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0-1680

    第1671章 岁月流年(198)


    没有咱们自己的跑车?


    聂升航看向说话的女人,并不知道这人是谁。三十许岁人,很漂亮,气质真好。这么多人,只一抬头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她。吸引人的其实不全是长相,更是一种风度,一种仪态。她就这么走过来,几步路而已,这一圈的人就都朝这边看。


    桐桐走了过去,手搭在发动机上,“咱们国家的汽车,所需的发动机大部分是进口零件组装的,变速箱是封装进口的,悬挂部件的主要零件全是进口的……这是美国产的一款发动机,没错,就是用于跑车的。”


    聂升航指了指边上那一台,“这是三生自己产的……也是用于跑车吗?”


    “不是跑车,这款发动机当初升级的初衷是为了改装警车的。”桐桐看了一眼,“现在还属于实验品,没有正式生产,在实验检测阶段。你们可以对比看看,看看跟人家的差距在哪里。”


    用在警车上的?聂升航皱眉,然后朝桐桐点点头,“谢谢。”


    桐桐抬手拍了拍聂升航的肩膀,这才笑着请乔治安妮,“这边请。”


    这一行人过去的时候,聂升航听见有人说了一句:“林工,那几个年龄大的……是技工组。”


    林工?金总、林工,这是他们的接待人员挂在嘴边的。林工是老板娘,也就是金镞的妈妈?


    她回头朝金镞那边看去,金镞正蹲在地上好似在拆发动机,并没有朝这边看。


    才要收回视线,她反应过来了:他在拆发动机!!!


    金镞就是就在拆呀,他记得小时候碰这玩意就是这么弄的呀,看参数当然重要了,但是,没拆了再组装再比较,这都不算的。凡是机器,就少不了要维修维护,到时候是拆还是不拆呀?原装的永远最好用,一拆一装八成完蛋。凡是大修过的机器都会出现这个问题。买二手的时候最关注的就是:大修过没?


    所以,在他的心里,拆了装,装了拆,然后再对比前后的数据。如此再三的拆装,甚至给机器造成一些损伤之后,维修之后再测数据,这才是准确的。


    而且,边上放着工具包,也就是不反对拆装机器。


    同组的同学都急着:“这玩意可贵了,行不行呀?”


    “没事!不让拆给咱们工具干什么?你看给你的册子,还可以申请故障测试。”


    而金镞绝对不是第一个上手拆的。这次来的人里,有好些都是老技工,他们看发动机不看参数,谁看那玩意干啥。他们都是听音呢,听完了就拆。


    金镞给那机器拆的七零八落的,可回头看看人家技工拆的,拆出来都是艺术品。分门别类的摆的特别好。


    四爷陪着几位领导,媒体跟的紧紧的,不停的拍。一看见这场景,四爷就跟看到宝了一样,直接就蹲地上跟几个师傅聊起来了,“没有三十年的功底,可都没这手艺。”


    “还真就说对了。咱是解放后进工厂的,那时候有啥发动机呀?都是战后的旧货,修修补补的用呗……现在不行了,都讲科学了,都用大生产线了……听说以后还更先进,我们这都该淘汰了。”


    四爷赶紧道,“那可真不对!”他就说,“您们这样的师傅,那可真都是宝贝。不说航空类发动机需要你们这样的师傅。就说咱们现阶段工业上的组装产品,也离不了各位呀!”


    “嗳,不行了……没咱们的用武之地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很多人都有一个错误的认识,觉得组装是一种低端的制造业,这是不对的。组装是制造业中很重要的工艺流程之一,工艺好了,咱们质量就过关。质量好了就是给咱们的制造业增加了更大的附加值。如果将来咱们组装的产品别人用了都说好,那咱就是全球经济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意义不可估量。”


    这个提法在现在还是很少的!尤其是在质量这一块,那基本都是粗制滥造的。什么都缺的时候,粗制滥造品都一样赚钱。人人都想着赚快钱,却也忽略了质量对口碑各方面的影响。


    高端的制造业,就像是航空类吧,它们是结构最复杂,零部件也最多的一类发动机,对工艺要求高,组装流程复杂,需要工人为主导,就连拧螺丝都需要格外的考究,为的是达到最好的质量。


    可谁强调过低端的制造业,同样要严把质量关。便是流水线上的组装,也需要做到极致。


    龙鸿年心里点头,这个话说的正当其时。尤其是外媒对咱们国产的东西不认可,除了低廉之外,没别的优势的情况下,他这个话就真的特别是时候了。


    这是在说三生注重质量,也是在说国内的制造业有意识的在提升质量品质。


    要知道,今儿来的媒体可不只是市里的、省里的、国家级别的媒体,还有香江那边大半的媒体,包括常驻香江的国外媒体,甚至常驻京城的国外媒体。他们很多都不是专门为这个来的,但既然来了,就派人跟一跟,毕竟来了这么多国际专家,还是有新闻的。


    这会子这么多镜头之下,他说这话传递的意思就很到位了。


    看了几组老师傅的,四爷就被几组大学生组给吸引了。


    那些孩子看的是农机上的发动机,有个又黑又瘦的小伙子兴高采烈的,“我们村的拖拉机上的发动机就是三生的,挺好用的……”他一边忙活,一边跟边上的同学说,“真的!我们学开车,撞过两回……结果发动机屁事没有……这种发动机我会拆也会装……”


    四爷看边上的董源,“去看看哪个学校的学生?”


    董源过去一问,回来就道,“是农机中专的学生。”


    这边正说着呢,那边另外一组的技工组,应该属于中年技工,他们问能不能进行故障测试。


    可算是有人提出来了,这一问,马上就有人带着去了。


    这一样样的都是来真的,并不是摆出来玩噱头的。


    金镞那边围观的人最多,港城大多数媒体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前前后后的把金镞都给围起来了。在内地,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不知道金镞家是干嘛的,也不会知道父母是谁。就包括那么些同学,也没人知道这是他家的。


    而港城那边的消息在这个时期是不可能传到内地的,消息也不可能对等。那边的媒体还给你排一下富豪榜,八卦一下富豪的新闻。这边呢?还没那个所谓的榜单。对富豪就更没有概念了。


    就是这会子把金镞围严实了,很多人也只以为金镞长的好看,更吸引人罢了。


    这样式的拆卸测试,这就不是一天能做完的。第一天,大学生整个都是懵的。回去就补课去了,他们学的是最快的。中午吃饭时间门,还都参观那些老师傅拆出来的东西。金镞蹲在那一堆规整的齐齐整整的零件边上,倒吸了一口气。朝花白了头发的老师傅竖起大拇指,“您是这个?”


    老师傅嘿嘿就笑,“一辈子就摆弄这个了,熟了谁都行。”


    金镞摇头,“不不不!这叫工匠精神!干实业的要是把这个精神丢了,那就太可怕了。”


    然后金镞就老溜号,老师傅拆了再装之后,他凑过去看参数。我的天啊,丝毫不受影响。反之,自己拆了再重装的,参数就有了变化。虽然在允许的参数范围之内,但有了变化就是有了变化。这种差别只能是出在了手艺上了。


    他一个人站在边上,一边吆喝着,一边大声的鼓掌,引得听见的人都朝那边看。


    老师傅点了点金镞,“吆喝啥呀?是咱的东西好。我原先还不信能跟老美的东西比,可这回我还真就信了。说实话,这两个发动机基本是一样的,质量没太大的差别,性能没有优劣之分……不过,咱自己的是真便宜呀!价钱能便宜三分之一吧。那非用别人的,不是二百五么?别的发动机我没看,就这一款,用我三十年天天跟发动机打交道的经验来说,它就是差不离。实事求是,咱没比别人更好,但绝对不输给他。”


    不知道谁在后面叫了一声‘好’,紧跟着掌声雷动,响成了一片。


    乔治安妮挑挑眉,“跟你们做对比的那款发动机是我们的新品吧?”


    桐桐就笑,“应该是吧!性能不错。”


    是性能不错!可谁知道你们这么快就有类似的产品,随时可替代。


    于是,这几天的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三生的报道。不仅报纸媒体报道,关键是电视新闻,国家新闻接连三天都有一两分钟的时间门,每天都有新发现,比如哪一个型号的国产发动机达到了美国的水平;比如哪一个型号比日系的同类型,省油百分之几。再比如跟德系比,他们的优势在哪里,我们的优势又在哪里。


    而且,这不是咱们自己比出来的。是这么多人参与,这么多国内外的专家一起得出的结论。所以,这个结论是权威的。


    媒体也对国外的专家进行的采访,搞学术的在这一点上就很好,他们不会瞎说八道,没有政客的嘴脸。他们给的评价是:“各有优劣,已经在这个行业里具有了极大的竞争力。”


    还有人说:“我看到了他们在节能减排上的努力,虽然产品还不成熟,但是,他们证明了他们对这个方面的重视。虽然,你们在航空发动机方面还是落后了一些。但你们这个发展势头很好,你们的企业在花费极大的代价做技术攻关,这很难得。”


    而最后的结果更是叫人没有想到,第一名并列的就有五组,其中有三组都是技工。剩下的两组,一组是科研人员组成的,一组是来自几个农机中专的学生。


    都以为第一名只一个,一百万奖金。可谁知道最后第一名就定了五组,每组都是一百万。


    不仅给了奖金,而且给他们发出邀请,都可以来三生工作,三生永远欢迎你们。


    其他四组还能理解,可几个农机中专的学生,这属实叫人觉得意外。


    四爷在颁奖的时候就说,“他们是在实践中总结了经验,我们需要理论型人才,同样也需要实践性人才。”


    但是,对于这些大学的学生,他也给予了很多。比如,清大、京大、工大等等,这些学生,都有获得二等奖的,也就是五十万。这些孩子是天之骄子,也都更有想法。他们会提出很多大胆的意见,然后附带的送上来。


    就像是清大一个学生,他就提出了一个观点,他认为其中一个型号的发动机与变速箱的匹配度不好,这种匹配会造成汽车遭遇意外造成事故后,安全气囊在零点二秒之内的撞击力过大,如果司机的体重超过一百公斤,气囊就会以三百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弹出,这个撞击力会超过一百八十公斤,会对头部、颈部这些部位造成伤害。


    经过反复的核算,也把研发团队的人叫来了,得到的结论人家是正确的。


    研发团队也很大方的承认,“是我们考虑不周,因为咱们都比较瘦,便是在北方也很少能见到一百公斤的胖子。所以,我们当时设定的人体数据出问题了。这位同学是对的,这个错误的发现很及时。在这里,我郑重的表示感谢。”


    只这一条建议,他个人拿到了二十万的奖励。


    只单人奖,就发出了五十六个。最高的二十万,最低的也是两万。


    更有第三名并列了十八组,极大的手笔。


    聂升航提了一个点,她认为噪音是否超标,也应该作为判断发动机优劣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而现在,很多发动机,不管是国外的还是国内的,都没有足够的重视这一块。


    因为这个提议,她拿了一个个人奖,六万。


    “清大,聂升航。”江荣念了名字,四爷就取了支票,然后看向走过来的姑娘。


    聂升航接了支票,四爷就笑:“你提的这个很重要!越是细节越是能决定成败。在别人都没有重视的时候先重视,这就是领先。谢谢你的建议。”


    温润的长者,看她的眼神像是父亲。她缓缓的点头,“我在这方面欠缺的很多。”


    “那就加油!有兴趣的话,欢迎你假期随时来厂里。”


    这孩子不是四爷根据名字选出来的,而是专家组自己选出来的。专家组里也没有自家公司的人,为的就是没有倾向性。


    可叫四爷更没有想到的是,隔了几个人名之后,听到江荣顿了一下,报了一个名字:“京大……金镞!”


    四爷:“……”然后董源憋笑递了一张发票来,六万。


    金镞一起来,摄像机、照相机都对着他,公司和厂里的人都发出一阵哄笑声。


    专家组的人来回的看,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就有翻译低声告知了一声,“这是金总的公子,是三生的太子爷。”


    “哦!”之前真不知道。


    金镞摸了摸鼻子,早知道这样就不提了。


    董源低声跟四爷道,“我看了,远志认为除了智能化、节能这两个方向,还应该做发动机的节能化改造。”


    改造?


    “对!他说改造。尤其是农机方面,他认为设计之初留有改造的可能,能叫农民减少生产成本。”


    四爷‘嗯’了一声,看着儿子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他往上一站,下面鼓掌和吆喝的声音更大了。四爷就笑,拿了支票递给他:“还交给你妈保管吗?”


    “不!”他蹭的一下将支票藏身后了,平时都不好意思请聂升航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因为自己又不赚钱呀。这六万好歹是自己挣来的!


    颁奖台上听见的人都笑,四爷就伸手,“那行!金镞同学,再接再厉,合个影吧。”


    于是,爷俩站在一起,在公共场合没讲情面的情况下,有机会站在一起合了一张影。


    当爸的正在壮年,看起来也就三十许岁人,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平时大家都忽略了长相,这会子再一看,人家真的长的很俊美。然后边上站着一个阳光少年,笑的如花儿绽放,就这么站着就璀璨夺目。


    桐桐在台下,看着儿子拿着支票跑下来了。她勾勾手指:不上交吗?儿子。


    金镞立马躲开妈妈的方向:谁也别想拿走我这六万。


    龙鸿年低声跟桐桐说,“这小子会藏私房钱了?”


