嚣尘上。


    郑云就道:“当然了,有时候能表态,就是一种态度。只不过在敏感的节点表态,风险和机遇并存。”说着,又不好意思的笑,“我也是瞎操心。你跟金总,你们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心理自然是有数的。”


    那也得你肯操这份心呀,“就不说谢谢了,显得生分。回头等我去京城了,请上你们家聂工,咱出去吃饭去。”


    “就咱俩我就去!我最不爱跟老聂一块吃饭了。”郑云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还是老地方,喝酒去!”


    成啊!难得碰见一酒友。


    挂了电话,老聂给郑云递了鸡蛋,“你跟林工这朋友交的,你也是操碎心了。我跟你说,金总那人呀,可不是等闲之辈。你偏爱操闲心!人家不是不懂那一套,人家只是没走那个路子。”


    他知道是他的事,我知道了,告诉我朋友那是我的事,不挨着。


    郑云就问:“你之前不是说,金总邀请了你吗?你们单位好几个吧,劳务费可不少呢。去吗?得请假吧。”


    “我倒是想去呢。”老聂就说:“这要是没苏国这事,肯定就去了。可如今呢?你觉得能叫我们去呀?”都怕表态!万一表态错了呢?“再说了,人家只要提出整顿要求,比如不允许在职人员在外面兼职赚外快……谁能说什么?”跟表态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你们了,还是人家单搞学术的单纯一些。”


    那肯定呀!他们也最清贫。给那么大的劳务费,这些人呀,就是单位给个处分也会去的。


    桐桐的手摁在电话上,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快速的起身往一楼的书房去了。书架子上有四爷做的简报,她把简报翻腾出来,看着一年多来的他都整理了哪些消息出来。


    这一年的六月,叶力钦当选了俄罗斯的一号领导。


    桐桐的手摁在这一页,这种国际新闻有时候真就是几句话的事。她应该是看过这个新闻,然后不过是觉得四爷看的真准,当时给维克多的建议不就是叫他靠拢叶吗?


    可要知道,俄罗斯是苏国最大的一个联邦国。


    桐桐紧跟着往下翻,接着是八月。八月苏国发生了政变。发动这场变革的人认为:其一,改革计划太激进,该立刻终止;其二,不该将权利分散给各个联邦国,这不利于国家。


    做这件事的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包含了国防部门元帅,科格勃领导人,还有工党内的强硬派以及保守派。


    实力很强悍。军政就不说了,科格勃是情报部门呀!这个组合缺什么吗?什么也不缺,可以说构成很完备。如果成了,苏国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桐桐在这一部分的简报上,最开始看到的时候,看到四爷报道的文章的标题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个时候他大概也拿不准了。他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把这个国家这个政党再给挽救回来。


    翻过这一页,接下来的报到是说俄罗斯的新领导不服从紧急委员会的征招。


    这一页上,四爷用红笔打了个叉叉。


    他那个时候就笃定,这是要完蛋。


    桐桐眉头一挑,再往前倒退了两页翻看,这次发现四爷在‘不能分散太多权利给联邦国’这一条的下面做了标记。


    做这个标记的意思是:四爷觉得这一条触动了太多联邦国家的利益了。


    桐桐叹气,对于坚持挽救苏国的那些人员来说,他们考虑的是国,是党。可其他人呢,他们是否还在保持初心呢?因为这个误判,最后一波挽救没有成功。


    再往下翻,看到的就是隔上一段时间,就有一个联邦国宣布独立。


    截止自家打算办这个活动那个时间段,已经有九个联邦国脱离苏国了。


    这是大势已去了!再这么下去,必然是名存实亡。相信那个时候,苏国已然开始倒计时准备了,他们在想着怎么操纵解体这个事。甚至可以说,他们在商量分家后怎么来分家产。


    所以,打那个时候起,四爷就知道,倒计时时刻到了。


    她放下简报,再想想郑云的提醒,她不由的笑出声来了: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当然了,也只能是如此。


    他那肚子里肠子拽出去,那都比别人多出个九曲十八转来。


    一九九二年元月,金镞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把拉链往上拉了拉。风大雪大,冷是冷了些,但这样的天总叫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的那种味道。爸爸掀开门帘,带着一声冷气进来。然后给炉子里添上炭,妈妈又泡了菊花,叫满屋子都有一股子菊花的香气。


    他仰着头笑看着天上的雪花,然后将书包往肩膀上一挎,直接跑人了。


    路过报刊亭的时候,他伸手买了一份报纸。报纸上最近的风向又乖乖的,什么特区要不要搞下去之类的,见天的出现在报端。


    但这妨碍大家去朋城的热情吗?


