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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声名远扬 那位先生,恐怖如斯!

    那天晚上, 伊洛恩在前厅坐了很久。

    倒不是他不想回去休息,而是这天晚上的生意意外地好,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打扮奇怪的雌虫,对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顾客A:“想在西区混出名堂, 也要看我查理同不同意!”

    砰!

    “……呜呜呜, 先生,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定对您唯命是从!”

    顾客B:“呵呵, 还叫什么‘先生’,你很装是吧?今天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 什么才是骷髅星的规矩!”

    砰砰!

    “咳咳……从今往后, 我只认……先生的规矩!”

    顾客C:“我可没有其他虫那么多废话,直接来战吧!”

    砰砰砰!

    “你……你以为我会乖乖地叫你先生吗……咳,我才不会……”

    伊洛恩支着下巴,看着脚边的脑袋来来去去, 醉意朦胧, 实在听不清他们到底含含混混地说了些什么,只感觉越来越口渴。

    他摸索着拿起酒瓶, 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 握着瓶颈倒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没拿杯子。

    自己怎么这么迷糊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被浇了满脑袋酒的雌虫:“……”

    琥珀色的酒液滴滴答答地顺着雌虫的脸颊淌下来,他听到伊洛恩那声悠悠的叹息,吓得肝胆俱裂。

    这, 这什么意思?

    不会是要把自己放血放干的意思吧?!

    “先生饶命!”他立即猛猛磕头,不用露比卡着他的脖子威胁,也哭得真情实感,“我错了, 先生!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伊洛恩实在想不起自己的杯子究竟放哪了,揉着太阳穴,轻声道:“露比,帮我拿个杯子好吗?”

    醉醺醺的露比立即听话地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找杯子去了。

    雌虫顿时如蒙大赦,鼻涕眼泪狂飙,脑袋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谢谢,谢谢先生!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我以后一定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为您肝脑涂地!”

    说完,他生怕伊洛恩改变心意,赶紧拖着断掉的腿,以惊人的速度蠕动着逃跑了。

    伊洛恩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迷惑地歪了歪头。

    奇怪,今天这些顾客怎么都爱在地上打滚?

    而且好像都不买东西?

    那他今晚守店还有意义吗?

    伊洛恩深沉地思考了一会这个问题,最后决定锁上店门,回去睡觉。

    酒精将他的思维泡的松松软软,带来一夜好梦。

    而这一夜,整个骷髅星就像是被丢下了巨石的湖面,发生了一阵不小的震荡,每一条阴暗逼仄的小巷,每一座烟雾缭绕的酒馆,都在为一个传闻而躁动不已——

    西区来了个了不得的大虫物!

    据说那是一位极其可怕的“先生”,绿发黑眸,作风低调神秘,喜怒不形于色,性情优雅沉静,实力深不可测!

    低语在黑暗中传递:“听说了吗?西区的那位‘先生’……”

    “附近的地痞流氓全部被他清理了一遍,而且全都戴上了他制作的手链,似乎是个很重规矩的虫。”

    “那几个排名前十的通缉犯和雇佣兵去找他挑衅,结果全部都被收拾了一顿,而且被打得很惨。”

    更有鼻青脸肿的光头受害者现身说法,在酒吧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冲进去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平静自如,一看就经历过大风大浪。”

    “就连我这样榜上赫赫有名的通缉犯,在他眼里也如同蝼蚁一般!完完全全的目下无尘!”

    “来历不明,隐居在西六街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里,作风神秘莫测!”

    “更可怕的是他身边的打手,简直是力大无穷,收拾我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至少也是A级,甚至可能是S级!”

    “那位先生,恐怖如斯!”

    谣言口耳相传中不断发酵,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黑市,一夜之间,整个地下世界都为之震动。

    “最新消息,一位神秘的‘先生’空降西区,谈笑间镇压数十名通缉犯,就连身边的打手都是S级!”

    “真的假的,第五个S级雌虫出现了?而且还只是他身边的一个打手???”

    “那他本身的实力得有多可怕!”

    “听说只要给他一箱金条,就能得到他的一条手链,从此得到他的庇护……”

    “这黑市该不会是要变天了吧?”

    “你说,大老板会出手吗?”

    “大老板现在正忙着找虫崽,腾出手对付他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以后就不好说了……”

    各大势力的会议室灯火通明,首领和帮众们为这个消息坐立不安,连夜商量对策。

    “查不到任何背景……”

    “不会是逃亡过来的中央星贵族吧?最近外面不是打起来了吗。”

    “哪家贵族有了S级雌虫还能默默无闻?我们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恐怕是哪个星系的隐世家族,背后的势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也要去给他上供金条拿手链吗?”

    “反正我们离西区还远,先观望一下情况吧。西区的刺头当然要先交给西区的帮派来处理。”

    当各方势力还在权衡利弊,瞻前顾后的时候,附近的商户早已经闻风而动。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阳光刚刚照亮杂货店的招牌,这间小小的店铺再次被踏破门槛。

    狭窄的店面被挤得水泄不通。左邻右舍的老板们个个穿戴整齐,手里抱着精心包装的礼盒,满脸堆笑。

    “阿克曼老哥!哈哈,咱们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了!哎我没别的事情,就是来请一条手链回家,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急,这是定金。”

    哐,一箱金条。

    “啊呀,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先生’吧?久仰久仰!我也想请一条您的手链,钱先给您,麻烦以后多多关照。”

    哐,又是一箱金条。

    “先生,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伊洛恩被他们团团围住,金灿灿的光芒晃得他睁不开眼,几乎以为自己是还没睡醒。

    混混们来上供精神损失费也就算了,这些小老板好端端的为什么也来给他们送金条?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生!露比也来帮忙!”露比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也兴冲冲地挤入虫堆,一边帮他抱着金匣,一边骄傲地昂起脑袋,“先生做的手链超级棒的!露比也非常喜欢!感觉戴上就会充满力量!”

    伊洛恩急忙叫停:“露比,这跟手链根本没关系!”

    露比疑惑:“哎?”

    但是商户们已经抓住了这个话头,立即开启了无脑吹捧模式:“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宝宝真是太懂事了!”

    “说的没错,先生的手链就是和外面卖的那些不一样!”

    “买,我买爆!”

    露比被他们抱来抱去,挨了无数的夸夸和亲亲,顿时把问题抛到了脑后,咯咯笑得很开心。

    伊洛恩:“……”

    他向阿克曼投去求助的目光,而老雌虫照样是淡定自如,躺在摇椅上不紧不慢地说:“这位先生不一定会在这久留,小心你们的投资血本无归哦。”

    商户们连忙摆手道:“这有什么关系!”

    他们小心翼翼,压低声音道:“只要您在这里的时候,能稍微——稍微震慑一下其他的帮派,那就再好不过……”

    伊洛恩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群老板是把他和露比当成保护伞了!

    伊洛恩一瞬间汗如雨下:“我们真的不是来收保护费的!”

    “哎呀,这怎么是保护费呢?”小老板们都是察言观色的行家,见他神色为难,立即改口,“都说了是定金,定金,就是一点预付的货款!”

    “看这位小虫崽都说了,您的手链充满力量!这么神奇的手链,我们也想沾沾光!”

    “对对对,我们就是想买手链而已!”

    “特别想买!”

    伊洛恩:“……”

    伊洛恩望着满屋子的金条,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将露比手中的金条放回箱子,动作温柔:“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些金条还请你们拿回去吧。”

    “不不不,这怎么行呢?我们本来就是来买东西的!”

    伊洛恩见他们执意不肯收,于是说:“手链我依然会以原来的价格出售给大家,剩下来的钱,如果大家依然不肯拿回去的话,那么我想拿来做一些其他的事,或许会对大家的生意有点影响,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

    商户们面面相觑,嘈杂的店铺渐渐安静下来,他们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看着伊洛恩,都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伊洛恩顿了顿,却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既然这是大家凑起来的钱,那么,我想用这笔钱翻修一下附近的路面。施工过程可能会稍微影响大家一两天的生意,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介意?”

    整个杂货铺内顿时寂静无声。

    两秒钟后,猛地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这条坑坑洼洼的破路早就年久失修,大家埋怨已久,然而西城区只是三教九流的聚居地,算得上是黑市的平民区,一直没有什么油水,统治这一带的帮派也只打劫不出力,于是让这些街道一直烂到了现在。

    而今天,伊洛恩居然要主持修路!

    他们激动得冒出了泪花:“先生,我们都听您的吩咐!”

    伊洛恩也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什么需要吩咐大家的,只是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够诚信经营,不要欺凌弱小。”

    他顿了顿,眼神认真了一些:“如果以后遇到了陷入困境的虫或者虫崽,请力所能及地给予他们一点帮助吧。”

    商户充满激情:“是的,先生,遵从您的指示!”

    离开杂货铺之后,他们相伴而行,议论纷纷。

    “我的爷爷就是在这条路上摔断了腿,年纪又大,飞不动,只能一直拄着拐杖。”

    “别说老家伙们了,又不是所有雌虫都是B级C级,我们这些普通的低等级虫,走起路来也很费力。”

    “没想到我们西区的街道也能有翻修的这一天,以后的生意说不定都能好起来不少!”

    “那位先生是真的在为我们西区考虑啊!”