    桐桐悄悄道:“追姑娘呢!就是刚才上台那个姑娘,清大的。”


    龙鸿年大笑,这是出息了。


    获奖的,这次真的可以说是暴富。几万块钱一套房的时候,这个钱真不少了。而没获奖的,公司不仅给全额报销了来时的路费,这几天食宿全免之外,还允许大家在这里多住一周旅游观光,食宿酒店依旧可以免费。想回去了,提前一天告知酒店前台,酒店会订车票,然后有专车送大家去车站。


    这些来的学生都买的是半价票,但是公司给报销的都是全价的。因为路上要吃饭,多出来的就算是这一来回路上吃饭的开销了。


    旅游、享受美食、住星级酒店,出门见了世面。便是想来工作,参加过这次活动的所有人员,不仅优先录用。而录用了之后,直接跳一级工资,给予绝对的优待。


    这次活动举办的,国内轰动,各种大媒体联系公司要做专访。而国外的媒体如想象的一样,他们一惯的做派便是,要贬就把你贬的一文不值,要夸就把你夸的离谱。于是,就被夸的有些离谱。


    可这种离谱,却是国内现在所需要的!人好似就是这样,自家人说什么都不信,国外谁一贬咱激动,一夸也格外的重视。


    于是,热度再升一拨。老家频频打电话,因为各种小道消息,连他们都知道了。说是打败了国外的制造业云云。


    桐桐挂了电话,看四爷:“……接下来怕是政策会对咱们倾斜,也会有一些保护性的政策出台了。”


    当然!四爷动了动脖子,问说:“金镞呢?”


    金镞带着聂升航在海边慢慢走着,然后指向海边的公路,“以前,这里人更少。我的自行车就是在那条路通车之前学会的。”他把手里的一包谷物递过去,“扔出去,有海鸟过来吃。能看的仔细些。”


    聂升航扔了一撮子小米,果然把海鸟引过来了。


    金镞靠在边上的石头上,问说,“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了……你肯定是知道了。”


    聂升航更大力的扔了一撮子小米,然后小米被吹的反扑到她的脸上。她的嘴抿的更紧了,蹲在地上,将小米慢慢的洒下去。


    金镞蹲过去,跟她肩膀挨着肩膀,然后伸手捏了一点小米在手心里,“你这样,鸟儿会落在手指上,不信你试试。”


    她学着弄了,但是鸟还是只落在金镞手上,怎么也不肯落在她这边。


    金镞就笑,“你太凶了,别说鸟了,我都被你吓到了。”


    聂升航扭头瞪着他,“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金镞看她,“你觉得我该提前说?”


    是啊!提前说了……又能怎么样?


    聂升航沉默了。


    金镞将支票取出来递过去,“你帮我收着吧。”


    聂升航把手往身后一背:我不要!


    金镞伸出另一只手来,“那把你的给我吧,我收着。”


    聂升航:“……”她打开背包,从书里取出夹着的支票,拍到他的掌心里。然后气哼哼的起身,“我明儿回京城。”


    “我给你订机票?六万在我手里呢,我用你的钱买。”


    聂升航:“……”反正钱是从你家赚的,爱怎么用怎么用去。


    金镞真给订了回京城的机票,他并没有跟聂升航一起走,“帮我订沪市的机票。”


    徐斌问说,“去沪市干什么?”


    金镞拍了拍包里的支票,那边的股票正是入手的好时候,这十二万在里面转一圈,能赚不少呢。


    徐斌看自家老板:敢放他一个人走吗?


    四爷点头:小伙子嘛,他可以不缺钱,但不可以不会赚钱。


    聂升航是不知道金镞干什么去了。她生平第一次坐飞机,一个人回了京城。回来都快过年了!


    然后金镞并没有来过一通电话。


    聂升航看着面前的黄米糕,一点食欲也没有。郑云踢了踢老聂的脚:看你闺女!


    老聂给女儿倒了蜂蜜在米糕上,“是没拿奖,憋气,是吧?”


    聂升航:“……”没法说拿奖的事!金镞把奖金拿走了。这要是承认拿奖了,就得把钱往出拿。自己拿不出钱,就得把金镞供出来。可自己都纠结着呢,又怎么跟父母说?


    “我不饿!”她起身抓了大衣,“出去透口气。”


    然后真走人了。


    老聂看郑云,郑云啧啧两声,“这次该你了!谈心这个活,还是老聂你在行。”所以,去吧,跟你闺女谈谈心。


    第1672章 岁月流年(199)


    老聂一出门就直奔小区广场,这孩子自小到大都是这样,有点什么心事就爱往这地方跑。广场中间有一个篮球场,才下了雪,这会子篮球场上没人打球,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倒是边上的长椅,刚好在广场游廊的下面,上面干干净净的。


    远远的,看见那么大的广场上只坐了闺女一个人。穿着一件长长的羽绒服,把整个人都包在里面了一样。


    这么冷的天,风吹着,时不时还有没融化的积雪被吹的雪沫子横飞。她就那么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看着游廊下的麻雀。


    他走过去,麻雀一下子飞走了。感情是哪个孩子把饼干掉地上了,这会子就这里没被积雪埋,麻雀觅食全聚拢到这里来了。


    他蹲下把饼干捡起来揉碎,然后撒的稍微远一点,叫麻雀去一边吃去。这才坐到闺女身边,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严实,往下一坐,屁股上就传来冰凉的感觉,得亏这孩子怎么坐的下去的。


    他动了动,也不看她,只问说:“怎么了?跟爸说说呗。”


    聂升航不言语,扭脸看啄食的麻雀去了。


    “你这样……不像是没拿奖心里不服气。你不是学相关专业的,没拿奖……这很正常。去了那么多专家和业内有经验的从业者,我想在去之前,你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为这个点想不通,在这里磨时间,对吧?我闺女这点心胸还是有的,我也对我闺女的格局有信心。”老聂说着就往过挪了挪,用肩膀撞了撞闺女,“跟爸说说呗,到底怎么了?”


    聂升航看爸爸,“没事!叫我自己再想想。”


    这么难说呀!老聂搓搓手,“这么冷,自己想啊想的,你要是能想通,不早想通了吗?要是想不通,这证明人生经验不够。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和郑主任还是能给你一些有益的建议的。当然,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要不,你继续坐着,爸回去给你取个毯子。你有沉默的权利,爸也有关心你的权利,咱谁也不要剥夺谁的权利,好不好?”


    聂升航扭脸看老聂,一脸的一言难尽,“老聂同志……有些事你跟郑主任是给不了意见的。”


    “小看人!这世上还有你爸不能解决的事?”老聂又往过挪,跟闺女挤着坐,“说说嘛!说说嘛!你要是不想叫郑主任知道,老聂同志可以以党性原则保证,绝对不跟郑主任透漏半个字。”


    哎呀!真的是,怎么说呢?聂升航坐端正,盯着老聂的眼睛,“我喜欢上一个男孩。”


    老聂只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脸的真诚:“真的呀!?这是好事啊。干嘛愁眉苦脸的?喜欢一个人,这多好呀。在合适的年龄能碰上一个喜欢的人,这是一种幸运。”


    说着,就伸出手,一副要跟女儿握手的样子:“祝贺你呀,小聂同学,你的运气不错哟。”


    聂升航不由的把手伸过去,放在爸爸的掌心里。然后嘴角松了,微微翘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聂把女儿的手包在掌心里,一下一下的搓着,“能碰上喜欢的人,这真的很好。不管这个人能不能回馈一样的喜欢,我觉得这都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对吧?”


    “不是他不喜欢我……”聂升航说着就低了头,语气却更加的肯定,又重复一般的笃定的强调了一遍:“不是他不喜欢我!”


    老聂心里松了一口气,爽朗的笑起来,把麻雀都惊走了,“那这就是互相喜欢,今儿得做一顿好菜,给你庆贺一番。你知道两个人彼此绝对的相互欣赏,相互喜欢的概率有多小吗?人生能遇一次,已然比九成的人幸运了。”


    说着,就一脸的好奇,“方不方便跟我说说,说说这个孩子的情况。”


    “京大的学生,跟我同岁。”


    教育背景一致,年龄相当,没毛病。


    “性格很好,我觉得他的性格像水。像水一样包容万物,又像水一样会沉淀,所以,他看起来才永远那么澄澈、干净。”


    老聂攥着女儿的手,不住的点头,“这跟你的性格不一样,你……沉默,甚至有些严肃到冷肃的程度,对吧?”说着连连摆手,“爸没有贬义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说这个事实。我之前还跟你妈说,你的性格像山,沉稳有力,踏实稳重,沉默里有爆发力。所以,我猜,你们相处的很愉快,对吧?”


    “我……除了在你和我妈面前很放松之外,只有跟他在一起才最放松……”说着,她有些慌乱的看向爸爸,“而且,我……跟他耍小性子了。”


    老聂一下子懂了,她不是怕这个小性子对方恼了。而是她自来只在家里跟父母耍过小性子,就是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面前,她都没有过。她害怕的是,她对一个人的信任超纲了。


    他捏着女儿的手微微用力,很肯定的道:“信任是人与人交往的基础呀!朋友之间尚且需要互相信任,更何况是恋人,并且你希望他将来成为爱人,对吧?”他说着就不解,“其实,爸爸有点奇怪,信任一个人为什么叫你害怕了?信任是感情的奠基石,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都需要信任做奠基石。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所以,你害怕什么?”


    “我们还不是恋人!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他成为恋人?”


    老聂觉得事情严重了,“为什么不呢?你喜欢,他没有别的交往对象,也喜欢你,这不挺好吗?”


    “他长的很好看……他家里特别有钱。”聂升航低头摆弄着爸爸的手指,“所以,我害怕……”


    “害怕他长的好看,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


    “不是!他人很好,他的家教也很好,他跟别人交往很注意分寸。这一点我笃定。”


    “那是害怕咱家的条件匹配不上人家?”


    “怎么会?钱不是衡量一个家庭的标准。你和我妈很好,我从来没觉得家庭匹配不上。”


    老聂得意中带着自豪,“所以,你怕什么呢?怕别人说你攀附有钱人?”


    聂升航沉默了,“我……是有这个顾虑。而且,不管怎么想,还是会害怕人言。”


    这么害怕呀?老聂问说,“这得多有钱呀?”


    “就是有钱到……香江那边的豪门能跟他家平等相交的那种有钱。有钱到……他上学期间受不了没地方洗澡,天天被司机接到酒店,把五星酒店当家里的那种……”


    老聂:“………………”这个就有点出乎预料了。但是,“我觉得勇敢的面对自己的感情,面对自己的选择,比躲着自怨自艾要好。感情的事说不准,也许能有未来,一起组建家庭,过一辈子。也许半路有了什么变化,但这有什么关系?你喜欢了,然后你选择了,勇敢的承担这个选择的结果,这就足够了。有钱没钱……他就是有钱,你需要他的钱养吗?”


    不需要。


    “对呀!别人以为的是别人以为的,你自己知道你自己什么样儿就可以了。只要能养自己,在感情里就不会卑微。他就是有一座金山,你不觊觎就跟你无关。你只问你自己,喜欢这个人吗?他家就是没有那些条件,你还喜欢他吗?如果是,那就去找他,告诉他,你想跟他谈恋爱;如果不是,那就得检讨自己,这证明人性里的虚荣冒头了,需得你当断则断,跟人家说清楚,断干净,不要拖泥带水。”


    聂升航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爸爸:“就是他家没那么些条件,我也喜欢他!他就是一无所有,我也会乐意养着他!他什么也不做,只在那里,我就觉得很高兴。”


    老聂:“……”你是真不把你爸的心当心呀。心里这么嘀咕着,但老聂就是老聂,撒开闺女的手,“去吧!告诉他,你喜欢他,想跟他谈恋爱!找个公用电话,省的你在家里打电话不好意思说。说完了之后就赶紧回家,爸给你热饭去,咱好好吃顿饭,成吗?”


    聂升航站起来撒丫子就跑了,“我一会子就回来。”


    好!


    老聂坐在原地跟女儿挥手,看着孩子一蹦三跳的跑远了,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叫做欢快的东西。也当真是很长时间没见孩子这么不稳重过了,他先是笑,笑着笑着就吸了吸鼻子,然后抬手搓了一把脸,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慢悠悠的往前走。


    就突然觉得吧,今儿这天呀……真冷!风凉飕飕的,棉袄漏风了吧,怎么凉气直往心窝里钻呢。


    聂升航找了个公用电话,播出了号码。


    金镞刚从沪市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正准备下楼呢,结果电话响了,直接接到分机上了。他接起来,‘喂’了一声。


    聂升航看着电话亭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就笑了:“金镞——”


    “嗳!”


    “我想跟你谈恋爱,咱们谈恋爱吧!”


    金镞:“………………”


    那边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说她的,说的又急又快,“我想好了,喜欢你跟你家有多少钱没关系。我不用你家的钱,也不用你的钱,我能养我自己!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养你!”


    金镞脑子转的飞快,他特别明媚的笑了,声音轻快,语气肯定:“好啊——你养我吧!我不介意!我很好养,吃馒头可以,吃山珍海味也可以……”


    “那就说好了,我们谈恋爱吧!”


    好!说好了。


    那边一下给挂了电话,金镞对着话筒看了半天,然后慢慢放下,想了想,又吭哧一声笑出来……


    第1673章 岁月流年(200)


    “妈——”


    桐桐正在沙发上坐着,等孩子下来好开饭呢。结果这小子下来了,整个的扑过来,先是狠命的一抱,而后往边上一坐,顺势往下一躺,非得把脑袋塞过来枕到她腿上。


    这是什么意思?


    “挖耳朵?”桐桐将孩子的脑袋挪了一下,“侧着躺着,我看看……”耳朵也没到要掏的程度,“转过来,我看看那边。”


    金镞把头摇的,满头蓬松的头发跟着晃悠,“不是。”


    那怎么着呀?非这么黏在怀里?那要不:“妈妈晃晃你。”说着就跟搂孩子似得搂他,“要不叫你爸给你举高高,再要么,猴在你爸脖子上出去转一圈?”


    不是呀!妈妈把胳膊垫在他的脑袋下面,他也心安理得这么枕着,然后朝妈妈笑,“妈,我要谈恋爱了。”


    桐桐:“……”她低头看儿子,他就这么躺在怀里,笑的眉眼弯弯的跟她分享。怎么说呢?“是姓聂的那个女孩吧?”