    并不!


    金镞想着怎么跟酒店沟通,叫酒店说,在这边住的时间长了,所以会赠送机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怪没意思的。强迫别人接受这种的好意,自己都讨厌。


    那怎么办呢?买火车票呗。


    带着学生证还能半价呢,其实是很划算的。不过是从京城到深圳,闹不好还得在羊城倒车。光是到羊城就得四十**个小时,再一折腾,路上得折腾三天。


    金镞跟学生会这边说好了,他找人帮大家买票,省的都去排队。然后又给聂升航打了电话,“我找我小姑,她朋友有这方面的关系。你把你们学校要去的人都凑凑,我一块买了。要是人数够,说不定正好能占满一个车厢。”


    于是,金镞就拎着一书包的学生证,打车到小姑的单位:帮我买票。


    姜桂抬手都想揍他:“你真能折腾?坐火车路上能舒服?”你受过那个罪吗?


    金镞趴在姜桂肩膀上,“小姑!能不能买嘛?”


    姜桂抬手给把冰凉的脸蛋搓了搓,“能!”可等真买的时候,特意叫朋友帮忙,“你们不是有内部的休息间嘛,我出高价,给我腾出一间来。”


    费这个劲儿干嘛?


    “我侄子……那小子没受过那个罪,根本不知道坐火车是什么滋味。瞎逞能,我怕路上给折腾病了。你给我安排好!回头我谢你。”


    于是,拿到整节车厢的车票之外,还被告知可以凭条去休息室。


    金镞心安了,他记得火车的包厢其实也还行。从老家第一次到朋城坐的就是火车,他记得也是包厢。唯一不好的就是床太窄了!


    他叮嘱聂升航,“要特意大的大衣,能从头包到脚的。里面穿的不用太厚,这一路走一路脱,毛裤都套在里面了,换起来麻烦。”


    于是,聂升航把自己的大衣翻遍了,也没找到那种很大的大衣。她上妈妈的衣柜的里找,正翻腾着呢,郑云和老聂回来了。


    郑云在客厅里探头朝卧室看:“哟——老聂呀,咱闺女会给咱收拾衣柜了。太阳打东边出来了?”


    老聂一边脱大衣,一边笑,“小航,吃饭了吗?给你带了外面的菜,现在给你热?”


    “我想吃的时候自己热。”说着,从里面跑出来,接了郑云手里的大衣套身上,“能遮住小腿吗?”


    “差不多。”郑云上下打量,“太老气了,不适合你穿。”说着就问,“你的大衣呢?不能穿了?”


    “我不是说了,我要去朋城吗?”聂升航对着穿衣镜,“黑的……有什么显老不显老的,都一样。我就路上穿的!借我穿几天。”


    郑云看老聂:你没跟金总提吧?


    老聂摇头:没提。提了像怎么回事?以那两口子的性子,怎么也不能叫孩子空手而回的。说这个不合适!


    那这就更不好跟孩子说了,只当是去叫长见识的就完了。她只叮嘱,“跟同学一起,不要脱离大部队。治安肯定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所以看紧自己的东西。”


    老聂还问说,“车票呢?买到了?”


    “买了,都在一个车厢里。一个朋友有关系,都给买在一个车厢里了。”


    那还行,挺安全的。至于回来嘛,金总办事细致,车票的事有他们公司帮着安排,也不用操心。孩子大了,想去见识见识也好。提意见呀,比赛呀,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去过也算是另外一种见识吧。


    那边准备出发了,四爷的面前才被递了一份最终确定下来的名单。国内名校自然在他重点注意的范围之内,结果一翻到京大,在最后一个小组里看到了被董源打上记号的名字——金镞。


    他愣了一下看董源,点了点这个名字,无声的问:什么意思?


