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醉酒
“我说言之啊——”李延珽狠狠地嚼着嘴里的麻辣虾,“你是见不得兄弟过好日子是吧?”他压低声音,“兄弟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言下之意,那位郡主大人可算是觉得自个有理了,变本加厉几乎是肯定的,往后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我说,兄弟,你这媳妇都这样了,你咋都不管管呢?”孙高阳挑拨道。李延珽也一副万分赞同的架势。
萧云峰呵呵一笑,“管管?怎么管?我要是现在就敢管,那老丈人能愿意?”一副你们当我是傻子的样子,“要不,你们怎么不去管管?”他鄙夷的看看孙高阳,“没听见吗?刚才怀化县主说谁碍眼来着?”
见孙高阳果断的缩起来了!可不是,刚才人家那么说他,也不见他跳出来,可见在媳妇面前也是个孬货。
萧云峰又朝李延珽捅刀,“你倒是去管啊!看看能不能把三天挨一顿打变成五天抽一顿。”
李延珽恨不能立马吐血而亡,这刀捅的真狠!不是他孬种,实在是惹不起那姑奶奶!也是当初他自己犯贱,怎么就觉得大郡主这样的才辣的够味呢?这不是有病吗?他一万零一次后悔不该去招惹这个祖宗。
白鹤年兀自庆幸还不曾定亲,还有的选,感叹道,“难怪总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看来,这个姑娘家真不该多读书!”
“拉倒吧!”李延珽道,“这世上读书识字的姑娘家多了,也没见谁如萧郑氏这般啊?你说这京中名媛,哪个不是满腹经纶,诗词歌赋样样来的。最多就是移了些性情,喜欢个伤春悲秋罢了!怎没有谁把书读成这个样子的?”
“什么以退为进,欲取先予,欲擒故纵——”孙高阳叹口气,“这都从女诫中读出兵法的味道了。”
“这倒让我想起‘一样米养百样人’的话。”白鹤年很是赞叹,“其实读书也是一样的道理,一样的经史子集,也教出了形形色,,色的各种品行的人。这可真应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话!”
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几人不免感叹一番。
就听那边宋雨芙的声音道,“难道世上的读书人都是傻子不曾?”这是说,难道天下的读书人都看不出里面的问题吗?
“呵呵!”郑青鸾笑的高深莫测,“可这些读书人不都是男人吗?即便出几个学识好的女子,也被一句‘女子无德便是才’给道德绑架了!”
“难道孔圣人的话也错了?”黄庆丽这话问的就有些犀利。
偷听四人组也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如何吐槽孔夫子的。
郑青鸾醉的还剩下两份清明。硬生生的将不好的话押下去了!咱现在也是读书要科举的人,怎能不敬仙师?她咯咯的笑,“圣人的话自然是好话,只是很多人宁愿去曲解它,不是读不懂书,而是因为读的太懂,才明白怎样去用圣人之言维护自身利益。书嘛,本来就是服务于大家的。”
“论语阳货篇是这么说的,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奸以为直者。’”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子贡说:“像您这样的君子也有讨厌的,令你感到厌恶的人吗?”孔子说:“有啊,当然有啊!我就非常讨厌那些到处说别人缺点的人,讨厌那些污蔑他人的人,讨厌那些蛮横不讲理之人,讨厌那些固执的,教条的,不通情理的人。之后,作为老师的圣人又反问子贡,说了这么多,那么子贡你,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呢?子贡就说了,他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傲慢当作勇敢的人,把背后告密当作直率的人。孔子就告诫子贡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圣人好好的提女子干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有毛病啊!”
“所以说,这个‘女’通‘汝’,意为‘你’!”
“‘女’指的就是子贡。这是孔子对自己学生子贡的告诫。说,你瞧瞧你这性子,嫉恶如仇又性格耿直,怎么能和那些小人相处的好呢?你俩走的近些,你就看人家不顺眼,关系远些,那些小人又怨你看不起人,说你假清高。”
“这是圣人在教导学生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的话!”
“如今,也不知道是书误了人还是人误了书?”郑青鸾感叹着,面颊绯红,可见醉的不轻。
白鹤年看看萧云峰,“这郑姑娘的确有过人之处,学问也不错!今年不下场吗?”
萧云峰一顿,心道,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就解释道,“原是要下场的,不是出了瑞王世子的事吗?一竿子给跑到京城来了,可不就耽搁了吗?”
白鹤年点点头,“那倒也是!”想了想又道,“不知道在京城考行不行?按说你是有这个面子的,要不去宫里求求?”
李延珽见说正事,也就不打岔,认真的道,“这应该不难!只是京里人才济济,想出头恐非易事!”
孙高阳摇摇头,“这要看你怎么想这事,总的来说,有利有弊!弊端呢,就是刚才的话,人才太多,而且很多出身名门显贵,都是名师精心指导后才下的场,而郑姑娘应该没拜什么老师吧?”
“嗯!岳父给开得蒙,其余都是自学的!肯定还是有许多不足。”萧云峰说的很客观。这世上的天才多了,万不能大意。
“要不去试试,皇上未必不会给你开个后门!”白鹤年建议。他是真心为萧云峰着想。
萧云峰点点头,“我和她商量一下再定。”
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这是没有小媳妇同意,都不敢擅自作决定的意思吗?萧云峰脸皮够厚,随他们取笑。
这边压低嗓子说着话,那边宋雨芙的高声笑道,“——要不咱们义结金兰!”
“这个好!这个好!结成异姓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黄庆丽抚掌大笑,很是赞成。
郑青鸾这会子还有一分理智,“不成!不成!绝对不成!”至于为什么不成,怎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不成?你说说怎么就不成?”宋雨芙也喝大了,酒劲一上来,霸王脾气就控制不住了。
“是啊!为什么不成?”郑青鸾迷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我就是想不起来为什么不行?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哈哈哈哈——”黄庆丽朗声大笑,完全没有平时的矜持,“那就烧黄纸,歃血为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个好!”宋雨芙喊道,“来人呐!拿刀来!”
跟着伺候的丫头婆子恨不能一头碰死算了,喝成这样,回去可怎么交代?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听的人迷迷糊糊的!萧云峰几人对视一眼,恍然才发觉不对,这该不是喝大了吧?相互从对方的眼里看出答案,连忙起身,绕过花架子,就见三人东倒西歪的要结拜。
郑青鸾死活不去,“不成!不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辈分不对!咱们辈分不对!结拜不成!”
“怎么不对!不嫁萧云峰不就行了?”宋雨芙嘟着一张嘴,“你怎的这么狠心,要萧云峰不要我!”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狠心!狠心的丫头!”黄庆丽认真点点头,拍了郑青鸾一下。
“落地成兄弟,何必骨肉亲!”郑青鸾跟两人抱做一堆,很有几分洒脱的豪情。
“嘻嘻嘻——”宋雨芙拍拍黄庆丽的脸,嘴里却说着,“鸾儿,说的好听!不就是舍不得萧云峰那小子吗?你不实诚!”
郑青鸾呵呵笑,“当然舍不得!上哪儿再找那样的美人去?”
“美人!”宋雨芙和黄庆丽笑的不能自已,“要不是美人,早就扔了!”
三人挤眉弄眼笑做一堆。
白鹤年忍笑忍的肚子疼,都不忍去看三个损友的脸,弄了半天,三人全靠一张脸吃饭呢!这让自命不凡的男子汉们情何以堪?
萧云峰恨得牙痒痒,见旁边的下人想笑不敢笑,更也不敢硬把人拉开,只得看向黑着脸的李延珽和孙高阳,示意一起上吧!一人一个,赶紧把这些姑奶奶分开。
见有人来拉扯他们,三人立马不依,挣扎开来。
宋雨芙看着李延珽的桃花眼,芙蓉面,笑的如春花般灿烂,“又来一美人!”她轻佻的伸手就要摸。臊的李延珽恨不能当场晕过去。
萧云峰也不啰嗦,直接就把人抱起来,郑青鸾尖叫一声,“救命啊!”让人满头黑线。
黄庆丽站起来就要去英雄救美,孙高阳把人往肩膀上一扛,转身就走。他还得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岳父岳母交代。
“大胆贼子,哪里去?”宋雨芙见黄庆丽被人带走,摇摇晃晃就要去追,李延珽,运了好半天的气,才敢过去把人抱起来。
白鹤年笑的说不出话,拱拱手告辞,起身就走。
等把郑青鸾安置好,萧云峰出了一身的汗——
第82章 资格
第八十一章资格
萧云峰干脆就在郑青鸾的房间里也梳洗一下,交代下人,“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回侯府了,姑娘累了,早就歇息了。”然后回屋,躺在小姑娘身边。这是防着被二郎他们发现。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反复的想着让郑青鸾在京城参加院试的可能性,是不是也得请个名师来指导一下这丫头的功课,到底请谁好呢?
他在这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那边郑青鸾迷迷糊糊只往他怀里钻。可能因为他的身体冬暖夏凉,抱着觉得更舒服吧。又想起‘美人’的话来,一时觉得这姑娘咋这么可人爱呢。干脆把人揽到怀里,揉搓了一顿,看小姑娘哼哼唧唧的样,才觉得心里好了些。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子时刚过,电闪雷鸣,狂风骤起,雨点密密的砸在了地面上。
郑青鸾被雷声惊醒,酒劲已经过去的差不多了。见自己正缩在萧云峰的怀了,夹着水汽的风从窗棱了吹进来,透着丝丝凉爽,让人感觉分外舒适。
觉得口渴,才一起身,就又无奈的躺下,这混蛋给她洗完澡竟然没给穿衣服,就这么塞进被窝了。胸口上明显多了几个牙印,真不知道就这小孩拳头大的东西能有什么吸引力。
“醒了!”萧云峰把人往他怀里一带,“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拿。”他早就醒了,今晚这雷声可真响亮。
“水!”郑青鸾也实在不想动弹,她微眯着眼睛,像个慵懒的猫儿。
萧云峰应了一声,下去倒了杯茶来。裸,着上身,下身就一条绫白的亵裤,真是很有料。郑青鸾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来,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可满意?”萧云峰把茶递过去,摆出一副任君采拮的样子。
郑青鸾顺手把萧云峰的上衣裹在自己身上,刚好能当睡袍穿。接过茶,两口就喝完了。这么点大的杯子,比酒盏大不了多少,哪里就解了渴了?这会子电闪雷鸣,也清醒了不少,干脆自己跳下去,拿着茶壶,对着壶嘴一气猛灌,才觉得舒服了些。“这酒的后劲忒大!”
萧云峰看她这做派,也知道这是掰不过来了。只要在人前能做个淑女的样子,那就阿弥陀佛了。他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雅的,比起那些扭扭捏捏,娇滴滴的大小姐,这样的女子显然更顺眼一些。萧家要是真换个经不起风雨的娇客,才真愁人呢。
“看以后还敢不敢喝酒?”萧云峰拍拍身边的地方,示意她快点躺过来。
“没给你丢人吧!”郑青鸾这话问的有些心虚,毕竟即使喝醉了,模模糊糊该记得还是记得的。
“你说呢?”萧云峰眼里带着笑意,“那位大郡主可不是好结交的人,没想到你们倒一见如故。”虽然胡闹了些,但难得的是她的交际手腕。李延珽等人算是他的朋友加盟友,彼此的未婚妻能交好,将来说不得就是通家之好。也许是看到了这一点,这小丫头多少有些投其所好的成分在里面的。
“还行吧!不难相处!”郑青鸾躺下,揉揉额头,“以后真不能再喝了,头疼!”
“我给你揉揉!”萧云峰大手按住郑青鸾的太阳穴,来回按了几次,“今儿,他们倒建议让你在京城参加院试,你觉得呢?”