    “如此强大,却又如此心善。”

    “如果是这位先生掌管西区的话,我们的生活说不定真的能好起来!”

    他们看着彼此,长年累月挣扎在尘埃里的面孔,忽然都焕发出了一种希望的神采。

    “希望这位先生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强大,要是能把螃蟹帮也赶走就好了。”

    “还是不要做那么远的梦了,螃蟹帮可是有军火库的,先生毕竟势单力薄,能护住我们两条街就已经很好了。”

    “管他呢,今晚我就梦这个!”一个小老板愤愤把烟扔到地上,“要是先生真能取代螃蟹帮,那我还攒什么钱买船票。黑市能有秩序,我干嘛还挤破头去中央星!”

    商户们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有的附和道:“对啊,还当什么偷渡客,那能有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他们西城区有了这样一位先生,以后的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第82章 和平交涉 翻译:上门踢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前来投靠的商户越来越多。小小的杂货铺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得像是在过节。

    “先生,我们也愿意遵从您的规矩,请赐予我们一条手链吧。”

    “这是我们西四街的一点小小心意。”

    “先生, 请您庇佑我们——”

    数不尽的金条和星币塞到了柜台上, 很快就多得溢了出来, 叮叮当当地落在地板上。阿克曼见此情形, 不得不提前关闭店门, 将络绎不绝的来客挡在门外。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阿克曼板起脸, 像赶小鸡似的挥着手, “伊文先生需要休息了。”

    商户们立即恭恭敬敬地鞠躬倒退,临走前还不忘将钱袋和金匣整齐地码放在门口:“好好,先生好好休息,阿克曼, 那这些钱麻烦你先收着, 我们就不打扰了。”

    店门哐当一声完全合拢,连遮光帘也拉了下来。伊洛恩长舒一口气, 瘫在椅子上。光洁的地面上堆满了木箱和钱袋子, 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整间杂货铺似乎都变成了一个藏宝洞,处处闪闪发光,金光灿灿。

    伊洛恩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原来有钱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啊。”

    露比正坐在钱堆上, 晃着小腿,快乐地数着星币。听到他的话,疑惑地望了过来:“为什么有钱会麻烦呢?先生,我们有了多多的钱, 就可以随便买东西啦,这样不好吗?”

    伊洛恩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收下这些钱,就意味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想要对得起大家的信任,并且照顾好大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露比似懂非懂:“先生要像照顾我一样照顾大家吗?那确实很麻烦的。”

    阿克曼轻哼一声:“这有什么麻烦的,真正麻烦的还在后头呢。”

    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木箱,一向从容散漫的神情变得凝重:“外界的传言把你传得神乎其神,可是实际上,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而且身边唯一的战力也只有一个露比而已。”

    露比立刻从钱堆里蹦出来,把小拳头挥得虎虎生风:“没关系,露比会保护好先生!一定会打赢他们的!”

    伊洛恩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翘起的发梢:“露比,你还太小了,应该好好读书,和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耍,而不是整天想着打打杀杀。”

    阿克曼叹了口气:“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事情恐怕已经由不得你了。如果只是一两条街道还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前来向你投诚的商户越来越多,就意味着你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迟早要和其他帮派发生摩擦。”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伊洛恩忧心忡忡地问。

    “谈判。”阿克曼道,“你可以主动跟附近的帮派进行交涉,能够合作最好,不能合作的话,就和他们划分清楚势力范围,确保井水不犯河水。”

    他看向伊洛恩:“这样一来,至少在你暂住期间,应该能够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与此同时,几个街区外的废弃仓库里。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库房中回荡。缠着绷带的混混头子被这耳光打得踉跄后退,咳出了一口血沫,伤势雪上加霜。

    动手的是一个刀疤脸雌虫,他一双胳膊肌肉隆起,狰狞的刺青纹样随着动作而蠕动,仿佛活物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他朝着混混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你们这帮废物玩意,连个外来户都收拾不了!真是给我们西区丢脸!”

    混混头子完全不敢还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老大,真的不是我们不努力,他们那里有个厉害角色……”

    “厉害角色?真要是那么厉害,会愿意窝在西区这破地方?去大老板那当保卫都比开个破店强多了。”刀疤脸嗤笑一声,斜眼看着缩在墙角的一群混混,“估计是哪个退役军雌跑来这里虚张声势,也就能吓唬吓唬你们这种小虾米了!”

    浑身挂彩的混混们唯唯诺诺,连忙挤出谄媚的笑容:“老大威武!我们怎么能敢和老大相比?螃蟹帮才是西区最大的帮派!老大您一直是我们仰望的高峰!”

    刀疤脸得意地哼了一声。

    站在他旁边的小弟犹犹豫豫,却还是凑近提醒道:“可是老大,昨晚那几个B级的通缉犯去挑战那位先生,据说也都被打败了……”

    “闭嘴!”刀疤脸一把推开他,从鼻孔重重地哼气,不屑道,“那帮莽夫就知道肉搏,连热武器都不肯用,才会被一个雌虫按在地上打。咱们可就不一样了!”

    另一个手下顿时会意,立即扯开墙上蒙着的黑布,一排排锃亮的枪支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冷光。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刀疤脸随手抄起一把改装过的脉冲炮,阴森森地一笑:“要是那家伙敢跑到我们的地盘来放肆,那就看看是他的拳头硬,还是咱们的炮弹硬!”

    咚、咚。

    两声轻叩落在紧闭的铁门上,声音回荡在寂静的仓库中,显得格外突兀。

    在场的所有虫族,不管是螃蟹帮帮众还是小混混们,全部静下声音,齐刷刷地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请问,”门外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这里是螃蟹帮吗?”

    这声音明明柔和得如同春风,却让仓库内的气温瞬间降到了冰点。

    混混们彼此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像是受惊的鹌鹑一样紧巴巴地挤作一团。趴在地上的混混头子也连滚带爬地扑到刀疤脸脚边,颤抖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裤腿:“老、老大……是那位先生!他、他来了!”

    刀疤脸脸色一变,猛地一挥手,刹那间,帮众们抄起武器,手脚麻利地上膛,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大门。

    刀疤脸也将那把脉冲炮扛上肩头,冷笑道:“居然大白天的就上门来踢馆,真是活腻了。”

    门外隐约传来对话声:

    “他们好像不在家,我们要不先回去吧。”

    “先生,我听到里面好像有动静。”这声音低沉浑厚,像是一道闷雷,震得铁门微微颤动。

    刀疤脸一声暴喝:“就是现在!”

    脉冲炮喷出的光柱如同一条蓝色巨龙,咆哮着直扑大门而去!

    厚重的铁门顷刻间如同纸片般粉碎,刀疤脸狰狞的笑容在炮火映照下如同恶鬼:“竟然敢跑到我们螃蟹帮的地盘上来挑衅,今天就送你们上路!”

    烟尘散去,露出坐倒在地上的两个身影,依稀还在微微晃动。

    伊洛恩及时被露比挡住,却仍然被爆炸的余波震得不住咳嗽,一抬头,看见仓库里全是黑洞洞的枪口,眼眸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等等,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挑衅的!”

    露比立刻展开绿色的虫翼,将他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身后:“先生危险!”

    刀疤脸歪嘴一笑,又抄起一把机关枪,打了个响指:“开火!”

    握着武器的帮众们扣下扳机,整齐发射!

    “轰轰轰!”

    无数的弹药朝着伊洛恩和露比的方向喷涌而出,瞬间激起一片炫目的赤色火焰,将他们两个的身影完全淹没。

    刀疤脸端着机枪疯狂扫射,发出张狂的狞笑:“哈哈哈!傻大个,带着你家先生一起下地狱吧!”

    震耳欲聋的枪响连绵不绝,炸开的烈焰扭曲了空气,冲击波将仓库所有的窗户几乎全部震碎。躲在角落的混混们抱头鼠窜,狼狈地躲避着乱飞的玻璃碎片,被震得两耳嗡嗡,差点尿了出来。

    “这、这样的火力……”一个混混牙齿打颤,“就算是A级雌虫也得被打个半残吧……”

    他们惊恐地对视着,全都心有戚戚。

    果然还是螃蟹帮心狠手辣,上来连个预热也没有,直接就开始炮轰。以那位先生的温文尔雅的做派,怕是根本适应不了黑市这边血拼的节奏,这次八成是要栽了。

    螃蟹帮的帮众们全都身经百战,经验老辣,尽管己方的火力占据优势,却也丝毫不敢懈怠,直到把子弹全部打完这才渐渐停手。

    枪声渐渐停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气味。刀疤脸也心满意足地放下发烫的机枪,眯眼望向门外。

    透过浓密的烟尘,隐约可见一个趴伏在地的漆黑身影,刀疤脸顿时咧开嘴,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什么神秘先生,什么无敌打手,也不过如此!”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哈哈大笑,“到了我们螃蟹帮面前,还不是一个照面就被打趴下了!”

    外面都传说他螃蟹帮在西区的地位不保,说商户都背叛了他,说他早晚得给这位神秘先生让位。刀疤脸听来听去,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这回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感觉浑身都轻快了。

    从此以后,大家都会知道谁才是西区真正的老大!

    他阴暗地想着之后要如何报复那些墙头草的商户,盘算着如何割一大把韭菜,浑身的血液都因兴奋而沸腾起来。

    他看了看趴在自己脚边、像条死狗一样的混混头子,粗暴地踢了这窝囊废一脚,喝道:“行了,去给你们那位亲爱的先生收尸吧!”