    董源摊手:不知道,名单就这样。这个名字用字这么生僻,想来也不会重名。所以,这九成九就是咱家那位大少爷。


    第1669章 岁月流年(196)


    寒冬腊月的,一人一个背包的赶火车。


    候车厅内人山人海,就怕一个眨眼人就给走散了。金镞踮着脚尖四下里张望,那一排是自家这一趟的车次,在这个位置也看不清楚?他只能大声的问:“K489列车晚上八点发车的,在哪里排队?”


    没法子,堵着想横穿过去都不行。好似就怕人插队一样。


    学校里的同学并不是一起出发的,各有各的安排。反正车厢在一节,时间自己把控。


    金镞一手拉着聂升航,一手扒拉人群。


    那边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才拿着喇叭喊:“K489列车,这边。”


    挤到最里面排队去了。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半小时,队伍已经排上了。金镞叫聂升航排到他前面,这才将背包打开,取出他自己的一件羽绒服,“换上我的吧!一出去就是站台……”风大雪大的,风往里窜。


    聂升航犹豫了一瞬,还是赶紧换上了。他的衣服特别长,真的连脚腕都盖上了。


    带行礼的坐行礼上,不带行礼的就这么站着。提前半个小时进站,我的天啊,孩子喊大人叫的。真就是被人群推着走的!找到车厢,以为就好上去了吗?压根不是的,有好些买了站台票想上车补票的人从这边上来。


    然后等上去之后,东西放好,也看到有同学都陆陆续续的上来了,可同样的,车厢里并不是都是学生。站着好些人呢,当真就是挤的满满当当的。


    金镞和聂升航坐在车厢的最前面,别的位置都是面对面可以坐六个人,一边三个。他们这个最靠前,怕靠背挡路,所以一边只能坐两个人,对面是三个人。


    他选了这个,不跟别人挤。


    车都要动了,有乘务员过来,问过道那边的一个同学:“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金镞的?”


    金镞听见了,赶紧应了:“这里——”


    对方转脸看过来,“是金镞?”


    对!是我。


    乘务员低声道,“那你跟我来一下。”


    金镞把包塞给聂升航,“里面有水,我去去就来。”


    人走了,聂升航把包放在里面,对面的几个同学就有拿出扑克牌的,打牌打发时间嘛。这一玩开了,就有人讨论,说这次的主办方三生集团,“听说老总姓金,十年前到朋城开始创业的。他是工大毕业的,很牛一人。”


    “我也听说了!我同学是北省工大的,他们学校都快成了三生的人才输送基地了。不过听说,凡是去了的,都基本留下来了。待遇特别好。”


    她抽出两张十扔出来,“要么?”


    人家扔出两K来,又开始说了,“早些年就几千万几千万的给老家捐,在北省特别有名气。”


    “是知青?”


    “不是!好像是知识分子家庭,北省师大得了一千万的捐款,别说盖一栋楼,学校都能重盖一遍。那可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聂升航:“……”


    同学催促,“你要不要?”


    聂升航这才回神,抽出两A甩出去。然后把牌合上,一张都不出了。


    金镞回来的时候,牌也暂时收了。车厢里正有人组织唱歌联谊呢!远远的就听见歌声。他坐回去,把塑料袋的小包瓜子满车厢的扔:“都接着!”


    不是学生的民工,他也扔,“大哥,拿着吧。闲着也闲着。”然后又招呼一个中年妇女,“大姨,包放在这里,你坐包上,挨着我。”


    聂升航拆了包,把瓜子倒在桌上叫同学一起吃,然后用余光看金镞。


    金镞把瓜子分完了,见聂升航老看他,他低声跟聂升航把事说了,“……本来叫我小姑给找了一间人家工作人员的休息室,人家也带我去看了。可不巧,刚好有一关系户,也正找人安置老人和小孩呢……”关键是里面一股臭脚丫子味儿,“我就干脆让了。这不,他们不好意思,瓜子给了一兜子。”


    聂升航‘嗯’了一声,没多问一句。


    这一路上,聂升航都在观察金镞。跟谁都能聊,跟谁都能处的很愉快。但有几点,怕是很为难他。第一,吃饭!火车上的饭,金镞好似一口都咽不下去。最后还是在小站买了煮鸡蛋、烤红薯、这些东西硬撑着的;第二,他不爱去火车上的厕所,她看见他从厕所出来之后,在两个车厢的交接处干呕了好长时间;第三,他晚上趴在桌上睡着了一不舒服了就哼哼,一哼哼就贴人。明明睡前说好的,难受了趴在他的背上,可其实呢,她一晚上趴在桌上睡,他趴在她背上睡了一晚上。


    一起来,迷蒙着大眼睛,揉啊揉的,揉完了就噘嘴,东看看西看看,好像才反应过来在哪。然后就听见他不停的碎碎念:“……冷死了……闷死了……难受死了……我的脖子……”


    好容易把那一股子迷糊劲儿过去了,这就想起来了,然后赶紧扭脸过来,“脖子难受吗?”


