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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第91章过船费

    从青华楼回来的刘慧兰,找到刘青青:“阿青,楼里的菌子都吃完了,菊蓟下了市,只剩一个招牌菜——烤鸭,因为烤鸭可以外带,入座率降低了许多,是不是上点新菜式?”

    刘慧兰试着做了点其他的菜,她做饭手艺还可以,但比起其他酒楼那些经年的厨子,差了些火候。

    刘青青琢磨了一下:“我早就准备好了!”

    她带着刘慧兰的到厨房,指着桶里:“今年稻谷丰收,市面的的碎米价一跌再跌,我们就用碎米做米线来卖!”

    刘慧兰不解:“米线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把米变成线条一样么。

    刘青青:“……”

    “我们先做出来,让大家吃吃看再说!”

    两人合力将泡好的碎米倒入磨盘,大青驴拉动,碎米磨细变成米浆水流出来,刘青青放了纱布过滤,清水流走,纱布上留下一层雪白的米粉。

    过滤完的米粉加入少量开水增加黏性,捏实成米团,塞入压模器中,转动摇柄,米粉变成一根根光滑的米线,晃悠悠从压模器的小孔里挤出来掉入开水锅里。

    刘青青看着沸腾的开水,暗暗在心中数到十,筲箕下锅捞出所有米线,换到冷水盆中降温后捞起控干水分。

    黏糊糊的米粉掉入热水锅,淀粉糊化反应,变得筋道弹韧,在冷水中冲洗掉表面的淀粉,变得爽滑。

    做好米线的时候,正逢下午,不到晚饭时候,按照以往的习惯,饿了肚子的刘青青只能煮点面条垫吧垫吧,不过今天有米线了呢。

    她先抓了一把米线在盘子里,四周摆上橙红色的胡萝卜丝,切一点翠绿的青笋丝,锅里蒸熟的风干腊肠,切成红色的薄片,最上面撒上香葱芫荽熟韭菜,淋上蒜泥水,少量糖水,酱油,花椒油、茱萸油,鸡枞油,花生碎,顺手将手里剩余的青笋,雕刻成个凤凰安置在最顶端,一盘凉米线就做好了。

    刘慧兰眼里冒着星星,二妹总是心灵手巧。

    各种普通的食材,在她随意的摆放下,产生了其妙的变化。

    一大盘的米线,像火山一样堆着,最里头是雪白的米线,四周铺上的蔬菜像山腰上绿的树,红的花,最上面红彤彤的茱萸油,如同火山口里翻滚的岩浆,还卧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五颜六色,鲜艳夺目。

    刘青青拿了双筷子给她:“阿姐,愣着干嘛,快尝尝啊!”

    她撩起袖子,三两下便把米线和佐料翻拌均匀,白皙的米线上均匀的裹上各种调料,刘青青分了一碗给她,端起自己那碗唏哩呼噜嗦起来。

    舒喟的叹了口气,最近总是饿,终于吃饱了。

    刘慧兰夹了一根尝了尝,米线爽滑弹韧,带着大米的清香,搭配各种佐料后,胡萝卜的甜,青笋的脆,麻辣滑香在舌头上层层爆发,给人极其愉悦的体验。

    刘青青神秘兮兮道:“阿姊,我在府城发现了一种新调料,等成熟采收后加进去,保证吃过的人念念不忘!”

    刘慧兰斯文吃完自己的那碗米线,簌了口,才提出一个致命的问题:“阿青,这凉米好是好吃,但现在天气慢慢变冷,大冷天吃凉的,只怕客人不多。”

    刘青青嘿嘿一笑:“阿姊哪,米线的吃法变化无穷,这只其中一种选择,也该准备晚饭了,我们今晚就只吃米线,你瞧好咯!”

    天黑时,苏氏等人回到家,发现桌子上摆满了小小的蘸水碟子,里头五颜六色,盛了一点点菜蔬:绿色的熟韭菜,金黄的脆豆芽,白色的雪脆,红色的腊肠,橙黄的胡萝卜丝,淡粉色的酸萝卜丁,大块的鸡胸肉……这些还算正常,但还带着水汽的生豌豆尖,在碟子里头晃悠悠的橙红色鹌鹑蛋,纹理分明的生里脊肉,金黄色的野菊花花瓣,是几个意思,今晚是要吃生菜么?

    字面上的生。

    刘有山一言难尽的问刘青青:“阿青,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是晚秋,女儿弄这些摆在桌子上,花花绿绿一桌子,小碟子整整齐齐排成行,看着赏心悦目,可是是凉的啊,适合看不适合吃。

    只是家里人在一起吃饭,也要这样有仪式感么?

    山里的动物秋天在养膘呢,他也要贴点膘。他就想喝点热乎乎的汤,啃两块肥腻腻的肉。

    “别急,来了!”

    刘慧兰用托盘每人发了一个有头大的的砂锅,里头是乳黄色的汤汁,上头飘了几颗红色的大枣,白色的葱段,看着平平无奇。

    刘有山伸出筷子捞了捞,真的只是汤,里头没有躲着他心心念念的肉。

    他疑惑的看着刘青青,看她能变出什么样的花来。

    刘青青和刘慧兰上完菜,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抬起生的里脊肉小碟便倒进砂锅里,然后挑选了喜欢吃的生里脊肉,豌豆尖,再放上豆腐皮丝豆芽等小菜,最后倒入了一碗米线,加上一点自己喜欢的调料,用筷子拌了拌,平平无奇的汤汁,立马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鲜香。

    她夹起里脊肉晃了晃:“诺,肉变熟了哦!”

    众人有样学样,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小菜加进去后,放入调料。

    她解释:“砂锅里的汤是用老母鸡和筒子骨文火熬煮出来,在锅中翻滚舀入砂锅,热气被浮在表面的鸡油封住,小心烫哦”

    她说晚了!

    刘有山做好后,忍不住夹起一片里脊肉

    尝了尝,被烫得差点跳起来,但他舍不得吐掉,因为实在太鲜嫩多汁了。

    他被嘴里的里脊肉征服,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嫩的里脊肉,里头还有浓浓的汤汁,鲜嫩香浓奇妙的集合在一起。

    吃完里脊肉后,他捞出里头的鹌鹑蛋,流动的蛋液完全凝固,变成雪白的蛋白,里头躲着黄色的蛋心,一口一个,别提多带劲。

    飘在汤汁上的雪脆,吸收了一点汤汁后,变得酥脆多汁,是的,你敢想象么,竟然有一种食物,酥脆的同时,还能一□□浆。

    他最后才吃米线,雪白的米线一条条吸溜一嘴,入口是大米的清香,却比米饭多了爽滑弹韧有嚼劲,实在太过瘾了。

    这一顿晚饭,各个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刘有山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个菜式叫什么,是不是准备在青华楼上?”他头一次见把黄色的野菊花放在汤里吃的,不得不说,放好配菜的米线中,各种颜色鲜艳的配菜躲在汤汁里若隐若现,表面漂浮的红色的大枣,金黄色的菊花辨,翠绿的芫荽,赏心悦目,一下子戳中那些文人书生的心。

    刘青青点点头:“这个叫过桥米线,味道鲜美,吃法新颖,还充满仪式感,准备在二楼,一楼就吃点平常的米线就行,比如小锅米线,臭豆腐米线等等。”

    确定了大方向,刘青青将细节交给刘慧兰去完善,她准备了一篮子的米线,从罐子里取出一只弥渡卷蹄敲响了县衙的大门。

    她是来提前还款的。

    之前欠了府衙244两银子,她现在随手就能拿出来,提前还款利息照常支付,这点利息她必须得出,因为,她想要重新借一大笔钱。

    府衙后院的花厅里,温如初、史居正、杨雪眉和两个孩子,与刘青青同桌而坐,吃着她带来的过桥米线。

    温家大户人家出身,吃饭的规矩多,饭桌上静悄悄的,不过从温一鸣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对这顿饭的满意。

    饭后茶毕,换到议事厅,史居正打趣她:“阿青姑娘,你弄的喷药队,打谷队,碾米坊帮了老百姓的大忙,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我们大人很是欢喜。你今儿来,不会只给我们尝一尝你的米线吧,可是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

    所以说,人家这么能当师爷呢,这脑子,望叶之秋。

    刘青青嘿嘿一笑:“大人,先生,我确实有个想法,能大大的提升我们常平县的经济水平!”

    温如初虽然没吭声,但他的背脊不自觉的挺直了些。

    史居正:“哦?”

    刘青青道:“大人,我们平安镇这半年来飞速发展,特别是我们村,因为卖蚂蚱粉,卖菌子,户户有余粮,黄泥塘村一样,卖菊蓟和鸭子,家家都吃上了大米饭。”

    “只要肯发现,其实每个村子多少都能找出点特产来换钱,但是,长长的运输路程提高了百姓的风险和成本,才导致大家龟缩一方,若我们把清水河疏通后能走船,从平安镇到常平县只要半个时辰的功夫,其他镇也是一样,那我们常平县的特产,是不是就能卖到府城,卖到全国,无数的铜钱将流向我们常平县,流到每一户人家!”

    温如初面色变得严肃,这是个大问题。

    史居正提出了一个致命的困难:“百姓们每三年就要服兵役,朝廷下了死命令,不准再给百姓摊派苦役,若衙门出面组织清淤,一定会引起暴动的。”

    到时候,温大人一个欺压百姓,苛捐杂税的帽子扣下来,谁也救不了。

    刘青青笑道:“我们不摊派苦役啊,我们出钱请百姓来清淤。或者按照河段承包给愿意清淤的团队”

    趁着冬天枯水期,把清水河清理出来,来年雨季浇灌周边的田地,上游不再干旱,下游不会洪涝。

    二来可以走船,用河运代替陆运,省钱又省力。

    史居正戚眉:“可是,衙门垫付了这么一大笔钱,从哪收回来呢?难道让我们大人出自己的银子填这个窟窿?”

    刘青青笑得一脸诡异:“这简单,我们弄个关口,按船只的大小收过船费啊!”

    第92章 第92章人模狗样

    夜幕四合,刘家的厨房里亮着温暖的烛光,刘青青到县城有事,刘慧兰忙于青华楼上新,苏氏学堂上课,今晚的晚饭,是暂时有空闲的刘有山做的。

    他做得相当简单,四菜一汤。

    廊下风干的腊肠切一断下来,胡乱切片一股脑堆在盘子里放在甑子头上,顺便从坛子里捞几个咸鸭蛋放进去,盖上锅盖,锅里冷水入锅,将墙角的带着霜的老南瓜弄一个,去皮扣心,切块丢在锅里,甑子罩上去,加水将甑子下沿淹没。

    锅洞了塞两截柴火,橘黄的火苗滚烫的拥抱锅底,一会儿便将锅里的水烧开,底层煮南瓜,水蒸气顺着甑子上行,将米饭和腊肠鸭蛋蒸熟,一次完成了煮菜蒸菜蒸米饭。

    中间没事干,他绕到后院,从刘青青的苗圃里褥一把肥厚翠绿的豌豆尖,打一桶井水随意摆动两遍后便干干净净。

    回到厨房,甑子已经上气,和小伙伴玩耍回来的翠翠,带着棉花黑炭摸到厨房,嘴巴里喊饿,他从甑子里捏了三个饭团,让她用筷子插着,一边啃一边规规矩矩坐在锅洞旁烧火。

    两小只有样学样老实趴在旁边,一只一个饭团。

    他将甑子端到桌子上,锅里的南瓜装盆,洗干净锅后,添点水烧开,丢入几粒姜丝,切一块嫩嫩的豆腐,洒下豌豆尖滚一圈,挖一勺雪白板结的猪油进去烧化后起锅盛入汤碗。

    锅里下油滑锅,葱姜蒜随意放,韭菜弄一点,米线抓一把进去翻炒,添点盐,嗯,行了,又是一道菜,翠翠嫌弃他做饭粗糙:“阿爹,你做这个能吃么?”

    刘有山夹了一筷子塞到她嘴巴里:“绝对好吃,这道菜还有个特别的名字,叫蚂蚁上树。”

    “白色的米线像我们后山特有的白蚂蚁,绿色的韭菜和大树差不多,这些蚂蚁啊,特别喜欢爬到树上去做窝!”

    翠翠尝着嘴里香滑的米线,习惯性质疑:“我咋没见过白色的蚂蚁,你肯定又骗人!”