郑青鸾被揉了几下,确实舒服很多。听到还有这样的事,立马坐起身来,权衡起利弊。
在她看来,这事怎么算也是利大于弊的事!她这种情况,也算得上开天辟地都一遭,其实在京城考,更名正言顺一些,将来的质疑之声也就更小一些。
“其实在京城倒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科举向来都在原籍——”郑青鸾有些为难,这得求恩旨才行。要是为了这点事交换出去太多的利益,就有些不划算。
萧云峰似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失笑起来,“你无需考虑太多,对萧家来说,子嗣是大如天的事。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郑青鸾白了他一眼,“话不是那么说的!不必要的牺牲当然能免则免。”
“放心!万事有我!”萧云峰揉揉小姑娘的脑袋,“明儿我就去求一道恩旨来。”他冷笑一声,“我这位舅舅可能正想让我办什么差事,又不好开口的样子。我估计,不管我愿不愿意,这差事都得落在我肩上。就不如识趣点,刚好递个梯子给他。各取所需罢了!谁也没损失什么。”
郑青鸾见他这样,不免心疼,“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萧云峰长叹一声,“自保之力咱们还是有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未尽之语是什么,郑青鸾没有问,也不会去问。她转移话题,“京城人才济济,我心里还真是没谱。”
“尽力就行!”萧云峰呵呵一笑,要是单是为求在京考试的资格,不免太小瞧了他,既然张了口,保她过关还是行的。本来打算请名师的事,也就不再提了,小丫头已经够辛苦了,不必增加她的负担。只是让皇上放水的事,还是先别告诉她,省的灭了她的士气。
“明儿找人把历年的考题给我整理一份,这几天我哪也不去,得专心研读了。”郑青鸾还是相信自己的考试能力的。哪怕掉尾巴呢,只要过关就行。她可不敢小觑天下英雄!想了想又道,“要是皇上指什么老师给我,你就推辞了吧。免得还没考呢,别人就说我走后门!”
“知道了!”萧云峰觉得好笑,挺精明的人,有时候迷糊的可以。
“哼!”郑青鸾瘪了下嘴,“最烦施恩那一套了。随便给个老翰林,咱们就得感恩戴德。他要是能把自己的老师指过来,我才服他。”
“要真是帝师,就该咱们愁了!”萧云峰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这话怎么说?可是有什么不妥当?”郑青鸾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觉得是个说私,,密话的好天气。
“还记得那天在瑞王府门口你让我注意的那对主仆吗?”萧云峰的声音压得很低。
“记得!”郑青鸾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个白袍男子,是谁?”
“帝师平子谦的孙子平秀章!”萧云峰说的一字一顿。
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帝师,自然是皇上的心腹。
而这心腹,真是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她觉得浑身冒起了寒意,“可是查出了什么不妥?”
“平家全家都在福建老家,这些年,只有平子谦大人带着几个老仆在京城。十年前,十三岁的平秀章来到京城,侍奉祖父。今日刚接到福建密信,平秀章是长房庶子,十年前大病了一场,许多大夫都说是不成了,后事都预备好了,没想到竟活了过来。说是只有其祖父的八字能压得住他,所以就来了京城。奇怪的是,伺候过这位公子的下人,这些年间,竟都死了!而且死的千奇百怪,花样翻新。有些摔死了,有些睡死了,有些吃饭噎死了——”萧云峰声音低沉,压抑着某种兴奋。
“你是说,这个平秀章是假的!”郑青鸾坐起身来,“李代桃僵!”
萧云峰点点头,“没错!那么这位平公子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呢?他藏身平家到底有什么目的?平子谦究竟知不知道自个的孙子是假的?他是参与者还是被蒙蔽者?现在还不知道!”
郑青鸾点点头,“这事光靠咱们的人马还不行!弄不好再把咱们的人搭进去!适当的透露给皇上是有必要的。”
“我心里有数!”萧云峰应了一声。
“汲汲营营,抱着过去不撒手,也不知道究竟图什么?”郑青鸾有些感慨。
这是猜测那人是前朝余孽吧?萧云峰淡淡一笑,“人一旦生了执念,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两人感叹一番,也就睡了。
第二天萧云峰果然进宫求见了泰安帝。御书房里,舅甥俩一坐一站。坐的那个安然,站的这个也坦然。
“说吧!什么事?”泰安帝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萧云峰,“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把正奉茶的高明凡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扔地上去。他跟在泰安帝身边多年,对这位主子那是既敬且怕。见那位八风不动的站着,连眼都没抬一下,心里就更怕了!今儿不会又吵起来吧?这位小祖宗跟平阳公主一个样,哪回不得气的皇上摔了杯子,掀了桌子都不算完。
“高公公下去吧!”萧云峰没回答问题,“瞧把你吓得!”
泰安帝摆摆手,高明凡麻溜的窜出去了!他可不想再被台风尾扫到!
“舅舅,我想叫我媳妇在京城参加院试!”萧云峰说完话,就把脑袋一垂,也不去看泰安帝瞬间黑下来的脸。
“科举,国之大典!”泰安帝声色俱厉,“这是儿戏吗?你想?你还想干什么?”
“舅舅,您有事就说话!我给您办了!”萧云峰自个找个位子坐了,抿了一口茶,“院试让她参加,过了就行!”这是开出条件,一副谈判的架势。
这个混小子!
泰安帝看着萧云峰,——
第83章 院试
第八十二章院试
泰安帝和萧云峰在御书房说了两个时辰的话,谁都不知道这对舅甥具体说了些什么。
萧云峰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半晌了!
昨晚一场雨,不但没有凉快下来,反而更加湿热。浑身浑身汗黏黏的,让人不舒服。
一进门,郑青鸾就迎上来,“让人备了水,先去洗洗吧!”说着,把一碗解暑茶递了过来,没有想像中的药味扑鼻,难以下咽。一碗热茶灌下去,反而心里一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心神都更清醒几分。
“这个茶好!让人常备着!”萧云峰觉得这就是有媳妇的好处,处处透着贴心。
“交代下去了!”说着,只推着让他赶紧去洗。
等梳洗完,就见饭食都摆上桌了。他午饭确实没吃,在御书房进了两块点心,这会子可不早饿了。
三色的凉面,各色的配料,看得人食欲大开。
“给,快吃!”郑青鸾亲自给拌了碗面。
萧云峰也不客气,酸辣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满意的连连点头。那么多伺候的人,就没人发现他什么口味,他也不是挑拣的人,给什么都吃。要说吃的舒服,顺心,还得经这小丫头的手。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经他手的饭食,总是格外合胃口。
三两口拔完一碗面,手边就见一碗绿豆汤。
“没加糖,原汁原味,刚从井里吊上来!”郑青鸾一边给他拌面,一边道。显然知道他最见不得那些甜津津的汤汤水水。
萧云峰更舒心了!连吃了三碗,那股子饿劲才过去。腾出功夫说话,“这几天舅兄都忙的不着家?”这是在问二郎。
“嗯!天天喝的醉醺醺的。”郑青鸾无奈的道,“我不放心,让周海和鬼五跟着。”
“那就好!”萧云峰笑道,“想在军中混,不会喝酒怎么行呢?你不必太担心。能请到人喝酒就是本事!能有人请喝酒那就是大本事!”
“你们男人在外面的事我不懂!”郑青鸾适时的柔顺,“你说不打紧就不打紧吧。”知道他还没吃饱,就把夹着酱肉的芝麻烧饼递过去,又给倒了一碗绿豆汤,吃了不少面,今儿再不能给了。
酱肉肥瘦相间,满口生香。又连吃了三个,有个八分饱,也就不吃了,把绿豆汤灌下去,舒服的长叹一口气,“这才叫给人吃的饭!”
郑青鸾听的直笑,厨房里每日的菜色无不透着精致,那是怎么贵,怎么做。怎么繁琐,怎么做。好似这样就能显得更精心。她笑道,“想怎么吃交代下去就是了!非得端着架子,让下面的人摸不透喜好,自己遭罪,办事的人也难为。”
“要不怎么显得高深莫测呢?”萧云峰笑回了一句。其实平日里他很少在家吃饭,哪有那么些讲究。又道,“五天后就是院试,你得抓紧。”
这么说,就是皇上允了!
郑青鸾有些激动,这次的考试才算自己真正的科举开端!“放心吧!能过的!”
他当然不担心这个,笑笑就转移话题,“进考场前要搜身,宫里会派嬷嬷,应该是皇后身边的人,不会让你受委屈。考舍也是独立的,外面也是宫里的嬷嬷守着。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咱们的人顺势派过去,你用这也顺手不是!”
“我又不想作弊!派谁都一样!”郑青鸾一点也不介意。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这话就有些傻!萧云峰呵呵一笑,也不去纠正她。有个自己人,吃饭上厕所这样的事情,肯定能安排的妥妥当当。否则那么大的考场就一个女子,仅上个厕所这一项,就能难为死人。
剩下的几天,谁也没去打扰她,她也就拿着历年的考题,不是琢磨内容,而是琢磨答题的模式。
知道他要在京里考试,宋雨芙黄庆丽都送来了帖子,说近期不来打扰,等考完放榜后,再一起聚聚。郑青鸾给回了帖子,感谢她们的关心。
二郎这几日早早的就回来,哪也不去,好似这样就能帮上忙一样!
萧云峰是心里有底,他倒不着急,每天只叫她按时睡觉吃饭,把只要尽力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五日的功夫眨眼就过。
一大早,灶上就送来饭食,没有汤汤水水的东西,蒸饺,豆腐皮包子,蛋羹——郑青鸾填饱肚子,才晃晃悠悠的出门。她一身改良过的胡服,穿在身上让人雌雄难辨,头发盘起,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清清爽爽的样子。
刚要上马车,就见一年纪不大的小厮快步到萧云峰身边,低声说了什么,萧云峰眉头微微一皱,挥挥手让小厮下去,自己却朝郑青鸾这边来。
“怎么了?”郑青鸾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要不你去忙吧,不用你送,我还能丢了不成!”
二郎和鬼五护在马车边上,二郎点点头,“有我呢!有事尽管去!”
萧云峰呵呵一笑,“不是什么大事,是考场那边的安排出了点变故,先上车,咱们边走边说。”
众人对视一眼,也就不再多话。
“除了宫里派的嬷嬷,还有主考官也派了婆子——”萧云峰话没说完,郑青鸾就明白了。她一笑,“本来咱就没打算作弊,多几个监考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们不使坏,随他们去!越是严厉,对咱们越有利!”
“这话也没错!有宫里的人看着,也有咱们的人,断不会有人冒险使坏,这点你放心。”萧云峰真是对这位舅舅无语,不就是怕趁机作弊,让他的恩典送不出去吗?
郑青鸾心里也有了猜测,估计是萧云峰瞒着自己与皇上谈妥了条件。这次是必过的!不过皇上怕自己作弊真考中了,他想施恩也没机会罢了!这人可真是——她干脆闭目养神!多想无益!还得在考卷上下功夫啊!
等郑青鸾下了马车,外面乌泱泱不少的人。整条街热闹非常,各种小吃的香味直往鼻子里扑。
郑青鸾正看着炸鹌鹑流口水,就听见进考场的锣声。郑青鸾接过考篮,“回去吧!别担心。”
二郎觉得自己好似更紧张,“把自己照顾好最要紧,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郑青鸾点点头,朝萧云峰摆摆手,阻止了他的啰嗦,然后头也不回的朝人群走去。
等到了门口,把考篮递过去,等检查完毕才道,“搜身请嬷嬷出来!”
那兵丁唬了一跳,这就是上面交代过的那位姑娘?他不敢耽搁,连忙让人去报信。这倒引起不小的骚乱,周围的考生吃了一惊,原来这是个姑娘家!不用问,都知道这是谁。一时之间,郑青鸾身边有一圈真空带,男女毕竟有别,哪能离的近?
郑青鸾顶着众多打量的目光,半盏茶的功夫,果然出来几个三十多岁的嬷嬷。现在情况特殊,郑青鸾也不敢随便套近乎,简单的相互见了礼,就领着郑青鸾进了一处离大门不远的精舍。郑青鸾也不啰嗦,直接将衣服宽了,让她们检查。几人也暗暗松了口气。这趟差事不好办!毕竟江阳长公主为这位姑娘昨儿专门进宫。那位主子可不是好脾气的人。还好,这位知情识趣,很是配合!
那位主考据说是杜家的门生,但在科考上动手,他还没那胆子!何况在皇上眼皮底下。所以,这家的婆子只看不说,倒也没生出什么事来!