    嗯呢!


    桐桐就笑,“我特别喜欢她,长的也漂亮,人也聪明,一看家教就很好。待人接物不卑不亢的!颁奖的时候你爸还邀请了,叫她放假想来公司参观,想去厂子里学习都可以。你爸也说这个姑娘很好,我们都特别喜欢。”


    真的?


    “真的!”桐桐一边扒拉着孩子的脑袋,一边特别笃定的道:“我们都喜欢她!要是想带她回家,随时都行。我叫人给收拾房间,好不好?”


    金镞转身,面朝里,抬手环住妈妈的腰,脸贴在妈妈肚子上,好半晌才道:“妈,我不会离开你跟我爸的。”


    “我跟你爸不怕……咱家会先多一口人,然后会多很多口人,这是好事!”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抚摸儿子的脸。抬头一看,四爷从书房接电话出来了,站在书房门口正朝这边看了。


    一个挑眉问:怎么了?


    一个挤眼睛:谈恋爱了。


    金镞瓮声瓮气的解释了一句:“妈,她不是知道咱家的条件才跟我谈恋爱的。”这个时间这么巧合,他觉得得说一声。


    为这个呀!这么想就不对,“不能因为有点钱,就质疑所有人都心存不良。哪能这么去看人呢?再说了,我儿子又不傻,分不清人心吗?我跟你爸从不担心这个。”


    金镞这才把脸露出来,脸蛋粉粉的,眼睛水润润的,咧着嘴朝妈妈笑。至于聂升航说的养自己的话,这可就不能说了。从现在起,他有了他和另一个人的秘密,哪怕是爸妈,也不能讲给他们听的。


    桐桐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干脆连孩子去股市投资了一拨的事都不开口问了。在子女有了另一半之后,做父母的就该有这个自觉,那就是自动的往后捎一步,给自己设置一条边界。过度的干涉孩子的生活,这不好。


    这么想着,她就看着站在那里的四爷笑:看!最亲的还得是咱俩。


    四爷就笑,只叫这娘俩:“吃饭了!”吃饭的时候又看儿子,“要不,今儿陪爸爸喝一杯?”


    喝酒吗?


    桐桐起身取了酒,喊吴师傅:“拿两个小杯。”


    金镞:“…………”可以在长辈面前喝酒了吗?


    四爷亲自给儿子满上,“是男人了,当然要喝酒了。打今儿起,你得自己站直了,成为别人的主心骨了,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一定得喝一杯。”


    金镞:“…………”这杯酒一下子就沉手起来了。成为别人的主心骨,站直了得能成为另一个人的依靠。她可以不靠,但她想靠的时候,得永远靠的住,“我懂!”


    他抬手跟爸爸碰了一下,然后将杯中的酒喝了。酒一入口,各种滋味瞬间奔涌而来,太过于复杂难言。


    四爷就笑,傻小子,这就是做男人的滋味。


    郑云从钱包里取了两百块钱,推到正吃饭的女儿面前:“跟朋友出去玩,多带点钱……”


    “我不用!我有……”才想说有钱来着,想了想那六万还是没法解释,她只能道,“我有奖学金还没动呢。我知道,我不随便花别人的钱。”


    “那你也拿着!”郑云坐在对面,剥桔子吃,“肯定是出去玩的时候会多一些,看个电影啊,逛个公园的,对吧?你妈我懂。”


    聂升航将筷子放下,“那您现在是……做场外指导?”


    郑云:“……”也不用这么说嘛。她给在客厅的老聂使眼色:你先回避一下。


    老聂钻厨房收拾去了,郑云这才道:“闺女呀,这个谈恋爱啊……那个……”


    “我懂!百科全书我看过的,我知道。”聂升航重新拿筷子吃饭,“您别操心这个,我都懂。”


    郑云:“……”那是没什么要说的了,“好好谈!祝你恋爱愉快。”


    然后起身,也钻到厨房去了。


    老聂偷声问:“说了?”


    “她说她懂。”


    老聂:“……”你结


    婚以前还说你懂呢!


    郑云呲牙看他:她又不傻!少说话。提醒了就完了,再说她该不好意思了。


    两口子都不好出去,可心里也琢磨呢,这孩子说的是谁家呀?这几年确实是富起来不少人,但财产多寡,还真就没有人去统计。能跟香江那边交往……郑云就低声道,“要不我问问林工,她跟那边熟。谁家还跟那边的关系莫逆,别人不知道,她肯定知道。找她打听一下?”


    老聂摆手,“打听什么呀?林工要是问你怎么打听这个,你怎么说?说你闺女跟有钱人家的儿子谈恋爱?”


    “怕什么?她这人最紧,那没那么些事事的事儿,她知道也没关系。打听一下那孩子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也是好的。不是我说,你这人呀,心可真大!这几年发起来,像是金总和林工这样的人家毕竟是少数。好些……你心里也知道,都没法说。”


    把老聂都说的心里发毛了,“金总这次的事办的大了,上面有意扶持。听说,前儿的会议上,有几位领导点名表扬了。他今年入选代表是没有问题的。这么大的事,我估计呀,这个年他得在京城过。这样,到时候我跟他约,咱们一起在外面吃顿饭。见了面顺口问一句得了。再说了,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小航不是个会犯糊涂的人。或许是咱们对商圈不太了解,也有许多不太出名,但确实低调的人家也不一定。”


    嗯!那就等等。


    “行!我安排。”


    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是要回京城过年的,今年的情况是有些特殊。顺便的,叫炎炎一家三口带着韩翠娥也一并来京城,在这边过个年算了。


    金镞一京城就跑了,不用问都知道带着女朋友玩去了。


    四爷要去拜访的人多了,也忙去了。桐桐跟姜婉如帮着姜桂相看对象去了,连金镞都谈女朋友了,姜桂就是找不到个合适的。把朱有为两口子急的冒火。


    这么几天,金镞带着聂升航满胡同的窜,哪里有那种特色的小店,这个聂升航知道呀。吃这种小店能花多少钱呀?


    “这里的卤煮不腥不臭,特别嫩……”聂升航塞给金镞,“吃的惯吗?”


    “我妈在家偶尔也会做,我爸妈后来更喜欢京味的东西。我跟着吃,吃什么都习惯了。”他把碗里的肺片夹出来给放她的碗里,“吃吧。”


    聂升航就喜欢吃里面的肺片,以前都是爸爸把肺片给她的。一个看起来就需要人照顾的人,其实也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


    吃了卤煮又去吃毛肚,那个脆生的劲儿,金镞吃了七八份儿,“我爱吃这个。”


    玩的嗨皮的,回去还想着明儿该去哪呢,自家妈突然说,“你跟那个……小航是吧?”


    嗯!怎么了?


    “你跟小航提前说一声,明儿吧,明儿中午你得跟我和你爸去见老朋友,吃顿饭。吃完饭你随意,但我想着,还是带着你去吧。”


    朋友呀?我没见过吗?


    “没有!平时都挺忙的,就是谈的来,相处很好的朋友。”桐桐又解释了一句,“之前去苏国,回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是跟你喝酒的郑阿姨?”


    对!


    金镞就应了,“好!我把明天的时间空下来。”然后给聂升航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去跟我爸妈的老朋友吃饭。”


    好的!知道了。


    然后老聂和郑云要出门了,才发现闺女今儿不出来,“没安排吗?”


    “他有事!不出去。”


    那你一个人吃饭怎么弄呀?郑云干脆就道,“那走吧!是我跟你爸的老朋友了,一块去吧。省的你一个人吃饭凑活。”


    不用了吧?


    老聂给拿外套,“走走走!我这个朋友呀,是个技术牛,去听听对你有好处。”


    聂升航还以为是同行的工程师呢,爸妈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穿了外套换了鞋这就能走了。


    路上郑云问老聂,“之前打电话,听说人家有长辈要过来年过。这次无论如何,过年得先去拜年。”


    老聂应承着,“回头你记着问问具体住什么地方。这两口子,来去匆匆的,到底也没时间坐下闲聊过。”


    “他们那个飞机零部件怎么样了?”


    老聂就哈哈大笑,说起了这个事。


    聂升航一路都已经说的是爸爸的同事,下了出租,一进店。她给吓了一跳,金镞在前台这边站着呢。


    他怎么也在这儿?这么巧呀!


    金镞:“…………”我是打招呼呀,还是不打招呼?自己跟爸妈出来吃饭,爸妈说一定得提前到,这么着显得尊重。因此,一向守时的爸妈这次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不仅提前到了,还叫自己在前台等着。凡是到前台问包间的客人到了没有的,就是要等的人。


    他当时就猜测,怕是对方的经济条件一般。为了表示格外的尊重,爸妈就得注意细节。


    可要等客人没等到,却等到了女朋友跟她的父母,这可怎么办?


    第1674章 岁月流年(201)


    金镞看着聂升航眼睛瞪的大大的,嘴角又抿上了,跟在她父母身后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


    她吓着了,我不能吓着呀?


    在老聂张嘴要问前台包间的客人来了没有的时候,金镞灿然的一笑,“叔叔、阿姨,你们好。”


    老聂的眼睛其实一直没离开过这个小伙子,一进来就看到他了。长的太漂亮了,太好看了!刚才那一笑,真就是如沐春风。


    正不要提郑云了,一直就看这孩子:谁家的孩子呀,一个男孩子长的这么漂亮,偏又不娘气。好看到一看见就想盯着他看,不由的视线就挪不开。这也太好看了些。


    结果人家孩子一笑,问好了。


    眼睛确实是盯着自家的,可自家认识吗?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要是熟人家有这么好看的孩子是不会忘记的。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这小伙子胳膊一伸,把自家闺女拉到身边了。然后很自然的拉了闺女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的脑子当时就宕机:自家闺女谈的对象长这样呀?


    老聂心说:难怪我闺女说她愿意养人家呢,这长相,谁家的姑娘也得愿意养呀。这不怪我姑娘。


    郑云第一反应是抬手想摸这孩子的脸,本来就长的好看,这一笑真跟花似得,就在你眼前绽放开了。突然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


    就听这孩子特轻快的语气说,“叔叔阿姨,是我跟小航在谈恋爱,我叫金镞,你们叫我小名远志就可以。”


    叫什么可以忽略,神儿没回过来呢。


    老聂心说:嘴上虽然没毛,但大大方方的承认,像个爷们一样站出来,这一点其实还行。


    郑云看着自家闺女那终于不抿着嘴角了,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来吃饭呀?那正好,一起吧。”


    金镞赶紧拿前台的电话,“您一位稍等,我爸妈今儿约了朋友,要知道出来正好能碰见叔叔阿姨,一定特高兴。”得叫爸妈出来迎一下。


    于是,四爷的手提电话就响了,说是碰上小航的爸妈了。


    “好的!我跟你妈马上下来。”


    两人挂了电话往下走,走了一半了,桐桐拍了四爷一下,“老聂和郑云家有个闺女也在清大……还是同级的!”老聂的单位跟那个孩子露出的信息是一致的。


    四爷愣了一下,拉着桐桐疾步就往下走。


    老聂和郑云还寻思,今儿饭局能不能合并的问题呢,那边人没到,金总的声音先到了,“聂工,咱们这缘分……妙不可言呀!”


    桐桐哈哈就笑,“郑主任,意外!意外!我就说呢,谁家的姑娘这么好呢,叫我跟金总喜欢的不得了,感情是你跟老聂家的。”


    老聂指了指金镞,然后看向笑的一脸洋溢的两口子,他也笑,“哎哟!缘分!缘分。”


    郑云看看金镞,再看看桐桐,然后这才无所顾忌的抬手捧住金镞的脸蛋,“真好看!怎么长的呀。”


    金镞:“…………”他歪头看聂升航:你知道他们认识吗?


    聂升航微微摇头,真不知道。她抬手将自家妈的手拉开:您干嘛呢?这么着多叫人尴尬呀。


    郑云也不介意,伸手跟桐桐两人手拉手先往楼上走,“早知道小航去朋城参加你们那个活动的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这得怪你呀!肯定是想的多了,还不言语。”桐桐就笑,“也是咱俩这当妈的不靠谱,见了面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愣是啥也没多问。”


    四爷把着老聂的手臂,“我们早知道小姑娘家里有做航天的人,却没想到是你……”


    老聂并不知道跟闺女谈恋爱的还是当年那个小笔友,这一问,他才愣住了,“那我家吃的荔枝,都是金总你捎带来的?”


    那可不!


    老聂就笑,两人你拉我扯的往楼上走,好不亲热。


    留下俩孩子还在原地站着呢,然后两人面面相觑。这种的,其实还不如父母不认识呢。大家陌生一点,慢慢接触了解,这不就不尴尬了吗?现在好了,他们都是熟人,关系还很好的样子。这么着,自己可不就尴尬了吗?


    所以,这是上去好呢?还是不上去好呢?


    聂升航看金镞,问说,“你想不想上去?”


    金镞嘟嘴,然后摇头。


    不想——那就不去!聂升航抬手拉了金镞:“不想就不去。”


    真要走。


    金镞给拽住了,“这可不行。”说着跟前台说,“可乐加姜片煮一下,谢谢。”说完拉着聂升航就走,“没事!我爸我妈早知道是你。”


    在包间门口不好拉手了,松手之后都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这座位坐的,不能坐成谈判现场呀。虽然是圆桌,但这也有讲究的,对吧。


    金镞将聂升航摁到自家妈妈身边坐了,然后他自己往聂家两口子中间一坐——完美。


    这个位置既能给俩爸爸倒酒,也能给俩妈妈倒茶,太合适了。


    他们以为,两家的大人会说他们的事,会问他们。可实际上呢,谁管他们了?不过是知道谁家的孩子之后,心里更踏实了而已。至于将来怎么样,那是将来的事。才多大了年纪呀,谈什么?