    刘有山一边摆桌子取碗筷,一边笑道:“臭丫头,阿爹啥时候骗过你,等着,过几日我领你进山抓一点回来,白蚂蚁蛋特别好吃!”

    正说着,其他人都到了家,洗完手的苏氏坐在凳子上看着桌上的菜嫌弃的撇嘴:“说了多少次,腊肠要切成薄薄的,你看看你切这个,一片足有指头粗,费牙!”

    刘有山也不生气,笑呵呵反问:“我嚼细了喂你?”

    刘青青翻了个白眼:“阿爹,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腻歪!”

    她夹起两截足有拳头长的腊肠喂给桌子底下的棉花黑炭,自己捡了一块只有脚拇指粗的腊肠啃着,一嘴咬下,油水滋啦,咸香四溢。

    她说起今日的事:“温大人同意了,计划以清水河到县城这一段作试点,三日后动工,按照河段就近承包给附近的村子。”

    清水河到县城的河道有十五公里,跨越平安镇十个村庄,一个村子平均修建1.5公里。

    刘有山放下手中的腊肠,夹了一筷子豌豆尖,不愧是女儿种出来的,比以往吃过的豆尖都要甜,他又夹了一筷子吃下才道:“章程出来了么?”

    “史师爷牵头,衙门和村子各出十名记分员为清河的劳力打分,清理一筐淤泥得一分,一分可领一文钱,不是按照人头算,按照淤泥的筐数算。”

    刘慧兰和苏氏体会不到其中的差异,刘有山立马反应过来:“意思是妇人也可以去清淤泥?”

    刘青青点头,原本温大人们照惯例,按照壮劳力的人头来付账,被刘青青劝住。

    冬日田地里活计少,大家都靠在院墙下晒太阳,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话斗嘴打牌,每年村子里都要弄出点口角,轻微的吵架,严重的动手。

    不如全部弄到河边清泥,能加快进度。

    二来不是每一个妇人都像苏氏阿姊这样会刺绣,擅做饭。

    村子里有些妇人

    常年劳作,比男人还能吃苦,因做的是家里的活计,没有直接的经济效益,家庭地位低下,让这些妇人有收入,间接的提高她们的底气。

    三来有些人家家里缺少壮劳力,同样要吃喝缝衣,让妇人孩子参与进来,多少得一点收入补贴家用。

    刘有山叹道:“你是好意,只怕那些妇人抬不动竹筐哪!”

    刘青青笑道:“壮汉用扁担一次挑两筐,一天挑五十次,就是一百文。力气小的妇人挑半框,凑起来一筐,多挑几次,也能赚到七八十文。

    还有那些半大的孩子,以其让他们到处爬高上低闯祸,还不如让各家弄个小筐跟着去挑,反正按照最后的筐数计分给钱。”

    刘有山点点头:“所以,这次清淤泥工程,和我们家关系不大。”刘家就没有一个搬得动框子的。

    刘青青笑得看不见眼睛:“关系大了去了,大人答应,劳力们将淤泥清理到河岸上,由我们家拉走。”

    “也就是说,整条从平安镇到常平县的十五公里的清水河里的淤泥,全部白给我们家。”

    刘有山也兴奋起来,之前做肥料赚了点银子,但是不多,一个原因就是,淤泥全靠买,现在呢,免费送,只要拉回来就行。

    刘青青笑得浑身乱颤:“重点不是淤泥,是淤泥里的东西!”

    “淤泥里藏了许多泥鳅和鳝鱼,全是我们家的!”

    之前收购淤泥,送来的淤泥都被百姓们,把其中的泥鳅、鳝鱼、河蚌摸干净了,但是,这次清理清水河,为了赶进度,劳力们肯定没有功夫去摸净淤泥里的泥鳅鳝鱼:坐着摸半个时辰得十多条小泥鳅,还不够打牙祭,早就能挑好几筐淤泥了。

    泥鳅和鳝鱼土腥味重,需要重油烧制,舍得放油的人家选择多,不会下河搬淤泥,舍不得放油的人家,嫌弃泥鳅不好吃。

    而刘家制作肥料需要摊平晒干淤泥,顺便在淤泥中把泥鳅鳝鱼河蚌螺蛳给捡出来。

    万一又撞大运,从河蚌中开出珍珠来呢。

    当然,刘青青只是想一想。

    刘青青部署了接下来的安排,刘有山在河段旁边就近买下八块田,组织人手挖出八个晾晒坑来,然后将淤泥倒进去晾晒,顺便雇佣附近的小孩儿去坑里逮泥鳅鳝鱼河蚌螺蛳,用驴车拉回刘家,倒入后院的池塘先养着。

    等晾晒坑里的淤泥晒干,再拉回刘家的肥料作坊里按照配方勾兑。

    刘慧兰负责用这些收来的水产,开发出新的菜式,尽快在青华楼上新菜。

    拉运是个大问题,此地缺马,因为不赶时间,完全可以用驴车和牛车代替。

    就着灯光,几人一边围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写写画画,一项一项的落实补充。

    正说得热闹,院门被砰砰砰敲响,翠翠跑去开门,进来一个熟人。

    此人头戴紫金冠,身着时兴弹墨云锦,脚踏玄色朝云靴,罩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扯高气昂走进来,划拉甩开披风,直接坐到了堂屋里的上座。

    你道是谁,原来是赵兴冬。

    刘青青翻了个白眼,不装逼会死么,南平府的秋天,还不到穿披风的时候罢。

    别说,赵兴冬原本清秀俊俏,这么一收拾打扮,还挺人模狗样,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软骨头。

    刘青青对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撇撇嘴掐着翠翠的脸颊嗔道:“你怎么随随便便把猫猫狗狗都放进来!”

    翠翠委屈的瘪嘴;“我才打开门,他便自己进来了!”

    被比作狗的赵兴冬:“……”

    他脸上的意气风发维持不住,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我好心来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他看着刘慧兰,紧紧抿着唇,只要她求他,愿意做他的外室,他一定冒着风险,悄悄帮他们家度过这个难关。

    家里那位,怎么说呢,实在骄横,他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慧兰这样温柔贴心小意的。

    哟,这话里有话啊。

    不过,赵兴冬已经入赘到府城的大户人家,还总盯着阿姊瞧是几个意思?

    刘青青恼怒的站起来,怼到他面前:“赵兴冬,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滚蛋!”

    刘慧兰趁着这个空档起身去厨房烧水,不是怕了他,主要是赵兴冬的眼神实在太恶心。

    赵兴冬黏在刘慧兰上的眼睛总算长回自己的眼窝里,他听清刘青青的话,嫌疑的皱眉,刘家日子过得也算不错,还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粗俗模样,等慧兰跟了他,要让慧兰和这一家子断了来往。

    他冷笑道:“裴家车马行决定,封杀你们家!”

    “以后,你们刘家的货物,一律不送不运!”

    “不仅是清水沟到县城,还有县城到府城,你们刘家的货物,休想运出去。”

    刘有山脸色可见的沉了下来,货物中断,县城的青华楼倒闭在即,还有府城的青华园,下个月举办鹿鸣宴,没有最新鲜的食材,如何举办?砸进去的银子赔掉不说,刘家只怕还要吃官司。

    可以说,裴家车马行在这骨眼上弄这一出,确实掐住了刘家的脖子。

    苏氏已经焦急的惶然无色,翠翠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但她感受到母亲脸上的剧变,吓得抱着苏氏不敢说话。

    刘青青迅速的在脑子想着对策,原本是打算是船运代替裴家马车行,摆脱马车行的限制,只是没想到,县城的马车行,背后的东家竟然是赵兴冬的婆家,还控制着县城到府城的水运。

    大大的不妙啊!

    第93章 第93章碎瓷片的阴影

    刘家一家子人人面色仓惶,赵兴冬心底闪过一阵隐秘的爽快。

    他洋洋得意,从怀里掏出刘青青和车马行的契约,划拉撕成两半:“从今天起,这个契约作废!”

    “刘家作坊里的货休想再运出去。”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高昂着下巴:“若是慧兰给我做丫头,我可以考虑考虑从中说项说项,在原有的基础上,涨三成的运费,帮你们运送货物。”

    菌子保鲜时间短,必须要快运,所以刘家大量雇佣裴家的马车。

    为了保证双方的权益,当时签订了契约,每一次的货物,裴家车马行必须两个时辰内把货物送达青华楼,超时便赔钱。

    而作为刘家,只能雇佣裴家的马车送货,违约罚款。

    随着最后一批鲜活的松茸卖给了薛文豪,刘家对马车的依赖性大大降低。

    因为契约时限不到,现在每日租用车马行的马车,全是运送米线到县城。

    刘青青想了想,她完全可以把米线作坊搬到青华楼后院去,从城里相熟的粮店那里买米制作米线,车马行影响不到刘家。

    下一步准备上新泥鳅和黄鳝,两种动物生命力顽强,能长途运输,不用赶时效,用驴车拉运,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明年卖菌子,那是来年夏天的事情,到时候河道已经清理好,刘家买上一条船自己送菌子不香么。

    所以,车马行对刘家的封杀,是抓蛇打尾巴,挠不到要害啊。

    刘青青琢磨半天,不明白裴家车马行这一步棋,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那份契约保障了双方的权益,谁先毁约,就要赔偿对方半个月的运费。

    赵兴冬脸上闪过得意,成竹在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你们放心,好歹慧兰是我曾经的未婚妻,看着过去的情分,我不过让她干重活,最多端端洗脚水!”

    他一副施舍人高高在上,好似做了很大让步的模样:“这样,让她一个月回来一次,带点府城的点心果子探望你们……”

    他还没说完,刘青青捡起地上被他撕毁的契约,古怪的笑道:“没事,正好,我还想找裴家车马行解约,你算是车马行的少东家罢,既然你已经撕毁了契约,那刘家和车马行的合作到此结束!”

    她将契约上最后面的小字,怼到赵兴冬的眼睛下:“赵东家看清楚了,先毁约者,赔偿对方半月的运费,上个月运费是一千两,所以,你要赔偿我们五百两!”

    她伸出白嫩嫩的手掌:“给钱吧!”

    赵兴冬傻眼了。

    刘家不是应该求着他重新签订契约么?难道他们家不想做菌子生意了?

    不管他的疑惑,刘青青嫌弃的皱眉:“不会吧,看你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不会五百两都没有吧?莫非是个花架子?难怪村里人都是你是吃软饭的。”

    赵兴冬涨红了脸,他最讨

    厌别人说他吃软饭,明明他是靠能力得了裴家的看重,委与重任。

    可是,他身上的荷包里只有妻子准备的几两碎银子,用来打赏下人,确实掏不出五百两。

    被刘青青一挤兑,他恼羞成怒,将头顶上的紫金冠扯下来丢到桌只上:“这顶金冠买了六百多两,赏给你了!”

    刘青青接过,熟练从怀里掏出一个银称子,在他鄙夷的目光中称了称金冠,嫌弃道:“你的金冠才有四两重,能兑换四百两银,还差我们一百两!”

    赵兴冬咬牙切齿,恨她乡巴佬不识货:“金冠纯金打造,上面是珠宝大家雕刻的宝相花纹,五百两只有多,没有少的!”

    刘青青冷笑:“我们家又不用金冠,不管是宝相花还是茅草花,全都要融成元宝。赶紧的,还差一百两!”

    赵兴冬被她挤兑得面红耳赤,紧紧相逼。最后没办法,将腰带上的两颗蓝宝石抠下来给她。

    刘青青估摸着两样加在一起足够五百两,赶人出门:“行了,滚吧,回去告诉你主子,爱咋个封杀就咋个封杀,我们刘家不怕!”

    赵兴气得太阳穴直突突,发现论嘴皮子利索,三个他也赶不上,若动手吧,旁边棉花黑炭露出尖利的獠牙虎视眈眈,他真不是对手。

    放了两句狠话,灰溜溜走了。

    出了门的赵兴冬被冷风一吹,才惊觉头上的紫金冠和腰间的宝石扣带,真的被刘青青给弄了去,他回去可怎么交差啊!