一人一间考舍,而明显,她的这间考舍是临时搭建的,里面稍微宽敞些,有个暗阁子里放了恭桶,算是解决了五谷轮回的问题。其他的倒真没什么差别。门是锁起来的,门外站着几个嬷嬷,是监考,也是怕她被人冲撞了。里面只有一桌一椅,都很干净,显然提前有人给擦洗干净了。
郑青鸾坐下后,考生还没进来过半呢,自然不会公布题目。她一时觉得有些无聊,只好翻看自己的答题纸……在一些穷的州县,就连这东西也要自备呢。但无论衙门发也好,自备也罢,格式都是一样的。
一共是十一页,第一页是封面,院试很严格,考生情况不能直接写在封面上,而是要采用‘糊名’、之后‘誊写’,郑青鸾看到封面上有个号戳,戳上写着‘院考甲字零号牌’,就有些无语。从来都是从一号开始排起,给她这个插考生一个零号!忒不吉利!千万别再考个零蛋!
打开封面后,另外十页才是答题的地方,每页十四竖行,每行十八个红格,一个格写一个字。此外还有几页草稿纸。
等到考生全部进场,都坐好后,才开始考试。
此次的主考是府尹李大人,听说娶了杜相的表妹。算是杜家的人。
虽然不能明着难为萧郑氏,但有些事,他还是要朝杜家表明态度的。考题的难易程度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他稍作沉吟,见衙役将所有考舍都锁门后,便在一张空白的横轴上,挥毫写下此次院试的题目——作一篇时文和一首试贴诗。
就见纸上写着‘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一首试贴诗的题目‘阴阴夏木啭黄鹂’的五言八韵诗……按说本朝只重时文,标准都是考两篇八股文的,但李大人为了增加考试难度,将时文改为一首试贴诗。
当两个差役手持卷轴在考舍前走过,保证每个人都看清题目后,原本鸦雀无声的考场中,却此起彼伏的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倒抽冷气声。李大人在外巡查,便看到许多学生面色煞白、如丧考妣,显然是被自己出的题目骇到了,不由微微的得意一笑……也算对杜家有个交代了!不论结果如何,杜相怪不到他身上!
院试因由考官命题,且自主性很大,所以郑青鸾一直都觉得这样的考试很不靠谱……有的考官很懒,随便从经书上找句话应付,有时甚至与考生平时背诵的程文完全相同。因为法律并没规定不许‘剿袭’,所以正好背过那篇的考生,只需将其默写下来既可,而且哪个考官也不敢不取——要知道不是谁作一篇都可以称为‘程文程墨’的,那都是时文大家、历代翰林所作,你敢说不好吗?
遇到这样的考题,考生占了便宜,可对出题人来说,就真是把人丢到姥姥家了!……国家为选取人才,花了那么大人力物力举行考试,你就出了这么个程文满天飞的题目,能考出什么东西来?
但实际上这样的情况却是难以避免的,因为要考核的内容无非是四书五经,统共也就那么几万字。全国一级级那么多考试,都要从其中出题,除了那些犯讳的话之外,哪一句没有用过?
现在,只要去书店就买全套程文回来,翻一翻目录,就能做到不重样。郑青鸾一直研究的也就是这样的范文!
为了防止出现重题的现象,各位考官也是智计百出。怎么说活人也不能让尿憋死啊?于是有位被逼急了的老大人,他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句子中各提取一半,组成一个没人见过的新句子出题,美其名曰‘截搭题’。要知道排列组合是无穷尽的,所以立刻开创了一片新天地。
从前朝起,朝廷干脆承认了这种搞法,颁布法令曰:‘正考必出大题,预考可出小题。’乡试以上称为正考,以下则是预考。所谓大题便是形式与文意完整的句子,小题就是截搭题。
即使没做过八股文的也能看出来,小题因为割裂经文,牛头鹿身,在士子看来,往往题意难明,题情难得,在破题时但有毫发之差,写出来的文章便去了千里之外,所以时人皆认为‘小题难于大题’。
现在李大人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所出的就是一道截搭题,而且是变态的‘书’、‘经’混搭,无怪乎大部分考生哀叹不已,就连郑青鸾一看题也想直接打了包裹回家算了。奶奶个熊!太难为人了!
她觉得沮丧极了!但通过栅栏门,看见对面的几个号舍,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葛衣,却气度沉稳,就见他微微沉吟片刻后,便面露微笑,开始提笔在稿纸上疾书,显然已经成功破题。再看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华服,虽然紧皱眉头,但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也已经开始面色凝重的提笔书写。
其他人离得较远,看不清楚表情,但只看动作也知道他们陆续解题完毕,开始构思文章。
郑青鸾咬咬牙,心道,拼了!反正大家都觉得难!她也不一定考的太难看!
郑青鸾再细细的琢磨了一下那截搭题,心中首先定位各自的出处……前一句‘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出自《大学》,原句是‘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人要知道居止,也即是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
后一半‘诗云:穆穆文王’则是《诗经》里的诗句,原文是‘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意思是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他娘的,这看起来完全是十三不靠。怎样将两个毫无关联的句子,连缀起来,还要连缀的合情合理,天衣无缝,真是考验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郑青鸾在心里一遍一遍问候这位主考的祖宗十八代!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入状态。
人一旦冷静下来,倒是很快的进入应考状态,心无旁骛起来。沉思良久,在纸上写下‘夫人不如鸟,则真可耻矣;耻之,耻之,莫若师文王。’
只有真正答题,才明白这种截搭题看似无理,其实真的很考验考生的真实水平。它不仅要将书经吃透,才能看明白两截分别的意思。最重要的是还得让人开动脑筋,巧妙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连接起来,最起码要做到自圆其说。这根本是在考察应试者随机应变的能力!这也就是绝大多数考生畏之如虎的原因……
要知道这时候的绝大多数读书人,在学完四书五经及相关著述后,便把全部精力放到八股文上,整曰里诵高头讲章、背程文窗稿,不看三通四史,不知秦皇汉武,脑袋早如花岗岩一般僵硬,让他们去随机应变,还不如让老母猪上树来得现实。
而郑青鸾一旦破题,找到了官窍,就马上显现出她的优势来!她的脑袋不仅不僵化,相反还很灵活。她也不会拘泥固有的观点,因为后世的的结论似乎更精辟。所以她很容易便将本不相干的两句话扯到一起……这种联想能力本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在一群拘泥不化的读书人中,就显得有些特别!
这次多亏了她身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创造力,不受束缚的思维能力。
而这种特质的天敌,就是死板教条的八股文,如果沉迷于应试文章,久而久之,消涨之间,便会与大多数书生一样,古板迂腐,百无一用。
此刻的郑青鸾清醒的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自身也有许多缺点,还需要用繁重的课业,来磨练心性,才能将身上的浮躁和投机取巧的这些缺点除去;还需要将所学的课本扩展到诸子百家、经史子集,以历代大家的智慧与心得,来增强心智。
心性与心智的锤炼,才能使内心真正强大起来。而真正强大的心灵,是不会受到任何外物干扰的。到时候读再多的八股文,也不会再改变她的性格。
写完了破题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承题起讲、题中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最后成篇大束。半个多个时辰后,一篇洋洋洒洒,花团锦簇的文章便落在稿纸之上。
等写完之后,检查一下截对是否整齐,对结构进行了微调。还要将一些华而不实的词语删去,使文章更加体制朴实、书理纯密。
最后再从头默读几遍,直到读起来音调和谐,朗朗上口,这才勉强满意。
郑青鸾长长的舒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张开双臂伸伸懒腰,心中暗道:‘虽然心里有东西,也有许多想法,但是写出来后还是感觉有些不能尽述其意,遣词造句还要多加练习才行啊!’
要让那些还在苦思破题的人知道了郑青鸾的想法,还不得糊她一脸血啊!要知道她根本没正经学过作时文,完全是拿着例文自个琢磨出来的!能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不能太过的吹毛求疵。
科举之难,郑青鸾到现在才算真正的体会到了,要不是她是两世为人,在前世便经过十几年的应试教育,而后又用应试的办法去教导学生,那么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科举的。
虽然前世那些经历并不值得夸耀,但在吸收知识、总结规律、摸清考点方面,她都有着专家级的经验。当郑青鸾一拿到时文例文,就体会到八股文不是唐诗宋词那种随意性很强的艺术作品,而是一种国家用来取士的议论文体时。她便敢笃定,就像高考写作文一样,这样的文章有着很强的技巧性在里面。所以临考的这些天,她通过大量的阅读大家程文,摸索出规律,什么样的文章格式,什么样的破题承接,才是好文章。而内容怎样安排比较充实,每股如何做才能符合音韵,等等,诸如此类都做了总结。比如在格式上用正格不用变格,力求每股正反虚实深浅相间,力求井然有序等等。
每个细节都考虑进去了!而细节决定成败,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这次牛刀小试一下,效果果然不错,反复读过几遍,郑青鸾敢笃定这篇文章可以在任何考官手下考出好名次了!
这才做最后一遍检查,看看有没有犯帝讳、圣讳。等完全确认无误了,才一笔一划用馆阁体往答题卷上抄写。
而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不仅字体是馆阁体,而且字迹大小,用墨浓淡,都要注意。要书写的端庄整丽、一丝不苟。
这次院试在京城,郑青鸾可不敢随意敷衍,多少人眼睛盯着呢!丢不起人啊!要想在这么多精英中脱颖而出,绝非易事,她不敢有丝毫马虎!
整个考试一旦进入状态,就完全忘记了外物,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的一人一桌。当终于写完这篇五百字时文的最后一笔时,正好时未酉之交,只听一声梆子响,放牌的时刻到了。
只见考场门缓缓打开,一些个已经交卷考生便收拾东西出去,过不一会儿,门又关上了,下次放牌就得等到一个时辰以后了……现在正是夏日,天长,即使时候晚些,也不打紧。因为考舍是不准点灯的,所以在天黑前必须交卷。
不过对郑青鸾来说,一首试贴诗显然比时文轻松多了的了。虽然不可能抄袭另一个时空的诗词,因为它是限定了题目的。但好的诗句改头换面后,未尝不能用。甚至不需要太过雕琢,只要合辙押韵,符合格式就行。
一看题目是‘阴阴夏木啭黄鹂’,便想起全诗来:疏雨池塘见,微风襟袖知。阴阴夏木啭黄鹂。何处飞来白鹭、立移时。易醉扶头酒,难逢敌手棋。日长偏与睡相宜,睡起芭蕉叶上、自题诗。
只要顺着这个意境作一首五言八韵诗既可,一点刁难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李大人也担心,如果连试贴诗也那么难,会被这届考生背地里骂一辈子。当然,这只是郑青鸾一厢情愿的猜测,对于其他人来说,还是挺变态的!
闭上眼睛,感受‘微雨池塘见,好风襟袖知’。一时之间,“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的意境大概能体会到几分。这次连草稿也不打,直接在答题卷上刷刷写下十六句诗道:长夏千章木,浓阴百啭鹂;
双襟黄似绣,一带绿成帷;
叶暗伫踪久,枝高送响迟;
舌尖风剪剪,身外雨丝丝;
坐宛遮云母,歌能斗雪儿;
好音难自閟,炎景不曾知;
杨柳三义路,樱桃四月时;
幽情烦鼓吹,写出画中诗。
写完搁下笔,答题全部结束。
长长舒了一口气,再一看外面的大更漏,才刚刚酉时一刻,不禁傻了眼,妈蛋的,剩下这近一个时辰我该干点啥啊?