    四爷和桐桐其实是不知道这两口子约吃饭是为什么的。而聂家呢,现在也没必要问当初想问的问题了。完全是没有目的的聊,说现在这个阶段的科研环境,说国内的人才外流严重。


    老聂说起这个,是痛心疾首,“直属院校的毕业生,尤其是顶尖名校,人才一出去,可就不回来了。好些人为了能出国,那是想尽办法。”


    说着就看金镞,“你们学校是这情况吗?”


    “有所耳闻,出国的挺多的!不管有没有条件,反正创造条件也要出去。”金镞给倒了一杯酒,“但是就是出去深造……人家先进,学学也挺好的。”


    “出去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老聂回头跟四爷说,“可走了就基本跟国内断了联系了。你说,这要是老一辈的留学生都不回来,两弹是怎么造出来的?”


    四爷跟他碰了一下,“所以呀,这次这个活动,也是叫大学都参与进来。告诉他们,国内的很多企业其实挺好的。只要愿意深耕就一定有收获。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你一句我一句的,郑主任主要是说,“……政策层面肯扶持,往外发展肯助力,这对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


    “这是企业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


    聂升航接了服务员递来的热可乐,给俩妈妈都倒了一杯。正伸着手从金镞要他的杯子呢,就听林阿姨说,“……小航这个专业我觉得挺好!放假了,可以跟金镞一起去香江那边的公司看看……”


    啊?


    桐桐就笑,“不想去见见那些专家呀?多实践实践总是好的。金镞学的是哲学,在专业上她不如你。但他听课听的很杂,以后周末,你们要是有兴趣了,像是经济、金融一类的课程,会有老师上家里给金镞讲课,你们一块听一听。”


    虽然什么没多说,但暗含的意思已经摆的很明白了。


    吃了饭,聂家坐的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一家三口往家里走。老聂一边胳膊上挂着郑主任,一边胳膊上挂着闺女。他就说闺女,“你知道这家人能带给你的最宝贵的东西除了恋人之外,还有什么吗?”


    什么?


    “增长见识、提升能力。”这绝对是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同样的,这样的人家,“你若是能跟上他们的步调,那里你会特别舒服。你若是不能跟的上步调,其实也没关系。金总和林工会很疼爱你,你若没有心气,那你一样能过很好的日子。可就怕你有心气,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那可就遭罪了。你可能跟那个家庭格格不入,懂这个意思吗?”


    懂。


    “所以,也不用太过于矫情。若是人家肯培养,那你就用心。”老聂就说,“不要多思多想。他们不是香江或是弯弯电影上演的那种所谓的豪门,不是那种找儿媳妇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的。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会像是培养金镞一样培养你,哪怕你们将来未必能在一起,他们也不会吝啬培养,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你呢,人家没拿你当外人的时候,你就坦然接受。”


    嗯!知道。


    四爷也说金镞,“你的生活习惯,你的圈子,对她那样的家庭来讲,都是存在壁垒的。懂吗?”所以,两个人要走在一起,其实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要么说,相爱容易,相处难呢。


    金镞‘嗯嗯嗯’的听着,到家了,桐桐就打发孩子去休息了,“你爸这里有我,你睡去吧。”


    喝酒了才不好照顾呢,“我留下吧,您行吗?”


    “去吧!你在你爸反而不自在。”


    干嘛不自在?在亲儿子跟前,有什么不自在的。


    金镞出去了,想了想,又找了盆想送进去,怕吐了不好拾掇。


    谁知道才走到门口,就听见爸爸的声音,“……小孩子家家的,其实什么都不懂。他当天下所有的夫妻都跟咱们似得……”


    “也有很恩爱的夫妻。”


    “可咱家孩子没见过夫妻拌嘴,没见过夫妻吵架,没见过夫妻冷战,更没见过夫妻大家,他怕是都不能相信这天底下还有反目成仇的夫妻……”


    桐桐给他拍脊背,“……”她只能说,“对!你说的都对。”求别话唠了,躺着吧。


    四爷往下一躺,“还是我好吧!我从来不给你和我拌嘴的机会。”


    “嗯!你好,你最好了。”睡吧,乖!


    四爷拉着桐桐的手只不撒手,“你现在对我不好了……你在敷衍我。”


    没有呀!我哪有敷衍你?


    “你夸的不走心。”


    桐桐:“……”只能好声好气的哄:“乖,别闹。”


    再哼哼啥金镞听不见了,他目瞪口呆着一张脸悄悄的退出去了。院里的冷风一吹,他拍了拍脸:老姜是辣啊!


    第1675章 岁月流年(202)


    一九九五夏,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桐桐看了窗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上面正讲话的人。她不由的挪了挪,然后将桌上的纸扇打开,轻轻的扇了扇,又看桌上摆着的资料。


    这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随着年龄的提升,自己现在是具体的工作少了,倒是多了许多其他的工作。


    比如,眼前这个会议。就是亚太的气候组织会议,会议的召开地点在沪市,那她就得来沪市。然后坐在属于自己的专家座位上,听一个个的代表发言。


    不是说这个工作不重要,恰恰相反,在别人动辄因为气候原因指责你的时候,这个工作尤其重要。跟国际相关组织保持有效的沟通,这是有必要的。


    而每次有这样的会议,十次有八次自己会被抽调。


    原因呢:第一,行业内确实有几把刷子,前年国家刚评定了一批拿津贴的,自己的名字就在其中。虽然这个津贴每月只一百,但意义不同呀;第一,资历是真的够了。正直壮年,刚好是不会冲动,又有冲劲的年纪,合适;第三,掌握几门外语,能服务于这个工作;第四:性格合适,值得信赖。第五,孩子大了,没有家庭的拖累。家里经济条件好,常出去,对外面的环境熟悉。


    然后就成了这样了,不止国内的会议她会参加,有时候国外有会议也会跟团出国的。


    好容易下午的会议结束了,她从会议室往出走。一出来,包里的手机就滴滴滴的响。她拿出来,朝其他从她身边过去的与会人员含笑点点头,然后接通了电话,贴在耳朵上,“喂——”


    “妈,开完会了吗?”金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今晚能回来吗?”


    “不能!这边大雨,现在还没停。就这雨量,不能飞。”桐桐到了大厅,看着外面的雨幕,“怎么了?有事呀?”


    金镞今年本科毕业,小航那孩子研究生也到了实习期了。这一放暑假,其实该工作的就得工作了。跟预想的一样,就小航他们班,七成的人都出国了。人才外流的趋势根本就遏制不住。


    “没什么事,就问你能回来吗?”金镞一边擦着汗湿的头发,一边道,“我爸今晚直飞京城,他怕是不知道您今儿回不来。”


    “就叫你爸飞京城,这边的天气不好。别往这边飞了。”


    那就行!没别的事了,“等您回来再说。”


    好!回去再说。


    金镞挂了电话,去卫生间冲了凉。手机就又响了,是王小军的电话,“晚上出来吧,带上你女朋友一起。今晚给你介绍几个人,都是找投资的。我听着靠谱,来不来?”


    发动机的外销这几年跟王小军家的东海贸易其实合作的还行,金镞想了想还是应了,“要谈正事,那就找个清静的地方,我不喜欢闹腾的环境。”


    “会所,行吗?”


    行!


    九一年的时候股市正疯呢,他拿两人的十一万在股市上转了一圈,数月之内,股票涨了三倍,他吓的直接给抛了。可其实,最后股票涨到了五点六倍。尽管如此,他也觉得庆幸,幸好收手的早,别太贪心,见好咱就收吧。


    几十万块钱捏在手里,他拿了三十万出来投资给了一个同学的哥哥,那人在国外打工三年,回来想开一家超市,他就投资了。超市连开了好几家了,年年收益不菲。


    所以,有些动心的项目,靠谱的人,他还是愿意见一见,谈好了,就入一股,这么着赚钱是真的比较轻松的。


    王小军学精了,跟在自己身后投。自己拿十万,他就扔五万。就是这么一个性质!


    洗了澡,直接出门。司机问说,“去哪?”


    “先去大院接小航。”


    大院还是原来的大院,到了楼下,他直接下车,上楼去接。


    郑云一开门就看见一身清爽的金镞,“快进来,多热呀。”


    “阿姨,我接小航出去一趟。一个朋友约的,想谈点正事。”说着,一边往里走,一边揽着郑云的肩膀,“没事,您别担心,就在会所里。您知道那个会所的。”


    “去哪我不担心!跟你出去担心什么……”


    话没说完呢,聂升航出来了,手里拎着个包,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那我们就不在家吃晚饭了。”


    不吃就去吧!


    郑云看着两人出门了,然后趴在阳台上往下看。看见金镞站在车边,把小航的披肩发给用皮筋扎起来了。


    小航抱怨:“我这是特意做的头发,就是这样的。”


    “大热天的,披着不热?”特别娴熟的给扎起来了,“这么着凉快!都挺好看的。”


    郑云嘴里啧啧啧,小航这两年的脾气是好多了,在家里也没那么严肃了。原来原因在这里呢。


    两人上了车,车子动了,走远了。


    老聂回来的时候她就学呢,“这么细致的男孩子,少见。”


    老聂关心的事,“那孩子也不像是要去他们家公司的样子,没说以后是个什么打算?”


    没问!那孩子是个没主意的人吗?


    有主意的人的主意一般人是想不到的,聂升航看向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金镞,问说,“你想什么呢?”


    金镞笑了一下,拉了她的手放在大腿上,“我在想……这么多人出去,究竟是想在国外得到什么。”


    “物质!”聂升航轻笑一声,“就是一种物质!不要物质不重要,你在物质上从来不匮乏,所以,你不知道物质到底有多重要。实话说吧,这几年,你带我见识了很多我想都不敢想的物质生活。我也才知道为什么物质就那么吸引人。”


    跟着他打高尔夫,去马场骑马,出入最豪华的酒店,去香江住豪宅,去国外冲浪,坐着自家的游轮去公海肆意的玩耍。早几年,还听说金叔叔要买飞机的,被林姨坚决阻拦了,觉得太扎眼了。她记得当时林姨说了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壮!不买飞机,你就是有钱,大家也都说你投入了科研。可你要是买了飞机了,到处都得是批评的声音。过些年吧,过些年有更好的飞机了,咱再买吧。”


    反正是科研一定得挣当第一,做最先进的。但是花钱在个人的身上,那一定要落在最后。


    金镞想要一艘游轮,那是一个天文数字的东西。金叔答应可以不买飞机,但条件是答应给金镞买游轮。


    于是,在飞机和游轮之间,林姨选择了游轮。游轮也不在朋城的港口停,它一般都在香江的港口放置着呢。其实真有这玩意了,他常玩吗?并不!一年也就用一两次,光是维护和工作人员,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是,金镞就是这样生活的。他将这个当成了出门要开一辆车,给这辆车配备了一个司机而已。好似就那么不值一提。


    他的物质富足到……就是富豪该有的生活。


    金镞摇头,“我小时候住的是小院子,我家才到朋城的时候还住过简易房。我能不知道物质的重要性?我说的不止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用人机制、用人环境出问题了。”金镞就道,“你说,三生现在做两方面,以后能把这两方面做好,做到极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科技的发展是方方面面的。”


    所以呢?


    “我做个投资人,怎么样?”


    投资?


    “投资赚钱,再把赚来的钱投资到一些科技创新型的公司里去。哪怕就是回报周期长,或者是干脆赔了……那就赔了呗。我也不指着这个吃饭,不是还有你养我吗?”


    聂升航先是笑,再是摇头,“好!你干什么都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拦你!”


    “哎哟!这可不对呀。这是不想管我了?”


    不是不想管了,只是:单纯的想叫你做你喜欢的事,你认为是对的事,就这么简单。


    会所就在眼前,聂升航从最开始不习惯,到现在已然很习惯出入这样的场合了。王小军她认识,每次身边带着的女伴都不一样。这次大概是真有事,他没带女伴,倒是带着两个三十许岁的男人在吞云吐雾。外面站着他的保镖,就那么杵着。


    金镞一进去就扇了扇风,“换一间吧,烟气太重了。”


    王小军起身,“走!去隔壁。”


    换了房间,王小军才给介绍,“这俩都是港城人,做海运买卖的。”


    金镞跟两人握了握,就请对方坐下了,“港城来的?”


    两人马上道:“金公子在港城可是大大的有名气……”


    “不提这个。”金镞问说,“你们在港城做的是海运?哪一家海运公司?”


    “就是小海运公司,雷氏这几年做的大了,咱们的海运实在承接不下去了。”


    金镞就看了王小军一眼:你疯了!拉这两个干嘛?跟雷家抢生意?


    王小军轻咳一声,“不是……他们没把话说完。”说着就给两人使眼色,赶紧说呀!要不然这位能扭头就走。


    这两人这才解释,“是这么一码事,我们是在港城。可这不是回归日子近了,好些人都移民嘛!我们本来就是生在内地的,后来是我叔叔在港城,七八、七九年那会子,把我们接过去的。现在很多人移民国外,我们想移民回朝州。我们本就是朝州人。”


    金镞眼睛一亮,“你们是对海运有兴趣,还是对码头有兴趣?”


    这两人相视一眼,“咱想到一块去了,我们是想找人投资码头。”


    “有资料吗?给我一份,三天内跟你们联系。”


    到底是金公子,就是爽快。其中一人一边递资料一边道:“听说雷氏的计算机公司正在闹分家,听说科研团队要走,跟三生合作……”


    金镞没言语,聂升航直接说了一句:“谣言!三生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且在出成果的节骨眼上,这个时候凡是靠过来的,都是碰瓷的!


    是啊!碰瓷的。


    四爷没能按时回来,很晚了,他还在公司。许州穿着一身实验服,招手叫四爷过去,“你看,光刻机其实就是一个模子,对吧?它得是晶元做底……”


    四爷摆手,“你不要跟我讲理论了,你就告诉我,成了还是没成?”