    仓库外,焦黑的土地上冒着缕缕青烟,浓郁的硫磺气味让混混们几乎睁不开眼,喷嚏声此起彼伏。

    他们捂着口鼻,等到面前灰黑色的浓烟渐渐散去,这才战战兢兢地向前挪动。

    被炮弹洗礼过的空地凹下去一个深坑,到处坑坑洼洼,寸草不生。一个身影蜷缩在凹坑的中央,身上乌黑一片,似乎已经被烤焦了。

    “该、该不会真死了吧?”

    “毕竟是那种火力……”

    “可能连防护罩也来不及开,这下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们窃窃私语着,却忽然看见凹坑中的那对焦尸微微动了一下。

    接着,高大威猛的绿发雌虫从地上缓缓直起身体,像一只刚刚洗完澡的大棕熊,用力甩了甩身体。深绿色的长发抖落无数灰尘,焦黑的尘土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毫发无损的小麦色肌肤。

    被他护在身下的伊洛恩同样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除了脸上沾了些黑灰以外,似乎连根头发丝也没少。

    微风吹过,螃蟹帮的帮众们目瞪口呆,集体石化。刀疤脸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一双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这、这不可能!”

    他瞳孔地震。

    怎么可能……这两个虫居然没死?

    而且不仅没死,甚至身上连一点伤口都没有?这怎么可能?这像话吗?!

    刚才那么多炮弹,足以轰平一栋楼,把装甲车都打穿!这两个雌虫怎么可能……怎么会……

    刀疤脸的三观正在逐渐崩塌。刚才那些精心准备的杀招和狠话,似乎全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露比低下头,看着伊洛恩灰扑扑的样子,一双绿眼睛里顿时盈满了泪水,哽咽道:“先生,你受伤了。”

    伊洛恩连忙拍拍自己的衣服,示意自己没事:“我没有受伤,露比,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一点事也没有哦。”

    “不。”露比握住伊洛恩手腕,那里有一道几不可见的擦伤。晶莹的泪水顺着沾满黑灰的脸颊滚落,冲出两道明显的泪痕,“先生受伤了。”

    他转过头来,一瞬间杀气四溢。

    露比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翠绿的眼睛充满血丝,似乎即将失去所有理智:“你们……竟然敢对先生做这种事……”

    刀疤脸立即感到大事不妙,慌忙道:“不不不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听我解释!”

    露比却充耳不闻,他弯腰抓起地上散落的弹头,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怒吼道:“你们这些坏蛋!”

    咻咻咻!

    投掷而来的子弹甚至比枪□□出去的速度还要快,呼啸着落回仓库,几个反应慢的帮众还没来得及开启防护罩,就被自己射出的子弹贯穿了肩膀,惨叫着倒地。

    这一变故简直超出他们的认知,所有虫族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想起来给枪重新上膛,哆哆嗦嗦地下意识想要反击。

    刀疤脸一回头,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不不,别这么做,快停下!”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快,快开防护罩!”

    然而此时,他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而那边的露比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硬生生拔起路边一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树干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在空中抡出一道巨大的弧线。

    “不许你们——”树干划破空气,发出恐怖的尖啸,“——再欺负先生了!”

    轰!!!

    巨树横扫千军,裹挟着无数散落的子弹,以及露比狂暴的力量,一往无前,如同雷神之锤一般,重重砸在了仓库的墙壁上。

    仓库的钢筋结构在这恐怖的力道下瞬间变形,坍塌,如同一只纸糊的灯笼。

    紧接着,连锁爆炸的火光骤然迸射开来,在原地升起了一团巨大的蘑菇云。

    “轰隆——”

    第83章 蒸蒸日上 让您的名声响彻全宇宙!……

    螃蟹帮的弹药库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爆炸, 方圆十公里内均有震感。

    整个西区几乎都被惊动了。当附近的居民和商户们循声赶来查看情况时,就看见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螃蟹帮全员像腊肠一样被高高地挂在路灯上,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此刻肿得像猪头,浑身上下破破烂烂, 奄奄一息。

    议论声轰然沸腾。

    “我没看错吧?这是……螃蟹帮?”

    “他们不是一向号称西区最强的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今天上午还听说他们放话要对付那位先生, 没想到……”

    “结果反被收拾了?哈哈哈, 真是活该!”

    “看来我们西区还真是要易主了……”

    挂在最高处的刀疤脸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听见下面这些议论声, 更是怄得差点又吐出一口老血。

    他错了,他就不该对那个先生起什么坏念头的。那位先生的实力怎么样尚且不知道, 但他身边的那个绿毛打手是真的怪物!

    想到自己被当成沙包抡来抡去的恐怖经历, 刀疤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像他这样的B级雌虫,已经能对普通的冷兵器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了,却依然在轰炸中被搞得遍体鳞伤。那个叫露比的家伙,究竟是怎么能做到在脉冲炮炮轰之下全身而退的?

    刀疤脸想起那个荒谬的市井传闻, 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难道说, 该不会,真的是……S级?

    他的内心开始疯狂尖叫。

    你有这样的S级进入黑市, 你怎么不早说啊!!!

    这根本就不是他西区要不要易主的问题, 这是整个黑市都要发生大动荡的问题了!

    然而下方的围观群众却根本不知道他这样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几个机灵的小混混靠着及时滑跪,侥幸逃过一劫,此时心有戚戚, 躲在群众之中卖力地带节奏,让话题越来越偏:

    “据说听说那位先生会用手链赐予力量!”

    “没错,我亲眼看见那个绿发打手就戴着红绳手链!”

    “真的假的?竟然是力量增幅器吗?”

    “不太清楚,但是既然能以一己之力把螃蟹帮打成这样, 想必那位先生一定有些特别之处。”

    “难怪这么厉害!”

    听着这些声情并茂的传说故事,围观群众的眼睛越来越亮,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掏钱袋数积蓄了。

    “听说他会把收集来的定金都拿来给我们西区的街道修路,而且很在意规矩。如果是他来管理西区,那我们的日子说不定真能好起来。”

    “我的天哪,现在排队买一条手链还来得及吗?”

    “现在根本就没有现货,只能预约,就算是交定金都得排长龙。”

    “阿克曼老哥的杂货铺早就关门了,今天估计是不会再接待了,你还是等明天再去吧。”

    “走走走,还看什么热闹,赶紧回家攒钱去!”

    螃蟹帮的帮众们:“……”

    挂在路灯上的帮众们面面相觑,他们回想起在露比的手腕上看见的红绳,内心疯狂动摇。

    该死的,那条手链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啊?

    一个小弟悄悄压低声音:“老大……要不我们也……”

    “闭嘴!”刀疤脸咬牙切齿,脸色青白交加,但是心中却疯狂动摇。要是早知道这样……如果他早点去求一条手链的话……

    只要能提升实力,就算暂时低头也不丢脸!

    螃蟹帮的帮众们被挂了一天,伊洛恩和露比一战成名,自此彻底在黑市名声大噪。

    防护手链的价格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飙升,一旦鉴定为“杂货铺正品”,便能在地下拍卖会上炒到天价。

    一群小混混靠着倒卖手链狠赚了一笔,一下子富得流油,觉得对伊洛恩的进贡实在是太划算的一笔买卖。

    “头儿,我们发了!”

    混混数着刚到手的星币,眼睛都变成了金钱符号,青紫交加的脸上神采奕奕:“这哪里是手链,这简直是天上掉钱啊!”

    “嘘!小声点!”混混头子紧张地东张西望,然后压低声音偷笑道,“还好我们在螃蟹帮开火的时候没有插手,不然现在可能也挂路灯上了,哪里还接得到这泼天的富贵,嘿嘿。”

    一个混混摸着下巴,灵光一闪:“哎,等等,如果全都靠先生手工制作的话,产量是不是有点跟不上?”

    “我们要不要去帮他做手链?”

    “这种手工活我可搞不来呀。”

    混混们面面相觑,忽然灵光一现。

    “对了!不是还有螃蟹帮吗!”

    “如果能用劳动改造换取免于挂路灯的资格,螃蟹帮一定会很乐意的吧。”

    他们顿时兴致勃勃:“走!我们去找先生!”

    伊洛恩对于外界的变化一无所觉,他正忙着安慰哭唧唧的小虫崽。

    “呜呜哇,先生,对不起。”幼崽形态的露比扯着嗓子号啕大哭,“露比没用,没能保护好先生……”

    “我真的没有事。”伊洛恩抱着他轻轻摇晃,在屋里走来走去,温柔地拍着他的脊背,“真的,而且我也已经擦过药水啦,这点伤口一点都不痛哦。”

    露比抽抽搭搭地把脸埋进伊洛恩肩头,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要是露比能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我们露比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要不是有露比保护我,我可能都回不来啦。”伊洛恩用脸贴了贴他湿漉漉的脸颊,“谢谢露比。”

    露比的眼泪还是吧嗒吧嗒落个不停,他打了一个哭嗝:“露比再也不想见到那些坏蛋了,他们好可怕……”

    阿克曼:“……”

    阿克曼从报纸后抬起头,看着头条图片上螃蟹帮全员挂路灯的惨状,推了推单边眼镜,真诚询问道:“是这样的可怕吗?”