第84章 案首与捧杀
第八十三章案首与捧杀
再次听见梆子响,郑青鸾马上站起身来,提了自己的考篮向外走去。卷子自有嬷嬷们帮着处理。
身后跟着的两个嬷嬷尽职尽责的把她送到考场门口,郑青鸾从身上摸出荷包递了过去,“各位辛苦,买杯茶喝吧。”
已经考完试,不存在贿赂监考的嫌疑,郑青鸾出手也很大方。这么大热天,站在外面的滋味可不好受。
两嬷嬷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岂有不明白道理的,要是考前给,她们还真不敢收。如今嘛,白纸黑字,尘埃落定,自然欣然收下,这份茶钱,相当丰厚。
再三道谢后,郑青鸾才转身出了考场大门。此时已经下午过半。考场里还有多半考生在答题。太阳炙热的烤着大地,这时候郑青鸾才感觉出不同来,因为她的考舍很凉爽,大半天时间,她都没出一点汗,即便是正午那会,也凉爽舒适!看来萧云峰确实花了不少精力安排吧。她估计,那个考舍的墙是中空的,里面一定放了冰块。不免有些失笑,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考场外聚集了不少人,门一打开,都神情专注的盯着门口。这次和郑青鸾一起出来的有十多个人,大概都知道她是女子,每个人都离她五六米开外,有些甚至背过身去。让郑青鸾很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病毒感染源呢。所以她率先出了考场。
萧云峰和二郎正等在门外最显眼的地方。看到郑青鸾走出大门,萧云峰就马上迎过来,拉了郑青鸾的手前后上下打量,见完好无损,才舒了一口气,“回家!回家再说。”牵了郑青鸾的手就朝马车走去。这样亲密的动作,是很出格的。注意到他们的人都不免红了脸,先不好意思起来。
二郎的注意力都在郑青鸾的神情上,他怕妹子没考好,心里难受。第一拨出来的人都说了,题很难,他们基本都是不抱希望了,打算明年再战的。他心里担心在所难免,自然也没主意萧云峰出格的动作。
等上了马车,萧云峰先是递了个驴肉火烧,“给!进考场前看见这东西口水都快留下来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二郎递了碗酸梅汤,“先润润喉,冰镇的。一整天怕是一口水也没敢喝吧!”
郑青鸾笑嘻嘻的接过来,还真是又饿又渴,狼吞虎咽吃了个火烧,喝了两碗酸梅汤,才笑道,“别担心!我觉得我考的还行。虽然题目是有点变态,但我觉得不至于落榜!”她这话自己都觉得谦虚。而萧云峰和二郎就心里更没底了,毕竟她没有老师指导,连科举答卷能否适应都是未知数啊。
“那就好!那就好!你说能过那是必然能中的。”萧云峰安慰道。心说,即使答得再差,只要不是白卷,那也得让你中啊!他朝二郎使了个眼色,二郎马上领会,毕竟萧云峰已经透话给他,上面会照看。至于上面是谁,大家都知道,就不必要明说了。
见两人的神情,郑青鸾也就明白人家压根不信她,让她好气又窝心,“到家后,我就把我的文章默写下来,你找人给看看。”
萧云峰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这个不急,你先靠着眯一会。”说着把大靠枕给垫到她身后,车厢里放着冰盆,很凉爽。外面的车夫是萧大,周海和鬼五都坐在车辕上,车行的很平稳,又都是自己人,郑青鸾心里安定,还真就合上眼睛,马上睡着了。
到了家门口,马车停下来,郑青鸾就醒了,她也不用人扶,自己跳下马车,直接跑到书房。整份卷子不过五百多个字,只是默写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萧云峰和二郎就等在旁边,不过一刻钟时间,写完了。
“你看看!”郑青鸾把默写好的文章递过去,他知道萧云峰四书五经这些正经书读的的也不错,基本的鉴赏力他还是有的。“虽然此次的题目明显有难为人的嫌疑,但我自己觉得答的尚可,不至于落榜吧?”
二郎是真的看不懂文章的好坏,他紧盯萧云峰的神色,见他果然越来越郑重,心里就轻松了几分。只要文章做的还可以,不要太难看,即便走后门,让人家放水,至少面子上不要过得去。自己家本身出身低,再要是这点也拿不出手,该让人看不起了。
“好文章!”萧云峰声音不高,甚至还带着几分怅然,她看向郑青鸾的神色透出几分复杂,“真的是好文章!鸾儿若生为男儿身,金榜题名,青云直上,就是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郑青鸾嫣然一笑,“那多费劲啊!还是身为女儿身好!嫁个贵婿,不一样青云直上!你当我傻呀!”嘻嘻一笑,出了书房,“我去洗漱,让人摆饭吧。”
萧云峰失笑,他也就是有几分可惜罢了,还不至于小心眼的多想。连声吩咐让人摆饭,都是郑青鸾爱吃的。
二郎试探的问,“真的很好吗?”他还真有些忐忑。
“至少应该能入五魁吧!”萧云峰猜测。
五魁,指前五名。
这在人才济济的京城,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绩了。二郎有些惊喜!
萧云峰却起身,“我去找人看看,尽量早回来,舅兄告诉鸾儿一声就好!”然后匆匆出去了。
等郑青鸾到花厅,见只有二郎等着她,不见萧云峰的身影,就笑问,“人呢?”
“拿着你的文章出去了,说是找人看看,一会就回来!咱们先吃饭。”二郎率先坐到饭桌旁,“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三叔和三郎五郎顺不顺利?”
郑青鸾的心思一下子就被牵住了,“谁说不是呢?”她随手抓了炸鸡翅就啃,“我爹应该可以!两个哥哥就得看运气了!”
“如果三叔能过,刚好赶上今年秋闱。否则又得等三年。”二郎带着几分憧憬,一旦三叔中了举,整个门第就不一样了。
“嗯!”郑青鸾点点头,很是赞同,“我爹耽搁了太久。”
“不是有大器晚成的话吗?”二郎今儿算是体会了读书人的不容易,三十岁以上的占了半数还多,这都是考了半辈子,连秀才都没考中的人。再想想郑达金这个大伯,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堪了。科考之难,难于上青天!能中举的,用老话说,那都是天上的星宿啊!
郑青鸾点点头,希望如此吧!又道,“也不知道我爹他们去了省城,家里怎么办?”
“有四叔呢!”二郎递了碗汤过去,“再说了,整个村子,大部分都是族人,不是本族的人,也都是三亲四戚的,能有什么事?何况,如今咱家的小姑爷是侯爷,谁那么不长眼往上撞啊!快点吃你的饭,吃完饭就去睡,考试多费心神啊!”
郑青鸾也不反驳,乖乖的吃了饭,在二郎的催促下,果然回房躺下了。
即便躺下,她也睡不着啊!考试完的感觉就是那样,越想好像答案越不对,越怀疑,整个人都心神不安了起来,心道,不会是无知者无畏吧。正因为啥也不懂,才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这种感觉实在很痛苦!
这种情况直到萧云峰回来给了她肯定的回答也没缓解。
等放榜的日子是痛苦的!这两天,萧云峰带着她常去学子聚集的茶楼酒楼,听到不少人连呼‘题太难’,‘考砸了’之类的话,心里才好过一点。
又听到一位仁兄洋洋自得的朗诵他的文章‘夫,人者不如鸟者,在乎毛之多寡。人无毛,鸟有毛,故不如也。若人之毛胜于鸟,则可飞于九天之上,谓之为……鸟人也。”
郑青鸾听的哭笑不得,“这人还是趁早捐个监生吧!他不是读书的料!”
却说这位李大人,自然特别关注郑青鸾的卷子。他亲眼看着人糊命,也看到宫里的嬷嬷抄了一份离开。所以,在审阅上,他不敢耍手段,刻意的去打压。只要做到客观,实事求是,他就算尽职了。谁也抓不住错处!
当他看到属于郑青鸾的文章时,吓了一跳,从破题开始,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花团锦簇,好一片锦绣文章!遣词造句透着股子沉稳,让人觉得文章华丽中不乏稳重踏实!说这是由三四十岁的老童生所做,都有人信!要说这是有人捉刀,提前做好的,连他都不信。因为考题只在他脑海里,考前才写下来的。除了他,没人知道考题!要说是碰上原题,那除非见鬼!更何况自家的派的婆子全程监考,不可能作弊!那答案就只有一个,这篇锦绣文章确实是郑青鸾所做!
真是妖孽!萧家究竟派了什么人教导这个姑娘的!真是见了鬼了!
这天晚上,杜相的书房。
“倒是可惜了!”杜相看着手里的这篇文章。作为十来岁年纪的人来说,把文章写成这样,绝对算得上是人才!只是可惜她不是男儿!可惜她站在杜家的对立面!
李大人斟酌着道,“这篇文章不敢说第一,但排在前五还是能的!”言下之意,过分打压怕是不行,这人的背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不!不用打压!是什么就是什么!公正些总是好的!”杜相合上眼睛,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李大人告辞出来,还在来回琢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公正!怎么一个公正法?
她看到这篇文章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案首非他莫属!
难道要点个小姑娘做案首吗?这让天下读书人情何以堪?
李大人心头猛地一跳,似乎抓住了什么!对!就是这样!点她做案首!
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捧杀!
杜相高明啊!
第85章 以退为进
第八十四章以退为进
放榜日,郑青鸾一早起来就坐卧不宁,萧云峰连早朝也没去,静静的陪着她。这次皇上的恩典没用上,但也不会浪费!想到岳父今年秋闱和明年春闱,未尝不是用到了刀刃上。
“你一个丫头,功利心未免太重!”萧云峰调侃道,“既然肯定能中,对你而言,名次重要吗?”
郑青鸾一噎!白了萧云峰一眼,“这不是怕中不了吗?”
“瞎担心!”萧云峰埋怨道,“为了这个,吃不好睡不好!你这心态可要不得!”
二郎心里也紧张,在他看来,当然名次越好,才越显本事。但他素来沉稳惯了,笑道,“这点得听侯爷的!以后还有大考,可不要了人的命了!”
郑青鸾心不在焉的点着头,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多少?
三人正说着话,远远听见奔跑的脚步声,二郎先一步站起来,“回来了!”这是说打发出去看榜的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周海就冲了进来,“中了!中了!二小姐中了!”
“中了第几啊?”二郎抓了周海的胳膊,连声问。
郑青鸾一听见中了,心就放回肚子里了。倒真不在乎名次。见萧云峰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她也不好意思的笑笑。
“第一!案首!”周海喘着粗气,满脸的与有荣焉,“咱们家姑娘中了案首!”感觉到萧家的仆从敬畏的眼神,他的脊梁挺得更直!侯府虽然是了不起,但女案首也不差什么不是吗?
“案首!居然是案首!”二郎朗声大笑,“赏!大赏!上下都赏双倍的月钱。”
“哎!”周海响亮的应一声,就出去打赏了。
“真是祖宗保佑啊!”二郎兀自兴奋,看了看郑青鸾,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写信!写信报喜去!让家里也乐乐!”也不等郑青鸾说话,就快步冲了出去!
郑青鸾的笑早就凝结在脸上,她看向萧云峰,“这可如何是好?”郑青鸾的脸上覆满寒霜,“点一个小丫头片子为案首,让那些寒窗苦读的读书人如何能心服口服?这不是把人放在火上烤吗?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能有什么心思?看咱们是否真的得意忘形!”萧云峰嘴角翘起,眼神却冰冷一片,“还真是好算计!”
“那也看咱们愿不愿意被算计!”郑青鸾痞痞一笑,“咱们去茶楼,哪儿热闹咱去哪!”
“也好!”萧云峰点点头,“你去换身衣服,我去准备!”
郑青鸾回到房里,百一已经在挑衣裳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越喜庆越好,一水的大红,银红,朱红,红彤彤一片!“姑娘看看,穿哪一身好呢?我觉得还是大红颜色最正!姑娘就是素颜,也压得住这颜色!”
“那就选这套红宝石的头面,富贵又喜气!”百二在首饰匣子里不停的翻腾。
郑青鸾边脱身上的紫色的襦裙,边看着那些衣服,心中一动,却道,“把那些全收起来!找月白的,绫白的,越是素净的越好!”
百一百二对视一眼,虽然不解,但还是齐齐应“是”。服从命令,已经印在她们骨子里的。
绫白的袄,月白的裙裤,袖口领口,裤脚的滚边,镶着嫩绿的滚边,配上鹅黄的宽腰带,紫色的荷包缀着长长的流苏。头上一只珠钗,再无饰物!郑青鸾觉得这样装扮,总该有几分白莲花的气质。可往铜镜前一站,完全不是那回事!不仅没有柔弱感,反倒凌厉中带上了几分清冷!这是什么鬼?现在急需的形象是惹人怜惜的白莲花,瞬间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形象好吗?这倒霉的长相!想弱都弱不起来!
郑青鸾心情很不明媚的上了马车,萧云峰倒是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然后问道,“好好的怎么扮起了冰美人了?”
郑青鸾都想吐出一口老血,“冰美人?我还神仙姐姐呢!”
“这是怎么了?”萧云峰笑道,“你换这一身究竟想干嘛?表现自己超凡脱俗啊?”
“去她的超凡脱俗!”郑青鸾翻着白眼,“想扮娇柔没扮成!”