    许州:“……”怎么这么没耐心呢?


    第1676章 岁月流年(203)


    成没成的,这看怎么说了。


    许州真的是都有些不好意思,每年金总都是以亿美元为单位的给这边投资的。从公司成立到现在,投入了多少?这真的是一个超级烧钱的玩意。可以说那边赚的,大部分都拿来投资给这边了。跟供个祖宗一样供养着!公司上下早对此不满了,这些钱买成地皮,转手能赚多少?


    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他跟展鹏两个人都不敢回去开会。一回去大家都打趣呢,说咱们那不是养了个公司,那是供奉祖宗呢。话是玩笑话,可咱也真觉得愧的慌。


    他只能道:“打个比方吧,如果光刻机是一把水枪,那人家手里的是高压水枪,咱的……”


    四爷明白了,中间有察觉,对吧?“有差距正常。”不过,到底是有多大的差距?


    这个差距呀,“人家如果是高压水枪,咱的就是一把小孩拿在手里玩耍的泚水枪,这个差距您能明白吗?”所以,我敢说,我这是成了吗?“芯片就是一辆等待清洗的车,高压水枪洗车您见过吧?您再想象一下,叫金镞拿着一把玩具水枪搁在车边冲着车泚水……”就是这种差距。


    四爷一下子笑出来了,然后摸了摸鼻子,沉吟了半晌,看着许州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州挠了挠脑袋:“金总呀,这个玩意的复杂程度,学科的交叉程度,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十万多个零件,哪一个国家都无法完全独立的制造。”


    他说着,就掰着指头算,“扩散、光刻、刻蚀、离子注入、薄膜生长、化学机械抛光、金属化……每一个步骤都是独立的,都需要晶元完成。当然了,咱们不是没有突破,在其中一些流程上,咱们可以跟别人齐平,但在有些地方,还是……有相当的差距。这就如同一个木桶,长处再长没用,凑到一起之后,看的是那个短板。短板的问题不解决,就是这个结果。”


    说着,往墙上一靠,“早些年,从苏国挖人的时候,美国是最先进的,可这几年呢?美国不行了,日本又冒出来了,他们把这个叫做民族之光。呵!紧跟着是何兰……这里不得不提弯弯那边,那边有一人,弄出个什么浸润式光刻……咱在踉跄迈步,人家又进步了。而且,还有一个大问题,我之前跟您提过,那就是……材料的问题。现在八成的材料都集中在日本手里……它能卡住任何人的脖子。”


    许州自己都不确定了,“金总,还要继续吗?继续这么烧钱烧下去。”


    四爷看他,点了点那个玩意:“你就说,它是不是光刻机?”


    是!肯定是的!但是,人家拿着大炮,咱拿的是弹弓,您明白吗?一样是武器,咱这别说竞争力了,就是拿出来人家都笑话,“这玩意,越小越精密。人家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容量巨大。咱们呢?”


    四爷拍了拍,朝外指了指,“走走走!出去说。”


    别在这里发牢骚。


    出去上了楼顶,风吹着。往地上一坐,“金总,还耗得起吗?”


    四爷才要说话,手机响了,是桐桐打来的。他接通了,空旷的地方一点也不收音,他就干脆摁了免提,“今儿没回京城,这会子跟许教授在楼顶呢。”


    风呼呼的,听出来了。


    桐桐就问说,“是不顺利?”不是之前说有门吗?


    四爷就把情况说了,“事就是这么个事……”


    “那这是好事呀。”桐桐就问说,“这有什么不好吗?该庆贺的。大张旗鼓的庆祝。”


    许州哼笑一声,“林工,不挖苦我,行吗?”


    桐桐就笑,“我的大教授呀,您怎么这么老实呢?这种差距,金总心里不清楚吗?这已然是惊喜了。只要有,好坏咱知道。可这消息要是放出去,许教授,那你说,会是个什么效果?”


    什么?


    “咱们没有的时候,他们才限制咱们呢!咱们有了之后,他们会想着卖给咱们更先进的设备。为什么?赚这个钱,总比叫咱们埋头一个劲往里钻强吧。就像是日本淘汰美国,也不过只用了十年而已。”


    许州蹭的一下站起来了,“冲突封锁线。”


    四爷点了点许州,“明白了?咱们哪怕只是一把弹弓,打出去不也能打瞎几只眼吗?这一瞎了,就有空隙可钻。你也说了,十多万的零部件,来自五千多个厂家。人家精明的很,这个卖,那个不卖,咱钱花了,东西凑不齐。于是,咱们就只能在拿不到的方向上下工夫。这难免跟人家有差距,出现了短板。可就是短板再短,那也是咱自己造的。有了这个东西,不管如何,咱把一堆木板给拼成了水桶,只要是水桶,它就能盛水。”


    许州愣了一下,“可这也不容易。”


    四爷抬手叫他坐下,“你也说了,咱们有些工艺和流程可以和他们媲美了。他们每一家都拼不全,因为都分别掌握了部分核心技术。我们如果也有核心的一部分,这就有了相互合作的可能。该合作还合作,该共赢咱就共赢。当然,该研究继续研究,该提升还得提升。研究到离了谁都可以的时候,提升到我们的更先进的时候……规则再制定吧。”


    懂了!如果合作于我有利,那就合作,咱们管这个叫做共赢;


    许州问说,“那如果合作对咱们不利呢?”


    四爷没言语,桐桐在这边听的都忍俊不禁。许州这个人呀,真就是一搞研究的书呆子。她就说,“合作的前提一定得是有必要合作。我也给你打个比方,合作是什么呢?合作是我有肉馅,你有面,咱凑一块就整出包子、饺子、馅饼来。


    可如果我有肉馅,你啥没有,合作什么?这不叫合作,模式得换一换,我们管这个叫互帮互助。就是我给你猪仔,你帮我养猪。等你把猪养好了,我再把猪买走,直接杀了然后把肉再剁成肉馅。


    这个时候我的肉馅就多了,我会把多余的肉馅卖了,换来钱偷摸的在尝试怎么能磨出自己的面来……省的离了那个卖面的,我自家凑不出一碗饺子来。”


    这么说,能听明白吗?


    许州盯着开着免提的手机,然后再盯着四爷的脸看了半晌,问说,“这些年我是不是看新闻就没看懂过?”


    桐桐在那边哈哈大笑,四爷就说,“你挂了吧!我跟许教授喝一杯就睡了。”


    行!那你早点睡。


    四爷又叮嘱道:“赶明儿记得请假,之后带着俩孩子过来一趟。”这件事得高调,越高调越好。


    好!


    挂了电话才要睡呢,结果房间门被摁响了,是酒店的服务人员,“林工,金总帮您升了客房,请您移步。”


    这个房间是会议举办方安排的,今儿会议结束,主办方再不管了。那就无所谓不遵守组织纪律的事了。桐桐是懒的折腾,谁知道四爷给换了客房。


    晚上睡的好这得看床是不是舒服了,这一晚电闪雷鸣,暴雨一阵接着一阵,可她就是睡的特别踏实。


    早起的一睁眼,拉开窗帘,一抹阳光就这么撒了进来。她站在高处往下看,沪市的街头不是当年的样子了。车水马龙,现代都市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


    心情不错,洗漱的时候欣赏了眼角的鱼尾纹,感觉还不错。


    四爷打电话来的时候,桐桐正扒拉眼角呢,“就是这两年长的……我现在这个工作就是听的牢骚多,每每听到了只能装聋作哑,闷声挨批。真的!我这皱纹真的是忧国忧民才长出来的。”


    四爷眼睛没睁,只笑他的,“该长了,再不长真成老妖精了。”


    “是啊!我也觉得长了挺好的。长了皱纹了,就证明我又跟你多过了半辈子,时间是勋章呀!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变老了?”


    四爷更大声的笑,睁眼看着屋顶,“你今儿直接飞来吧,我给你们院长请假。”


    嗯?不是说好了,先回京城,然后带孩子过去吗?


    “你先来吧!我想跟你单独呆几天。”


    单独呆着……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就是飘在海上,躺在甲板上,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呆着就很好。


    四爷看着蹲在甲板上玩螃蟹的桐桐,“回头……给你买个岛吧。”


    别总给我买这么吓人的东西,我要岛干嘛?桐桐把小螃蟹又给扔海里了,仰着头看他,“别老想着现在的日子是亏待我了?这要是再不知足,都该天打雷劈了。”


    又口无遮拦!什么天打雷劈?


    桐桐就笑,过去挨着他坐,“躲到海上,电话都不接,是躲着雷家呢?”


    瞎说!我分明就是想陪你,怎么是躲雷家呢?四爷拉了桐桐往下躺,“晒一晒……”


    桐桐蹭一下就躲了,“别!回头晒的黑不溜秋的,丑死了。”她看着海面,其实对海下的世界还挺好奇的,“我能……玩潜水吗?”


    四爷一把给攥住了,怎么总是什么危险玩什么。要不要再去玩个极限跳伞,那个更刺激?


    他跟游轮的主管喊了一声,“以后这游轮不许林工单独用!”


    桐桐:“我就是问问……”


    就问问?四爷起身,“回航!”看我以后还带不带你出海。


    “不是躲那谁吗?不躲了?”


    “三天了!差不多了。”四爷看着成群的海鸟,时不时它们不时的从头顶掠过,问桐桐说,“没看过海,就不能完全的了解沿海……沿海之地难治理,以前其实是没抓到脉,没看到骨子里,没明白具体的根节在哪里,但现在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四爷却不说了,只对着海面多了许多的怅然……


    第1677章 岁月流年(204)


    三生这几年本来就格外的被关注。论起企业,论起实业,论起技术含量,三生都是首屈一指的。


    而如今,三生在香江高调的宣布:半导体领域我们实现了突破,我们研发出了自己的光刻机。


    其实,大部分人对高科技这个东西都不太懂,光刻机是干啥的?造那玩意有啥用呀?


    不懂!


    不懂的情况下,他们看的是什么?看的就是你投资了多少钱,耗费了多长时间,中间都经历了什么。


    这一年一年花出去的钱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每年那么些年,还都是以美元来计的,金司晔也不傻,对吧?这玩意要是不重要,要是不能挣回更多来,他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搞这个呢?


    再一对比,原来能造这个的国家真的少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呀。全球海量的需求,能供应的国家却极少,这么一对比,大家就知道这玩意有多了不起了。


    然后听听新闻上说的,填补了这个空白那个空白的,就觉得老厉害老厉害了。


    再加上一些报纸上开始发一些科普类文章,但看这个的不多。又有节目专门请了这个专家,那个教授的,叫大家来谈一谈这个突破对未来的意义等等。依旧是看的懂的喝彩,看不懂的只说,就是那个特别有钱的,又干出什么动静了。


    更多的是用钱来衡量这个意义。


    老聂把报纸放下,跟郑云说,“高等教育的普及度不高,就是这样的。别说懂行了,就是懂这个东西是多大意义的,都没多少人。”


    郑云关了电视,“所以才说难得嘛。上面的领导可都很关注,有关部门会派代表亲自去参加记者发布会,规格不低。”


    规格再高,这也只是新闻发布会。


    桐桐站在她的位置上,依旧是戴着口罩的。她的一边站着金镞,一边站着小航。正经的媒体焦距一直对准四爷,有些八卦一些的,手里的镜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边。


    桐桐朝下面扫了一眼,耳中是四爷的声音:“……我们希望着眼于未来……科技发展从长远来看,我们感谢这些年的围堵绞杀,也感谢这些年的举步维艰。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契机,一个认清现实,决心强大科技,独立创新的一个契机……


    不管是对于企业,还是对于国家而言,我和我的同事们,无一不认为,只有实现技术的独立自主,将理论和创新完全融合,才能强大自身。而这些,也是一个企业,一个国家强大的必经之路。


    三生对于立足本国发展企业充满信心。我们国家有完整的工业体系,有完备的供应链,这是科技发展的前提。在这个前提之下,现在所有的突破都是理所当然,我们在发展中所有遇到的问题,都是暂时的……”


    这话语铿锵,调儿唱的很高。这话要是去解读的话,那一定得是人家有底气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许州跟着不停的鼓掌,尽量叫自己有信念感一点:嗯!对的!我们就是成功了。我们的技术真的很牛。


    他是在下心理暗示,可一扭脸,就见林工站在那里,那眼神就是一副俾睨天下的样子。不太明显吧,但肯定是一看就是那种:我谁都不鸟!谁也看不上。


    他:“……”


    然后他就发现大家应该是都信了。他琢磨了琢磨,心里便有数了:


    其一,三生的发动机是真牛!这是业界认证过的,得到专家和大众认可的,他就是技术上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


    其二,这两口子都不是小白,他们都是走技术路子的。就是林工这种的,人家也是专家级别的。计算机之类的,人家算半个专家。技术到了什么程度,她当然是懂的。大家觉得她懂,所以她不可一世。那这不更证明了技术突破这事属实吗?


    可他忧心的是,只宣布成了还不算,你得拿实物出来,你得叫大家看看你产出的东西,对吧?咱拿不出来,你这戏还怎么唱?


    反正发布会一结束,他就先找金总:拿什么出来?