    要知道,裴氏极其满意他的俊俏和温柔小意,对他很是大方,为他置办了无数的贵重首饰衣裳,但同时也很扣门,不给他超过十两以上的银子。

    每日回家,裴氏的大丫头都要来检查他身上是否少了什么东西,或多了什么东西。

    前些日子,他弄丢了一块佩玉,裴氏闹腾了一场,说他悄悄把佩玉弄去送给相好,审问了半宿。最后他下跪在碎瓷片上,发誓赌咒裴氏才鸣金收兵,相信了他。

    想到碎瓷片,他感觉膝盖又隐隐发痛。

    今晚上过来,原本计划把刘慧兰拿下,此事不得见光,赵兴冬打发走了身边跟随的耳报神小厮,说要独自走一走。

    现在他一人走在全是淤泥的清水河边,越想越后怕,不敢回去面对裴氏的怒火。咬咬牙,纵身跳进清水沟,解散发带、将腰扣重重踩在河底的淤泥下,扑腾得一身的臭淤泥,才挣扎着爬上岸。

    冷风一吹,哆哆嗦嗦往自己家走。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村里有人嫉妒他得觅良妻,敲他闷棍丢到河里,金冠腰扣全掉了。

    想了想,他又解下玉佩在河边挖了个坑埋起来,算是以后的私房钱。

    刘家对这些一无所知,刘青青解释了她的计划,刘有山点头称是:“哎,马车是我们家的硬伤啊。”

    因为大赵和金国的战争,耐力好力气大适合拉车的马匹,有价无市,根本就买不到。

    苏氏捧着赵兴冬的金冠和蓝宝石,欲言又止:“真的要去融掉么?”她心里不落忍,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吓唬吓唬也就行了。

    刘青青嗤笑:“干嘛还,契约上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写着呢!”

    她吐糟了几句:“算了,先收着把,等赵兴冬滚了,我拿去给大春,二贵叔养他一场,他倒好,拍拍屁股给人做上门女婿,让二贵叔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枉为人子。”

    慧兰眨眨眼:“阿云也做了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刘青青摇摇头,解释:“阿云不一样,阿云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啊!”

    背上搭着个包袱神色疲惫的郭守云进门便听到了这一句,顿时奔波的劳累瞬间无影无踪,他顺着喊了一圈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刘青青身上:“阿青,我回来了!”

    刘青青:“我长眼睛,看见你回来了,可是,好好的,你回来作甚?”不是说好跟着卢雪樵念书么?

    大家凑了过来,急切的看着他,七嘴八舌表示关心:“可是银钱不够?仰或惹了先生生气?””

    刘青青也有些心虚,难道卢雪樵发现了边关一百零八好汉是她操刀的,所以卢雪樵反悔了?

    她眼巴巴的盯着郭守云。

    郭守云失笑:“师父对我的学问很是上心,他白日要忙于公务,将我送到府学念书,只有晚间回衙门。”

    “因这段日子进步很大,师父允我休沐两日,我回来看看你们。”

    他说完后,有些赧然道:“阿娘,还有吃的么,我饿得慌!”

    不待苏氏回答,刘慧兰道:“有,你等着!”

    不一会炒了一碗米线端过来:“这是家里新做的,你先垫吧垫吧!”刘慧兰炒的米线比刘有山炒得,无论卖相还是口味,都要精致得多。

    除了韭菜,还打了两枚鸡蛋,金黄色的碎鸡蛋,白色的米线,翠绿的韭菜,酒红色的血肠,混合在一起,香浓扑鼻,变成了家的味道。

    刘青青眼巴巴的盯着,她也好想吃。

    不等她开口,郭守云又取了两个小碗,分了半小碗给她,半碗给翠翠:“少吃些,当心肚子疼!”

    刘慧兰早就又端了一个拖盘过来,看到这个画面,在刘青青脑门上没好气的点了一下:“你们呀,总是抢阿云碗里的吃食,也不想一想,他饿了一路。”

    刘青青缩了缩脖子,没办法,最近总是饿,她真不是有意抢阿云的食物吃。

    刘慧兰将托盘里的两菜一汤放在桌子上:“我琢磨了黄鳝和泥鳅的吃法,刚刚顺手做了,你们尝一尝,要不要得?”

    她一一介绍起来:“诺,这是青龙归洞!”

    刘有山撇嘴:“不就是泥鳅钻豆腐么,你也学着阿青,竟起些刁钻古怪的名字!”

    苏氏打了他一下:“你甭吱声,我觉得名字挺好!”

    刘慧兰笑盈盈道:“泥鳅放在鸡蛋清中,让它们吐干净里肚子里的脏东西,再换到淘米水中清洗干净黏液,加入高汤,与嫩豆腐同煮,最后撒上芫荽香葱,看看,是不是像许多小青龙钻到洞穴里啊!”

    刘有山夹了一条泥鳅,惊奇的睁大的眼睛,这泥鳅完全没有平时的泥腥味,鲜香嫩滑,唇齿生津,确实担得起小青龙的名号。

    郭守云也尝了一条,笑道:“鲜美可口,不过,名字得改一改!一般天子自称真龙,我们把它叫青龙,只怕不合适!”

    刘慧兰打了个寒战,是啊,不小心犯了大忌讳,幸好阿云提醒她。

    忙不矢点头:“阿云,现在家里你学问最好,你说,叫什么合适?”

    郭守云抬眼,四周雪白的墙,如同豆腐一般,刘青青也当得起一个青龙,让他骄傲的小青龙就住在白色的屋子里。他脱口而出:“不如叫金屋藏骄!”

    刘慧兰跟着重复了两便:“金屋藏娇,好听!”郭守云笑而不语,没有指正其中两个骄的区别。

    大家把眼光看到了剩下的两盘菜。

    刘慧兰介绍:“诺,这是紫龙闹天宫,不过得把名字改动一下!”

    还有这一盘是凉拌鳝段。

    “洗干净的黄鳝用文火煮熟,取出腹部的血条,便是紫龙,热油滑锅加姜蒜翻炒,最后撒上芫荽。取过紫血的鳝鱼,切段后放油锅煎炸再调佐料浇上,便是凉拌鳝段。”

    生黄鳝血有毒,有治疗中风之效果。熟的黄鳝血无毒,是大热兴补之物,民家传说有不可描述的功效。

    黄鳝血才是这道菜的精髓,其他酒楼也做黄鳝,一般是连着血切段爆炒,味道还可以,模样有点不忍直视。

    像刘慧兰这样,直接把黄鳝血弄成血旺,配上白色的葱蒜,黄色的姜片,翠绿的韭菜,红色的茱萸来炒,是独一份,光卖相上就清爽漂亮许多——尝着味道,一种嫩血旺的感觉。

    剩下的边角料也不浪费,取出内脏,高温炸过后,表皮焦脆,内里鲜嫩,骨头带着焦香,和纯酿搭配最佳

    众人目光炯炯看着郭守云,为这道菜叫个什么样的名?

    第94章 第94章起

    名

    郭守云想了想,笑道:“紫龙从鳝鱼腹中取出,如同脱去外裳战袍一般,有那么几分解甲归田的意思,只是这词意境不太好,有点影射我们赵国战败!”

    刘青青笑呵呵听着,逼着阿云去府城读书,果然是正确的选择,看看,都晓得意境了,还会联系时政,一直缩在村子里,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长进。

    刘有山严肃着脸:“中风瘫痪之人及时服用鳝鱼血,有一定几率康复下地,说是满血复活也不为过,不如喊重振雄风!”

    郭守云似笑非笑不接话,只管低头喝水。

    刘青青挑眉,阿爹暗示这道菜对夫纲不振的男子大有裨益,行吧,这也是一个卖点。

    苏氏和刘慧兰认识字不多,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刘有山话里有话,只觉这个菜名威风禀禀,寓意好,举手赞同,翠翠嚼着鲜嫩焦香的鳝段只会点头。

    只剩下最后一道菜凉拌鳝段,一段一段,像蝴蝶一样,苏氏灵机一动,取名蝴蝶鳝。

    吃完宵夜,一家人围坐在郭守云身边,津津有味听他讲述府学的点点滴滴。

    “府衙里,师父专门从前院拨了一间屋子给我,晚间办完公务,还不忘记指导我一番。”他羞赧道:“师父很喜欢我们家的弥渡卷蹄,阿娘,家里还有么,我想再带一只给师父!”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微笑道:“府学里的同窗先生都很好,因为我年纪小,对我多有照顾。”

    少年脸上笑盈盈的,他没说,卢雪樵对他只是面子情,才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成了师徒。彼此客气有礼疏离,有空的时候提点他几句学业,要说多好,不至于。

    他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就在自己的屋子里苦读背诵,卢雪樵偶尔想起他,招来考问时,发现布置下的课业,他都能超额完成,对他多了几分爱惜,因自己忙于公务,干脆打了声招呼,把他丢到府学,让他三日回府学禀报一次。

    府学必须是秀才才能读的,他这个关系户,一去就被分到了黄字班——府学里学问最差,也是关系户最多的学子,组成的班级。

    大家一开始只知道他是知府送来的,对他笑脸相迎。

    后来打听到他不过是乡下的土小子,因入了卢雪樵的眼,土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对他各种羡慕嫉妒恨,有借着和他结交打探知府大人的,也有阴阳怪气说闲话的,还有背地里使绊子的。

    郭守云一概不理,每日闷头读书,进步巨大,得了夫子的夸奖,越发让那些人眼红,更加猖獗。

    他每日既要苦读,还有防备学堂的暗算,真是身心俱疲。

    因为他小着别人几岁,个子最矮,去饭堂打饭的时候,挤不过别人,所以总是最后去。

    但到了最后,饭堂里的饭菜大都冷却,吃了几次冷饭后,肚子隐隐会疼,集中不了精神念书,倒耽误了功课。所以他备了红泥小炉,打完饭菜回来再热一热。

    少年笑眯眯的,将这些烦恼一股脑的埋在肚子里,只把学堂里好玩的事情絮絮叨叨讲出来。

    “我在寝室里,弄了一个红泥小炉,夜间读书肚子饿的时候,悄悄的煮点面条,将家里带去的鸡枞油,腊肠撒上去,那味道,简直绝了!”

    刘青青有些担忧:“府学不是双人间么,夜里煮面条,你室友会不会介意?”

    郭守云面上一窒,府学寝室都是双人间,但他是单人间。

    因为,他的室友,被他弄走了。

    他原本的室友叫萧昕言,是个欺善怕恶的小人。

    一直对他冷嘲热讽,他懒得搭理。不过那日,萧昕言这厮,嘲笑他的被子是大红大绿,村得掉渣,他忍不住怼了几句。

    后来趁着他去饭堂打饭,萧昕言故意将茶水泼在他的被子上。

    等他回来发现的时候,被套已经被洇湿,连里头雪白的棉花也变得脏兮兮的,那一刻他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萧昕言阴阳怪气说风凉话,说他土,嘲他村,他都不吭声,这次,他直接将茶杯砸在萧昕言头上,压着他打了一架。

    萧昕言比他大三岁,但哪里是从小就搏命的郭守云的对手,再加上这半年,刘家伙食营养均衡管饱,他身强力壮,萧昕言这白斩鸡被打得哭爹喊娘:郭守云双手死死掐在他脖子上不松开,即便萧昕言拿鞋抽在他脑袋上他也巍然不动。

    最后将萧昕言掐的翻了白眼昏了过去,郭守云才撒手,恨恨踹了萧昕言好几脚,往他口里灌了一瓶纯酿,施施然去外面丢瓶子。

    上完课的山长被一条野狗叼走了荷包,满府学追捕野狗,野狗仓皇之下,跑进了学子们的院子,呲溜钻进郭守云他们的寝室。

    山长一路急追,一进门便看见睡在地上的萧昕言,以为他犯了隐疾,哪里还顾得上野狗,大呼小叫招来一院子的人。

    等靠进了才闻到萧昕言身上浓重的酒味,满腔的担忧瞬间化作愤怒,立刻呼来司寝先生。

    司寝先生吓得一头白毛汗,这事透着诡异,但又合情合理。

    学舍里萧昕言欺负新来学子的事,他有所耳闻,他第一反应就是,萧昕言被算计了。

    郭守云是知府塞进来的关系户,虽然他家是乡下的穷小子,可是代表着知府大人的颜面,有些东西,只要没有证据,糊里糊涂便过去了,但这次,萧昕言算是碰到了硬茬子。

    还主动将把柄明晃晃的送到人手上,时运背到老家被山长亲自抓包。

    学寝挨在一起,周围围着一圈的学子,大家稍微一凑近,就能闻到萧昕言身上浓重的酒香,幸灾乐祸嘻嘻哈哈讨论着他,他还兀自醉酒沉睡。

    萧昕言完了。

    司寝陪笑:“萧秀才平日很是上进,许是误会,不如让他辩解一二!”