见萧云峰憋着笑的样子,郑青鸾恶狠狠的道,“笑个鬼啊!你说我大伯母那样的,我观摩了不少时间,自己觉得吧,还是能掌握几分精髓的,怎么我一换上行头,怎么看怎么不对味?这是为嘛?”
萧云峰肩膀一耸一耸的笑的直颤,见小姑娘皱着眉头要炸毛的样子,就道,“你咋就是这么个活宝呢!如今你也不打听打听你在京里的名声,那真是如雷贯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又笑着打量了几眼,“你说你一娇滴滴的出现,怜惜肯定没有,惊吓才是真的!快拉到吧!”
郑青鸾被说的掐死他的心都有!她干什么了让人这么说她?这些人全都不可理喻!狠狠的抓了萧云峰腰上的软肉,左三圈右三圈,直到他疼得扭曲了脸,才放手!
天一阁,郑青鸾第二次来!一进门,笑眯了眼的掌柜的就迎出来,“女案首大驾观临,有失远迎!”这人消息还真是灵通!
“呵呵——”郑青鸾笑的很客气,“您客气!”又开玩笑道,“我要带着酒味的茶,给侯爷上带着茶味的酒!”这是借着两人的第一次谈话调侃呢!
掌柜的眼睛一亮,瞬间好感度倍增,这是说人家也记住他了!不光记住他了,连两人的对话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对一个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生意人是多大的面子啊!掌柜的眼神就亲近柔和了许多,嘴上高声嚷着,“您又挤兑我?”却又小声道,“楼上不少客人,像是不善的样子!”
这是说有人确实心中不平啊!郑青鸾神色不变,“那就谢谢大叔!”
这声大叔一喊,掌柜的连忙摆手,“您见外!您客气!”虽然没给打赏银子,但一声大叔比多少银子都让人心里舒坦。何况,他是缺银子的人吗?缺的不就是尊重吗?这姑娘难怪能成为案首,瞧瞧人家的气度!
萧云峰客气的朝掌柜的点点头,随郑青鸾上二楼,心里暗道,这丫头在为人处事上,确实有过人之处!
郑青鸾不急着进雅间,而是在走廊里随意的走动,想听听这些人都是怎么说的。
二郎一边是雅间,一边却是敞厅,厅里十几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郑青鸾正要进去,有人却从她身后急速跑进去,边跑边嚷道,“我拿到前十名的文章了!咱们也好好评一评,看究竟公不公平?”
这人其貌不扬,走路脚步轻盈,明显是个练家子,怎会是个书生?而且,这边刚张榜,那边就把文章誊抄出来了,怎么会这么快?这不对啊!她转身看向萧云峰,这人的手脚可够快的!什么时候安排的?她一点也没察觉!
萧云峰也没有要否认的意思,他也没打算瞒着,这丫头多精啊!“不把实力展示出来,说再多都是狡辩!”
郑青鸾点点头。萧云峰早就看过前几名的卷子了,他说相差不多那就真相差不多!虽不是最好的,和其他几人比,也没差什么。那点谁为案首,就全看考官的喜好了!这是运气的问题!
果然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这郑姑娘的文章还真是文采不俗!就凭着小小年纪,又是女儿家,我排在其后还真没什么好不甘的!”
郑青鸾朝里一看,这不是考舍在自己对面的葛衣男青年吗?还真是巧!原来这就是第二名的许茂才,还真是个磊落的君子!
“虽然不错,但与许兄的文章也该在伯仲之间,许兄还真是有些冤枉啊!”说话者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很有些扇风点火的本事!
“惭愧惭愧,想来年岁痴长郑家姑娘十余岁,本就不该比。既然在伯仲之间,那还真是输的心服口服。”徐茂才连连摆手,面色倒是坦然。
“考官又怎知是谁的卷子?哪里就看出年龄的差距?”那书生一副欲言又止,“怕是身份的差距才是真的!”这话说的很是诛心,就差没明说郑青鸾借了萧家的势,硬生生逼得主考给了个案首。
郑青鸾看了萧云峰一眼,萧云峰已经在对着萧大做手势,应该是让萧大去查查这个扇阴风点鬼火,引导舆论的家伙!
郑青鸾放了心,虽然心里有猜测,但还是要证实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不可能!”拿文章进去的青年连忙否认,郑青鸾知道这是萧云峰派去的自己人,就听他说,“那主考李大人是杜相的表妹夫,杜相和萧家那是生死仇敌!前些天,杜家老太君寿辰宴上出了那些事,你们没听说吗?要说李大人向着萧家,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郑青鸾这时候大踏步走进敞厅,“这位仁兄的话说的很是!小妹今儿来,正是向诸位仁兄致歉的!尤其是茂才兄!”她挺直脊背,一脸肃然,“今科院试,全是受我郑青鸾所累,受萧家所累!抱歉了!”说完她深深鞠一躬,脸上带着愤然,苍白中带着几分傲然,然后转身离开。
而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再加上那样的表情,真如同给平静的湖水投下了巨石,一时之间,波澜乍起!
究竟会卷入了谁?郑青鸾嘴角一挑,坏笑两声,那谁知道呢?
第86章 进宫
第八十五章进宫
这两天,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甲说:考官乃杜相姻亲,为杜家抱不平,才想用院试考题难住人家小姑娘。所以这科特别难,结果因为大家陪绑,就都跟着倒霉!
乙说:不可能!没见人家李大人不弃前嫌,点了小姑娘做案首吗?
丙说:你知道什么呀?这只能证明他心虚!而且还不安好心!
丁说:可不就是!知道什么是捧杀不?这就是!把人家孩子放火上烤,可不是缺德!——
众说纷纭下,大家的视线全被转移了!对一个小姑娘做案首,压了男人们一头的事,反倒没能闹起来!
御书房,泰安帝和瑞亲王相对而坐,桌上棋盘纵横交错,各执一子相互厮杀,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旁,两人犹有闲情各自捧着一杯热茶,细细的品味。旁边巨大的冰上放置在白玉的圆盘上,两个小太监拿着扇子徐徐的将凉风送向端坐的二人。
瑞亲王放下茶盏,捻起白子,稍作犹豫,便悄悄的落子,然后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懂的话,“果真是聪明!”
“是聪明!”泰安帝嘴角翘起,“出乎朕的意料!”
读书人最讲究‘三纲五常’,这次一个姑娘家驾驭在其众人之上,竟然没人闹,可不奇哉怪哉?让人一查,竟是被人在第一时间就转移了注意力!
郑家的姑娘不仅没受到攻击,反而争取到众人的同情,一瓢污水全泼在杜家身上!现在是黄泥烂在裤裆里,说不清了!当然,他们也不算冤枉,本来也没打什么好主意,想设计让读书人攻击萧家,反倒被四两拨千斤的拨了回来!可谓高明!
“杜相怕是没这么容易打发,那可是老狐狸!”瑞亲王摆弄着棋子,“那两个小崽子想算计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泰安帝一笑,“又让皇叔给料着了!上折子说,李纯办事不力,想放出去,去江南做一任知府。”语气里有些嘲讽之意。
瑞亲王执棋的手微微一顿,了然一笑,还真是好算盘。京城府尹,正四品。外放知府,也是正四品。从京城派往地方,看似贬谪,实则明贬暗升!有这么一句话,‘三生不幸,附郭县城。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什么意思呢?就是你所管辖的区域,也是你的上级,甚至上上级常驻的地方。那能得了什么好?干的好,是你应当应分的,是领导震慑的好;干不好,上面可有眼睛看着。这纯粹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何况京城王公勋贵,高官显贵,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四品,谁能当回事!很多事情,做不得主,偏有过得担着。要不怎么说,上辈子一定是做了恶贯满盈的事,这辈子才得了报应,当这京城府尹。可外放就不同了,天高海阔,鸟飞鱼跃,主政一方,何等的逍遥自在!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瑞亲王眉头一皱,“明里吃了亏,暗里想捞点实惠的!那得看皇上您答不答应!”
“萧家朕确实忌惮!但峰儿也是朕的外甥!朕打得骂得,但别人休想!”泰安帝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自家的孩子受了委屈,没回家哭闹,咱也不能当作不知道,否则孩子该寒心了!”
瑞亲王点点头,“是这个话!那李纯皇上可有安排?”
“原地不动!”泰安帝放下一子,轻轻的说了一声。
原地不动!这可是大有讲究的做法!端看人怎么理解。
对杜相来说,第一,他可以把这理解为皇上觉得李纯的做法没错,府尹干的挺好,那就继续干着吧。第二,皇上对李纯做的不太满意,于是驳了外放江南的折子,但又为了给杜家面子,不升不降,让他原地呆着。两者都解释的通,但又拿不准皇上的真实态度,这才是真正的天威难测!
而对大众,第一,肯定李纯,否认人们关于院试不公的猜测,平息舆论,稳定人心。第二,变相的肯定了考试的结果,也就是肯定了郑青鸾的案首实至名归。在反对声音还没出来前,率先用金口玉言直接掐灭。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郑青鸾听了萧云峰的情报,一时有些感慨!这当皇帝的真是不简单!女案首——这件事要真要人站出来推波助澜,未必就不是一场风暴!而这一场风起云涌的大风暴,就在面临着不可避免剧烈冲突的最后的一刻,却被人一击给摁灭了。一抬手,风起云涌,一反手,立刻又是风平浪静!
果真高明!
郑青鸾笑道,“看来,咱们还是有点嫩了!”
萧云峰哭笑不得。谁嫩了?别老把他和她放在一个水平线上成吗?一个毛丫头片子!这个话题不好往深了说,他转移话题,“那些送贺礼的人家,让人细细的记下,人情往来,都是要还的。”
郑青鸾白了他一眼,“还要你说?早记下了!一些亲近的人家,即使再远,礼都要到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萧大进来,面色有些奇怪,“主子,宫里来人了,说让您带着姑娘,即刻进宫!”又看了一眼郑青鸾,“还说,让您和姑娘先去养心殿。”
养心殿,是皇帝接见群臣、处理政务、读书学习并兼顾居住的多功能建筑群。别说后妃,就是皇后皇子皇女,无诏也不得靠近。
怎么偏偏特招了她去!这个恩典有点大啊!
郑青鸾看了萧云峰一眼,见他还算平静,就道,“那我换身衣服!”
她没选宫装,也没选性别特征特别明显的女装,而是选了大红的胡服袍子,立领,紧袖,袍子长至膝盖,配一条黑色宽腰带,更显利落。脚蹬云靴,甚是飒爽。头上简单的梳了髻,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就算好了!一点脂米分也没擦。
萧云峰看着郑青鸾这一身打扮,愣了愣,认可的点点头。
宫里的礼仪,方嬷嬷是教过的,等跟着萧云峰到达养心殿外,郑青鸾虽没出错,但多少还有点恍惚,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这皇宫怎的那么像故宫!两个时空就这么交错在一起,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直到里面传来‘宣’的声音,郑青鸾才清醒过来,收敛心神,跟着萧云峰,迈进里这个真正的政治中心。
泰安帝看见进来的两人,愣了愣神,这小姑娘的这身打扮可真是出人意料的合适!毕竟养心殿没有见外命妇的规矩,何况她还算不得外命妇!但以读书人的资格进来,那就不一样了!这身模糊性别的打扮,可不就是这个意思!真是七窍玲珑心。看着两人行了礼,他就叫起。
“别多礼了!又没外人!”泰安帝笑的很和蔼。
“礼不可费!”萧云峰淡淡的回了一句。
“滚犊子!你个混小子,不想行礼了,你说多礼显得生分。想行礼了,又成了礼不可费!怎么全都是你的道理?”泰安帝佯怒。转头又对郑青鸾笑的很和气,“当自个家一样,别拘束!这混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朕。舅父舅父,既是舅也是父嘛!”
才怪!
郑青鸾在心里呵呵两声!既然是父,萧云峰可有皇位继承权?既然没有,那还谈什么父不父的!还说什么把您的养心殿当家?疯了吧!要真当自己家,您就该疯了!让有事告诉您?我上哪儿告诉您去?您这地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吗?瞧您这客气话说的这个假啊,咱都不忍心辩驳!
心里不住吐槽,面上越发恭顺,“您不仅是舅父,更是皇父。天下系与您一身,君难为!难为君!怎敢为您增添烦恼!”