    “只管忙你的工作,剩下的就不归你管了。”四爷跟许州握手,“老伙计,实验中心交给你,随时准备内迁。你该忙继续忙,回头我给大家开会。外面不管有什么传言,都别信。只管安心做好咱们的事就行。”


    许州沉默了片刻,跟四爷握了握,直接上楼了。


    庆功宴之后,四爷大张旗鼓的招商,意思是:咱们两到三年之内就有量产。


    一个光刻机的制造,就得两到三年时间。


    所以,这个时间发布出去就是合理的。


    这一招商,弄的特别真,就好像随时都有样品给你们看一样。可其实,咱自己知道,咱那东西拿出来,会被嘲的。


    雷家的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报纸,“都说这个技术是顶级的难,很难很难突破,倾一国之力都不行……谁知道小金还真给做出来了。”


    雷震亭将报纸挪开,递了茶过去,“爸爸,这几年他确实是投入了很多。盈利的六七成投入其中。甚至有些零件花了大代价买了之后,都被其他国家的海关给扣住了。光是糟蹋在里面的钱,都没法细算。所以这一突破,可以说是扬眉吐气。不光他扬眉吐气,内地很多因为三生企业进口事宜奔走过的人,都跟着扬眉吐气。外交部门,商务部门,都有帮着协调过。可有什么用了,卡的严!所以,金司晔那话里,句句不离家国……回头去想,他们真的是受了气了,也看了人的脸色了……”


    “错失了跟他们合作的契机了。”老爷子有些后悔,“这个刘志刚在技术上不如那个许州,而且此人是商业思维,心思并不在科研上。如今要分家,必是要回内地发展的。组装……这一块,他若回去,内地便没有我们的市场。”说着,他就站起来,“这样,你联系小金,就说我登门拜访。咱们可以同时小金合作。用他们的产品试试!国产的跟进口的,都拿在手里。从这里也断了刘志刚的路。”


    雷震亭应了一声,“是!我这就去联系。”说着,就沉吟了一瞬,“两线通吃,这很犯忌讳。一个不好,就有了比较……金司晔未必见咱们。”


    老爷子笑了一下,“你只管去约嘛,看小金怎么说。”


    好的!这就去。


    四爷正在家呢,接了电话就哈哈笑,“该我去看望长辈,怎好劳动长辈前来?”


    雷震亭就笑,“老爷子等闲不出门,正是不跟你见外,才想去串串门子的。”


    “那就扫榻以待了。”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都挂了电话。


    小航忙道,“雷氏跟刘志刚团队正闹分家呢……”这个时候过来,谁知道为什么的?


    桐桐笑着将水果递过去,只笑,“这样,你跟金镞从今儿去,常出去转转。谁爱拍就叫谁拍去。”


    金镞一下子就明白了,说小航,“换衣服,出门玩去。”


    出去了也不甩开狗仔,真叫跟着拍。不仅如此,回来的时候还带着狗仔一直到门口的位置,也没有驱离。


    等雷家父子上门的时候,媒体咔咔咔的一顿拍,尽管雷家的人拦了,但还是有照片被拍去了。


    进去的时候桐桐就笑,“这是小航,是金镞的女朋友。我们也打算给孩子们订婚了。谁知道这进进出出的,大家都好奇。”


    明白!大众的关注点就是这样,不是怀疑有别的女人就是怀疑是不是多出个私生女来。突然冒出来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他们当然会好奇。这是博人眼球的。


    要是发现这是豪门儿媳妇,那更会紧盯,且五花八门的猜测都会有。


    雷家对这种事太熟悉了,他们家的各种绯闻也上报纸,认真处理哪里处理的完。横竖也无伤大雅,就这么着吧。


    那对于这次外面的拍照,被桐桐这一解释,谁都没放在心上。


    反正就是金镞和小航这两天挂在各种媒体报纸上,甚至是娱乐新闻将这俩人称之为:三生太子和准太子妃。


    雷家上门确实是想做合作的事,四爷欣然允诺,“我一向都是如此,不怕比较,有差距咱们追就是了。雷氏能选择三生,给三生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不合作?”


    说着就喊桐桐,“好酒拿出来,今儿我要多敬老爷子几杯。”


    于是,宾主尽欢。一场谈下来,雷家父子对三生在这个领域的研究有突破的事深信不疑,且也确定,三生不怕比较。


    之前,人家说发动机不怕比较,果然就不怕比较。各有优势,没有败下阵。


    那现在还是那句话,不怕比较。按照一贯做派而言,三生这次必然也是不会败下阵的。


    跟这边谈定了,跟国外的供货商他们就有的谈了:供货量减半了,原因是什么呢?这得说吧。


    于是,三生真的实现了技术的突破,几乎叫人信了八成。


    桐桐这才扭脸看金镞,“你跟小航回京城,没事的时候跟周齐他们喝喝酒,懂了吗?”


    金镞懂了,小航也懂了:这是要把消息‘无意’间露给周家,想叫周家坏雷家跟自家的‘合作’。为什么一定是周家呢?因为香江这几年提出了几个填海工程,两家为了这个工程有了竞争。


    然后传言就很离谱了,先是说雷氏和三生有合作,可紧跟着怎么又听说周氏对三生极度不满,好似当年结亲不成,外面甚至有传言,说是三生不过是外来户,什么有姑奶奶保护,便是有姑奶奶,姑奶奶也老了,管不了了。谣言甚至于离谱到,有人说金总受到了威胁。


    三生对此没发表任何声明,但又有消息说:三生科技打算内迁,内地已经在准备办公楼了。


    这消息确实吗?三生对此也三缄其口。


    不过大众猜测,这消息应该属实:因为三生之前高调的招商,现在却只字不提了。


    许州看着这跟一场戏一样唱完了:第一,我家的成果是真的,但是无奈现在拿不出来;第二,我们被迫内迁了,是非本意;第三,周家逼的,没办法呀。


    他心说,这是跟周家结了多大的梁子呀,猛不丁的这么绊人家一下子。


    第1678章 岁月流年(205)


    聂升航第一次觉得,只读专业是远远不够的。她开始对兵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像是这次的事——无中生有、笑里藏刀、虚张声势、声东击西、瞒天过海、借刀杀人,整个一连环计。


    要么说商场如战场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要是没有一双慧眼,那是玩不转的。


    她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金镞:“以前买不到的东西现在再去买,就有买到的可能了。但是,这不能咱们出面。”咱们一出面,就露馅了。


    金镞就笑,“咱们当然不会出面。如果有必要,可以找第三方采购。但这不保险!这个时候,你忽略了一个人。”


    谁?


    “跟雷家闹着分家的刘志刚。”


    他?


    “他跟雷家闹分家,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金镞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回书架上,“雷家觉得刘志刚回内地会组建自己的公司。你想啊,雷氏这几年的发展主要就是攒机器!零部件八成是进口的。刘志刚这几年不是没有进展,在一些方向上也是有研究成果的。但是,科研太难了。只要攒就能挣钱,他没那个心再搞研究了。分家,一方面是雷家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想另起炉灶。”


    小航就懂了,“他把雷家的供货渠道、销售渠道都掌握的差不多了?”


    “没错!只要找几个投资商,就立马能开工。”金镞就道,“他原来供职于研究单位,各方面的关系他熟悉。要不了几年,雷家就能被他挤的在内地失去市场。这对雷家不利,但对咱们没坏处。况且,此人野心颇大。只要有人给他投资,他就敢从国外买零部件,回来自己搞光刻机,跟咱们竞争。毕竟,他是行内人士,知道企业要做大,核心技术才是关键。”


    小航明白了:“也就是说,只要国外肯卖,只要他有钱买,他必然去买。”


    对!


    “所以……”小航试探着问,“得找个人给他投资。”


    是!


    小航就问说,“得找个人……值得信赖,偏别人暂时不知道找个人跟咱们之间的关系。”


    金镞就笑了,“人有现成的!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个算是堂姐的人,她叫魏明,在美国留学。读到博士了,本来早都要回来了,我爸没让。又叫她趁着还年轻,去欧洲各国,世界各国转转。时间一长,她就拿到了绿卡,算是美国公民。”


    小航:“…………”所以,魏明会出面,投资刘志刚,通过刘志刚的手买回咱们所需的东西?


    金镞点了点头,“她还是不喜欢国外的公民身份,不过没关系,回头事办完了,以移民的身份再回香江。香江的户口不也是国民的身份吗?想回来就回来,是一样的。”


    小航问说,“她出国的事……”


    “是许州许教授办的,除了公司里的老人,没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她也不用事事亲自出面,有个律师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再说了,她在国外换了名字,跟魏明联系不起来了。走的时候还是个乡下姑娘的样子,这些年在外面见了世面,也找不出当年的影子了。就是面对面碰见了,谁又能记得起我家还有那么一门走的真不算远的亲戚呢?”


    小航就明白了,“等机器一回来,如果愿意,可以釜底抽薪,把刘志刚搁在空里……”


    那就看刘志刚怎么去选了。


    桐桐也在跟四爷说这个事,四爷就道:“刘志刚此人受过正统教育。大局观还是有的!我宁肯相信此人有这样的胸怀。”如果没有,那就怎么收拾都不为过了,“况且,这是存在风险和别的可能性的。要想万无一失,就得两条腿走路。该依靠国家力量还是要依靠。有些事,跟有些人是可以坦诚去谈的。”


    于是,四爷就去汇报工作了。这种事的机密程度那是绝对不会外传的,国家就是要采买,也会找各种的借口,总之跟三生绝对没关系。甚至会主动配合,来证明我们就是有这样的技术了。


    这是需要打配合的。


    比如三生用的arfi光源,但对外宣称的时候,三生会含混具体的光源属性。光源不同,光刻机的性能就各有不同,这是常识。


    此时,如果科研单位出面,采购的是arFi光源,那别人会怎么想呢?他们会想,三生采用的光源怕不是arFi,他们只是想尝试其他的。甚至他们会猜测,三生用的是i线光源呢?还是krFi光源?


    搅浑一池水之后,在谁都看不清楚真假的时候,就有大概率能采购到自家所需的东西。


    谈了之后,上面果然干涉了。干涉的结果就是朋城大张旗鼓的给三生科技批地皮,开一切绿灯,尽快叫企业回迁落地,尽快投入生产。


    这是在朋城的报纸上都能看到的消息。


    而且,龙鸿年去视察,甚至省里来检查组,也必去工地看看!只要求一点,保质保量,尽快的完成工程,这牵扯很大。


    紧跟着,科学院又召开了几次科研大会,四爷去参加了。且在会上发言了,发言讲的都是一些概念性的东西。比如,智能化!


    他一再强调,“智能化是三生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三生会继续秉持科技为第一生产力的理念,坚持走自主研发的道路……”


    跟空中楼阁一样的发言,被他说的信誓旦旦的,好似三生已经开始往智能化上走了。


    把虚张声势做了十成十。


    只这些就完了吗?那可不能完。四爷公开的对周氏发起攻击,于是,周氏明显感觉到了不顺,他们在各个方面,被内地的媒体点名批评了好几次了。有些不合规的,那不能含糊,说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这不是以前呢,以前找关系,花点钱就打点了的,这次不能了。


    四爷摆明了:就是他欺负我的。我又不是软柿子,能随着他捏?


    这才是符合人性的做法,然后周家觉得冤枉死了,真不是他们威胁金司晔的。


    金司晔在内地是有名的企业家,口碑很好,本身又是这个委员那个委员的,我周家明着跟他过不去干什么?我们只是跟雷家有些竞争,雷家跟周家在港城那么大点的地方发展,有合作有竞争,这是常态了。没有人愿意把金司晔裹进来!这真是误会了。


    周家之前想解释来这,周宋元觉得跟金家两家这么多年的邻居,不算是朋友吧,但也不到交恶的地步。况且,两家的孩子关系不是挺好吗?他想来上门解释。


    可四爷压根就不回朋城去。每次打电话都是徐斌接的,不是说给领导汇报工作,就是说正在开会,再要么就是休息了,反正没接。


    这肯定是恼了呀。


    后来又叫周齐联系金镞,金镞的电话是小航接的,“找他呀?他昨晚熬了一晚上,才睡着。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周齐心说:我跟他有交情,跟你没交情,这话怎么说呀?


    只能道:“那我晚上再打。”


    可等晚上再大,小航又说,“为投资的事出去咨询了几个专家,喝多了,才吐了……”


    周齐明白:还是躲了。


    他叹气道:“你告诉金镞,就说哥几个十多年的交情了,真不至于。我是我,我家是我家……”


    金镞隔着电话听的清清楚楚,他抓了电话,“废什么话?”说话声很大,好似真喝醉了一样,“你是不是蠢呀!”


    周齐松了一口气,肯说话就行,“我说,兄弟,咱哥俩有什么话见面说呗……”


    “我不愿意跟你这个蠢货说话。”


    行行行!我蠢!怎么骂都行,“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找你?”


    金镞轻笑一声,“还不服气!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不服气!说你蠢都是夸你的。你家大伯把事办到这个份上了……真的如何?假的如何?对周氏的坏影响是真的就行了。周氏不是你大伯一个人的周氏,是周家那么些口子,周氏那么多股东的周氏……你就是问问你爸,他是管不了周氏吗?”


    说完,再不给周齐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不算,还直接关机了。


    小航看着金镞,金镞垂着眼睑,嘴角轻轻一勾:“知道当年为什么非要办那个活动吗?”


    为什么?


    “因为周家联合他家女婿……为了叫我叔爷批批条,拿三生说是,威胁我叔爷退让。报纸上处处都说国产的东西不好,这是要撅了三生的根基……”


    嗯!口碑攒起来不容易,但毁了确实轻而易举的事。


    “他们从来不在乎国产走出去意味着什么……”金镞说着就将手机撇到一边,“这事当时是没法发作的!吵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航明白了,他是说:这种情况就得忍着,只要逮住机会,非咬他一口不可。


    金镞看小航:“怕吗?”


    小航看着金镞,轻笑了一声,低声道:“你该跟郑主任说说周家欺负人的事。郑主任别的不行,但是她认识的人多呀!她们那个接待部门,什么领导都能碰到。周家的女婿家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对吧?有时候这些人不是不好动,只是看谁发话了,其他人敢不敢再卖面子……”


    金镞指了指自己:“我去说?”