    他端来一盆冷水将昏睡的萧昕言泼醒,睡梦中的萧昕言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嗓子眼有种烈火般灼烧的撕裂感,长大嘴巴啊啊啊半天,话没说清楚,酒隔却把山长熏得一个趔趄,山长气得胡子都歪了,这些学子真是反了天,越来越混,大白天的违规酗酒。

    萧昕言稀里糊涂喜提闭门思过一年,也就是说,休学回家一年,明年参加入学考试,若不过关,以后和府学无缘。

    除了司寝,大家没有怀疑过郭守云,毕竟,在萧昕言大嘴巴的宣传下,郭守云是个乡下买不起几本书的穷小子,因为意外,为迷路的知县大人指了路,走了狗屎运,才成了树枝上的假凤凰,只要期末岁考,必然被府学清退。

    这样的懦弱胆小穷小子,平日被萧昕言欺压得死死的,看看,现在他还害怕得在一边颤抖着身子呢。

    郭守云是气的,废了他那么大的功夫,才弄了一个休学,他的被芯是刘青青亲手弹出来的,萧昕言这厮竟然往上面倒茶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后来,他悄悄出门,翻到萧昕言家,趁着他上茅厕的时候,套了个麻袋打了一顿扔到茅坑里,心里那股子郁气才散了些。

    后来听萧昕言那些狐朋狗友只言片语,萧昕言惹了厕神,一进茅厕便抖腿,吓得不敢再一个人上厕所。

    万千思绪在脑子弹指一瞬,这些小事就不用和家里人说了吧。

    他笑道:“我原本有一个室友,只是他生了病,请假休学回家,暂时不来府学!”惹了侧神也是病,得治。

    刘青青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有再问,嘻嘻哈哈道:“阿云赶了一天路,不如明日再说?”

    郭守云是她看着一步步,从不会说话的狼崽子,变成腼腆怕人的农家小子,到寥寥而谈的小书生,两个人朝夕相伴,他的每一次兑变她都有参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笑容她熟知于心。

    若他是真心实意的笑,他的眼角会不自觉翘起来,形成一个漂亮的小弧度,而现在,他虽然在笑,但是,眼角的弧度依旧是下榻的。

    阿云撒谎,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的心底蒙上一层阴翳:她的阿云,被校园凄凌了!

    等大家都睡着了,刘青青起床,摸到后院,果然在棉花黑炭的木窝旁,看到发愣的

    郭守云。

    月光下,他只着中衣,清冷的夜色中,他抱着棉花黑炭,眼底都是萧瑟。

    这一瞬间,刘青青心疼极了,她走过去,握着他的手:“阿云,我们不去府学读书了吧!”

    郭守云震惊不解:“干嘛不去?”

    阿青废乐老鼻子劲才把他送了去,遇到点小问题就退缩,他还是那个一身狠劲的小狼文么?

    他安慰的反握着她的手:“没事,我只是才去,有些不适应,跟不上夫子的进度,私下来多用功些,会好的!”

    “倒是家里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我坐船回来,船家检查了我的户籍,说是清水沟村姓刘的客人,拒绝拉载!”

    “这是这么回事?”

    刘青青看了他半响,勾唇道:“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学堂里的事,我便把家里的事和你道个一清二楚。”

    才说完,冷风一吹,她便打了个喷嚏。

    郭守云皱眉:“说来话长,万一冻坏了,先回去睡觉,以后我再和你细说。”

    “那简单,我们回屋说,你依旧睡上床,我睡下床,我们裹着被子,就不冷了!”

    郭守云拒绝:“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走吧走吧,冷死我了!”

    郭守云是真想帮忙家里的事,挂在心里也睡不着。

    二来他在府城孤身一人,没朋友,没有交流的人,除了夫子和府学里的杂役,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秀才公根本不屑与他为伍。他的确孤独,想拉着刘青青唠唠嗑。

    半推半就的跟着搬铺盖。

    分别了半月,两人的心反而更近了。

    第95章 第95章黑白萌萌哒

    短短三日休沐日眨眼即过,郭守云看着刘青青给他准备的礼物,哭笑不得。

    刘青青给她准备了一个书童:赵峰。

    郭守云将她拉到一边:“你这不是胡闹么,峰哥是我的启蒙老师,如何当得我的书童。再说,我现在连童生都不是,带个书童,凭白让人笑话。

    三来,峰哥在村学里干得有声有色,你让他跟着我,村学里这一摊子不就半途而废了么?”

    刘青青急了:“看中的就赵峰哥是自己人,而且岁数大,能帮你。”

    “我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打架的,还要人帮啊,天真!”

    “前因后果已经和你说了,你觉得我会吃亏么?”

    刘青青抿着唇,执意让他带着赵峰去,郭守云没辙,最后投降道:“不是我不想带,实在是没办法,府学里规定每一位秀才允许带一名书童,要不等我明年中了秀才再带,现在带去,赵峰哥也进不去府学。”

    这样啊,刘青青已经思索着,是不是在府学旁边买上一座房子,把他办成走读。

    郭守云眼睛一瞥便知道她的打算,笑道:“府学为了让学子们心无旁骛读书,将府学四周五里地全买下来做了府学的田地,没有村庄人烟,若住到外面,每日花在路程的时间太长,不划算呐。”

    而他们这些学子每年都要去土地上春耕夏种秋收,感受一番锄禾日当午的辛劳。

    他作最后的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每日写信及时向你禀报,好不好?”

    刘青青没辙,只好塞了一个荷包给他:“里头装了一百两银票,你只管用,家里不缺钱。”

    郭守云不肯接;“上次从家里取的一百两银子,几乎没动过呢!”府学打饭不花钱,学费也不要钱,只是买红泥小炉买炭花用了一点。

    刘青青硬塞给他:“买书买笔不得花钱。你要不接着,你就回来,我们不去念书了。”

    都说到这份上,郭守云讪讪的接过,左右他攒着就是。

    天气越来越冷,赶了三天,又给他做了三套铺盖,衣裳鞋袜,棉衣棉裤等。家里的菌子酱,干菌子,腊肠,卷蹄,肚包肉塞了满满两箱子。

    还有带给卢雪樵的特产一箱子,所有行礼,整整装了一车。

    这次依旧是大妞二妞拉车,两匹马不停对刘青青打响鼻,表示不满。

    郭守云在大妞脑袋上拍了一下,唤来黑炭棉花,压低声音道:“河道修好前,若有紧急大宗货物要送,只管使唤棉花黑炭,它们有办法!”

    刘青青不以为意,棉花黑炭是聪明的小狼没错,又不是马,能有什么办法!

    大妞二妞拉一次车也要哼哼唧唧好几天,也是,人家是跑马,以速度见长,不是货车。

    送走郭守云,刘青青把心思放在青华楼上,河道清淤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清理出来了许多泥鳅黄鳝,河蚌,小蚂鱼。

    大泥鳅和黄鳝用清水养着,驴车慢慢拉到青华楼,只是小泥鳅小蚂鱼没有多少肉,放了吧又可惜,刘青青想了个主意。

    把小泥鳅小蚂鱼放在池子里养几天,饿干净肚皮,放在倒了酒水的池子中养半天,送烤房里烤干,装罐封存。

    吃的时候,揭开盖子,些微撒一点盐,香美酥脆,带着淡淡的酒香,没有半点鱼腥味,别提多好吃。

    刘有山特别喜欢随身携带一罐子,没事的时候,抓出两颗来嚼巴两下。

    河蚌的处理是个大问题,河蚌肉容易老,火候控制不好,肉老后咀嚼不动,但若火候不够,不能杀灭里头的寄生虫。

    刘请请雇人将河蚌清理出来后,边角料喂鸭子,河蚌肉先用棒子敲成薄薄的肉饼后再烘烤。

    烤出来的河蚌肉,雪白中带着淡淡的焦黄,像鱿鱼丝一样具有嚼劲,满嘴回甘。

    得了新零食,刘青青每一样准备了两大罐子寄给郭守云。

    她抱着坛子去到常平县码头,询问了好几家,都没有船家愿意捎带,有一个年岁大的船娘悄悄对她道:“闺女,回去罢,我们得了裴家的命令,没有船家敢帮你捎带!”

    刘青青这一刻是真的火了,又是裴家,他们有病吧。

    她怒火朝天,带着人一脚踹开县城裴家车马行的大门:“裴掌柜,你什么意思?”

    “我们青华楼这半年来,没少照顾你家的生意,有你们这么落井下石的么?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裴掌柜皮笑肉不笑,“刘东家,你这可是恶人先告状!”

    “因为北方作战,马匹断了货源,我们车马行照常提价,结果呢,你怂恿温知县开凿清水河,这是想撅了我们裴家的墙角,你都打在我们裴家脸上了,还不允许我们还手啊。你还有脸来质问我们什么意思?”

    刘青青忍着恶心:“别跟我扯那些虚的,你们有自己的马场,靠着到草原的商路封闭,你们能坐地起价,我就能寻其他运货渠道。

    只是你们这么大费周折,到底想干嘛,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闹腾大了,大家脸上不好看,你要知道,这青华楼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刘青青一副成竹在胸,裴掌柜嗤笑:“不就是姓温的入了点股么,我们裴家不怕!”

    “要是惹毛了我们家主,能直接断了常平到府城的河运!”

    看到她面上震惊的神情,裴掌柜悠悠道:“不过嘛,大家都是生意人,没人喜欢和银子过不去!”

    “有条富贵路,只要你把府城的青华园转手给我们裴家,立马可得六万两银子,而且,以后雇佣我们车马,给你打八折!”

    原来是看上了他手中的青华园了啊。

    明白了症结在哪,刘青青不怕了,露出绚丽的笑,幽幽吐出几个字:“你们做梦!”

    青华园她已经投入了六万两现

    银,还有无数的精力心血,裴家车马行这是明晃晃的抢夺,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不过,裴家竟然半点没把县令放在眼里,还口出狂言,敢断了常平到府城河运,裴家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能一声令下,让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船只听令,难道里边有什么他们这些外人不知道的缘由么?

    哎,到这一刻,她无比想念阿云,要是他在这里,只要让他的够兄弟互相交流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不晓得棉花黑炭行不行?

    刘青青没有其他办法,抱着坛子回家,打算过几日得空些,干脆骑着大妞二妞亲自走一趟。

    她回到村,找到跟着翠翠到处乱窜的棉花黑炭,提溜到院子里,眼巴巴的道:“你们把这些送去给阿云,找得到路么?”

    棉花歪着脑袋:“嗷呜?”

    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问号,你说啥?

    黑炭爪子扒拉着着坛子,咕咕噜噜滚起来,好奇的又扒拉了一下:“嗷!”调皮的它好似找到了新玩具,乐不思蜀。

    刘青青:“……”

    她恨恨拍了一下两只狼毛脑袋:“你们两个笨蛋,连阿云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学到!”

    她抓着棉花的前腿,啪啪啪打棉花的小耳光。

    棉花呜嗷一声,将头扭到一边,表示被侮辱到。

    黑炭不敢玩了,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下,狗腿从郭守云屋里叼出一根腰带,放在坛子上。偌大的身躯不停的在腰带上滚。

    刘青青看看腰带,再看看坛子,后知后觉:“你让我绑在你身上?”

    黑炭猛点头。

    刘青青想了想,坛子不容易绑,干脆换了水袋,里头装满了烘干小鱼,四只一组,恰好有四公斤,找了一条绳子,绑在黑炭的背上。

    棉花有样学样,也绑了四袋。

    刘青青有些不敢置信,试探道:“你们把这些送去给阿云,找得到路么?”

    棉花黑炭绕着她转了两圈,呜嗷一声跑出院子,瞬间不见踪影。

    刘青青追了出去,她不过顺嘴一说,两小只竟然当真,府城距离清水沟百里之远,它们哪里找得到路,万一迷路了找不回来,可怎么好。

    而且,路上被坏人抓住了,怎么办?