    聂升航忍着不去揉背:“……还行。”


    “昨晚冷吗?”


    晚上背上贴着个人,真的:“……还行。”


    “不能开窗,人这么多,闷了吧?”


    其实:“……也还行。”


    金镞不停的扇着鼻下的空气,“早起不能透气,是不是不好闻?”说完从包里取了薄荷糖,他塞了一颗到嘴里,又塞了一颗过来,“缓缓。”


    聂升航才把糖塞嘴里,金镞又起身了,“你看着包,我去餐厅买热牛奶。”


    算了吧!凑活一下就得了。


    金镞:“……你早起可以不喝热牛奶吗?”


    聂升航就觉得好些人都在看他们:现在真不是谁都有早起一定得有牛奶的条件的。


    她只能道:“那你去吧,要是没有就算了。”


    然后人家去了,带了热牛奶,是那种整瓶装的,很干净卫生的那种。又买了一兜子各种的面包,也都是带着独立包装的,“你放包里,饿了就吃吧。这个是食品厂出的,很卫生。”


    接着又是各种瓶装的饮料一兜子,“别喝水了,喝这个吧。火车上的水没烧开。”


    反正这些东西的价格比火车篇的价格要高,且高的多。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眼前这位真的就是一大少爷。


    那些刻意被忽略的事情,其实一直就在。


    之前只知道他家里的条件相当好,但更具体的他不说,她也不问。他说的最多的是家里人,比如,老家是北省的,老家还有谁。比如他爷爷曾经是师大的学生,再比如,他父母工大毕业。这些都在一些闲聊中提及过。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什么事都能自己做。像是出门在外,在火车上买这个要那个的,不常出门的人会很拘束,但是他不会。他什么都能做,但总也有些东西好似是他无法习惯的。


    就像是这会子叼着吸管在喝牛奶,眼睛没有焦距,应该是脑子放空了吧,他就变的看起来特别好欺负。萌萌的,谁给两块糖都能骗走的样子。


    聂升航只得拿了牛奶喝着,说金镞:“下次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车上小偷多!”贼就盯你这样的。


    金镞:“……”这车厢里就有贼,进进出出的好几回了,自己跟他对视了好几次。这种被盯上的贼没机会下手,自己就走了。从我身上偷东西?呵!张嘴想说的,想了想算了,“那就一起去吧。”


    穿过卧铺车厢,里面好似还有一个餐厅,顺道去那里吃顿饭。他记得那种餐厅一般带着炒菜呢。


    再差两小时就到羊城了,愣是被拉去在后面的餐厅里吃了一顿正经饭。


    从羊城辗转到朋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十七八度的气温,正是舒服的时候。一下车,截然不同的风景,一群学生都欢呼起来。


    外面喇叭上喊着呢,三生有专车接大家去酒店安置。


    这种的都不是高官,未必认识自己。金镞跟着大家都去了,果然都没人能认出自己。他还问招待的人,“是去哪个酒店?”


    “寰宇整个都包下来了,不接待别人了。”


    金镞:“……”来接人的人不认识自己,但是寰宇里的人一定认识自己。他们的大堂经理他可太熟了。


    于是他看聂升航,“要不……你跟着大家先去酒店,我先回家。明天我去酒店找你。”


    聂升航‘嗯’了一声,转身上车走了。


    车一走,金镞才说要打车呢,家里的司机就在不远处招手。然后就有人过来拿了他的包,跟他一起朝车上走了。


    是的!经常跟着自己的人,一路上坐火车跟到朋城。


    一到家,爸妈都不在。他一身的狼狈,何姐急着给放洗澡水,又叫厨房赶紧给准备饭。金镞先给曹小颖打电话,“帮个忙呗。”


    干嘛?你说。


    刚好规整行礼的聂升航看着进来的酒店人员,“什么坏了?”