    伊洛恩一边哄着露比,一边苦笑着对他解释:“露比口中的可怕,大概就是像在家里发现了一只老鼠那样吧……”

    所以才会一边尖叫着好可怕,一边用混子疯狂击打,最后还要挂起来风干,杀鸡儆猴,好让其他的老鼠再也不敢过来。

    伊洛恩虽然不想这么高调,但是看露比实在是吓坏了,也只好先由着他开心,就当哄小孩了。

    阿克曼沉默片刻,恍惚地颔首:“很好的比喻。”

    一群B级雌虫在露比面前就像一群老鼠,好极了。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和平方案?”老雌虫喃喃道,“把所有帮派都打服?”

    伊洛恩汗颜:“呃,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守住了这里的和平,对吧?”

    阿克曼:“……”

    很好,和谈是没有的,但他们依然获得了一种新的和平与宁静,这怎么不算一种殊途同归呢?

    阿克曼看了看报纸上的描述,又看看哭个不停的露比,问:“回来检查过了吗?露比身上有没有受伤?”

    伊洛恩轻轻摇头:“没有,只是背上有一点淤青,已经擦过药油了。”

    他怕阿克曼不放心,便小心地撩起露比的上衣,露出幼崽细嫩皮肉上微不可见的一点青紫痕迹。

    “你是说……露比被他们开枪扫射,在那种火力覆盖下,就只留下了这点痕迹吗?”阿克曼的声音有些发飘,“完全没有掩体,就硬扛的?”

    伊洛恩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也没有想到他们连话都不说就开火了,早知道我应该带着露比先躲起来的。”

    他满心愧疚:“都是我不好。”

    “先生才没有不好!”露比立刻用小手擦干净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反驳道:“是那些坏蛋不讲道理!”

    伊洛恩苦笑着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温声道:“下次我一定会注意,在和其他帮派谈判之前,一定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阿克曼:“……”

    阿克曼表情麻木:“大概率没有下次了。如果露比真是S级的话,黑市没有任何帮派会是你的对手,你俩收拾收拾,准备直接对上大老板或者星盗团吧。”

    伊洛恩:“……”

    伊洛恩干笑两声:“我觉得,这大概还是不行的吧。”

    他对大老板的势力没有概念,但是对于星盗团的作风还是有所了解的。扪心自问,如果有得选的话,伊洛恩是真的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米拉了。

    他将露比放到椅子上,为幼崽轻轻梳理脑后的头发,扎成一个漂亮的麻花辫:“我并不想招惹他们,只想过一点平静简单的生活而已。”

    阿克曼的声音低沉下来:“你也最好是能低调一点,守住西区就足够了。要是势力继续扩张下去,早晚要被大老板和星盗团盯上的。而且你还是个雄虫,对面三个S级凑在一起,露比恐怕是保不住你的。”

    伊洛恩满脸苦哈哈:“……我这不是一直戴着伪装吗。”

    他旋即想起什么:“对了,希达还没有回消息吗?”

    阿克曼摇摇头:“没有,我今早才检查过,没有收到他的任何回复。不知道他忙什么去了。再等等吧。”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伊洛恩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思绪纷飞。如果在这个地方继续停留下去,那么他就得做一些更长远的规划了。

    一直依靠露比的暴力是不行的,他们得想办法做点正经事,不然可就真的变成地头蛇了。

    现在还能够依靠他做手链来获得一些收入,可是等他离开之后,露比和阿克曼又该怎么办呢?

    这时,露比终于哭够了,他抓着伊洛恩的衣摆,抽抽搭搭地小声说:“阿克曼伯伯,露比想吃鸡腿。”

    阿克曼严肃的表情立刻融化,起身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好,给我们的小英雄烤一个最大的鸡腿,给你好好补补。”

    伊洛恩又抽了几张纸巾,帮露比擦干净满脸的眼泪鼻涕,轻声说:“我们也下去帮伯伯一起做饭吧。”

    露比乖乖点头,瓮声瓮气地应道:“嗯!”

    结果他们前脚下楼,后脚混混们就找了上来,殷勤的满脸堆笑。

    “先生,您的手链现在可是有价无市!”混混头子从绷带中露出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嘿嘿直笑,“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呀!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扩大经营?”

    伊洛恩有些无语,他举了举怀中的露比,无奈地说:“如你们所见,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

    “当然当然!”混混们点头如捣蒜,“像您这样日理万机的大虫物,怎么能亲自做这些粗活呢?”

    他们神秘兮兮地凑近,开始苍蝇搓手:“所以我们有一个好主意——不如让螃蟹帮来为您排忧解难吧。”

    伊洛恩微微诧异,连露比也转过头,眨巴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看着他们。

    混混们被这双翡翠般的眼睛看得差点PTSD,但回过神来,便只当他是那个大块头的弟弟,暗自嘀咕这兄弟俩长得真像。领头的赶紧继续游说:“您看,螃蟹帮那么多人手,闲着也是闲着……”

    “场地我们也帮您看好了,后面那个废弃仓库就很合适,正好改造成生产车间!”

    “这样一来,他们负责生产,我们负责销售,大家都有了一份正经工作,您也解决了燃眉之急,这岂不是非常划算?”

    “还能给您制造更多的收入,让您的名声响彻全宇宙!”

    伊洛恩对于称霸宇宙并没有兴趣,但是听他们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有些心动。

    如果真的能按照这群混混说的去做,那么这些不务正业的虫族都有了生计,阿克曼和露比也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生活都能更加有保障。

    而且看这群混混能说会道又会来事的样子,让他们当销售的确非常合适。

    唯一的问题就是螃蟹帮了。

    伊洛恩有些犹豫地问:“但是,螃蟹帮真的愿意做手链吗?”

    “愿意!绝对愿意!”混混们拍着胸脯保证,“嗨!先生您就放心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求之不得!”

    ——才怪,那群家伙其实是被打怕了。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先生的面说。

    伊洛恩看着怀中的露比,小虫崽眨眨眼睛,昂起小脸,奶声奶气道:“先生,露比也会帮忙的!如果他们学不会,露比就去教他们。”

    他挥舞着小拳头,一脸认真:“如果他们学不会,露比就……嗯……”

    伊洛恩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发顶:“好好,我们露比最厉害了。”

    有了伊洛恩和露比的点头首肯,手链工坊就这么红红火火地开了起来。

    这个便宜的小东西意外的十分畅销,凭借着伊洛恩和露比一战成名的底气,再加上混混们三寸不烂之舌,销路四通八达,大量的订单如雪花般纷至沓来,一下子成为了黑市的爆款商品。

    工坊里,刀疤脸和他的帮众们日夜三班倒,累得快要吐血。

    这群昔日的恶霸们挂着石膏、缠着绷带,却丝毫不敢懈怠,每做完一条手链,就要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坐在门口的绿色身影。

    “快点!”成年形态的露比挥了挥拳头,吓得帮众们一个激灵,“不可以偷懒哦!”

    螃蟹帮:“……”

    他们只能跟打了鸡血一样,继续拼命干活。

    与此同时,西区那破破烂烂的街道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崭新的水泥路一天天延伸,道路两旁商户们自发地挂起了彩旗。每到傍晚,虫崽们在道路上追逐嬉戏,竟然也有了几分市井的烟火气。

    伊洛恩和露比彻底在黑市打响了名号,而且凭借着商户们口口相传的称颂,迅速建立起超高口碑,确立了他们在西区的地位。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间已经是伊洛恩来到骷髅星的第五天。

    阿克曼发给希达的那条讯息,却如同石沉大海,至今没有任何回音。

    第84章 复仇 伊:我的雌君非常理智

    又是一天清晨, 天光乍亮。

    杂货铺的店门还没有打开,早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漏下一星半点的模糊光影。清冷的空气中隐约漂浮着一股烤面包的香味,混杂着煎蛋的浓郁油香。

    伊洛恩打着哈欠, 楼梯依然在他脚下吱呀作响, 下楼时, 他照旧听见了老式收音机略带沙哑的声音。

    “各位听众早上好, 现在是骷髅星早间新闻……”

    阿克曼见到他的身影, 便从橱柜里又拿出一只盘子,懒洋洋地招呼道:“起来了?那位小祖宗呢?”