    刘青青越想越后悔,心里像有五百只蚂蚁在爬,为自己的冒失愧疚焦虑。

    她有心去寻它们回来,却毫无头绪。

    时间就在她的焦虑中,慢慢流逝,太阳从正中,掉到了山下,天色已经擦黑,往常这个时候,淘气的棉花黑炭,野一天归家,在厨房里蹭头露脑,盯着锅里流口水,现在厨房里还冷清清的,两只小狼,真是丢掉了。

    刘青青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眼泪。

    翠翠呜呜的哭:“二姐,你把棉花黑炭丢了,它们在外面会饿肚子,会冷,会被欺负……”

    刘有山脸上纠结了一下:“停,不要哭了!”

    “你们口中的小狼,都要成清水沟的黑白双煞了,最大的猎狗看见了它们都摇尾祈怜,俯首称臣,成年壮汉被它们威风凛凛的一扫,也要吓得打个冷噤。”

    “也就是它们性子好,从来没有伤人的事件,不然,乡亲们早就要求将它们送走了。”

    “就这样的两只小狼,你们觉得,它们会被欺负么?”它们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也许,它们正和阿云亲热呢,不要着急,明日若它们还不回来,我借几条猎狗出去寻?”

    第96章 第96章建立运输队

    刘青青忐忑不安,对付着睡了过去,早晨迷迷糊糊听到呜嗷的一声,还有爪子挠门的声音,她翻身下地打开门,晨雾中,棉花黑炭带着一身的露水,扑到她的怀里,差点没把她撞翻。

    小姑娘面上的阴郁尽散,欣喜抱着两只小狼的脖子:“你们怎么才回来!”

    她不过随口抱怨,黑炭竖了竖耳朵,将后背的小包包怼到她面前,尾巴得意的摇过来摇过去,大眼睛湿漉漉的盯着她,只差在脑门上写:“我厉害吧!”

    刘青青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就你能耐!”

    她打开包包口袋,惊讶地揉揉眼睛,里头的泥鳅干河蚌干已经不见,变成了两只白色的鸽子。棉花背上的包包里也装了两只抖成一团的白鸽。

    这就很离谱。

    刘青青捧起白鸽,白鸽绿豆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流口水的棉花黑炭,战战巍巍缩作一团。

    她哭笑不得一把推开将大脑袋凑过来的棉花,塞了一把泥鳅干到它们的嘴巴里,两小只才老实趴在地上嗑泥鳅干。

    白鸽暂时没了威胁,扭过小脑袋看了看刘青青,试探的把小爪子伸了伸。

    刘青青才看到它爪子上的裹着一张纸条,拆开后郭守云清秀的字迹展示在面前:

    “阿青,我已安全到达府学,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棉花黑炭冒冒失失冲进来,惊到好些学子,以后让它们就在村子附近玩耍。

    我另准备了四只信鸽,乖巧懂事,方便传信。

    一切好,勿念。”

    信鸽小巧,脚环上只能塞一张小小的纸条,郭守云用的是刘青青做的鹅毛笔,方能书写下这么多字。

    四只白鸽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分子,刘青青按照个子大小,顺着给它们起名叫五妞六妞七妞八妞。

    刘青青怕它们飞走,给它们做了个窝。

    找几块木板订了个斜顶小木屋,留了一个能让它们钻进钻出的门,里头铺上干燥的稻草,这是它们的大通铺。

    外面有个露台,安放食槽。

    里分门别类准备里豌豆,小麦,玉米,清水,还有翠绿的豌豆尖,然后将木箱高高钉稳到房檐下。

    她爬上楼梯,把几个妞捧到木箱面前,它们呼啦一下都钻了进去,半响才敢露出个小脑袋,偷看一眼又钻了进去。

    居高临下看到下面棉花黑炭逮不到它们,有了些安全感,才敢试探着出来,在木箱子外面的过道里,偷偷啄一嘴麦子,或绿芽。

    原本四只咕咕准备结伴飞走逃命,可是扑闪两下翅膀,根本飞不起来。

    任哪只咕被关在狼崽子的背包里,鼻尖全是狼崽子特有浓烈的味道,时刻煎熬着下一秒变成两只狼崽子的口中餐,都会双翅无力,浑身瘫软的吧。

    一定得多吃点压压惊。

    疑,这个绿草比以往吃过的要甜,能快速补充身体的力量,腿都不抖了呢,住下来也不错哈。

    棉花黑炭成功把泥鳅干送到百里外的郭守云手中,刘青青眼前一亮,以后就用棉花黑炭送货。

    速度快,隐蔽性好,唯一缺点就是负载少。

    虽然一只大狗狗只可以负重四公斤,但是,村子里谁家没养两三只看门狗啊,估摸着能凑出一只百狗运输队,每次送货400公斤。

    清水沟村到县城十五公里路,对土生土长的大黄狗来说,完全是小意思。

    刘青青眉开眼笑,同样是出运费,出给自己村里人不香么,而且便宜。

    因为裴家,清水沟村的刘姓族人出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其实影响不大,大家购物去镇上,两里地,凭腿就能去,去县城,坐自家的驴车虽然慢些,但不影响,去府城,村子里暂时没有谁要到府城办事。

    裴家封锁的是清水沟村的刘姓一族,大家同气连枝,没有因此抱怨刘家。

    而且这一年来跟着刘家赚了不少钱,用石片装修了家里,卖木薯赚了小钱,捡菌子每家至少赚了三五两,喷药增加了稻谷产量,打谷队赚了一笔,卖淤泥赚了一笔,大家的日子从来没有做这样轻松过,只要舍得干活,就能源源不断的往家里拿钱。

    现在刘家又变着法儿给大家送钱:租借家里的大黄狗,每一天包着大黄狗的伙食,还给主人家三文钱一天,唯一要求就是主人要每天给大黄狗洗澡刷毛。

    三文钱虽少,一个月就是90文,县城里做一日零工也才30文,家里的大黄狗日日在村子里游荡,还要担心它一不小心咬到那些调皮的小孩,现在呢,不用担心,被刘家租借去了。

    至于洗澡,本身也要给大黄狗洗澡,家里的孩子都喜欢和狗玩耍,不经常洗澡,狗身上会长虫子,感染孩子就不美了。

    也有人担心自家的狗太霸道,刘家管不下来,跟着去镇场子,哪知道去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家狗是个窝里横的,在刘家的两只大狼狗面前,乖巧得像孙子。

    刘青青看着草地上排列整齐的10*12狗狗方队,最前面两只便是大一号的棉花黑炭。

    狗狗们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汪汪声,刘青青有种错觉,自己面前不是狗狗,而是一队等着她检阅的士兵,一种将军出战的豪迈情油然而生。

    狗狗们颜色黑灰黄毛色不一,都洗得干干净净,背上背着刘青青让苏氏缝制的特别背包,不影响狗狗们的活动,可以放下四公斤的货物。

    刘青青骑着大妞转身朝着县城飞驰,后面的狗狗们炮-弹一样弹出来,紧随其后。

    棉花在前面带队,黑炭最后掠阵,第一次试航,刘青青亲自带队,总共选出120只健康强壮的土狗,但还要再淘汰掉20只,只留下100只,成为狗狗运输队常备队员。

    刘青青控制着狗来疯的大妞降速,堪堪跑到50公里时速,约摸用

    了一刻钟便能看到县城的轮廓。

    刘青青领着狗部队停在城门外,自有青华楼的伙计前来接应。

    他们取走狗狗们身上的货物后,顺便塞了些生活用品进去,歇息了一会后,刘青青领着狗子们回赶。

    回去的路程,有十多只狗狗体力不支,有些掉队,刘青青放缓速度,用掉了两刻钟,她将落后的狗狗的号牌记录下来,这些是要淘汰的。

    一进入清水沟刘家,赵满囤端出十盆堆得满满的熟猪大骨,肥得流油的猪骨经过高温的炖煮,散发出浓烈的香气,猛烈的刺激着狗狗们的味蕾。

    狗狗们眼睛放光,几乎要扑过去,刘青青咳嗽了一声,棉花黑炭仰头呜嗷长啸,作出攻击的姿势,冷冷的盯着有些暴乱的队形。

    狗狗们吓得不敢动弹,乖乖的缩回去坐好,嘴里发出呜呜呜可怜的呜咽声,但身子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再动。

    等着赵满仓将他们的背包全部摘除,刘青青点点头,棉花黑炭从食盆前退开,狗狗们按照自己的序列,围到最近的食盆前。

    每只狗狗一个大骨头,有只护食霸道的大黑狗,抢夺旁边一只黄狗的骨头,刘青青淡淡瞥了一眼,黑炭纵身向前,一嘴扯着它的后腿甩飞,大毛爪子按在大黑狗的脑袋上,喉咙里发出威吓的呼呼声,大有若大黑狗敢反抗,让它立地毙命于此的意思。

    大黑狗挣扎了两下,感受到黑炭眼底冰冷的杀意,不敢再动弹,垂下耳朵表示诚服。

    刘青青点点头,黑炭放开大黑狗,大黑狗再也不敢耍横,瘸着腿夹着尾巴灰溜溜缩到角落里啃自己那一块骨头。

    刘青青是个大方的,又端出十盆肉骨头,训练狗狗们养成习惯,听话便有骨头吃,不听话便要受到惩罚。

    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是,汪汪队的第一次试航,圆满完成,为青华楼送去了最新鲜的食材,带回了便宜的生活用品,原价卖给村里的村民,算是对他们也被封杀不能去县城的一个补偿。

    裴家车马行的掌柜裴枸抱着手立在柜子后,询问跑回来的伙计:“怎么样,青华楼可倒闭?”

    小伙计弓着腰行礼顺便悄悄翻了个白眼,掌柜的每日间早中晚命他跑去打探一趟,这几天他闭着眼都能摸到青华楼。

    他直起来身来,脸上换了一副恭敬的神色道:“掌柜的,青华楼不仅没倒闭,反而生意更好了。”

    “它们二楼,推出的新菜品重振雄风供不应求,每日都有人早早去排队。”

    “一楼的米线铺子也是人满为患。”浇头上了新款:酸辣田鸡,香辣螺丝,红烧鳝鱼,那滋味,简直绝了。想到这,他不动声色,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借机擦了擦嘴角的油,适才去打探的时候肚子饿,闻着那个香味,忍不住混进去点了一碗。

    啧,晚些时候去打探,再悄悄干一碗。

    裴掌柜犹自不信,这不科学,他们明明断了刘家的运输,青华楼哪来的食材上新?

    其实封杀刘家,裴家车马行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谁家都如同刘家那样,需要大量马车运送新鲜的食材。

    车马行拉车的牲口,都是些耐力好力气大的蒙古马,能吃能喝,每日光喂马的精饲料就是流水般的开销。

    还有马车夫,无论送不送货,都要开支一笔薪水,这也是一大笔钱。

    河运那边更不得了,往来船只众多,裴家此举算是损害了船家们的利益,短时间能执行到底,时间一长,那些船家为了赚钱,只怕会阴奉阳违,那裴家对刘家的封杀,就变成个笑话。

    裴掌柜面色变得阴沉,现在就比谁能撑得更久。

    他估摸着,刘家用驴车糊弄,只是驴车速度慢,食材肯定不新鲜了。

    他在考虑,再添一把猛火,干脆找人挖断平安镇到县城的路,让驴车也进不来。

    只要耽搁十天,青华楼必然倒闭。

    第97章 第97章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县城的木匠铺子朱掌柜兴冲冲的准备了十驴车的家具,亲自带队往平安镇赶。

    这半年来,平安镇分店的销售额一路走高,明显比其他几个乡镇高出一倍。

    他分析了一番原因,平安镇这半年过得蒸蒸日上,捡菌子、清河泥等,百姓手里有了闲钱,舍得吃舍得穿,舍得换新家具,带动着分店生意兴隆。

    寒冬腊月,正是农闲的时候,成婚的小夫妻爆增,预定了八套家具,分店的库存全部清完,这不,他亲自送货去。

    只要这批家具顺利交货,马上能入账100两银子,去掉成本,还能赚50两。

    都是走习惯的路,就着蒙蒙亮的天色,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掏出怀里的饼子,咬一口甜饼充饥。

    日子真是越过越好,可以过个大肥年,他正畅想着,过年结了账,是不是再买上个庄子什么的。

    不提防,前面多出一条三尺宽,半人深的壕沟,他眼角扫见,手忙脚乱刹车不及,急忙跳车,毛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连驴带车翻到了沟里。

    一车的家具噼里啪啦掉在沟里,东一片西一块,他可怜的大青驴被压在车底下,悲泣的哀嚎。

    朱掌柜颤抖着手臂,示意后面的伙计停车,招来伙计,一起将车抬起来,救出大青驴。

    他养了三年的大青驴,焉巴巴躺在沟里,无力的淘蹬了几下,还是去了。

    朱掌柜脸沉得能下雨,不谈他对大青驴的感情,就说这样的壮年大青驴,市面上一匹少了二十两银子拿不下来。

    还有那一车的家具,全是上好的花梨木,经过伙计们的检查,不是摔坏了柜角,就是磕了缺口,全新打造的上等家具,变成了残次品。

    短时间他去哪里找一套一模一样的家具,赔给成婚的新人,碍了人家的婚期,被骂晦气是轻的,又是一大笔赔偿。

    得,这么翻一次车,40两银子凭空飞走。

    朱掌柜气得直哆嗦,跌足长叹:“查,给我立刻查清楚,是哪个孙子王八蛋挖的壕沟,暗算我们,我和他势不两立!”