    人家面带笑容,“是这样的,之前的客人说这间房的淋浴不好用了,安排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有失误。我们给二位换一间房吧。”


    这是标间,住两个人。她跟一个女同学的!


    结果这一换,人家说,“没有标间了,我们给二位换成单间吧。”


    于是,就给换了。聂升航进了房间,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海面。房间也不只是单间吧,客厅餐厅一应俱全的。人家还说,“客房带着全服务,需要洗的衣服交给客房,需要叫醒服务也请提前告知。另外,二十四小时……餐厅都有供应,您随时能去。”


    “都一样是这个服务吗?”


    “当然,都一样。”但您是特别的一个,您要是叫送上来,我们也乐意服务。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海面,看着星星点点起起落落的飞鸟,手不住的扣着裤缝。正出神呢,电视响了,酒店的人员很热情,“原则上不允许接收对面的电视节目,但如果好奇,您选这个频道……”


    转台之前,聂升航听到新闻上正在播,说是邓老南下了!


    金镞端着碗跑到电视跟前,南下视察了?报纸上闹的沸沸扬扬,大家又开始左右摇摆的时候,老人家悄悄的南下了。


    是啊!那边一解体,这边就摇摆,这个时候当然需要安定人心,指明方向。


    所以,这个南下是必然的。


    之前没有风声,报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在南边了。


    金镞拿了电话,急着打给爸爸,想说一声咱的运气可真好。可手摁在电话上了,他反应过来了,这只是运气好吗?这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王河东觉得这就是运气好,“要么说成功离不开两个东西,一个是命,一个是运。命里有时自然有,命里无时强求不来。而运道呢,更玄乎。你说怎么就那么巧,这边闹的沸沸扬扬的,人家上面下来人了。还是老人家来了!这一动,全国朝这边看,全世界朝这边看。这要是叫金司晔弄出动静来,这还了得?”


    要么说此人的运道好呢!是那个老道的功劳吧。


    王海东皱眉,“这也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


    那当然了!悄悄的来,谁也不惊动,这也不可能提前走漏消息的。所以才说,金司晔走了狗屎运了,这都能赶的上。


    桐桐一进家门,儿子就扑过来了,低声问:“不是巧合……对吧?”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问你爸去。”


    金镞抱着妈妈的肩膀,“我越想越觉得我爸是算好的!他知道苏国的情况,估摸着苏国要完蛋了,也知道苏国一完,咱们的人心得乱。这个时候,就需要定海神针。于是……”


    桐桐‘嘘’了一声,“杨修死于管不住嘴!”


    金镞马上闭嘴,然后给嘴上拉上拉链,这才原地蹦跶:“国外来的专家多吗?”


    “多!”你爸正接待呢。


    金镞咧着嘴又笑,“朋城来的媒体记者多吗?”


    多!


    龙鸿年的手放在电话上,播出了号码:“……能稳赢吗?若是真有优势,我就希望把你们的这一次活动当成市里的一个成果来展出……老金呀,你得说实话,一定得笃定。要不然,洋相就出大了。”


    四爷跟几个洋专家道了一声歉就起身去一边接电话去了,“我的领导呀,你也太小看老人家的格局了。不管是赢是输,这不重要!赢了叫大家知道成果,可输了也能叫大家知道跟别人的差距在哪里。没有开放,就永远故步自封。”


    龙鸿年没言语,挂了电话。他可以说的轻巧,但自己一定得思量的周翔。这是要担责任的。


    不过,老金这个时机把握的可真准。就跟卡着尺子量过似得!别说赢了,只要他真的有独到的优势,他真能凭借这一股好风——直上青云!


    第1670章 岁月流年(197)


    桐桐又请假了,她至少得陪同三天。因为她以她的名义,把美国威凯财团的乔治安妮给请来了。她跟此人有过一些交情,当时被秦州去做翻译,接待的就是乔治安妮一行。当时带着她去过民宅的厕所。


    而这个财团有一项特别重要的产业,就是汽车制造。


    人家能来,不是说当年一个小翻译有多大的面子。而是对方也注意到三生的产品了,她也想来看看。刚好,桐桐发了邀请函,人家就欣然允诺。


    今儿活动要开始了,桐桐换了行头就跟四爷出发。今儿她得跟四爷一块,迎那么多的客人。


    金镞早窜了,他一句也没解释,当爹妈的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桐桐还问说,“跟人都叮嘱过了,只假装不认识他?”