    伊洛恩笑着拉开椅子:“早上好。露比还在休息, 让他多睡一会吧。待会我来准备他的早餐。”

    阿克曼手腕一抖, 游刃有余地将平底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道:“的确,这两天他一直在店里和作坊两边跑,还要装出一副成年的大虫样子, 实在是把他累坏了。”

    伊洛恩接过阿克曼递过来的面包片, 眉眼弯弯:“只要他玩得开心就好。”

    他轻轻咬下面包片的边缘。满口酥脆,蓝莓酱的酸甜香气在口腔中融化, 非常美味。

    收音机的信号似乎不太好, 开始发出滋滋的杂音:“……星盗团首领米拉……发布天价悬赏……寻找目标雄虫……赏金高达……一百亿星币……”

    听到米拉的名字,伊洛恩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奈何收音机信号实在不给力,播报的声音断断续续,阿克曼摆弄了一下天线, 结果噪音却变得更多了。

    他啧了一声,索性直接扭动旋钮,换了另一个频道。喇叭中飘出悠扬的古典乐曲,这次倒是稳定了很多。

    阿克曼将收音机推到一边, 半开玩笑地道:“看来我这辈子是没发财的命了。一百亿啊……听到个开头就没了。”

    骷髅星的科技水平十分有限,或者说,是受到了一些限制。像阿克曼这样的普通居民,能接触的信息渠道少得可怜。像终端和网络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一定的钱或者地位,是根本碰不到的。

    伊洛恩也没听见悬赏的内容,但他的好奇心并不旺盛,只是捧着温热的陶瓷茶杯,微微笑了笑:“大概是在告诉我们不要好高骛远,毕竟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报酬越多,背后的风险也就越大。”

    阿克曼将金黄的煎蛋盛进盘子里,道:“可不是吗,那帮星盗烧杀抢掠那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真是不可小觑,他们随手扔出的一点零头,都够我们这样的平民过几辈子了。”

    伊洛恩深有同感:“是啊,真是太有钱了。”

    即便现在他靠着金条和贩卖手链的收入,也算是有了上百万的身家,但是对比米拉随手抛出的悬赏数字,也仅仅只是九牛一毛。

    伊洛恩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笔账,如果按照以前一条手链两星币的市价,那他就算是不眠不休的编一辈子,也挣不到这笔悬赏的一个零头。

    想当初他欠下了两个亿的医疗债务就不得不卖身还债,而诗因当时名下的财产加起来一共有几十个亿,在他看来已经是只能仰望的富裕了,结果没想到米拉出手还能更加豪阔。

    一百亿啊,真是个天文数字。

    把他卖了都值不了这么多钱。

    阿克曼解开围裙,也在桌前坐了下来,自言自语:“不过一出手就是一百亿,也实在少见,就算是买军火也没见他们这么大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雄虫,能让这群亡命徒如此疯狂。”

    他瞥了伊洛恩一眼,而伊洛恩恍若味觉,仍然只是嚼着面包片,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吧。”

    阿克曼意有所指道:“被星盗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接下来绑架雄虫的案件可能会更加频发,你可要保护好自己。”

    伊洛恩:“……”

    好吧,泼天的富贵是与他无关的,他是只负责纯纯倒霉的那一个。

    他差点被面包屑呛到,只能咳嗽着干笑两声:“没关系,我还有露比呢。”

    阿克曼道:“别太乐观,星盗团可不是街边的地痞流氓可比的,里面的成员最低都是B级,甚至还有两个S级雌虫坐镇。露比虽然实力不俗,但毕竟心智不成熟,你还是小心为上。”

    听到两个S级,伊洛恩的心中微微一动。

    这两个S级雌虫,会不会就是米拉和鲁瓦?

    他也没见过别的几个星盗,不过看鲁瓦抢船逃跑的时候,那些星盗在他面前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应该等级都不如他。

    而他还记得在手术室的时候,鲁瓦和米拉打得惊天动地,不仅能够徒手握刀,还能用头把地板砸裂,也没见到什么伤口,身体素质应该很强悍。

    伊洛恩垂下眼睫,心想,不知道那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又被抓住的话,那孩子还会救自己出来吗?

    想到之前的那段经历,伊洛恩的心情难免又变得有些沉重,他叹了口气,见阿克曼朝他望来,又振作精神,试图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还是在星盗团那里认识乔格的。”

    虽然开端经历和结局都很地狱就是了。

    阿克曼却是一愣,餐刀叮当一声,落在了盘子上。

    头发花白的年长雌虫瞳孔骤缩,看向伊洛恩的目光几乎是悚然的:“你说什么,在星盗那里认识的乔格?”

    伊洛恩被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不明白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大,迟疑道:“是,是啊。当时我和他都被关在冷藏室里,米拉想把我们做成药剂,不过没成功。”

    阿克曼的脸色更加惨白,几乎瞳孔地震:“你们怎么会落到星盗手里?不,你居然还逃了出来,这简直是奇迹……乔格呢?他有没有事?”

    伊洛恩勉强笑了一下,声音渐低:“虽然我把他带出来了,但是他年纪实在太大了,终究还是……没有办法。”

    阿克曼豁然起身。

    老旧的木椅刮擦地板,发出尖锐噪音。伊洛恩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结巴道:“怎、怎么了吗?”

    “乔格……死了?”阿克曼几乎失魂落魄,他又缓缓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复杂,望着伊洛恩的时候,又透露出一股哀伤,“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呃,抱歉……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伊洛恩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剧烈的反应,心里有些发怵。

    他的骨子里还是有着避讳死亡的习惯,觉得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毕竟总不能上来就和人家寒暄,说:嗨,咱们聊聊某某是怎么死的吧。

    那也太不吉利了。

    但这一次,他似乎是判断失误了?

    伊洛恩看着阿克曼惨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吗?”

    阿克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从怀里拿出了那只陈旧的通讯器。

    按亮屏幕,通知栏依然空空如也。

    最后一条发出的信息孤零零地躺在消息列表里,右下角的小字依然是“未读”。

    “伊文,我们等不到希达的回复了。”阿克曼单手撑着额头,沉重地叹了口气,“如果乔格已经死了,那希达也不会在这个世上多加停留的。”

    伊洛恩呆呆地看着他:“什么意思,我,我不明白……”

    阿克曼沉吟一会儿,才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虫族的一个普通家庭中,诞生了一枚双黄蛋。

    这种蛋成功孵化的概率极低,通常情况下,只能孵出来一个存活的虫崽,或者两个死胎。但是奇迹降临在了这颗蛋上,一对兄弟同时破壳而出——一个雌虫哥哥,一个雄虫弟弟。

    然而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雄虫的身体素质一般也就算了,这个双胞胎中的雌虫也体弱多病,从一出生就被划分为最低等的E级,基本等同于虫族中的残废。

    但即便如此,他的雄虫弟弟依然很爱他。

    这个小雄虫为了保护自己的哥哥,一哭二闹三上吊,装病发疯卖可怜,总之十八般武艺用尽,总算是把病弱的雌虫兄长留在了家里,相伴长大,一直到了成年。

    雌虫的衰亡期并不能依靠直系血亲的津液,因此,他的哥哥不得不向其他的雄虫寻求帮助。

    他们兄弟俩共享了同一张脸都生得十分美貌,从小便获得了无数关注。靠着这样的容貌,再加上努力打工攒下的积蓄,哥哥终于成为了某个雄虫的雌侍。

    弟弟在家里等啊等啊,期盼着兄长顺利度过衰亡期,并回家和自己相见的时候,结果三天过去,却只等来了哥哥的死讯。

    “哦,你说跟你长得一样的那个雌虫?他早就死了。”阿克曼模仿着那股高高在上的口吻,声音变得尖锐而冷漠,“——稍微玩玩就受不了了,扫兴的要命,这种E级雌虫,有什么活在世上的必要?要不是脸长的还行,我连雌侍的位置都不会给他。”

    伊洛恩:“……”

    伊洛恩脸色苍白:“等等,那个雄虫,就这么随便杀了一个雌虫吗?这……也太无法无天了,乔格应该可以起诉他的吧?”

    阿克曼扯了扯嘴角:“阁下,不管是在其他星球,还是在黑市,乔格都没办法起诉一个玩死雌侍的雄虫——毕竟成为雌侍,就意味着成为了某个雄虫的附属品,即便是死了,乔格都要不回亲哥哥的遗体。”

    伊洛恩目瞪口呆,忽然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喃喃:“可是这也太不公平了。乔格就这样失去了他的哥哥……他怎么能接受?”

    阿克曼神色淡淡,平静地叙述道:“所以,从此以后,乔格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乔格开始报复性地不断绑定低等级的雌虫,D级,E级,这些在虫族评价体系中被判定为“不合格”的雌虫,在乔格的帮助下,度过了他们的衰亡期。

    而且,乔格并不和这些雌虫定下任何契约关系。他不要雌君,也不收雌侍,只和那些被绑定的虫交换联络方式,承诺在有生之年,都会一直帮他们延续生命。

    阿克曼再次取出了那枚陈旧的琥珀色徽章,和伊洛恩带来的那枚放在一起。二者之间的花纹几乎一模一样,却在边缘处完成了完美的衔接,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阿克曼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你所见,我就是其中之一。这一百多年来,我也只见过乔格几次,而且根本不知道其他同伴都是谁。因此,我们只通过这个徽章来确认彼此的身份。”

    他抬眼看向伊洛恩:“所以,当我发现一个雄虫拿着这枚徽章的时候,真是十分惊讶。”

    伊洛恩恍然大悟:“所以,希达送给我这个,是希望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是这样没错。”阿克曼自嘲一笑,“虽然我们都只是被社会抛弃的‘残次品’,散落各地,但是也有些自己的门道,再加上数量众多,说不定就能派上一些用场。”

    伊洛恩却皱起眉头:“可是我记得,希达是乔格的雌君?他也是D级吗?”

    阿克曼摇了摇头:“不,希达是B级。”

    伊洛恩睁大眼睛:“诶?这个等级,好像不低了吧?”