这话答得漂亮!屏风后的瑞亲王心里赞了一句。尤其是那句‘皇父’,那可真是搔到痒处了!既可理解为天下臣民之皇父,又可理解为萧云峰视舅为父,不管是那种,都是皇上乐意听的。可真是会说话。那句君难为,难为君,可谓意味深长啊!既是对皇上的关心体谅,也是对皇上表态,知道您难为,您不容易,许多事情您身不由己。
萧云峰微低着头,眉头轻轻一挑,小丫头这话可真是能让这位舅舅龙颜大悦啊!
果然泰安帝朗声一笑,“峰儿,你可不如你这小媳妇会说话!”
今儿,两叫了他两次,此次都唤他的乳名,而不是喊他的字——言之。表示亲近之意显而易见。
“外公说,咱们家的孩子不用会说话!”萧云峰仿佛不以为意,淡淡的回了一句。
泰安帝一顿,这确实是先帝会说的话!因为有权势,所以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所以可以肆意,所以不用讨好巴结逢迎。
言下之意,你当舅舅的都要我巴结逢迎,可见对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都成直接的顶撞了!
郑青鸾不动声色的挑挑眉,看这对舅甥每天都唱的什么戏!
就见泰安帝手里的茶盏朝萧云峰飞去,萧云峰伸手,稳稳的接住,“这是您今儿刚换的新茶具吧!”像是两人玩惯了的游戏。
呵呵,有点意思。郑青鸾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果然,泰安帝冷哼一声,“今儿看在人家小姑娘的面上,且饶了你!”
郑青鸾:“——”呵呵!您不饶一个我看看。
第87章 许诺
第八十六章许诺
“小小年纪,得中案首,才华难得啊!”泰安帝笑呵呵的夸赞。
“不敢!这正是先帝和皇上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才能让民女一小小的农户之女,有机会荣登天子堂。”郑青鸾肃着一张稚嫩的脸,马屁拍的啪啪响。
“呵呵——”泰安帝抬手点了点郑青鸾,“话是好话!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听着舒坦!”他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坐在榻上,随意的倚在靠枕上,指着一侧的椅子,“坐吧!都做!咱们好好说说话!”
郑青鸾跟着萧云峰谢了坐,才恭顺的坐下,微低了头,不敢直面天颜的谨慎样子,不曾有丝毫僭越。
泰安帝满意的点点头,规矩看着不错,他问道,“给朕说说西北的情况,不要有顾虑,有什么说什么?”
西北的情况?这范围可就大了!郑青鸾稍一沉吟,才道,“小女在农家长大,所知的也不过是些稼蔷之事,见识有限,恐有片面之嫌!”
“那朕就听听你这片面之词!”泰安帝的神情依旧和煦,但语气却斩钉截铁,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从何而来,自然从稼蔷之农事而来!所以,稼蔷之事,乃是国之大事!”郑青鸾一开口,先点名所说之事的重要性。
泰安帝本来也不过顺耳一听,还真没往心里去,可打头第一句,‘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就让他端正了心态,这和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听起来是一脉相承的,可偏偏话里透着股子务实的味道,让人又不由的想起,管子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管仲,是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霸主的第一相,他最注重的也正是如何让百姓‘仓廪实’,‘衣食足’,是当之无愧的实干家。而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春秋时另一位大家——孔子。他推崇‘仁义礼智信’,但在他的一生中,周游列国寻找入仕的机会而不得。后世虽推崇千年,但在当时,他的政治主张是未被采纳的。即便是后世,也只是被放在神坛上供人膜拜的牌位,仅此而已!
泰安帝神色郑重的点点头,“你可有好的建议?”
郑青鸾暗自苦笑,看了萧云峰一眼,有些话,她还真是拿不准该不该说。
泰安帝按下萧云峰,才对郑青鸾道,“不用顾忌,但说无妨!你已经是秀才,领了朝廷的禄米,就该为朝廷尽一份心。”
这话也不算错!郑青鸾稍作沉吟,“第一,改良种子,提高农作物产量。比如,玉米底端的颗粒比上端饱满,我们选种时,是不是应该择优而取。比如,麦田里,有些麦子特别高,有些麦子较低,那就得观察,那种能抗倒伏能力更强。等收割时,就得注意把这些植株单独收割,以便于留种。若有专人研究这个,年年不断,年年选优,数年后,每亩多收三两斗,该不是难事。”
“第二,注重畜牧养殖,提高百姓身体素质。鞑子多以肉食奶制品为食,所以,他们身形多健壮。而我们,若是能让每一个孩子一天能多吃一个蛋,就能强健一个民族。”
“第三,引进外来物种。一是丰富百姓的饮食,二是寻找是否有我们尚不知道的高产作物。”
“第四,成立专门的衙门,专司其事!现如今,都是南方种植稻米,其实北方也是可以的!”
“什么?”泰安帝‘嚯’的从榻上坐起,站起身来,“你说北方可以种植稻米?”
“是啊!”郑青鸾肯定的回答。后世的东北大米,不是北方产的吗?还有康熙年间就开始实验的‘京西稻’,不是后来也种植成功了吗?
“京城也可以?”泰安帝连声问。这要是成功了,也是难得的功绩,不比开疆扩土差。
“虽然不是北方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但京城和辽东应该是能行的。”郑青鸾谨慎的答了一句。
就听泰安帝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而屏风后也传来茶杯落地的声音,紧跟着瑞亲王从里面绕了出来,“皇上面前,不可打诳语!”
“岂敢欺瞒皇上!”郑青鸾心里自然有谱,因为去年她刚穿来的时候,已经快入冬了,又大病了一场,后来又常往村里的道观里跑,道观的后院墙根下,就有几株已经枯黄倒地的水稻。应该是小道士遗落的带壳的米粒长成的,也没人主意。她当时就把这事放在心里,连稻种都打听清楚了。所以,才敢夸下海口。
萧云峰原有几分担心,但见到郑青鸾左手的大拇指轻轻翘起,就知道她心里有谱,也就不再言语。
泰安帝来回转了踱了几步,问道,“你父亲今年会参见秋闱吧?那明年就参加春闱吧!朕把这事交给他全权负责!”
这就是已经许诺,郑叁水秋闱春闱必过了。郑青鸾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这个!自家老爹学问虽不错,可科举谁又说的准呢?现在好了,也算是和皇上利益交换吧。
见郑青鸾没有马上应下来,他才道,“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朕等得起!你尽管放心,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蹴的,这个道理朕还是明白的。”
时间确实宽泛,郑青鸾才应道,“三到五年,必出结果!”
泰安帝点点头,以这小丫头的谨慎,能报出三到五年,实际可能三年都用不了。心情立时大好!他打赏了一堆东西,“今儿天热,你们也就别折腾的给皇后请安了,先回吧,皇后那儿朕让人说一声。过些日子都随朕去避暑!”
两人谢了恩,就匆匆的出宫。
在宫门口,郑青鸾再次远远看见大皇子,明明人家没看他们,可她就是觉得这个人专门在等他们的感觉,真是见了鬼了!
“看什么?”萧云峰向几十米远的地方看了一眼,只有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简朴的马车,有什么吸引人的。
“那是谁的马车?”郑青鸾虽然从车窗处看了一眼,觉得大皇子应该在车里,但又不敢肯定。
萧云峰摇摇头,这个他还真没在意过。”这是宫门口!“郑青鸾提醒了一句。
是啊!这是宫门口。身份低的人不敢在这儿停留。身份高的人进宫不会坐那样的马车。他又偏偏离自己不远不近,这就不太对劲了!
“主子!”萧大边请两人上马车,边道,“那是大皇子的马车!您每次进宫,大殿下的马车都在那儿。”
“怎么不早说?”萧云峰唬了一跳,一次碰见是巧合,次次碰见总不能是默契吧!
“从没有试图接近咱们,也不知道大殿下是否在马车里。”萧大回道。所以拿不准吧。
萧云峰也没苛责,他扶了郑青鸾进马车,“那就注意点,权当不知道吧。”等上了马车,他才道,“多亏你提醒,否则还真不知道这位大殿下的手伸的这样长!”
这是说把他的行踪掌握的了如指掌这事!
郑青鸾点点头,“一个皇长子,能在宫里平安的活下来,并顺利出宫,还让所有人几乎忽略他的存在,这样的人又怎会是碌碌无为之辈?”
“你说的对!”萧云峰点点头,“不能小看任何人啊!”画风一转,“尤其是女人!”
这话的味道好像不怎么对!
郑青鸾后知后觉的明白,这是欠人家一个解释。她腆着脸凑过去,“种稻这事原打算让你露给皇上的,只是那样就显得刻意,今儿话赶话说到这儿,机会难得,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吗?”
“这话怎么说?”萧云峰也不是真生气,不过想逗逗她罢了,不过小丫头如今一解释,反倒让他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一来,换取我爹顺利通过秋闱春闱。只当是换取功名了。毕竟科举这事说不准的!”郑青鸾以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的解释,“事实上,皇上也觉得我这是换功名呢。一个两榜进士,换北方种稻,皇上肯定觉得值。要是谁有这本事,换个爵位都是应该的。”萧云峰点点头,这话倒是没错,若真能成功,也算是提前给了封赏。
“二来,不管我爹能不能有功名,我家里人必会被皇上以恩典的名义留在京城。你想领兵,没有人质怎么成?留在京里,就意味着麻烦,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谁是人谁是鬼,早就分不清了!不如领了着种地的活计。”她解释道,“若派了实权给我爹,皇上不放心,觉得是给你增加了砝码。不给实权,就成了清流,皇上怕又要担心郑家为你笼络读书人。所以我说,还是种地好啊!清静又不犯忌讳。”郑青鸾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夹着一丝苦涩。萧云峰听的心里不是滋味。原来小丫头把将来要面临的困境看的这般明白。
“三来,这事一旦成功,郑家就算立了天大的功劳。将来咱们真有个什么意外,这功劳就是保命符!”郑青鸾语气有着淡淡的笃定,“郑家本就是一无所有的农户,只要有命,有两亩农田,就能过下去。这也算是我为保住郑家的私心了!”
萧云峰把小丫头紧紧的露在怀里,久久无言。
第88章 意外来客
第八十七章意外来客
从宫里回来已经过了午时,两人梳洗过后,饭桌已经摆好了。
“怎么想起吃这个了?”萧云峰拿起煎饼,细细的卷了菜,。
郑青鸾也失笑,“我昨儿想起我娘摊的薄煎饼,就提了一句,灶上的人倒是上心。”看看桌上几样菜,土豆丝,豆芽炒肉丝,蒜苔炒肉丝,凉拌的黄瓜,凉拌的水萝卜丝,还算清淡,就又吩咐道,“去拿一碟蒜醋水,一碟油辣子。”见百一应声出去了,才对萧云峰道,“蘸着汁子吃,才开胃。”见还配着绿豆粥,就更满意了。不管在哪,哪怕走的再远,最想念的还是家里的味道。
“就怕太简单了,反倒让你受了委屈。”萧云峰看着简单的四五碟菜,一碗粥,就能让小姑娘满足的直叹气,还真是有些感慨,这当真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嗯!香!”郑青鸾交代厨房,“让备着吧,晚上二郎哥他们回来,让他也尝尝,估计也想家里的味道了。”
直到吃了第六个煎饼,萧云峰才拦下来,“咱不吃了,想吃再做就是,小心撑着。”
郑青鸾是心里放下了个大包袱,觉得浑身轻松,饭自然就进的香甜,可不把人都唬了一跳,只担心撑坏了,到底叫硬塞了两个山楂丸才作罢。
萧云峰把山楂茶递过去,示意她喝了,“还得准备准备,过不了几天,御驾去避暑,咱们得跟着呢。”
“唉!”郑青鸾无奈的直叹气,大热天赶上几百里就为了避暑,这不是有病吗?纯粹折腾人。能有猫在家里守着冰山舒服?真是不能理解。
萧云峰像是看懂了郑青鸾的表情,他也不想折腾,“要是实在不愿意,就去陪长公主吧。西山绝对凉爽。”
郑青鸾一愣,她还真想见见这位准婆婆,“行吗?”又不确定的问,“那你呢?陪我去西山还是陪皇上避暑?”