    小航哼了一声,“难道我去说呀?我妈稀罕你,你的话顶用。我要去说,我妈可就不一定是好态度了。”


    金镞摸了摸鼻子,“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他周家有姻亲,你家没姻亲吗?我家虽不如人家,但也不是长了嘴却没处说理的人家。


    金镞:“……哦!原来你家是我家的姻亲呀?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1679章 岁月流年(206)


    金镞不喜欢把关系变的那么复杂,也不能把关系变的那么复杂。


    小航的提议是好意,他当时不好拒绝。但是,真要是一家人把钱和权都集中在一起了,这就绝对不是好事。


    一如爸爸和叔祖父,两人从不在公事上有交集。叔祖父的事再难办,不着爸爸;爸爸的事再棘手,不过叔祖父的手。这个界限特别的分明。


    就像是小姑嫁给现在的姑父,姑父在部队,家中三代都出身军旅。当初有了这个姑父之后,爸爸叫告诫自己和姑姑,不许在公事上拉扯的太紧密。


    而今,小航提议叫她妈妈办,这不合适。


    郑主任在公事上只是郑主任,不要替自家说话,也不要因为自家去打小报告,这就是对的。


    反之,养成了习惯而不自知,那就是祸根子。


    而庄家的事能跟叔祖父插手吗?也不行!庄家老爷子当初做过叔祖父的领导,他要是这么干,人家面上不说,却会讲究他这人没人情。


    这也不合适。


    怎么办呢?他给赵丹打电话,她大学毕业之后在国家台工作,做的是新闻。她妈妈好似就是宣传部门的。


    电话打过去,赵丹正忙着呢,准备新闻稿呢,“我的大少爷,嘛呢?你有时间门休息,也得看看我有没有时间门呀?忙着呢,有事说事。回头等我空闲了,叫我在游轮上度一周的假吧。”


    “行!随时等着你召唤。”金镞就直说了,“我看你们在关注农民工讨薪的问题?”


    “嗯!触目惊心。”赵丹说着就停下来,“说吧,谁家叫你惦记上了。”


    “周氏地产是京城周围开发最多的一个房产公司,你们要是关注农民工,不可能关注不到周氏地产的情况……”


    “现在拖欠农民工工资,胁迫农民工务工的情况很严重,尤其是在工地上。”赵丹说着就道,“之前我一个同事暗访,访的就是周氏地产。”这么说着,她就懂了,“我会促成这件事的顺利报道,只是,我这个同事你暂时帮我安顿一下。记者被报复是常有的事。”


    “好!”回头就给塞公司去,公司里的安保级别特别高。而且,工人的生活区无所不包,就是搁里面生活三年,你也不会觉得你缺了什么。金镞就问:“还有别的要求吗?”


    赵丹想了想,“……给我介绍一男朋友……”


    “我的游艇送你都行!”扔下这一句,金镞直接给挂了,再说下去就没正经话了。


    赵丹‘嗤’了一句:瞎客气就得这么怼。


    紧紧隔了两天,一个法治新闻节目引发了广大关注。周氏地产的项目工地上,有数十人手持棍棒无所事事,他们胁迫想回家的工人继续工作,有些已经拖欠工资一年多了,拿不到工资,不让回家,还得加班加点……甚至在暗访记者的镜头里,有一个憨憨的小伙子说,“想跑的被打死了,就在风水石下面压着呢。”


    有些楼正对着路,这是犯了风水煞了。一般规划一出来,就先给把风水石摆上。要不然看房的人心里膈应。


    镜头里出现一块大大的风水石!然后节目到这里结束了。


    金镞就笑,跟小航说,“赵丹你认识吧!可别小看她,精明又胆大。看见了吗?这是节目的上期,至于中和下,那得看相关部门怎么处理这件事了。肯定没提前露消息,直接给报出来了。但又留下了余地,给他们处理的时间门。紧跟着下期报道就是了。”


    这也就使得周家和庄家就是有人情也不好使了!谁也不敢在这事上包庇。


    小航点点头,有点懂了。原来人情是这么用的:用人情得用在正地方,如此,不累亲、不累友,不留后患。


    她问说,“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给赵丹造成麻烦?”


    金镞就笑了,朝小航挤了挤眼睛,“若是赵丹因为这件事被连累,我就上家里去,找郑主任撒娇,请她去告状。找能管事的人,为赵丹撑腰。”


    小航一下子就笑了:原来如此!这个状告的……郑主任也会理直气壮的。因为这里面只有公义,没有私利!


    她就看金镞,“我发现你算计来算计去的,就是片叶不沾身。未攻先守,他攻你守,反正从不在有危险的时候冲锋陷阵!你这种……”说的好听点叫‘谋身之道’,可其实呢,“你就是滑头!”


    金镞:“……”你敢把这话说给我爸听吗?


    金家的滑不留手这次真叫周齐见识到了,他站在他爸面前,“到了这个份上了,周氏必然被连累。地产公司那边具体的工程都是庄家在管。可庄家呢?七八姑八大姨都在挣这一分钱。您去看看供货的公司名单,再看看运输的公司名单……凡是跟周氏地产的项目有合作的,有几家不是庄家沾亲带故的。”


    周宋元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说。”


    “庄家一旦被牵扯,事情就坏了。现在跟庄家切割还来得及。”


    周宋元看儿子,“你想怎么办?”


    “对外宣布,总公司彻查地产分公司的账目。”


    周宋元拿不定主意,“你要知道,一旦这么做了,以后在内地做生意就更难了。一般人可都很难信任咱们了。”


    “那就回家闹,往大的闹!把家丑往出摆,告诉世人,大伯是大伯,咱们是咱们。不是一码事!再将大伯和周氏切割,就足够了。”


    周宋元:“…………”这孩子,“怕不是疯了。”


    周齐松了松领带,“我早看不惯家里的那一套老封建的做派了……”


    周宋元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老封建?”


    “怎么?不是老封建?”周齐冷笑,“你们以为内地的情况很糟糕,你们看到的都是收钱办事的人。可……爸爸!若是内地都是这样的人,又何来发展?这里环境现在没有那么好,这是事实;但是这里的情况,也远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糟糕。”


    周宋元看着儿子不说,“你这是?”


    “你把我送来上学,不就是为了周氏的将来有别的可能吗?我从小受到的学校教育,从小接触的人群告诉我……有些事要是不对,那就不得长久。世界可能很坏,但世界更可能变得更好。坏的不除,周氏就再无发展。爸爸,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周宋元才要说话,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金司晔。他看了儿子一眼,周齐抬抬下巴:接啊!


    周宋元接起来了,“金总呀,约您可真难。”


    四爷就叹气,“周总,我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谈!这么说吧,事到了这一步,上面必是会狠查的。周氏地产的大部分工程,都围绕着京城。天子脚下,心脏所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会一查到底。这里面有没有材质以次充好的问题,有没有工程质量的问题……真要是查到这个层面上……周总,真要是如此,我保证周氏此后绝无再进入内地市场的可能了。言尽于此,这是我给咱们这些年交情的一个交代。”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周宋元知道:这其实就是把他的手段告知你了,你们要是死保庄家不撒手,那就一起拖下水。


    明知道是逼迫,但还得承情。毕竟,他真没下杀手!要真是不言不语的非要拖周氏下去,怎么办?


    周齐就笑:“知道人家为什么这么做吗?”


    为什么?


    “因为大局!”国家层面的大局,就是新闻上说的,“保证香江平稳的过度。”周家这么大的资本,摇摆起来不好估量。这种时候,“咱们得懂事。大伯的事情得召开董事会,他不适合在公司任职了,罢免了吧。”


    于是,周楚拿了许多的证据,证明庄家在中饱私囊。她高发的人里有她的公公和她的丈夫。当时,他们结婚的时候是在香江办的,结婚证也是在香江领取的,结婚的时间门短,周楚没提去补办的事,这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这边一提交了证据,周楚的律师就在香江起诉,打离婚官司。


    在这之前,周楚给周齐打过电话,“我可以帮你们把庄家踢下去,但有个前提……”


    “你说!”


    “我要进公司。”周楚看着窗外,“我要进公司。”


    可以!


    于是,香江的媒体都爆了,周氏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他们形容说,周氏内部一爆炸,整个港城都得跟着抖三抖。


    可这件事就完了吗?庄家只是一个导火索,牵住这一条线了,很多线就被拽动了。况且,还有顾百洪这样的人,他们会跟着推波助澜的。就像是东海贸易,那些背后的公子哥这次会不会受牵连,王河东其实是拿不准的。


    他给四爷打电话,四爷也好声好气的接了,“应该没事!牵扯的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但王河东不敢信这个话呀!虽然自家跟三生有合作,但三生的货已经铺满东南亚,且占据了市场。这个时候换任何一个代理商,人家一样干。


    所以,关系反过来了,金司晔才懒得管自己的死活呢。


    他不踏实,找老道去算命。结果老道不在,说是回老家了。


    王河东:“……”道士有什么老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说是那个一直很有名的蒋大师被抓了,还在他的住处搜出了枪。


    王河东心说,还是老道的本领高强,这是知道有难,接下来肯定会对这种算命这一行的人严厉打击一波,所以他跑了。压根就没意识到,是京城那些公子哥出事了。他们干别的没被摁住手,但是作风问题上,却被人给点了。


    说这些人每隔一段时间门就会去朋城,然后从朋城出海,船上会有数十选出来的姑娘,而这些姑娘都是蒋大师想办法给送上去的。


    一个算命的,知道的秘密可太多了。


    王河东接到他哥的电话,“叫小军出国吧,越快越好!那个姓蒋的认识的人太多了,谁家的秘密都知道点。咱们当年走私的事……莫叫人翻出来。”


    王河东想起老道的话,他说:因果终有报,好自为之。


    这可不嘛,洗的再干净,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提心吊胆的呀。


    这案子牵扯之大,远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桐桐一边包饺子,一边跟小航说这里面的事,“……当年不动,那是不能动,时机不到。可是,这事上面心知肚明。现在动,那是因为时机到了。两岸即将合二为一,在这个前期,必须会重视沿海的治安等等的问题。这个时候,不管犯案的是谁,有多大的面子,牵扯多大的网子,都得办。”


    小航将饺子一个个的摆好,“所以说,要有大局观。顺大局走,便会顺风顺水。”


    桐桐笑了一下,“当然了,也得有所为有所不为。当为之事,不该避险。这也是一种大局。”


    金镞在边上打下手,说小航,“我是滑头,不是缩头乌龟。”人要是只顺着走,那成什么人了?


    小航用沾满面的手拍他:我说的是哪个意思吗?


    桐桐只笑看着,也不言语。


    吃饭的时候,四爷跟两个孩子慢慢说公司的事,“……魏明历练历练,海外的业务她是拿的起来的……还有江南,我把江南留在公司了……”


    江南是江荣的女儿,她是朋大毕业的。如今也都奔着三十了!


    金镞小声跟小航说江南跟家里的关系,小航就明白了,江南可能是作为公司的总裁重点培养的。


    她就说,“那我……回头就上班?”


    嗯!三生科技你得去了,“跟着许州许教授好好学学,也多看看展鹏展总是怎么处理事务的。”


    是!


    桐桐就问金镞:“是给你们订婚呀?还是直接结婚呀?”


    金镞摸摸鼻子,在桌子下面轻轻的踢了踢小航的脚:你说。


    小航扭脸看他,金镞眨着无辜的眼睛,脸都变成粉红色的了。好似特别害羞,特别不好意思一样。


    她只能尽量保持面无表情,然后说了一句:“我们直接结婚吧,订婚挺麻烦的。”


    金镞又迷茫的转过来,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我……听她的。”


    四爷:“……”


    桐桐:“……”


    两人沉默了半晌,四爷才说:“……回头回一趟老家,接你奶奶,顺便告诉你爷爷一声。”把儿子养成这样,也是羞了先人了,去多烧烧纸吧。


    后沟还是那个后沟,老道还是那个老道。


    在老家见到老道桐桐一点都不意外,“您这是不去那边了?”


    老道也老了,“这几年把能转的地方都转了,可比较来比较去的,还是觉得后沟这地方是个风水宝地。不走了,哪里也不去了,以后就守着这祥瑞之地,哪里也不去了。”


    四爷看看后沟,“这是祥瑞之地?”


    “嗯!这次回来,竟是发现这里祥瑞之气比之前更浓了。”也是奇哉怪哉。


    四爷就转头看看那至今还极高的沟崖,然后看桐桐。


    桐桐也看那个地方,那是当年摔了一跤的地方。


    四爷若有所思,抬手拉着桐桐的手紧紧的攥着。


    金镞举着相机,“爸妈——看这里——”


    两人扭头,看着对面站着的老人和孩子相视一笑,被快门给记录了下来了。


    金镞带着小航转悠,告诉小航当年这里是什么模样。韩翠娥需要时间门跟躺在地下的人说一会子话,四爷和桐桐就避开了。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当年的饲养场早就荒凉了。草长的有半人高,里面被拆的七零八落的。


    此时正是农忙的时候,都下地呢。也没碰见什么人。


    四爷朝里面指了指,“进去看看吗?”


    不看了!有什么可看的。万事自有缘法,她不打算深追。想这个事,还不如想着自家那颗气象卫星啥时候才能成呢。


    四爷问说,“还得几年吧?”


    可不嘛!还得几年呢,“但肯定会成的!”


    当然,风云际会,怎么会不成。


    趁着没什么人,两人又回到了在公社的小院子。院子还是原来的样子,老大家两口子把这里规整的挺好的。甚至于老秋千还在呢。


    这里除了老大两口子,别人已经不许进入这一片了。说是公社的人叮嘱过的,说这地方说不定将来还会有人来参观。


    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四爷都笑了,本来想把这些留着,是给儿子做纪念的。现在嘛,倒是很不必了。将来要是要拆,就叫拆吧。留着做什么?