    闲得慌!谁也不傻,他站在学生堆里,认识的人没事戳破他干什么?


    金镞穿着校服戴着校徽坐在大巴车上。这辆车都是京大的同学,清大的在另外一辆车上。他并没有跟聂升航在一起。


    此时,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站在车上跟导游似得。他是选出来的志愿者,也是京大毕业。不过学的是中文,“所以,我在公司做文字工作。做接待员我们有很高的补贴……”


    “多高啊!”


    “高到……顶的上一个中学老师一年的工资。”


    “哇偶!”


    车里窃窃私语,金镞坐在后面看着窗外。他其实对这个姐姐有点印象吧,见过?


    他抬头看对方,对方朝他眨了一下眼:小老板,公司早有小道消息。就你这长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样子,谁认不出来呀。


    金镞:“……”请转过去,假装没看见我,谢谢。


    人家没太在意他这个大少爷,只沿途介绍,“看见了吗?那是我们公司在朋城的总部。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我们的生产厂子……回头,等活动结束了,若是各位有兴趣,可以参观我们在朋城的总部。我敢保证,在全国,包括港城在内,我们三生一定是最现代化的之一。如果比起福利措施,那我们一定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那么大一栋楼,那样的建筑,“连地皮带建筑都是你们公司的?”


    “当然!都是。”


    车子路过了三生的总部,聂升航收回了视线,耳边是接待人员的介绍声,“除此之外,我们在沪市,也就是报纸上整天提的黄埔江边,也有一块地皮。以后,沪市的总部会在那个地方。在我们的公司的楼上,可以俯瞰江景和才城市的霓虹……另外,在京城我们的大楼都盖了一半了。以后,京城会是公司在全球的总部……回头回京城了,你们可以去看看。那里的规模比我们在朋城的规模还大。”


    聂升航有些坐立难安,看着外面闪过的一栋栋大厦,不管怎么样都静不下来心来。


    就有人问说,“金总的投资眼光真好,沪市的地皮买了,紧跟着国家就加大了投资力度……”


    这人就哈哈大笑,“那地皮确实是买的早了!我们公司都流传着这块地皮的由来,说是早几年,我们家小老板年纪还小的时候,跟我们金总和林工……林工就是我们老板娘,她是搞气候研究的,是气象专家。两人只有一个独子,如今也在……”


    说到这里了,他打住了,赶紧转了个音道:“我们这位小老板当年跟父母去沪市玩,就提要求了。说他想要一栋能在卧室就能看见江景的房子。我们金总二话不说,回去第二天就安排人去盯这个事。只要人家卖地,咱们就买。所以,它起初就是为了给我们小老板赏景用的。”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太好,忙解释道:“当然了,这八成是大家调侃老板,杜撰来的。我们老板脾气很好,能开得起玩笑。而且呀,我们老板是个模范丈夫,按时回家,怕老婆,这都是出了名的。”


    大家哈哈一笑,这种背后说老板坏话的事还挺喜闻乐见的。


    但聂升航却觉得人家说的八成是真的:金镞就是一个想要看景,他爸就会给他买地盖房叫他赏景的人。


    车进入了工业区,一片看起来都差不多的厂区。


    “哪里是三生的?”


    “那一片都是。”


    聂升航将窗户拉开窗外看,整洁宽大的路面,各种绿植遍布,三角梅在这个季节开的正好。想想京城那些老旧的厂区,再看看这样一个工业王国,只觉得这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车停了下来,一个挨着一个从车上下去。


    人一下完,车走了。另一辆车紧跟着停在了一边,是京大的人,金镞就从里面下来了。


    她看向他,他也正看过来朝她挥挥手。她想挤出个笑的,可怎么也挤不出来。一个个的排队,门口的接待人员各个面带微笑,穿着统一的制服,然后双手捧着一个册子递过来,这是活动流程,人手一份。


    沿途有咨询人员,任何问题都能咨询。包括上厕所的问题。


    金镞坠在最后,等同学们都先走了,他才把册子拿到手里翻了翻,然后皱眉,低声告诉发册子的人,“告诉你们白主任一声,宣传部门的情报做的不到家,日本有一款彩印机器,彩印复印都可以。元月一号已经上市了。这册子怎么还是黑白印?”