“去西山吧!”萧云峰的神情有些惆怅,“总不能老这么不远不近的处着吧!”
这倒也是,毕竟是亲母子,有些事,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郑青鸾赞同的点点头,“那就不用准备太多东西。”
两人正说着话,萧大进来,“主子,梅家二爷上门道贺。”
梅家二爷?郑青鸾愣了半天,才想起这事二伯母娘家的侄儿,二郎初来京城就去拜访过,萧云峰也让人去送了礼,今儿来道贺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这边刚反应过来,那边萧云峰已经吩咐萧大,“快请。”见萧大出了门,才回头道,“我们去迎一迎。”
让堂堂的侯爷亲自迎接,这个面子给的真不小,毕竟梅家只是商户。萧家门下多少地方官员,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这位梅家二爷,叫梅万林,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天蓝杭绸袍子,很干练。
“万林兄,有失远迎了。”梅万林刚绕过照壁,十几米开外,萧云峰就拱手迎来,很是客气。
梅万林有几分受宠若惊,“侯爷怎的亲自前来,折杀小的了。”神态却不卑不亢。
这话萧云峰却不好接,再客气就显得过了,反倒失了身份。
这时候,从萧云峰背后传来清脆的笑声。“梅家表哥也太过客气!”郑青鸾从萧云峰背后走了出来,笑盈盈的上前行礼,“都不是外人,表哥里面请。”
“给表妹道喜。”梅万林看了一眼眼前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可真是见面胜似闻名,女案首的风采果然不一般。
郑青鸾领着,三人一路往外院的客厅去,一路上郑青鸾笑语宴宴,“最近忙,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倒劳烦表哥上门。家里可还好?嫂子在京城吧?孩子们都好吗?改天请嫂子过来说话。”很是热情周到。
进了客厅,分宾主坐下,郑青鸾亲自看了茶,“二郎哥会朋友去了,已经派人去寻了,应该马上会回来。”
“无事!我想这段日子他肯定也忙,也没提前打招呼,有些冒昧了。”梅万林笑着道。
这话有些意思。这是明知道二郎不在才来拜访的,或者说是避着二郎前来拜访的。那么二郎是否知情?是不是故意避出去呢?这是有什么事求上门,怕碍着二郎的面子吧。
郑青鸾看了萧云峰一眼,既然求人,就不可能求她,那是冲着萧云峰来的,她也就默默的陪坐一旁,不再说话。
萧云峰稍一沉吟,“万林兄也太过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梅家是商户,所求之事难度有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他答应的很是爽快。
梅万林难免心里惊诧了一小下,看来自家堂姑母在郑家还是很有些分量的,而这位郑家的姑娘在萧家眼里,分量只怕也不低呢。他笑道,“侯爷,梅家您是知道的,也就是商户,买卖人。家里一直都做的是海上的生意,可这生意虽说利润大,但风险同样也大,遇上个大风浪,可能真就血本无归了。”倒了这么一番苦水,诉了一大通的为难,才说道正题,“俗话说的好啊,鸡蛋不能放到同一个篮子里。所以,家里就想做点别的生意。可看来看去,想跟海运比,那真是除了盐商,再没其他。可着盐商哪有不涉及私盐的,这掉脑袋的营生咱们万万不敢想。”
他这左拉右扯的把郑青鸾听的一脑袋浆糊,这比较来比较去,正经的一句没说,这铺垫打的,够可以的。可见这是个细致的人。
萧云峰倒是没有半点不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梅万林见两人表情如出一辙,都是面含微笑,凝神倾听,他倒有些拿不准人家的态度,也没再啰嗦,直奔主题,“家里经过几番比较,就想着做货行的生意。”又怕二人不了解这个买卖,他详细的解释,“简单的说就是南货北卖!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来回的差价就不是小数目。您二位一定觉得这样的行商多的是,咱们就算做起来,又能赚几个钱?其实,这个要想赚钱,就得有能贯穿南北东西的商路。现在这些行商,都是短程的,没有哪家真正走通了南北。货物几经转折,利润层层盘剥,自然就赚不了多少了。但要是一旦打通了商路,这买卖做起来,自然就没有赔钱的道理。”他长叹一声,“这里面的利润谁都看得见,可这一般人他就是做不起,其中的缘由我想侯爷心中必定是有数的。我也不怕您笑话,咱们呐,就是想借借您的光,两家合起来,把买卖真正的做起来。”
梅万林的话一落,郑青鸾就明白,这还真不是求人办事,人家是找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来了。
这番话,郑青鸾算是听懂了。他是想说,很多人家肯定也想做这买卖,但漕帮可不是好打发的,不是你有权有势就能撼动的群体,走不通漕帮,达官贵人的这条生意就做不成。而梅家做的是海运,若说他们家和漕帮没有一点猫腻,谁也不信。这是说梅家能打通漕帮。除了漕帮,这桩生意还有些难处理的关系,就是各地衙门兵丁油子设的卡子。一般的生意人想把这些关系都疏通好,那真是难于上青天,但这些对萧家来说,也不算难事。两方若是合作,自然财源滚滚。毕竟现在的南北货运,都不知道中间倒了几趟手,哪家的手也够不长。
这倒是真是好事!郑青鸾有些心动。但这里面的事情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说犯不犯忌讳的话,萧家能打通关节,可萧家的敌人也不少,扳子肯定也少不了,这都是事。所以,单凭萧家,难!
她看向萧云峰,萧云峰右手不停的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这表示他还在斟酌。也许感受到郑青鸾的视线,他微微一笑,“万林兄,这是给萧某指了条财路啊!既然是送钱来了,在下自然没有不接着的道理,但这具体是个什么章程,还得容我再斟酌斟酌。万林兄心里怕是也清楚,萧家还真吃不下,容萧某找个镇得住各路小鬼的真神,咱们再说话。”
“那是自然!”见对方没一口回绝,梅万林松了一口气。也就不好多呆,起身告辞。
郑青鸾也不多挽留,笑着送客,“过上三两天,我请嫂子过来说话。”
这是说,三两天就给他回复。梅万林就把心落在了肚子里,这趟真是没白来。
等送走了梅万林,萧云峰才问,“怎么?你觉得可行?”
“行当然是行!”郑青鸾皱眉道,“但让你出面,却不大合适。而且,这个蛋糕太大,咱们不能吃相太难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云峰揉着眉头,“问题是还能把谁拉进来,才能撑得住摊子。”
两人正一筹莫展,萧大又进来了,“主子,瑞亲王世子来访,已经到了门口。”
郑青鸾眼睛一亮,宋承安!怎么把他给忘了?瑞亲王府可是个好招牌!
萧云峰看了郑青鸾一眼,了然的点点头,“你歇着吧,我去见世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是不让她见外客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她也不强求,自然回屋躺着,想着自家怎么也应该占上一份股,这生意可不是一般的来钱快。
第89章 鸽子
第八十八章鸽子
郑青鸾辗转反侧,心里存了事,怎么睡得着?干脆起身,去外间练字。静下心来,越发觉得瑞王府的牌子不是那么好打的,宋承安也不是白痴。对于金钱,他们未必就看得上,那还有什么能打动他们的吗?
郑青鸾放下笔,在房里来回踱步,南北,东西直接贯通,好处不言而喻。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个让瑞亲王府无法拒绝的好处来。马上叫来百二耳语了一番。百二惊诧了一瞬间,连忙收敛情绪,快步朝外院而去。
外院客厅,萧云峰和宋承安相对而坐。
“言之,你现在越来越不拘小节了!”宋承安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和他平起平坐的堂外甥,满脸不爽。
去他的不拘小节!不就是想说他不懂规矩,没有上下尊卑吗?
呵呵,说的这么含蓄,让他怎么听得懂?
萧云峰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听不懂。他的表情始终不变,眼里适时的闪过一丝懵懂,“还请您指教!”
指什么指?教什么教?这混蛋玩意,装傻充愣玩的挺顺手!宋承安愤愤的,这没法掰扯,马上转移话题,“我记得这是郑家的新宅子吧?怎么不见主人?反倒让你一个外人来待客!这像话吗?”
鸟蛋!感情你不是来致谢的,是来找茬的吧!谁是外人?怎么就是外人了?会不会说话!萧云峰腹诽不已,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恭敬,“舅兄出门访友了!实在不知世子会今日前来,否则必会扫榻相迎!”
哎呦喂!这是嫌弃自己没提前打招呼,冒昧到访吧!小子挺能耐啊!也学会拐弯抹角的挤兑人了!难道这当舅舅的能落了下风不成?必须不能啊!他桃花眼一斜,“这你就不知道了!郑家和本世子那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亲近自不在话下。什么时候来,那都算不上外人!”他‘刷’一下打开折扇,惬意的扇扇小风。
扯犊子!还过命的交情?把谁的命过给谁啊!赔命的交情还差不多!就这点怂事不想方设法藏着掖着,还好意思拿出来招摇,到底有没有脸啊!萧云峰心里冷笑,表情却越发认真,他点点头,表示肯定,“您说的是!您再多来几回郑家,命都得过给您!呵呵——”
嘿!这瘪犊子!不光行事阴损,说话也越来越损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他干咳一声,决定不和小辈一般见识,转移话题,“我这好歹也算是长辈,你那小媳妇也不出来请个安?规矩呢?”
规矩个鸟毛!刚才还和郑家拉关系了,什么生死之交,什么自家人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才一眨眼功夫,这会子又腆着脸从萧家开始算,论起了辈分!怎么到哪都是他的道理?萧云峰顶着一张宋承安嘴里说的所谓的‘僵尸脸’,缓缓开口,“闺阁女子,怎好见外男?”
宋承安被这个理由给噎着了!闺阁女子?谁啊?这是说谁呢?谁是闺阁女子啊?哪呢?找出来看看啊!不会是郑青鸾那丫头片子吧?呵呵!别开玩笑好吗?说她是闺阁女子,萧云峰你亏不亏心!
见萧云峰当真不让郑青鸾出来,宋承安都被气笑了,这小子什么毛病啊这是?看着那张脸,他连脾气都发不出来,“那成吧!你把我的谢意转达到就成了!”说着起身要走,他可不想留下来和萧云峰相互挤兑!他娘的,他挤兑不过这小子!
“请留步!”萧云峰像是才想起来有求于人,正事还没说。他继续冷着一张脸留人。
“怎么着啊?不让走了!强盗吧你!”宋承安看着门口瞬间出现的两个侍卫,把他的随从都挡在外面,明显也是要拦他的意思,就狐疑的朝萧云峰看过去,“你小子还准备用强啊?哎呦喂!你这事求人的样子?得得得!舅舅我且听听!”他坐回去,冷笑一声,“你小子,一张嘴准没好事!”
“堂舅您多心了!”萧云峰嘴角抽抽,表示这舅舅叫的多么的不甘心。挥手让侍卫下去,才对宋承安解释,“真是有好事!”
宋承安只想拔腿就走,妈蛋的都开口叫‘舅舅’了,准是大事!想走吧,毕竟是当人舅舅的,走了脸面往哪搁?不走吧,他还真怕这小子回头把他引到坑里,然后他自个站在坑沿上往坑里填土!这小子准干的出来这事!损着呢!谁都不是吃素的不是吗?万事小心点总没错的!
他定定神,端正了神色,“既来之则安之,那你就姑且说说,我也就姑且听听!”言下之意,别想强迫我答应你什么!叫舅舅也不行!再说了!妈蛋的!我本来就是你舅舅!
萧云峰也不和他废话,直接三言两语将梅家的事说了,“事就是这么个事!肯定是送钱的买卖!您自己掂量掂量,觉得行吗?”
行!怎么不行?简直太行了!
别以为王孙公子就不缺钱,可能事实上,最缺钱的就是这么一帮不把钱当钱的人!好像多少银子都填不满的一个大窟窿!早说了,谁能嫌钱多了烧手啊!