    阿克曼看向窗外,眼神变得深远:“是的,一般家世的雄虫如果能拥有B级雌虫做雌君,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情。所以,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愤世嫉俗,尖锐刻薄,又踽踽独行的一个雄虫,其实拥有着一颗温热良善的心,这样的秘密,是没办法隐瞒一辈子的。

    年纪轻轻,又充满活力的B级雌虫,在一次意外认识了乔格之后,便开始了火热的追求。

    阿克曼道:“但是那个时候,乔格已经将近一百岁了,生命已经过了一半。如果绑定希达,就意味着他至少会缺席希达四次衰亡期。所以,他拒绝了希达很多年。”

    但是年轻的雌虫不管不顾,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各种手段全都用了一遍,最终成功让乔格绑定了自己,并且顺利地结婚了。

    伊洛恩:“……”

    伊洛恩垂下眼睫,捧着已经开始变凉的茶杯,低声道:“听起来,这其实是一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

    阿克曼道:“是啊,乔格虽然嘴毒,但其实心肠很软。应该非常疼爱希达。甚至于,我觉得他说不定是主动去找星盗的。”

    伊洛恩猛地抬头:“为什么?”

    “因为星盗根本就不会抓老年雄虫,衰老的细胞的活性成分太少,根本就没办法做成药剂,可是乔格却不知道。”

    阿克曼苦笑道:“这个固执的老家伙,大概是想在生命尽头,把自己最后的价值都榨出来,让希达能活得更久一些。”

    空气一时间寂静无声,伊洛恩一瞬间被震撼到说不出话,只有乌黑的睫毛不断颤动。

    “但其实,有没有津液药剂都不重要。因为希达是没有办法离开他的。”阿克曼直视着年轻雄虫的眼睛,“伊文,你明白了吗?希达很可能已经随他而去了。”

    伊洛恩静了许久,才喃喃:“怎么会这样?”

    “我能为你提供的帮助有限,但是鉴于你和乔格的性情类似,我有一句忠告。”阿克曼握住他的肩膀,“伊文,你最好想办法联系你的雌君,不管使用什么办法都好,一定要抓紧时间。”

    伊洛恩却苦笑了一下,低声道:“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我们的情况和乔格他们不一样。我的雌君非常理智,也很清醒,他是不会做出那种傻事的。”

    阿克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你的雌君真的不会因为失去你而痛苦吗?”

    “不会哦。”

    伊洛恩闭上眼睛:“我的雌君,已经根本不想再见到我了。”

    ——

    中央星,首都郊区,可可家族庄园。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已经被黑压压的军舰遮蔽严实,地面被庞大无边的死亡阴影所笼罩,如同正在经历一场日食。

    无数的炮口对准中央的彩色糖果城堡,主炮充能的嗡鸣声在空气中震颤。全副武装的军雌们悬浮在半空,背后的虫翅完全展开,肩扛式脉冲炮全部蓄势待发,严阵以待。

    几个园丁躲在城堡的防护罩后,看着上方遮天蔽日的战舰,禁不住两腿战战,脸色煞白。

    “怎么会……连白银军团都没拦住他们……”

    “诗因是疯了吗?”

    “这怎么可能打得过……”

    突然间,庄园内部通讯频道的声音全部被切断,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震响。

    “布丁·可可。”

    诗因的嗓音如同极地的寒风,一瞬间席卷了整座庄园,森然冷意冻天裂地。

    “——出来受死!”

    第85章 罪罚 诗因:正在发疯,别惹

    糖果城堡中的气氛前所未有地肃穆凝重, 往日梦幻的彩色装饰,此时笼罩在阴影之中,仿佛变成了一场阴沉而诡异的噩梦。

    “家主!”

    一名黑衣雌侍踉跄着冲进书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脸上满是冷汗。

    “是蔚蓝军团……诗因带着整个舰队……已经把庄园包围了!”

    他瑟瑟发抖:“请家主迅速准备撤离, 在军舰的炮火压制下, 城堡的防护罩根本撑不了多久!”

    可可背对着门口, 轮椅停在窗前, 面具下的紫眸盯着窗外黑压压的炮口,委屈地开口:“白银军团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保护我?”

    白银军团相当于是中央星的近卫军, 也是可可家族的直属亲兵, 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允许被其他军团这样打上门的。

    另一名雌侍跪着挪近几步,声音颤颤巍巍:“被……被殷红军团拦在半路了。”

    可可蓦地回过头来,甜美的嗓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宝格利?这个蠢货跟着发什么疯, 是嫌指挥官当得太舒服了吗?”

    雌侍的额头抵着地面, 犹豫道:“现在民间舆论……都传是您害死了伊洛恩阁下,如今民怨沸腾……军部内部已经出现分裂, 殷红和蔚蓝两支军团都有脱离控制的迹象……”

    可可一把掀翻了桌上的彩色水晶摆件, 面具下的小脸气得几乎扭曲。

    “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连舆论都不会控制吗?!”

    雌侍们被碎裂的水晶砸中,却一声不敢吭,瑟瑟发抖道:“贝达,贝达阁下已经在努力了, 可是,可是收效甚微……”

    可可猛地喘了几口气,将口中的糖果嚼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不就是一个伊洛恩吗?这些家伙真是小题大做。”

    雌侍们面面相觑, 却只有苦笑:“家主,请您暂时避其锋芒,军部内部要是真打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可抿紧嘴唇,紫眸中的神色转冷。

    海莱家和嘉尔家的两个孽种,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真是烦死了。

    “准备空间跃迁装置。”可可望向天空上那道白金色的身影,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在风雨欲来的寂静氛围中,显得格外诡异,“我才不和疯子一起玩呢,就让诗因对着空地发疯好了。反正他心心念念的小雄虫,早就变成宇宙尘埃啦——”

    万米高空之上,诗因高高悬浮在舰队之上,身上的机甲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面甲将他的表情完全遮蔽,只露出护目镜中一双幽微的金色瞳孔,垂眸俯瞰下方的糖果城堡,像是在看一团垃圾。

    一道半透明的防护屏笼罩在城堡上方,在坚船利炮之下,脆弱得像是一只肥皂泡,显得单薄又可怜。

    耳机里只有沙沙的电流杂音。自攻破城堡的通讯系统后,里面就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发言,仿佛躲在里面的虫族都已经死了一样。

    无所谓,诗因本来就不在乎他们的回答。

    多了层防护罩,也只是攻克的时间长短问题。至于可可的任何反应,无论是负隅顽抗,还是跪地求饶,于他而言都毫无意义。

    就算可可现在跪着爬出来,用最凄厉的声音忏悔,对他痛哭流涕,伊洛恩也不会再回来了。

    “少将,主炮已经充能完毕。”副官的声音从专用频道传来。

    诗因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像冰:“全军听令,目标锁定。”

    在他下方,无数严阵以待的军雌端起枪炮,战舰的炮口也同步调整角度,数以万计的瞄准射线几乎将防护罩染成血红。

    频道中传出倒计时的提示音。

    “三。”

    黑压压的炮口开始泛起幽蓝的光芒。

    “二。”

    能量汇聚的嗡鸣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震颤。

    “一。”

    诗因的右手猛然挥下。

    “——开火!”

    刹那间,天地失色。

    数百道等离子主炮同时迸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光柱,所过之处,所有云层在急剧升高的气温下瞬间蒸发,灼热的能量束如同天神降下的雷霆,交错着朝地面上的城堡袭去。

    “轰——!!!”

    地面瞬间爆开一片巨大的爆炸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半透明的护罩摇摇欲坠,如同被石子击破的水面,能量冲击造成的涟漪层层叠叠不断扩散,最终让整个护照扭曲变形,像是一团被孩童肆意蹂躏的糖纸,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书房中的雌侍们面色惨白地望着这末日一般的景象,防护罩在炮火的冲击下,几乎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张蛛网。

    “缩小防护范围!”

    “快点,节省能量!”

    他们嘶声叫喊,手指颤抖着点击控制台上的按钮,直接放弃了外围区域,全力保护核心的城堡建筑。

    随着防护罩的收缩,城堡外围的糖果装饰在炮火的高温下瞬间汽化,装饰华丽的糖果拱门连一点残渣也没有剩下。那片精心打理的花园更是被冲击波直接荡平,变成了焦黑的深坑。

    雌侍们面如土色,纷纷跪倒在地:“家主!空间转移装置还需要5分钟才能完全启动,我们的防护罩根本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可可手指收紧,恨恨地掰断了一块巧克力:“废物!你们之前不是还说,这套防护系统就连核武器也能抵挡的吗?!”

    负责技术的黑衣雌侍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地看着光屏上飞快减少的数字:“家主,诗因至少带了半个军团过来,这种火力,就算是直接消灭十颗行星也绰绰有余……我们的能量已经快要用光了,最多还有45秒,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可可“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滑动轮椅:“真麻烦。算了,既然他们这么热情,那就让我和诗因小可爱来聊聊天吧。”

    他接过雌侍们递过来的耳麦,看着那仿佛死神一般凌驾于上空的舰队,打开开关,不紧不慢地说:“喂喂,是诗因小可爱吗?外面好吵哦,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的声音又甜又软,仿佛此时并非你死我活的硝烟战场,而是一场阳光明媚的下午茶会。

    嘶嘶的电流声在耳麦中响起,接着是诗因冷酷无情的声音:“可以。说出你的遗言。”

    “别这么凶嘛。”可可把玩着断裂的巧克力,紫眸中满满全是恶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关于伊洛恩的小秘密哦。但是你要是继续开炮的话,可就听不到啦。”

    诗因却没有半分犹豫,冷冷道:“我对于你知道的秘密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你非要说的话,那就死后再来托梦吧。”

    接着是他毫不留情的指令:“准备穿甲□□。”

    军舰的炮声渐渐停息,但取而代之的,是更令人胆寒的齿轮运转声——数百个炮口同时亮起猩红的光芒,标志着□□正在充能。

    一群黑衣雌侍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家主,我们的防护罩根本撑不住第二轮攻击!”