    “您稍等,这里有对讲机。”


    “不用!我又不是公司的人,只是参加活动的一个学生,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而已。你们要是重视,就尽快采购,赶在客人们离开的时候有彩色册子给客人送几句祝福词也是好的。”说了最先进的之一,哪怕不能做到绝对的最先进,但追求最先进的决心和行动力一定得叫人看到吧。


    他说完,拿着册子走人了。


    白主任:“……”采购这个是要花钱的,也需要上面审批的。咱的机器好好的,最好的打印机器,又搞彩印?


    他找老总,低声说了。


    四爷‘嗯’了一声,“打报告,我给财务打招呼,他们批。尽快采买!”


    白主任:“…………”


    活动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那么大的广场上,都是两个发动机为一组,一个自家生产的,一个是国外生产的,同型号甚至于技术使用都差不多的。就这么摆在一起。


    所以人员,可以一个人一组,也可以几个人一组,对这些发动机进行比较。


    各位都是根据什么比较的,怎么比较的,各项的参数如何,得出的结论怎么样,最后专家评判。当然了,去哪一组机器,这是随机抽的。一轮结束之后,再抽一轮,如此再三。也就是大家至少要看三组。


    比完之后,要是有特殊技能人才,对单一型号的更有研究,那就另外加。


    或者想多长见识,那就请随意。这里对大家是开放的。


    金镞所在的小组,大家一肚子的理论知道,可真的猛一见东西,真就抓瞎了。他们大多数都只坐过公交车,长途客车,对车的了解也有限的很。


    拿到手里,得商量着从哪下手。


    几个专家过来,明显说的是洋文。翻译跟在边上,问说,“还没有开始吗?”


    “开始了。”金镞指着同学手里的表格,“我们再确认一遍。”


    个子不高,一说英语就带着日语味的人问说,“知道你们国家的发动机现在最大的问题在哪吗?”


    这个问问国内的专家,他们都知道。但问学生,基本都不知道。


    金镞就道:“我们的发动机现阶段想解决的问题,并不是车辆动力问题,而是车辆在开空调的时候,怎么能不影响车辆的正常行驶……”


    看起来跟玩笑一样的问题,却屡屡在国内的汽车制造上出问题。空调装上去了,半路出问题的情况比不安装空调的车辆高出一倍。我们的汽车工业,发动机的发展就是从克服这种小问题上一步一步往前迈的。


    “以前我们用的是二点五升的排量,这种排量狠命的压榨,能压榨出的最大动力是八十千兆,能压榨出的最大扭矩是一百八。说实话,以前那个功率跟日产比起来,甚至连你们的一点五的自然吸气发动机都比不过。但是,我相信采用了涡旋增压发动机之后,应该是可以一比的……”


    陪同这位日本专家的是岑远民,他是日式汽车产业里极有名望的发动机专家。


    岑远民伸手拍了拍金镞的肩膀,带着这位专家走了。


    桐桐在那边陪着乔治安妮,凡是看到穿着清大校服的她就多留意两样。转了好一会子了,才在五个学生中注意到一个格外高挑的姑娘。


    走过去能看见正面了,打眼一看,端正和谐。再走近打量,眼睛大,不仅大,还长。眼角的位置尖尖的,微微上挑,特别有神。眉眼的距离远,但宽双眼皮愣是点缀的整张脸看起来有了七分疏朗三分明艳。鼻子直,鼻头微翘,嘴唇生的饱满,唇珠圆润,微微一抿,整个人显得有些严肃冷硬,硬是将那三分明艳给押下去了。


    就说呢,猜测着这孩子长的应该不差,果然就生的很好。


    这会子她穿着校服,将袖口撸起来,手伸出来挡着光,看参数数值。


    边上有同学就说,“这是美国产的吧!老美的东西是好嗳。”


    聂升航‘嗯’了一声,而后道,“这是一款用在跑车上的发动机……”听爸爸说过,“咱们国家有生产跑车的汽车的吗?”


    这上哪知道去呀?


    桐桐在边上接话,“没有!”


    聂升航转过来,看向说话的人。


    桐桐朝她点头,“没有!迄今为止,咱们没有国产的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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