    俩孩子回来的时候,四爷叮嘱两人:“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以后资讯会越来越发达。这种情况下,跟我和你妈年轻的时候就又不一样了。你们需得低调、谨慎。只要面对大众,就得有心理准备,有夸的,就必然有批评的。我们俩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而你们之后会站在时代的岔路口……”


    是!都记下了。


    金镞跑去坐他的秋千,还喊小航:“来!推我。”


    然后小航就跑去推他了。


    韩翠娥:“……”我家孙媳妇就是这么稀罕我孙子,看给惯的。


    秋千吱吱呀呀,韩翠娥絮絮叨叨的跟桐桐说话,“你小姑呀……现在身体很不好,卧床不起了,她家那个小的,是成年了?还是没成年呀?是十六七了?还是十七八了?张主任呀,退休了……也中风了。他不是还有个闺女吗?闺女是学医的,考的是军医……现在也工作了,把她爸接去伺候去了。小弟弟她也管,给送学校了。就是你姑呀……现在是在医院疗养呢……”


    桐桐想了半天才想起林温言来:“回头我请个护工照顾。”


    嗳!合适!


    韩翠娥不停的摩挲桐桐的手:“我家桐桐心善。人到了这个份上了,找个护工照看吧。”她说着就看四爷,“儿子——”


    “嗳!”四爷应着,回头看她。


    “儿子……要对桐桐好!对桐桐好,家就旺!男人左拥右抱不是本事,能一辈子都对媳妇好,这才是真能耐。”


    小航这一下推到金镞肩膀上:听到了吗?这都是好话。


    金镞不住的点头,听着呢!听着呢!


    四爷看着桐桐笑,韩翠娥不见答话,就又强调,“儿啊——咱家离不了桐桐。”


    “哎哟!”四爷大笑着应承,“咱家离不得她,我更离不得她……”


    这辈子离不开,下辈子离不开,永远永远……怕是都离不开了!


    第1680章 大宋反派(1)


    雷声轰隆,雨幕如注。


    深山茂林之中,一处不打眼的石堆。猛地,石碓被什么推开了……然后钻出一只小脑袋来,眼神如冰,四下里扫了一遍。


    而后才缓缓的从石堆里走出来,一身的泥一身的水,身形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不大的女童的样子,雨水落在身上,冲刷着身上的泥浆。


    桐桐左右看看,雨夜山林,电闪雷鸣,身后那石碓似乎是小小的坟茔,这孩子被埋葬在里面,挖了一个浅坑,人放进去,坑上铺了一层树枝,而后摞在上了碎石头。应该是才埋下不久,甚至石头都没堆完,可能是变天了,埋她的人怕山里不安全,直接跑了。


    本就不是密封的环境,人要是没死,这么着也是捂不死的。


    如今雨水顺着石头的缝隙落进去,人醒了。幸而坑上搭着树枝,伸手推开树枝,石头自然就挪开了。


    桐桐判断,这孩子原来并没有死。杀她的人对没死的人下不了手,这么着……其实要不是这场雨,今晚就有野兽扑过来把这孩子撕碎了。


    她抹了一把脸,扭头看看密林里藏着的无数的眼睛,得赶紧想办法,雨一停,野兽真能吃人。


    可这耳边是要走,这样的天这样的地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也看不见前路,往哪走?


    她盯着缓坡的地方:便是一个成年人,想把一个孩子扛到山上也是费力的。所以,一定有一个平缓好走的地方,且离山下不太远。只是这座山本身大概是人迹罕至吧。


    看看高大的树木,在雷雨天爬树躲避是找死,那就不如选稍微空旷的缓坡,试着往下摸索看看。


    一路往下,手脚无力,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往下挪。


    确实不远!


    数百米之后,就是山下的小路。


    一道闪电下来,看的清清楚楚的,小路蜿蜒,不知道通向哪里。不过,不远处的小路上停着一辆推车,没错,就是推车。


    她踉跄的过去,钻到了车下先避雨。


    这推车应该是拉原身来的人推着的,走的时候天要下雨了,再加上这地方没有人来,他不怕车丢了,就这么撇下车直接跑了。


    缩在车下,不敢睡,也不敢走神,就怕哪里窜出来一个野兽来。


    她警惕的四下看,紧跟着,又是一声炸雷,然后火星子一闪,桐桐亲眼看见雷劈在一棵大树上。那棵树就在自己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然后大雨中,大树还是冒起来火苗。不大功夫,边上起了一个火柱子,这应该是周围有枯木吧!


    火一起,山林里就乱了起来。被惊扰的野兽四下里跑。


    桐桐给吓的,这玩意要是真蔓延开可怎么办?幸而火大雨也大,桐桐紧张的盯了一晚上,火没蔓延太大,雨势渐渐变小的时候已经不太能看见火星了,只能闻见浓浓的烟味儿。


    等雨彻底停了,桐桐从架子车里钻出来,眼前这个山头被烧了大半,有些树木没被烧完,就那么黑漆漆的矗立在那里。


    桐桐看看架子车,再看看地上有没有自己留下的脚印。幸而路上都是贴地面长的杂草,踩上去不会留下太明显的脚印。她专踩草往上爬,不叫留下痕迹。省的埋原身的人一会子找回来发现端倪!


    现在上去:一则,上面还有火星子,能烘干身上的衣物;二则,上面也许有被烧死的动物,能补充点体力。


    四肢并用,上去比下来难多了。


    果然,靠近山林了,能感受到热度。脚上的鞋**的,并不怕走在这种满是灰烬的地面上。她上去先把墓重新给盖好,看起来还是个完整的石碓。然后起身在附近摸索,找寻吃的。


    被大火烧过之后,一目了然。以前藏的很严实的兔子洞,这会子也露了行踪。这玩意从别的洞里可能都跑了,就是熏死在洞里,也挖不出来呀。


    所以,看见洞她就没停留,抬脚迈过去了。


    可这一脚踩下去,脚下一空,赶紧撤回来,结果洞口上方塌了,她疾步往后撤,前面就露出一个不大的坑来。长条形的,跟原身爬出来的地方相似。


    桐桐一下子明白了:这里还埋葬过其他人。


    她用手把泥和灰扒开,里面确实出现了人的骨架。再往出扒拉,一个完整的人体骨骼就露出来了。


    这人死了十年往上了吧!一样是没有棺椁下葬的。衣服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早已经腐烂了,不可能留到现在。


    尸骨上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只能看出来这人死的时候应该很年轻,是个成年男性。


    死者为大,她把泥土重新往回填。不管这里是乱葬岗一样的地方,还是这死者跟原身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这都不重要。先给埋回去再说。


    正忙着呢,结果手一顿,手里这个泥块里混着一块硬质的东西,肯定不是石头。触手像是金属的质感。


    她将泥里的东西扣出来,然后用温热的灰蹭干净上面的泥,露出本来的样子。


    这一露出来,桐桐瞬间就睁大了眼睛,似铜又似金,上面镌刻着文字,文字上有红色的用朱砂描在字体上,现在依旧是鲜红的颜色。


    这个东西它叫——丹书铁券。


    丹,是说用朱砂描的,字体呈红色。


    铁,是说这个东西的材质。


    这就是被民间传为‘免死金牌’的东西。这东西从刘邦开始,一直存在到明末。好似崇祯皇帝给过魏忠贤的侄子一个铁券。


    当然了,历朝历代,这玩意庇护的范围都不同。这一块到底是什么时候的?


    天更亮了一些,勉强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了。


    看完之后,桐桐都愣住了。这一块丹书铁券,应该是赵匡胤赐给柴家后人的。赵匡胤黄袍加身,从后周柴家人手里谋夺了皇位。得位不正,为了安抚人心,下旨要厚待柴家子孙,于是就赐给丹书铁券,意思是柴家后人犯罪不得加刑。


    这个东西是赐给谁的呢?是赐给后周的最后一个帝王,柴宗训的。北宋建立了之后,这个禅位的柴宗训被封为郑王,然后赐给丹书铁券。


    只是,郑王后来被送到房州,二十岁的时候就死了。


    房州从唐以来就属于发配地,可见其实对这个柴宗训,北宋还是挺介意的。这人死的时候二十岁,那肯定是娶妻生子了。至于后人具体如何,桐桐还真不记得。


    不过,他上面有个哥哥,在乱世里死了。在他爹柴荣死后,他以行四的身份即位,就是因为上面哥哥没活着的。下面有个弟弟……一个死了,另外两个,赵匡胤没杀。好似一个成了名将潘美的养子,一个被江南卢家什么人收养了。都随了养家的姓氏,不姓柴了。后来潘美的养子好像还做到了刺史的位置。


    要从这里看,赵家确实是没杀柴家的后人。


    当然,前提是这些后人基本都不姓柴了。


    而关于这一枚丹书铁券,史书上出现过,赐给了谁都有记载,可最后去哪里了,却没有记载。


    桐桐翻腾着手里这个东西,又看看埋了一半的尸骨。里面躺着的人,是不是柴家的人?原身被拉来埋在这里,是不是也是柴家的后人?


    她把这丹书铁券先收起来,然后将尸骨重新给埋上了。她一边忙活着,一边思量:四爷肯定得找,但天下之大,上哪找。不管原身是不是柴家人,这个柴家人的身份都可以一用。


    只要还是北宋,那姓赵的就得捏着鼻子认了。


    一是有丹书铁券,二是赵匡胤留下话了,其子孙后代不可取柴家人性命。嘛,自己只是一个女子,赵家只有施恩的道理。


    怎么想,这东西都可以好好利用。


    处理的好了,未必不能造出个柴郡主来。戏曲上杜撰的人物柴郡主好似受尽荣宠,可其实呢?那就是杜撰的显示皇家恩德的。


    只要去了京城,只要有一定的身份,自己就有办法释放出信号,叫四爷找到自己。


    休息了片刻,继续找吃的。最后在烧了一般的树杈上,找到了被熏熟的一窝子鸟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吃了。骑坐在高处,看见山路上远远的有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过来,然后拉着那辆手推车,又急匆匆的走了。


    这必是笃定原身死了,这才利索的走人了。


    桐桐从树上下去,也下山去,她顺着车辙远远的跟着,想摸摸这人的底子,也想看看原身到底是什么人。


    大致走了一个时辰左右,远远的看见一处村舍。在转弯处桐桐看见一个石碑,石碑上刻着‘林家庄’个字。


    姓林?


    不是柴家人?那葬那么远干什么?


    桐桐也不着急,找个地方猫着。村子附近就这一点好,鸡鸭散养着,伸手就能抓过来。


    晌午的时候躲在林子里烤了一只鸡,然后猫在草窝里眯一会子,等着天黑。


    天黑了,山里的村子早早的就关门闭户了。顺着泥泞路上留下的车辙,桐桐找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柴门小户,很容易就翻进去了。


    这一翻进去,她脑子里就一个恍惚,这里的一景一物也就熟悉了起来,好似都是她经常接触的。顺着记忆,她轻手轻脚往后院去。


    后院里有一间柴房,熟悉的不用点灯她也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


    开了柜子,里面有一套能换洗的衣衫。


    她取了衣服,又摸到墙角,那里放着水瓮,瓮边一个木盆,给盆子里接了水,摸索了麻布巾,然后脱了衣服简单的擦洗了一遍。之后才把干净的衣服换上,把身上脱下来的都揉作一团,想离开的时候都给带走。


    坐在这里,脑子里一帧一帧画面的往过闪,好半晌这种感觉才退了。


    这个孩子没有名字,是寄养在亲戚家的。这亲戚家姓林,出门人家也称呼她为林家小娘子。


    之前家里有舅舅,后来舅舅病逝了,表兄表嫂当家。这原身呢,春上倒春寒病了一场,风寒老是好不利索。可巧了,都快夏天了,表兄表嫂家的独子也染了风寒,这一风寒就坏了,没扛过来。


    表嫂看见原身就恨呀,非说是她给儿子传染的。天两头打一顿就不说了,开始不好好给饭吃了。原身最后的记忆就是柴房被锁了,而后饿了天,眼前一黑,直接倒了。


    只是不知道这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这两口子是怎么跟外人说的。


    她起身,悄悄的站在正屋的屋檐下。里面隐约间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表嫂带着哭腔,“……是她命硬,她活该……当初就不该你爹就不该收留她……”


    表兄声音瓮声瓮气的,“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原也关系远了。当年是姑婆嫁给贵人做续弦,以为能光宗耀祖呢,谁知道那贵人……是个坏了事的!姑婆倒是生了个儿子,可有啥用了,谁敢上京城去?本就命数不硬,还是短命的,才成亲一年就没了……姑婆没了儿子,想着媳妇能生个孙子,是个念想。可谁能想到,生这个姐儿的时候难产没了……”


    “所以我说这丫头命硬呢!亲六故死绝了。便是贵人……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谁家现在认姓柴的……”


    “嘘!这话可不敢瞎说!那山头上脏的可都是柴家人。”


    “连碑都不敢留!”


    “好了!不说了。不管谁问起来,都只说送去出家了,要不然这身子好不了。”


    “晓得!”


    桐桐没再听,从这两人的对话里她听出原身的身份了。当年柴宗训禅位给赵匡胤之后,就被发配来了。这里应该是房州。他在这个地方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他的继室姓林,给他生了个儿子。可惜,这个儿子才成年娶亲,又死了。留下个遗腹子,就是原身了。


    要是这么算,原身就该是柴宗训的孙女,也就是柴荣的曾孙女。


    这个身份——其实也挺好的。


    关键是,我自己有丹书铁券,我姓柴,那我就是往死里作,只要不造反,是不是所有人都拿我没办法呢?


    她不惊动这两口子,只将房间恢复原样。这房间本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最值钱的就数身上的衣服了。回头就是发现旧衣服不见了,他们也只会以为家里遭贼了。


    从这家里退出去,出了村子,按照记忆里老人描述的县城的方向走去。


    只要去了县城,只要找到了府衙,我就有机会去京城。


    柴家后人遭难,柴家后人求助,谁也不敢瞒着。这件事必然会直达圣听的。


    而今的皇帝是哪一位呢?既然算到原身这里是朝荣的曾孙女,那么,在位的皇帝应该就是那位——宋仁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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