    可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将巧克力塞进嘴里,狠狠咬碎,这才按着耳麦埋怨道:“你干嘛这么生气?我只是帮你完成了计划而已呀,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诗因咀嚼着这两个字:“感谢?”

    冷若寒潭的金眸中杀气愈来愈旺盛,几乎像是泼了汽油的火堆,几乎能将视野中的一切焚为灰烬。诗因额角青筋暴起,手指几乎要掐入枪身,一字一顿地问:“你杀了我的伊洛恩,还想要我感谢你?!”

    “喂喂喂,别这么不讲道理嘛。”可可抗议道,“最开始想要杀他的,不正是你吗?”

    诗因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涌上他的脑海,飞行器,逃生舱,卡曼和洛卡斯……

    他以精神体的形态旁观着一切,并悄悄尾随在伊洛恩的身后,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如果,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他突然改变了决定……

    诗因的眸子忽然颤抖起来。

    “想起来了吗?对,就是你和他刚刚结婚的时候哦。”可可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幸灾乐祸,“很完美的谋杀计划,不是吗?”

    专用频道亮起绿灯,副官在等待他第二轮开火的指令。然而诗因张了张口,喉咙间挤出的声音却异常艰涩:“不……我没有……”

    “不要这么谦虚嘛。”可可笑眯眯地说,“谋杀未遂,难道就不是谋杀了吗?”

    “这样完美的计划,怎么能藏起来独自欣赏呢?当然要让所有参与者全都知道,这样才比较有趣呀!”

    诗因的眼神变得涣散,持枪的双手几乎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你做了什么?”

    可可笑道:“当然是把你精心设计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他了呀!那个时候,伊洛恩的表情可是超级精彩呢,嘻嘻。”

    “你说——”可可突然压低声音,“在飞船爆炸的最后一刻,他会不会也在想,这会不会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呢?”

    “你凭什么找我兴师问罪?信誓旦旦说要保护他,结果却抛下他不管,你觉得自己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可可接连抛下重磅炸弹,手中却不紧不慢地拨开新的糖纸,嘴角勾出一个怨毒的弧度:“诗因呀,就算是按照为伊洛恩复仇的先后顺序,你也该先杀了自己,不是吗?”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剑,精准无比地插进诗因最脆弱的软肋,直至万箭穿心,鲜血直流。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诗因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主人,不要被他的诡辩蛊惑!”小美紧急切断了通讯频道,发出严厉的警示音,“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他杀掉,让这个家伙永远闭嘴!”

    诗因泪流满面,却对小美的警告恍若未闻,他哽咽着喃喃自语:“对,你说得没错,我也有罪。”

    砰!

    一声枪响划破天空,迟迟等不到命令的军雌们惊悚抬头,却看见诗因举起配枪,对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扣下扳机。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洁白的手套,然而诗因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任凭血流如注,无动于衷。

    可可注视着天空上溅开的血沫,嘴角顿时高高翘起,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啊,就算是跑不掉也完全没关系。

    诗因这种混乱的精神状态,崩溃只是早晚的事情嘛。

    然而下一秒,耳麦中却传来了一阵梦呓般的低语,仿佛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带着黏腻的血气与刺骨的寒意:“等我杀了你,就带着你的头颅,去向他请罪……”

    可可的笑容瞬间凝固,气得面容扭曲,尖声叫道:“你这个疯子!”

    通讯器那头,诗因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绝妙的赞美,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差点直不起腰。

    他抬起面甲,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拭去眼角的泪花,在苍白的脸颊上抹出鲜艳的血痕。

    而后,那张狂的笑意突然一扫而空,金眸睁开,眸中仿佛也染了血一般,变得赤红一片。

    诗因切换频道,冷冷道:“开火。”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副官如释重负:“遵命!”

    刹那间,数以万计的弹头拖着橙红色的尾焰从天而降,如同一场红色的流星雨。脆弱的防护罩甫一接触到弹头,便在红光中土崩瓦解,城堡两侧高耸的塔楼最先崩塌,精美的彩色玻璃在爆炸中化作漫天尘埃。

    爆炸的冲击波一层层向内推进,镶满眼珠的墙面、奢华的宴会大厅、金碧辉煌剧院……所有的一切,都在炽盛的火光中灰飞烟灭。

    可可看着近在眼前的火光,猛地回过头去:“空间装置呢!启动了没有?!”

    黑衣雌侍颤抖着举起那闪烁着蓝光的仪器:“家、家主,正在定位坐标……”

    “轰——”

    书房的落地窗在猛烈的冲击中碎裂,就在赤红的火舌即将舔舐进来的瞬间,幽蓝的光芒终于笼罩了整个房间。

    空中的军雌们缓缓降落,靠近这片焦黑的废墟。手中的探测仪器毫无动静。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等等!”

    传感器发出刺耳的报警声,一名军雌连忙打开频道,言简意赅道:“有空间跃迁痕迹,去向不明。少将,他们应该使用了小型空间装置,可能在爆炸之前撤离了。”

    诗因缓缓落在焦土中央,将美黛丝收回机甲钮中。灼热的风吹起他的长发,诗因凝视着地面,一言不发。

    一颗完好无损的糖果缓慢滚落到他的脚边,诗因弯腰将它拾起,然后猛地握拳。

    糖果嵌入手掌中间的血洞之中,混着糖浆的血液再次涌出,带来鲜明的痛楚。诗因凝视着这枚异物,忽然露出了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

    “没关系。”诗因轻轻地说,“他跑不掉的。”

    他就算是变成了鬼,也要把可可一起拉进地狱。

    第86章 崩溃 可是我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可可逃亡的消息传开之后, 白银军团顷刻间成了一盘散沙。

    诗因率领重返宇宙战场时,就看见隶属白银军团的舰队阵型散乱,明明占据武器优势,却毫无战意, 被殷红军团打得节节败退。

    在蔚蓝和殷红军团的前后夹击之下,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白银军团被打得满地找牙, 最终只能像条丧家之犬, 夹着尾巴仓皇逃离了中央星系。

    两大军团主舰在空中对接, 接驳通道相连。

    宝格利带着几名亲卫大步穿过通道,径直登上蔚蓝军团的主舰, 将地板踩得咚咚直响, 浑身的杀气有如实质,吓得军雌们纷纷避让。

    会议室的自动门刚刚滑开,宝格利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着诗因的脸, 狠狠抡出一拳。

    砰!

    结结实实的碰撞声在室内回荡。

    诗因被打得踉跄后退, 偏过头去。他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灰暗无光的金眸中却一片涣散, 仿佛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少将!”

    “指挥官!”

    周围的军官们纷纷惊呼,试图把两名军官拉开,却被盛怒中的宝格利一把甩掉。

    “你以为我会安慰你吗?呸!”宝格利一把揪住诗因的衣领,将对方抵到墙上, 气得破口大骂,“诗因,你这个废物!”

    “对着其他雄虫的嚣张气焰呢?把我们摁在地上打的本事呢?你这么有能力,怎么连自己的雄虫都护不住, 还能让可可找到机会下手除掉他?怎么,你是怕了可可吗?”

    “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欺软怕硬的懦夫,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老子这些年真是看走了眼!”

    “就你这样的垃圾,废物,糟蹋S级评价的败类,还想被安慰?等到下辈子去吧!”

    会议室里只剩下宝格利咆哮的怒吼,似乎连空气都在怒火中打哆嗦。所有军官都屏住呼吸,看着向来高傲的诗因像木偶般被宝格利疯狂摇晃,毫无反应。

    “等我抓住可可,下一个就送你上路!”宝格利猛地松开手,一拳砸在会议桌上,“被你这种废物压在头上,真是老子这辈子最大的耻辱。诗因,你给我等着排队去死吧!”