    因赶着要送货,朱掌柜没办法,招呼伙计们卸下驴车,靠人力一样一样把家具抬过去,再重新装载,累得差点当场去世。

    他倒是想填埋壕沟,偏手里没有工具,只有回城的时候,带上人手和工具来填。

    朱掌柜不是唯一一个被坑的人,还有粮食铺子、布料铺子、铁器铺子等。

    他算是手脚利索的,跳开了,运气不好的,比如布行的郭掌柜,身材肥胖笨重,跟着驴车一起掉到坑里头,摔折了一只腿。

    疼得龇牙咧嘴哎哟直叫唤。

    刘青青根本没注意到壕沟,她在马背上,大妞纵身一跃便跳了过去,后面的狗狗们,有样学样跳过壕沟,跳不过去的,跳到沟底再捣腾爬上去,半点没阻碍。

    事后,她听说众多掌柜堵到裴家车马行门前,义愤填膺讨要说法,才知晓此事。

    不由得感叹,裴家不是给别人挖坑,完全是脑子里有坑,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竟也做的出来。她眼珠子一转,不暗搓搓的搞事,有点对不起裴家的所作所为。

    风暴中心的裴掌柜苦着脸,一一和上门的众多掌柜赔礼道歉,被喷了一脸的口水也不敢回嘴,低声下气解释:“要说这事,其实都怨刘家!我们也是遭了

    牵连。”

    “她们突然断了契约,我们车马行用不了这么多马车,辞退了几个车夫。

    其中有一个车夫名叫贺过,等着薪水给母亲治病,没了进项后,他娘病重没了,他便生了报复之心。

    他发誓要给刘家吃个大苦头,阴差阳错误伤了各位,实在是冤孽。

    你们放心,虽然我们雇佣过贺过,但我们一定不会包庇他,诺,我已经将人捉来,任由各位处置。”

    贺过这个蠢货,让他办点事,带人挖点小坑,竟然被人当场捉住,没办法,他只好弃车保帅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贺过。

    贺过,即之前打探青华楼情报偷吃的小厮,原本是裴掌柜的半个心腹,干了不少缺德的事,如今被推出来背锅,心里不甘。

    但是没有办法,自家老娘已经没了,却还有个妹妹在裴家大宅里作丫头,要他敢不听话,人家有的是法子收拾妹妹。

    他深深吸一口气,扑通跪在众人面前,啪啪啪开始甩自己嘴巴子:“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一时糊涂,各位大爷要打要骂,尽管来!”他就一个态度,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清脆的耳光声不停的响起,众人感觉,那耳光不是打在贺过身上,是打在他们的脸上。

    在场的都是老油子。

    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匹夫,暗算刘家失败,推出个小厮来顶锅,把屎盆子往刘家头上扣不算,想将此事甩得一干二净,没门。

    郭掌柜皮笑肉不笑道:“裴掌柜,刘家不刘家的,人家又没在路上挖坑害人,我们找不到人家头上。

    不是老兄弟笑话你,你明知道贺过等着银钱使,也不接济一二,实在是我们掌柜圈里的耻辱。行吧,那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也不好多说。

    只是,我这条腿因为你们挖的坑才摔折的,你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他原本想逼裴掌柜多少赔一点医药费,哪知道裴掌柜是个铁公鸡。

    还是个狠的。

    裴掌柜提起一旁的凳子便朝贺过的腿上砸去,大家听到骨头的碎裂声,贺过闷哼一声,小腿不自然的弯曲,脸如白纸疼得昏了过去。

    众人被他吓到,心里对裴家车马行的冷酷无情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看来,今日是讨不到什么赔偿了,几人对视一眼,甩袖离开。

    晚间几人如约来到青华楼,刘青青在二楼包间备下酒席:“诸位叔伯,诸位因刘家之故,受到此无妄之灾,我们真是内疚!”

    刘家是木匠铺子的大主顾,朱掌柜识趣接过话,拍腿痛骂:“与你们何干,是裴家车马行太霸道,哎,可惜,还得忍着恶心和他们继续合作!”

    郭掌柜心有戚戚:“他们对自己人都下如此狠手,要是将来不如他们意了,还不晓得怎么收拾我们呢!”

    “是啊,刘家的今日,就是我们的明天!”

    “没办法,从县城到各个乡镇我们可以用驴车,但是去府城进货,必须用他们家的水运,难怪人家有恃无恐。”

    众多掌柜坐在一起,唉声叹气抱怨裴家车马行的霸道独裁。

    刘青青疑惑道:“各位叔伯,为什么不走陆运呢,虽然慢一些,用驴车多拉几天就是,这样将脖子给人家掐着,真的好么?”

    朱掌柜叹息道:“你有所不知,从府城到县城的路,要经过一座山头,三年前不晓得哪里跑来两头大虫,占了山头作窝圈地盘,吃了两个路人以后,再没有人敢以身试险。

    这几年下来,道路年久失修,变得泥泞不堪,更没有商队愿意走了。

    而且有水路,陆路不是非走不可。要知道,走水路遇到水匪损失财物,走陆路遇到老虎,那是要命!”

    刘青青眨眨眼,她正谋划着过些日子,等青华园施工完成,让二贵叔去山里逮些动物弄到青华园去,突然就知道了老虎的信息,真是天助青华园也。

    刘青青压住心底的喜意,正色道:“今日请诸位来,是想和大家商量个事情。

    清水河修通后,我打算造一条自己的船,不晓得各位叔伯可要一起,若要的多,相信朱掌柜会给我们便宜些!”

    几个掌柜大眼瞪小眼,郭掌柜有些肉疼:“造船可是笔大开支,光跑县城到平安镇,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刘青青笑眯眯提醒:“常平县下辖十个镇,每个镇都有大河哦!”

    朱掌柜惊喜得站了起来:“你意思是,县城的所有大河都要清淤通航?”啧,那他得准备准备,提前备下给种材料,接下来肯定很多主顾来订做船只。

    刘青青连忙摆手,认真道:“我猜的!”

    大家都知道她和知县大人关系匪浅,一定是得到了内部消息,提前来给他们通气,各家掌柜对刘家多了一份感激。

    众人当场扭身,对准朱掌柜,热切的和他讨价还价,订做船只,顺便决定,与裴家车马行的契约,下个月就停止,不再续签。

    刘青青乐得看裴家车马行倒霉,悠闲的喝着刘慧兰调制的甜品。

    因为青华楼这段时间的新菜全是水产,寒气重,刘青青特意提醒刘慧兰用黄姜做了几道饮品驱寒。

    第一道便是她现在吃的姜撞奶。

    新鲜的黄姜去皮剁碎后挤出汁液,将鲜水牛奶加糖煮沸后,用大勺子不停的舀起来再倒回去,降温到八十度左右冲入姜汁碗里。

    约摸半柱香,混入空气的牛奶和姜汁物理反应凝固成淡黄色的胶体。

    在头上撒几粒葡萄干,或者花生碎,或者花瓣,便是不同口味的姜撞奶。

    味道香醇滑嫩,颤巍巍入口即化,奶香浓郁,甜中带辣,驱寒暖身,不少客人用完餐还要打包一份带回去。

    也有小姑娘来询问可不可以单买,刘青青拒绝了,实在是水牛奶不好找,县城周边的农户搜寻过来,才寻到这么点,堪堪够店里用。

    商议完船只的事,送走各位掌柜。

    刘青青强拉着姜老大夫,在棉花黑炭的陪伴下,钻入了一处低矮的房子,里头一个男子毫无血色躺在床上,嘴角不时溢出痛哭的哼唧,看见她来,抄起床头的水碗仍过去:“你还敢来!”

    她灵巧避开水碗,冷笑道:“既然你想变成瘸子,那,如你所愿!姜爷爷,我们走!”

    第98章 第98章一洗净

    “等等!救救我。”

    贺过抱着最后的希望叫住刘青青。

    他眼里全是阴郁。

    白日间,闹事的人走后,裴掌柜叫来车马行附近的大夫,大夫看了一眼摇头道治不了。

    贺过痛得肝胆欲裂,更多是对未来的担忧,若成了瘸子,废人一个,他必然是弃子,他和妹妹算是完了。

    他苦苦哀求裴掌柜:“掌柜的,你救救我,你送我到府城,府城的大夫一定能看好我的腿!”裴掌柜是怎么回答的,过了这么长时间,他每每回想都感到一阵心寒。

    裴铁心讥诮:“贺过,你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人,府城的名医如何肯屈尊降贵为你治腿。”

    贺过不甘的争辩:“我也算为车马行挡了一波劫难,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车马行理应出面周旋。”

    裴铁心怒不可遏,拍着桌子大骂:“你还好意思说你有功劳,你做事不谨慎,让那些肥猪抓到把柄,害得我今日低声下气,要不是我费心周旋,车马行要被他们讹走多少银子,至少三四百两。

    三百两,十个你都赔不起!”

    他嫌恶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丢到他身上:“行了,你我主仆一场,谁让我心慈呢!这里有一两银子,你拿回去打一副拐,养上几个月,我安排你去看门,那是个轻巧活计,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贺过被几个共事的伙计,抬回他租住的小房子里,几人帮他倒了碗水便赶着回去干活,劝他:“你莫要怨恨裴掌柜,刘家才是罪魁祸首!”

    腿上钻心的疼痛让他脑袋发蒙。只有不停的咒骂才能转移一下注意

    力。

    他咒骂刘家的不老实,尽出幺蛾子,为什么要开辟自己的运输路线。

    咒骂裴铁心面慈心苦,不送他去府城治腿,咒骂同僚不做人,不留下来照顾他。

    骂啊骂,骂得口干舌燥,腹中空空。

    腿从一开始的剧痛变成了麻木,慢慢没了知觉,巨大的恐慌环绕着他,再这样下去,他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贺过不骂了,他流着泪开始祈求菩萨,派个人来帮帮他,不管是谁,哪怕给他端一碗热水,他都感激不尽。

    只是,没有人来。

    在他浑浑噩噩,又痛又饿,一点一点绝望,以为就要一个人死在这个小房子里的时候,门开了,令他意外的,不是他孝衷的裴掌柜,而是他们的死对头刘青青。

    刘青青站在门框里,逆着光,居高临下挑明主题:“我不是闲着没事干来看你笑话,也不是圣母见不得别人受伤。

    你的腿受伤与我刘家半点关系也没,我来帮你,肯定是有所求。

    以后你帮我做事,我包管把你的腿治好,如何?”

    她不怕出银子,就怕出钱出力还弄了个脑子拎不清的,那不是自找苦吃么,所以啊,一开始便把道划出来,莫让贺过觉得,刘家欠的他。

    贺过脸上变幻莫测。

    他嘴上骂得凶,但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断腿,真心赖不到刘家的头上,历经了委屈悲愤到绝望,他对车马行充满了怨怼。

    他倒是想衷心,可是车马行不给他机会啊,将他一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已经放弃了他。

    至于裴掌柜说的,包着他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首先,他得先活下来。

    他捏起拳头,无力的闭眼:“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偷盗行窃,我做就是!”

    刘青青摸了摸鼻子,这话说得,怎么有些耳熟。

    姜老大夫瞥了她一眼,伸出一个巴掌,刘青青陪笑的点点头,他才动手料理贺过的伤。

    他轻轻顺着腿骨摸了一把,啧啧了两声:“你这是粉碎性骨折,打你的人,下手忒狠了!

    小伙子,你真是福气,遇到了老头子我,找遍整个南平府,也只有老夫治得好。

    想要不瘸腿,要打钢针,三个月不能动弹,你可忍得住?”