宋承安心里乐意,但他还真不敢随便应下,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得细细的查清楚了再说。他试探着问,“这么好的事,你自己完全吃得下。干嘛分一杯羹给我啊?”心说,你也不是能孝顺我这堂舅的人啊!你亲舅舅坐在龙椅上,你都敢三不五时的气一气他,何况我呢?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有。
“我吃得下,但消化不了!”萧云峰也不虚伪的瞎客套,说了一句意有所指的大实话。
这倒是句实在话!宋承安暗暗点头。萧家要是敢吃下,都不用杜家出手,皇上一准就先得收拾他。难怪这小子要找上他,其他人还真不敢搭理这茬。毕竟只要和萧家有牵扯的,都出于敏感问题,没人敢轻易碰触。
宋承安不想回绝,但又拿不准要不要或者说能不能合作,一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客厅外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见是百二,萧云峰挥挥手,守在门口的侍卫才让开路。百二垂着头,恭敬的行礼。
“怎么了?你们姑娘让你来是有什么事吗?”萧云峰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明白,怕是有什么要紧的话传给自己。否则,不会明知道他在会客,还遣了丫头来。
“回侯爷的话,”百二恭敬的答,“姑娘让来问问,可要留客!说鹌鹑不精神,今儿的炸鹌鹑是吃不成了,改成鸽子成吗?”
“哦!”萧云峰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挥挥手,“哪里是我要吃什么鹌鹑,不是看她见外面的鹌鹑馋的流口水,才吩咐厨房做的吗?今儿怕是又眼馋鸽子了吧?还鹌鹑不精神!我看她是吃不到可心的就不精神!”他冲百二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她说的我都知道了,鸽子好!就吃鸽子!”
百二低着头,红着脸下去了。
宋承安啧啧出声,“你看你那点出息,吃个什么菜都要报备!这还没怎么着呢?等真过了门,难道还能把人供起来?该管的时候就得管。”
萧云峰难得温和的说话,“她年纪小,跟孩子似的!无非就是争口吃的!看见什么都馋!昨儿早上,想起外面卖的豆汁,就要吃那个。她哪里吃得惯啊?非得不吃饭的等着人一大早去买,结果还没到嘴里,光是那味,大老远的她闻着就不舒服,你说这不是瞎折腾吗?且由着她吧。无非就是吃吃喝喝那点事。”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心里早就琢磨开了!什么鹌鹑什么鸽子的话他们从没说过。为什么非得强调吃鸽子呢?鸽子!鸽子!除了吃,最大的作用就是传信了!
传信?传什么信?给谁传信?
如果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呢?用这个商队传信?
萧云峰觉得他大概知道这小丫头要表达的意思了!
这是说这个商队就是那只鸽子,收集消息,传递消息,南北东西,一旦贯通,天下再没有什么大事是不知道的。
什么天灾人祸,都休想瞒住这只商队的眼睛。
他转着手里的茶杯,也没看宋承安,“堂舅,这支商队可不只是能赚钱啊?”
宋承安抬起眼睛,脸上少有的严肃,“把话说完,说清楚明白。”
“消息!”萧云峰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这两个字。
宋承安脸色立马大变,他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不能轻易放手!他看了萧云峰一眼,“等我回话!明儿这个时候,我再来!”说完,大踏步向外走去。
“慢走不送!”萧云峰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一派肃然。小丫头这个点子不知道在他们这些人手里,会演变成什么样?
这丫头还是太嫩了啊!
郑二郎听说梅家表哥上门,匆匆往回赶,刚到门口,见见到宋承安策马离开的背影,“他怎么来了?”他心里有几分疑惑。
想着待客应该在外院客厅,他一路不停歇的直奔那里。看见正要往外走的萧云峰。
“侯爷在家啊。”二郎打了招呼,见客厅没人,才问,“我表哥人呢?已经走了吗?”
第90章 梅家
第八十九章梅家
萧云峰见二郎回来了,看样子也不像是知道梅家打算的样子,就陪着二郎进了客厅,呵呵笑着道,“万林兄把事情说完,就告辞了。”
“事情?什么事情?”二郎神色有些紧张,“梅家出事了?惹上什么麻烦了吗?”在他看来,明知道他不在还着急找上门,应该是出了大事了。
“舅兄不知?”萧云峰的神情像是很吃惊。
二郎更糊涂了!出了什么他该知道的事吗?他看向萧云峰,示意你倒是说清楚啊!
“梅家想和咱们合作做生意,我以为你知道呢?”萧云峰呵呵一笑,见二郎马上沉下脸,就道,“我心说这也不是坏事,送钱的财神爷,怎的你倒躲出去了?”也不等二郎说话,就吩咐外面的萧大,“去给姑娘说一声,舅爷回来了。”
萧大了然的点点头,这是让自己去通风报信,告诉那位姑奶奶,这位郑家少爷确实不知情。他兀自往外走,心里还在琢磨,这主子和郑家姑娘也没处多少日子,怎么两人都对彼此这般信任,反倒人家的兄长靠后些。
郑青鸾听了萧大的话,如释重负的笑笑,不是故意瞒着就好啊!她朝萧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瑞王世子回去了?”
“是!”萧大始终恭顺,“和舅爷前后脚功夫。”
“知道了!”郑青鸾放下手里的书,“你去回你主子,就说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萧大刚走,郑青鸾就又想起什么的吩咐百一,“让厨房把晌午吃的煎饼给前院送一份,估计回来的急,没怎么吃饭。”
“姑娘也是太操心了!”百二见百一去了厨房,才劝到,“这都半下午了,怎么会没吃饭?”
郑青鸾无奈了笑笑,百二不及百一沉稳,还好百一能辖制住她,要是百一在,她万不敢说出如此僭越的话。
“男人家说是去吃饭,还不是在酒桌子上说话。”郑青鸾带着几分惆怅,“要是跟同僚上司吃饭喝酒,那就跟上刑差不多,哪里能真正的填饱肚子?”多余的话没再说,也不能说出口。郑青鸾心里一叹,隔了一房,感情是需要维护的。要为这一点子疑心反伤了情分,就太不值当了。梅家这事办的多少有些不地道!看来二伯娘和娘家的关系并不如看起来那般亲密啊!
郑青鸾笑盈盈的到了前院,见萧云峰和二郎相对而作,二郎沉着脸,额头上的青筋直蹦。恰好厨房的婆子提着食盒过来,郑青鸾就直接接过来,才抬腿迈进了客厅,“二郎哥,你回来了!”她笑语宴宴的摆饭,“灶上做了煎饼,你肯定也馋了,快吃吧!”她把筷子递过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二郎在郑青鸾进来就缓和了脸色,见她一脸讨好的笑,心里一软,接过筷子,“你也以为我提前知道,所以今天特意躲出去?”
“嗯!”郑青鸾一点也没隐瞒,“我以为这里面有你的意思。你又担心因为你,我们不好拒绝,所以就出去避开了!”
二郎见郑青鸾坦诚,也没有丝毫好隐瞒的意思,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凡是说开了,比藏在心里彼此误会好!这次差点让梅家给坑了!“这梅家啊!说来话长!”他把菜一样一样铺在煎饼上,然后麻利的卷起来,蘸了酸辣的汁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满足的直叹气,“还是家里的饭菜香。”
萧云峰见郑青鸾一脸赞同的点头,心里一笑,这兄妹俩一个毛病,吃点顺口的就直叹气。
二郎三两口吃了两个煎饼,肚子里有货了,才道,“你当我外公为什么跟两个兄弟分家?就是因为我外公重义,他们重利!那漕帮哪里是和梅家有交情?那是我外公救过漕帮老当家的,和现在的大当家的的命!这些年,他们做海运还不就凭这点面子!”
“要说梅家真是什么坏人,这还真不是!当年我外公去世,这一房的产业,都留给我娘!一方面是人家压根看不上咱家那点子家当,另一方面,跟他们还要用漕帮也不无关系!”
二郎有些感慨,“真话说出来总是特别伤人!”他苦笑道,“这些事,这些年他们和我娘也都是心知肚明,就是隔着窗户纸,谁也没挑破,挑破了就没意思了!连剩下那点子情分也都闹没了!”他看看郑青鸾,“要说起来,那边这些年也挺照顾我们的。就是这情分吧,他经不起折腾!里面一掺杂钱的事,准完蛋!”
“是人都有私心!”萧云峰安慰道,“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
“那哥你现在反对这事,是怎么想的?”郑青鸾想着梅家,“要说,人家这么做,也不能算是错吧。要是漕帮从中得不到好处,那也不可能一个面子梅家一用就是二十年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道理我也明白!”二郎面色有些落寞,“我没想到,他们曾经打着我外公的旗号用了漕帮,如今故技重施,又打着我的旗号用侯爷!呵呵——你说说,这些年,和梅家不说多亲近吧,但也没疏远到哪里去?转脸他就能把我卖了!和这样的人家合作,怎能让人放心?”
郑青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二郎还保留着江湖上的义气甚至侠气,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梅家真是标准的商人,他们只信奉利益!这倒让她从心里松了一口气,以后梅家真有个什么,她也能恨得下心来。
萧云峰看了郑青鸾一眼,见小丫头微微点头,他才道,“这样也好!买卖中参杂了亲戚情分,反倒束手束脚。”
二郎身子往后一靠,长叹一口气,“生意场中无父子!不用顾忌!”这就是表态了!
郑青鸾暗暗点头,“我想咱们家也参一股你看行吗?”这就是和二郎商量了。
“怎么打算的?”二郎坐起身来,脸上有几分认真。
“咱们家三房,给四叔他们一成,剩下的咱们两房平分。”郑青鸾呵呵一笑,“本金我来出。”
“二房三成就行了!”二郎沉吟片刻,“本金我不和你争,我到现在也闹不明白你们想把盘子定多大,本金我也未必拿得出来!但漕帮的事,交给我了!谁也甭想糊弄咱?”这话就差明说梅家会通过漕帮弄幺蛾子。
“行!”郑青鸾也不啰嗦,“到时候叫四郎哥跟着学学,庶务总要有人打理的。”
二郎想想,这话也对。二房三房都入仕,四房打理庶务,相互照应,是个不错的安排。四郎人也活泛机灵,历练两年,就能独当一面了。这个安排很好!
等二郎回房休息后,萧云峰才笑道,“小丫头,你知道本金是多少吗?你就敢张口。”他本来就打算把这生意归到郑家,本金他来出。不想这小丫头早有谋划。
郑青鸾早就准备好了,她笑嘻嘻的递了一张纸过去,“给它找个买主吧。多找几个!”说完,带着百一百二也回房了。太阳快落山了,可是暑气丝毫不降。
萧云峰打开纸张,上面竟然写着‘制冰之法’。他看了两遍,就将这张纸给烧了。这个方子,萧家买了!想来,她是不想叫郑家低萧家一头吧。毕竟拿人的手短。
小丫头真是不容易啊!也不知道她手里怎么那么多宝贝!
瑞亲王府,外书房,宋承安来回的踱着步子,他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自家老爹回来,房里放了两个大冰山,也没降低他心里的燥热。晚饭摆了又撤,他现在哪有心情吃饭!净添乱!
直到华灯初上,宋承安的耐心马上宣布告罄的时候,瑞亲王才心情颇好的回来。见儿子在书房像驴拉磨似得转悠,打趣道,“今儿月亮是从哪边升起的啊?咱们堂堂的世子爷怎的在书房啊?没出去访美人?也没心情逗丫头了?呵呵——”
宋承安气的直翻白眼,“哎呦喂!我的亲爹啊!真有急事!”他挥挥手,把下人都打发了,亲自扶了瑞亲王坐下,又拿出扇子亲自打扇,唬的瑞亲王都不敢做踏实喽,连声安慰,“是又闯什么祸了吧?没事!没事!有爹呢!”
宋承安一噎!怎么一定就是闯祸呢?还不兴人家要求进步了?他马上凑上去,把萧云峰说的事,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父王!你说,萧云峰这小子说的是不是实话?不管是不是实话,咱都不能放手啊!”
瑞亲王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肚皮上,两个拇指来回摩挲。宋承安知道,这是自己爹在思考,在权衡,他太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了。
“我进宫一趟!”瑞亲王看了迷茫的儿子一眼,“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不只是传递消息那么简单,甚至有监察各地的职权,是咱们王府能说了算的吗?”
宋承安倒吸一口冷气!“不能吧?”
“你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瑞亲王拍拍儿子的肩膀,“你以为萧云峰为什么找上你?他不是为了借王府的招牌,他是借你的口向皇上递话呢?”见儿子好似更迷茫了,他也有几分无奈,“你再想想萧云峰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皇上?”
是啊!为什呢?宋承安看着瑞亲王匆匆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