    贺过只想活命,不成为废人,哪里还顾得上疼不疼,连忙点头。

    姜老大夫给他喝了一碗汤汁,他便昏昏沉沉睡下。

    等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了人,要不是腿上又传来剧烈的疼痛,和包扎好的白色纱布,他都要以为,这一切是一场梦。

    腿能好,他绝望的心又活了过来,抓起刘青青留下的烧饼,有滋有味的啃起来。

    一直到次日,车马行也没人来探望他,他彻底绝望,借着凳子慢慢挪到外面,寻了邻居的小童每日帮他买吃的,才算没有被饿死。

    而帮他正骨后的刘青青再也没出现。

    悄悄埋下一颗钉子后,刘青青忧虑的发现,汪汪队的狗狗们不同程度的生病了——集体性的掉毛。

    强壮如棉花黑炭也不能幸免。

    平时淘气拆家的黑炭,趴在窝里,盯着秃掉一块的爪子,忧愁的不吃不喝,差点把刘青青心疼死。

    文静的棉花,一反常态的上蹿下跳,不停的抓挠自己的身子,一缕一缕的银毛飘散在空中,到处都是。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啊!

    刘青青没办法,领着棉花黑炭去找姜老大夫。

    姜老大夫瞅她一眼,没好气的挥手赶人:“你弄个瘸子给我,我废了老鼻子劲,才正完骨打完钢针,累得好几天都没气力。

    现在更好,弄两条狗给我治病,我哪里会!赶紧走赶紧走,莫来捣乱!”

    把她轰出门外,又开门亮了亮巴掌:“别忘了,说好的五样新菜式!尽快弄好送来,我等着补元气,养够了才有力气给那个小子拆除钢针。”

    刘青青无精打采带着棉花黑炭去青华楼,刘慧兰抱着个小包袱回来,塞给她一个小瓷瓶:“天气干燥,你每日骑马风大吹脸,看看,脸都红了,给你买的面脂,记得洗脸后擦哈!”

    刘青青好似抓住了什么。

    她静静反思,棉花黑炭之前满村子到处乱窜,也没见生个病,这段时间路线统一,她一直盯着,没有吃过或到过什么特殊的地方。

    唯一的不同,之前七天洗一次澡,为了保证食品的卫生安全,现在狗狗们一天洗一次澡。

    她洗完脸紧绷绷的,可以抹面脂,狗狗们可没有面脂抹。

    是不是因为把天然的油脂洗了,皮肤没了保护层,防御力变低,导致了真菌感染,所以掉毛!

    若是在末世,给狗狗们抹一点抗菌药就是,可是这里,她去哪里找抗菌药呢。

    刘青青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还真想起来个事情。

    末世出任务的时候,无论寒冬酷暑,出了基地的保护罩需要全副武装,夏天的时候往往闷出一身的汗,特备是脚,大热的天套着袜子裹在厚厚的防护靴里,细菌滋生,往往痒得难受。

    是怎么办的?基地每人发了一瓶洁而阴,倒一瓶到靴子里泡脚,立刻清凉止痒,有效缓解灼痒,然后防护靴打开机关,流走药液,吹干脚部。

    别人泡脚的时候锻炼自己的异能,那会她还没激发异能,总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没事干,不上进,干脆背了瓶子上的配方。

    感谢曾经敏感的自尊心,她记得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知识。

    刘青青咬着笔头,一样一样将配药的名字写下来:蛇床子、黄柏、艾叶、栀子、山银花、苦参等。

    她已经尽力了,具体的药量,需要专业人士操刀。

    刘青青提着配方单子去找姜老大夫,看到她这张单子,老头子眼前一亮:“你哪来的!”

    她哪里敢承认是背下的,打哈哈:“从一本古籍上抄下来的,可不可以给狗狗们洗澡。”

    姜老大夫眼神都变了,看她像败家子:“这方子妙,实在妙极!不仅给狗狗们洗澡,给人洗澡也可以。”

    “哈?”

    姜老大夫眼珠子一转,刘青青小丫头,哪里知道那些花天酒地男人的痛楚,这个方子能大大改善。他笑得贱兮兮的:“和你商量个事,我把量调配出来,这配方你卖给我,如何!”

    “不如何!”

    她年岁浅,见识不浅,自然晓得这方子的用处。真菌攻击人,可不会分古人末世人。

    刘青青翻了个白眼:“你独霸了方子,我的狗狗们怎么办!

    不如这样,我出钱,你出力,做出药来卖钱,利润我们对半分!

    有一个条件,我拿药必须按成本价。”

    她的青华园里的动物们,大部分是有毛的,肯定用量大。

    姜老大夫帮刘家良多,稍微回报一二也是应该。

    姜老大夫一想也是,有了方子,没钱大规模生产也是白搭,他手里的小钱,只够他平时吃吃喝喝,想吃顿大的,还得攒几个月。

    两人一拍即合,刘青青提醒:“我是用来给狗狗们洗澡,治疗脱毛起疹子的毛病,你别把药弄得太香,狗狗们会舔毛。”

    姜老大夫点头,配好了基础款后,分成两款。

    一款是给狗狗们洗澡用的,加了许多黄连,让狗狗们苦得不敢再第二次舔毛。

    配给病人的,加了些花瓣,闻着清香扑鼻。

    两人分头行动,刘青青抱着一包包的药粉回给狗子们药浴,姜老大夫捧着精心包装好的瓷瓶,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进了包间,向那些狐朋狗友推销他的新产品。

    以后能不能吃喝自由,就看这款新药,一洗净了。

    第99章 第99章被骗

    刘青青回到家,将药粉放到药罐里,加入热水三碗小火慢煎成一碗后,兑上晾凉的温开水,招呼棉花黑炭泡澡。

    两小只不情不愿,刘青青沉下脸,棉花才磨磨蹭蹭爬进盆里。

    刘青青不管它们的挣扎,强行按着泡了一刻钟。

    洗掉澡擦干水的棉花可见的舒服了许多,不再用爪子乱挠。刘青青扯着它的小耳朵骂

    道:“说了为你们好,你们偏不听话。

    还淘气乱动,搅得我一身水!”

    棉花讨好的用脑袋蹭了蹭她。

    喜欢偷吃的黑炭本性不改,悄悄舔了舔爪子,立马被苦得蹦起来,伸着舌头满院子绕圈圈,上蹿下跳。惹得刘青青拍腿大笑:“活该!”

    药粉有效果,刘青青每只狗狗家发了一包,嘱咐村民们给狗狗们泡澡,三天一个疗程。

    经过一段时日的治疗,狗狗们掉毛的症状有了很大的改善,光秃秃的身子又长得光滑水溜,能吃能喝。

    姜老大夫送来五十两银子,老脸乐得像一朵菊花,全是得意。据他说,已经卖出了三百多盒一洗净,因为药效特别好,极受欢迎。

    刘青青识趣的没问卖给谁,心安理得收下银子。

    对比刘家的顺心日子,常平县裴家车马行变得愁云惨淡。

    裴掌柜翻着账本,漫不经心道:“南北布行这个月的定金还未送来,你打发人过去催一催!”

    二跟班马二苦着脸,躬身小声禀报:“掌柜的,我,我去问了,他们家账房说,以后不用我们帮忙运货,所以……”

    不是定金还未送来,是以后都没有了!

    他嗫嚅道:“而且,不仅是南北布行,还有木器行,铁器行,粮行,不约而同中断了和我们的契约,没有续签。”

    裴铁心愕然抬起头,一茶杯砸在他脑袋上:“你说什么!”

    马二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脸,又烫又疼,却不敢躲开,咬着牙齿,战战兢兢越发恭敬重复了一遍:“掌柜的,各家商行都没有续签契约!”

    他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埋怨死贺过了,断什么不好,非要断腿,这些原本都是他的差事。

    现在好了,两个人的差事全部压在他身上,薪水没多一文,差事更多,还有生命危险。

    他想起贺过的下场,不自觉打了个冷噤,不行,他要把贺过弄回来顶在前面,不然,他迟早死在脾气暴躁的裴铁心手上。

    裴铁心还是他远房舅舅呢,就这?

    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嫉妒大跟班的位置,这完全不是人过的日子。

    裴铁心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便来气,一脚将他踹了个跟头:“没用的东西,你没有告诉他们,若不用我们的马车,从常平县到府城的船,不会再搭载他们么?”

    说了,怎么没说,马二委屈不已,他只差扯着人家的耳朵说了。

    人家讥讽裴家车马行霸道不讲理,冷酷无情,是土匪作为,不愿和裴家车马行继续合作。当然,这种话,他是不敢说的,以退为进求饶:“外甥办事不力,还请舅舅责罚!”

    责罚罢,最好责罚了去清扫马圈,他也愿意。

    裴铁心被一声舅舅,顶得不上不下,烦躁的踹了一脚:“滚吧!”

    马二真的诶了一声,滚走了!

    裴铁心:“……”

    不是,按照惯例,马二不是应该死皮赖脸,痛哭流涕祈求他再给一次将功折过的机会么!

    空无一人的账房里,他气得胸口上上下下的起伏,如同拉风箱。

    新提拔的外甥就是来克他的。

    他挥手又摔了一个茶壶,和刚才的茶碗配成了一对,气息才平稳了些。

    没办法,次日他亲自出马,一家一家商行上门亲谈,可是人家不是推脱不在家,便是说出门进货,这些混蛋,竟然连面都不肯见他。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车马行,又得了一个坏消息,马圈里的马匹们,染了马瘟。

    他脚下一个趔趄,赶到马圈,不敢置信的看着马圈里的马儿们。

    这还是他们车马行的马么?

    原本膘肥体壮光滑水溜的蒙古马,变得焉头耷脑斑斑点点,有气无力半死不活。

    车马行没了马,还叫车马行么,即便他签来订单,去哪儿找马来拉车送货。

    惊怒交加之下,命人将马夫拷来毒打审问。

    马夫委屈争辩。

    原来因为没了定金,车马行少了资金周转,马二自主主张,节省开支,将蒙古马的饲料豆饼,青草果子一律换成干草,马夫的薪水也一降再降。

    老话说,马无夜草不肥,更可况以力气耐力见长的蒙古马,马夫又不肯尽心照料,偷工躲懒,十天八日才清扫一次,马圈脏得无处下脚。

    营养跟不上,卫生环境又差,能不生病么!

    裴铁心抽打马夫的鞭子掉了个弯,落在了马二的身上,要不是马二是他的远房外甥,他一定把这个狗娘养的剁了喂狗。

    蒙古马是车马行的立足之本,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不晓得没了蒙古马,他这个车马行的掌柜,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马二翻腾躲滚鬼哭狼嚎,还是旁的人过来劝道:“掌柜的,如今马儿们都遭了瘟,再打他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想个招,卖给那几家!”

    “他们一直眼馋我们的蒙古马,肯定会动心的!”

    裴铁心颓然点头,无力的丢了手中的鞭子。

    形势逼人,他舍了这块老脸上门,那几家都不愿再续签,他发誓,定要找补回来。

    问题是,大家都不是傻子,凭什么买他们家糟了马瘟的马哟。

    马二捂着带了血丝的脸凑了过来,积极出策将功补过:“掌柜的,别家骗不到,但刘家可以啊。”

    “刘家大姑娘平时在青华楼,是个软和的面团儿,只会做饭的直肠子,我们吓唬吓唬腿便软了,不如从这里入手!”

    “我们把马儿装扮得精神些,些微便宜点,她肯定入套儿!”

    裴铁心睥睨着他:“臭小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不然如何知道那是软和的面团儿。

    马儿吓得一个激灵:“哪能啊,那是我们的仇人,我们能有今日,全是刘家坑的,必须找补回来!”

    裴铁心冷哼一声,他是不允许自家手下,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不过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马儿遭了瘟,多半救不回来,折价弄一笔银子也不算吃亏。看常平县的趋势,陆运算是到头了,还不如运作运作,调到水运去当掌柜。

    马二也是个人才,不愧能混到二跟班,还真让他想到个主意。

    他找来一个画匠,命他给马匹们配上颜色,经过这么一倒腾,半死不活的马儿们变得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马二蹲在清华楼前,打听到刘青青这几日都在清水沟忙得抽不开身,换了胡服贴了胡子上了青华楼,故意在包厢里醉酒闹着要自-杀!

    刘慧兰平时被刘青青护着,使力不使心的,哪里见过这个大阵仗,连忙出面询问。

    马二痛哭流涕,哭诉自家是北边来的牲口贩子,和裴家车马行约定好送一批马过来,结果车马行毁约,不要他的马,他借的钱全部投了进去,身上连回去的盘缠都凑不齐,只有一死了之。

    将裴家车马行骂个狗血喷头,猪狗不如。

    刘慧兰:“……”

    有些共鸣。

    马二又转而哀求:“掌柜的人善心美,不如买下我的马吧,全部是上等的好马,拉车推磨都使得。”

    说完他打开窗子,远远指着街尾四十匹颜色鲜亮的枣红马道:“我不赚你一文钱,只要给个本金就行!”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刘慧兰。

    刘慧兰隐隐觉得不对,推脱道:“我只是个炒菜的,家里做主的另有其人,明日再谈?”

    马二哪里肯,寻死觅活哭诉,那些马儿每养一天,便要吃掉一座粮山,实在养不住了。

    自家家里还有眼瞎的母亲盼着他买些粮食回家,请刘慧兰救他们母子一命。

    这些马原本要价二千两,现在只要一千八百两。

    刘慧兰实在被纠缠得心烦意乱,急于脱身胡乱应付道:“六百两,我只有这么多!”

    马二一算,十五两一匹马,这价格也忒低了,要知道,这样的一匹马,市场价在五十两左右。

    不过转念,这些马全部糟了瘟,最多能活十天半个月,能得一笔银子也是好的,立马答应,让刘慧兰掏钱。

    刘慧兰傻了,她胡乱还个低价,他,他怎么就同意了?

    她有心反悔,马二大声嚷嚷青华楼出尔反尔,不诚信,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子,说她和裴家车马行一个德行。

    刘慧兰木着脸,不情不愿掏钱。

    马二得了银子,将四十匹马往青华楼后院一赶,转瞬间消失在街角。

    过了一会,赵垚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焦急的跑进门:“楼里可有什么变故?”

    今日好生奇怪,过来楼里,路上被绊了好几次。

    有人丢了荷包拉着他不放,求他帮忙抓小偷。还有摔了腿的老婆子求助,让他背着送回家。比往日多耽搁了两个时辰,他暗暗觉得不对劲,换了条路赶过来。

    刘慧兰还没回神,她这么就花了这么多银子呢。

    赵垚追着她的视线,面无表情看着院子里颜色过于鲜亮的马匹们,走过去伸手一摸,手心上立马多了一道褚红的印记。

    “这些马身上画了颜料!”

    刘慧兰呆呆的抹了一把眼前的马匹,白嫩嫩的手心立马变红,她呜呜哭起来:“我,我,我花了六百两,好似买了些生病的马!”

    赵垚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除了荷包空掉,其他的没有变化。

    心放到肚子里,还好,还好,只是被骗了六百两而已。

    不过,他立马皱起眉头,不对劲,青华楼被骗了六百两,他是股东,也有份啊,为什么他有种舒了一口气的轻松感。

    第100章 第100章隐患

    刘青青面无表情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刘慧兰觑着她的面色,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弱不可闻。

    若二妹痛骂她一顿,她心里能好受些,但是,二妹这样闷不吭声,不置一词,刘慧兰越发忐忑不安。

    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那个人痛哭流涕,她忍不住心软迷糊,稀里糊涂便掏了钱。

    六百两啊,整整六百两,刘慧兰越想越气,二妹辛辛苦苦带着大家收淤泥作肥料,也才赚了600两。

    愧疚纠结不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让她眼睛发红,却咬着嘴唇没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她做错了事,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心哭泣呢。

    刘青青想的是,人设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阿姊原本是这本书的女主角,带着圣母光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上次面对暴力抢夺,她能勇敢的面对反抗,但这次,敌人柔弱示人,就把她内心的悲悯天人给勾了出来。

    裴家车马行真是好样的,这笔账,她记下来了。

    六百两,有些肉疼,不伤筋动骨,让她愁眉不展的是另外一件事:刘家作坊式的管理方式,为以后的发展,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刘家走得太快,阿爹风里来雨里去和人打交道历练,勉强能跟上她的步伐。

    阿姊大部分时候躲在厨房钻研菜式,青华楼大方向她把控着,鸡毛蒜皮的麻烦事全是赵垚出面解决,导致了阿姊不能独当一面。

    阿娘更甚,日日和村里心怀感激的天真孩童一起,更不知人心险恶。

    说白了,刘家缺人,缺管理人才。

    现在刘家心齐,是因为阿爹阿娘不偏心,她性格强势,阿姊性格软弱,阿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屁孩,要是再过几年呢?

    过几年阿娘阿爹生了弟弟,会不会不自觉把重心放在弟弟身上,阿姊成了婚有了娃,会不会更在意自己的孩子,妹妹长大后,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让刘家祸起萧墙的隐患。

    人的情感是发展变化的,现在她作出的决定,能得到大家的一直支持,那以后呢?

    刘青青琢磨了半天,不晓得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堂屋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她作出决定,刘青青手指头不自觉的敲了敲桌子:“出现这样的事,阿姊你肯定要受罚,具体怎么罚,容后再议。”

    “现在我们先商量,能不能补救一二,减少损失。”

    赵垚看了一眼刘慧兰道:“我私下打听清楚了,卖马的人,是裴家车马行新提拔的二掌柜乔装打扮的。”

    他私下会了一趟,那人讥笑:“我和刘慧兰,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银货两讫,官府管不到罢!”

    “什么,那些马生了病?笑话,没生病的蒙古马,你觉得十五两一匹,买得到么!”

    “既然想吃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就要有被坑掉牙的准备!”

    随着赵垚的转述,刘慧兰气得浑身发抖,她明明是心软那人可怜,到了骗子的嘴中,变成了她想占便宜。

    越发痛恨自己泛滥的同情心。

    赵垚一想起那人嬉皮笑脸讥诮的模样便来气,恨不得将他套个麻袋打一顿,偏偏那是个警觉的,竟然缩在车马行不出门。

    也就是说,将银子追讨回来的可能是零。

    刘青青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见过被骗的钱还有能回来的,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刘有山幽幽道:“说起来,裴家车马行虽然不做人,但他们的蒙古马是真的好,若能将那些生病的马儿治好,这损失也就赚回来了。”

    “我去相看过那些马,身上斑斑点点,和前些日子棉花黑炭的症状差不多,也是一片一片的是掉毛,要不把那药试一试,也算死马当活马医医!”

    因青华楼后院小,放不下这么多马,全被赵垚赶到清水沟村,在外面河滩上盖了个宽敞的马圈养着。

    刘青青点头,提议多请几个养殖牲口的老把式一起帮忙照顾那些马,顺便把姜老大夫请来掌掌眼。

    处理好这些,刘青青疲惫的回了屋子,扒在桌子上给郭守云写信。

    对着雪白的纸条,她将未来的担忧一一述说。没了郭守云在身边,她其实也不太习惯,感觉日子过得累了许多。

    写完信的刘青青将纸条塞进五妞六妞的脚环里,两只白鸽瞅她一眼,头扭到一边,不满意大半夜的还要干活。

    她连忙贡上最新鲜的豌豆尖,两只白鸽吃饱喝足,才呼啦啦在头顶盘旋了两圈飞走。

    刘青青若有所思,几只小妞惧怕棉花黑炭,才来的时候心神不定,后来是吃了豌豆尖,勉强住了下来,心甘情愿当了信差,也许,豌豆尖对这些动物们,有着些微的好处?

    准确来说,是浇了小水枪营养液的豌豆尖,很受几只小妞的欢迎。

    她眼神一亮,不如也摘一些豌豆尖给那些生病的蒙古马吃,万一吃好了呢?

    解决了一桩心事,她酣畅入眠。

    另一边府学的学斋里,郭守云的房间点着十只蜡烛,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蜡烛价贵,倒不是他不知节俭,这是刘青青硬性规定,每次都要检查他的行李,若蜡烛剩得多了,他是要挨骂的。

    听到窗子的砰砰声,他心中一动,急忙起身打开,两只白鸽熟门熟路飞进来,站在书桌上,歪着脑袋伸了伸小jiojio。

    郭守云嘴角微微翘起,解开了脚环。

    一目三行的看完,确定家里人都平平安安,他便放了心,再仔细的从头读了一遍。

    看着刘青青絮絮叨叨的话,他心神不自觉的放松,好似两人又同屋而住,他在上铺听着,她在下铺叽里呱啦的抱怨吐槽。

    刘青青的担忧,他其实早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刘家对他再好,他始终隔着一层,此事不好由他开口提出来。

    他没忙着写回信,此事慎重,他打算明日请示师父后再说。

    刘青青等了半响,没等到两只小妞回来,便嘟着嘴洗脚睡觉。

    次日醒来,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清水河全线修

    通,待温大人剪完彩后,便可以放水试运。

    上游的大坝上,围了无数的百姓,大家翘目以盼。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起来,温如初捏着新剪刀剪开红绸,民夫们呼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扯掉麻绳,暂时拦截河水的沙袋哗啦拖走,河水顺流而下,畅通无阻一路向前。

    清水河河底变得平整,清完淤泥的水位约摸有四尺深,行个乌篷船没有问题,吃水深的大船得雨季的时候才能走。

    刘青青早将自家后院池塘和清水河的小沟扩宽,改建成闸门,修建了个小码头。

    也就是说,刘家的小船,能通过闸门,直接进入刘家后院的池塘。

    刘青青总共订做了三条船,因订船的人多,木器铺子才交货了一艘小的乌篷船。

    拱篷带门,两面带窗,能挡阳避雨,又能游览风光。

    江心垂钓什么的,听着太有意思了。

    里头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坐得下八个人。船头船尾可以放火炉水桶等杂物,约摸能拉载货物四百公斤。

    刘青青眼热新船,又担心自己晕船,眼巴巴的看着。

    转而一想,末世的时候一座车就吐,但是开车就不吐,要不试一试,万一划船和开车差不多呢?

    不过上船前,得把保护措施做好。

    最重要的便是救生圈了,这里没有救生圈,刘青青从集市上买了许多干燥空心的大葫芦,封好口后拴在船舷上,自己前胸后背也绑了几个。

    翠翠也嚷嚷着要坐船,刘青青也给她挂上了几个,成了名副其实的葫芦娃。

    苏氏还是担忧,不停的劝阻:“几个葫芦有什么用,掉水里不是好玩的,莫要淘气!”

    “你们要玩水,我满满烧一澡盆给你们泡,好不好?”

    刘有山想了想,自己腿脚不便,不是很放心,从库房里找出两根长绳子,一根拴在刘青青腰上,一根拴在翠翠腰上。

    “你们顺着清水河飘,我骑马跟在河岸上,万一落水,我驾马把你们拖出来。”

    小孩子哪里有不爱玩水划船的,当爹的没本事亲自照料,做好补救措施就是。

    刘青青:“……”

    真没必要,那些葫芦,足够带着她漂浮起来。

    不过看到苏氏眼底的不同意,和刘有山的坚持,她讪讪的闭了嘴,同意阿爹在河岸用绳子遛娃。

    刘慧兰也想上船,被苏氏死死按住:“你妹妹她们还小,掉水里让你爹拖出来就是,你已经十五了,浑身湿透,像什么话!”

    最后,首次坐船的便是刘青青,翠翠,棉花和黑炭。

    刘青青用长竹竿往河底一撑,乌篷船顺着清水河晃悠悠往下,岸边,刘有山和刘慧兰,一人提着一根绳子跟着。

    河水清澈,缓缓流淌,小船晃悠悠往下飘,刘青青一面用竹竿掌握着船头的方向,一面观看两岸的风景。

    河风徐徐吹过,小船轻轻晃动,远处飞来几只野鸭,让人心旷神怡。

    果然,她没有晕船了呢。

    漂流了约摸半里路,便到了闸口,下面一根横木飘在水面上,阻了来来往往的小船。

    闸口上修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小房子,从里头伸出一个头来,看了看她们的船体,笑道:“可是要去常平县城,需要出五文钱的过船费!诺,你放旁边的篮子里就行!”

    要进入主河,必须从这道闸口过去。

    刘青青看着新鲜出炉的收费站,笑笑:“我还在学划船,等学会了再去!”

    她撑着竹篙往回划。

    大家接受良好,很多船只老实交钱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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