    诗因后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他挨了宝格利狂风骤雨般的一顿怒骂,却一言不发。许久之后,他才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金色眸子,眸中空洞无物。

    “用不着你动手。”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我会亲手解决自己。”

    宝格利恨恨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等到宝格利发泄完怒火,两方的军官们才小心翼翼地开始交换信息,并商量如何定位可可的跃迁坐标。

    经过几个小时的会议,军官们终于散去。副官这才敢为诗因递来一条热毛巾,劝道:“少将,宝格利说的都是气话,您千万别当真了。”

    诗因接过毛巾,却没有去擦脸上的血迹,声音无比平静:“他说的没错。”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之后,赫然露出了一串宝蓝色的珠串手链。栩栩如生的眼瞳被封存在珠子中,在灯光下泛着黯淡的色泽。

    “等你回军部的时候,顺便把这个还给海威尔吧。”诗因说。

    副官愣了一下,瞳孔顿时一颤:“这是……”

    诗因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摸索光滑的蓝色珠子:“是我三年前没能拿回来的东西。”

    副官接过那串手链,眼泪几乎瞬间模糊了视线。他还记得海威尔那意气风发的笑容,他们曾经一起打过异兽,也平过叛乱,对方深蓝色的长发迎风飘扬,还总是拉着他一起去喝酒。

    他们曾经都是诗因身边的左膀右臂,共同出生入死无数回,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一个。

    副官单膝跪地,握着珠子声音哽咽:“少将,我代海威尔感谢您……”

    “谢我做什么?这是伊洛恩拿回来的。”诗因颓然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脸,喃喃道,“他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我却和他生气……”

    副官赶紧抹了把眼泪,用力抓紧诗因的手臂,苦口婆心地劝道:“少将,这不是您的错!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您不要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头上。蔚蓝军团还需要您,少将请您千万不要轻生啊。”

    诗因却只是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反正也活不过下一个衰亡期,迟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他看向窗外,似乎是在茫茫宇宙中寻找着那个飘渺的身影,又似乎是沉浸在过去的某段回忆里,哑着嗓子说:“我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等到报仇雪恨,我就自刎去向他赔罪。”

    反正活着只是受罪,死了不也一样。

    随着三大军团的混战,中央星上的权力之争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可可的出逃,像是推到了一块多米诺骨牌,原本受他管辖的一群高级官员群龙无首,迅速倒台。

    海莱与嘉尔两家趁机揽权,同时收编了大批官员。但是可可遗留下来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贝达家族的疯狂反扑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的贝达也坐上了轮椅,在发现自己的视力永久衰退之后,更是对伊洛恩恨之入骨,于是四处煽风点火。

    贝达家族本就掌管着头部文娱集团,在他的授意下,直接开足马力,借着诗因炮轰可可的新闻,疯狂对海莱家族泼脏水。

    “所谓的雄虫遇害,根本就是诗因的自导自演!全是他的阴谋!”贝达在全息直播中声嘶力竭,“可可阁下是无辜的,明明就是海莱家族为了争权不择手段,故意陷害他的!”

    “诗因本来就是打伤雄虫的前科犯,牺牲自己的雄主又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是这样恶毒的虫!”

    经过这一番疯狂带节奏,舆论的风向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变,多了不少阴谋论的声音。网民们又翻出了诗因和伊洛恩当时的结婚照,恶意揣测这段关系的真实性。

    “诗因当时连出面都不愿意,我就说他俩一定是假的吧。”

    “之前我看他俩撒糖就觉得假,诗因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肯定是为了麻痹雄虫和大众,故意演的一场戏而已,”

    “我早就看出来事情不简单,你们一群傻子还真信了,啧啧。”

    “可怜的雄虫阁下,到死都被蒙在鼓里呢。”

    带节奏的水军和一群真相帝开始得意洋洋地大肆嘲讽,却再次惹了众怒。cp粉哪里受到了这种委屈,直接拍案而起,火力全开。

    “放屁!但凡追过少将和伊洛恩阁下逛街的直播,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说得好像诗因少将是什么影帝一样。他要是真这么会演,三年前还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吗?”

    “他俩绝对是真爱啊!你们是眼瞎了吗!”

    “哟哟哟,可可通缉伊洛恩阁下的新闻都还没撤,这就开始睁眼说瞎话了,呵呵,是哪边派来的水军不用我多讲。兄弟们,给我冲烂他们!”

    “这种活拆CP还在背后造谣的恶棍,都应该下地狱!”

    星网很快沦为另一个战场,吵得血雨腥风,然而身为八卦主角的诗因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回到中央星后,他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星网的舆论战正打得如火如荼,上流社会的权力角逐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然而这栋别墅却依然静悄悄的,仿佛与那一边的纷纷扰扰不在一个世界。

    诗因的手指悬在门前,仿佛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一样,过了一会,才轻轻地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寂静的尘埃扑面而来,像是一场无声的雪,兜了他一头一脸。

    室内的陈设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沙发、茶几、落地灯,每一样都保持着原样。地板上空空荡荡,干干净净,被他摔碎的杯子、泼洒的红酒,还有伊洛恩落下的眼泪,则全都无影无踪,什么也没剩下。

    诗因像一缕幽魂,在别墅里四处飘荡,左右徘徊。他打开衣柜,抚摸床单,甚至跪在地上嗅闻地毯,试图找到一点伊洛恩残留下来的痕迹,却徒劳无功。

    到处都没有伊洛恩的味道,一丁点也没有。

    他的雄虫只是非常短暂地在这栋别墅停留了一会,甚至都没有留下来过夜休息,就已经离开了。

    过了这么多天,就连空气中属于伊洛恩的气味也变得极其淡薄,若有若无,几乎像是诗因垂死挣扎出的一场幻觉。

    最终,他颓然坐在餐桌前,呆呆地看着收拾一空的桌面,还有光洁如新的地板。

    诗因将额头抵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那晚伊洛恩的温度。可是却只有冰凉一片。

    “你怎么……连一点念想也不留给我啊……”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委屈的哭腔,好像寒风中的颤巍巍的一星烛火,虚弱无力,随时会消散成烟。

    如果这是伊洛恩对他那天晚上大发脾气的报复,那实在是太成功了。诗因光是坐在这里,都感到胸前剧痛,好像那一晚的玻璃碎片并没有被收拾干净,而是全部扎进了他的心脏,随着每一次跳动而不断渗出鲜血,折磨得他肠穿肚烂,死去活来。

    诗因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只有肩膀不断颤动,好像身体的痛苦几乎令他无法承受。

    过了很久,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年长而沉稳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诗因。”

    诗因缓慢地从臂弯中抬起头,朦胧的视野里,浮现出德尔的面容。

    德尔照旧是一身笔挺正装,只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在面对自己唯一的虫崽时,仍然风度翩翩,严谨自持。

    此时,德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晃了晃手腕上的终端:“我联系过你很多遍,但是你一直不接通讯,也不回消息。”

    诗因撇开视线,兴味索然地问:“找我做什么。”

    德尔冷笑一声:“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了?”

    他顿了顿,到底是没有忍住,语气严厉道:“原本我们家是能够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就因为你擅自行动,现在舆论的风向又开始对我们不利了。”

    诗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迟滞的眸子缓缓抬起,盯住德尔的眼睛:“所以,你是想说,就算可可杀了伊洛恩,让我的雄虫死无全尸,我也应该视而不见,对此无动于衷吗?”

    “不论如何,贸然对一名雄虫出手,都是不理智的。”德尔眉头紧锁,责备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明明可以早点联系我,和我商量对策,却偏偏要一意孤行,害得整个家族都陷入尴尬的境地。诗因,我说过,不论遇到任何事,首先都要保持冷静。这些年教你的东西,你全都忘光了吗?”

    诗因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多有道理啊。你总是有说不完的道理。”

    他忽而反问道:“德尔先生,如果这次事故中死的雄虫是家主,你也会保持冷静吗?”

    德尔的表情微微一僵,却很快恢复了镇定:“我不是S级雌虫,就算不冷静,也捅不出这么大的篓子。”

    “S级,”诗因念着这个词,唇间溢出一声冷笑,“说的好像你是多么看重体质评级一样,可是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等级?”

    “不管我表现得多么好,多么优秀,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我拼了命的去挣功勋,你也不会夸奖我一句。”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或者如果我是个等级很低的雌虫,你会多关照我一些吗?”

    德尔被他这一连串的质问堵的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却只是苍白地念出他的名字:“诗因……”

    诗因却直接打断了他:“你告诉我,感情和爱都是多余的东西,不应该在意。我信了你的话,我也努力不去在意,装出一副根本不需要的样子,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可是伊洛恩在乎我。”

    “他在乎我的感受,看见我的表现,情绪因我而波动,愿意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

    “我才知道原来被看到、被关心、被在意,原来是这种感觉。当他看着我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就只有我,而不掺杂别的任何东西。”

    “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渴望的,就是这样的注视。”

    泪水源源不断地从两颊滚落,诗因哭得浑身发抖:“我现在明白了,从小到大,只有那个笨蛋真的爱过我。”

    “可是我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第87章 悔恨 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德尔独自穿过长长的走廊, 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这里是他运筹帷幄的战场,他曾在这这里排兵布阵,行使生杀予夺之权,从来雷厉风行, 不择手段。

    然而此时, 他站在书桌前, 却罕见地怔忡了片刻。

    德尔缓缓在桌前坐下, 咔哒一声, 打开了右手边的抽屉。他拨开排放整齐的文件夹,从最深处取出了一本相册。

    这是一本非常瘦小的相册, 皮质封面泛黄磨损, 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容量很大,然而照片却寥寥无几。

    德尔的手指翻动册页,看着诗因从小到大的照片。白发金眸的小虫崽身穿幼稚园的制服,对镜头笑得快乐又灿烂。

    照片一张张切换, 那张与他酷似的面容逐渐褪去稚气, 眼神也一点点冷硬起来。当十五岁的诗因以第一名的成绩站在军校礼堂中时,那张在孩童时期笑容灿烂的小脸, 已经变得漠然冰冷, 面无表情。

    照片哗哗翻动,宛如时间白驹过隙,来到了婚礼当天。花瓣飞舞,彩带飘扬, 黑发雄虫一身名贵礼服,抱着猫咪站在台上,眸光明亮,笑意温柔。

    而他怀里的猫咪臭着一张脸, 身体僵硬,眼神凶的像是要杀虫。

    德尔心想,那个时候,你明明那么讨厌他。

    镜片上不知何时蒙了一层薄雾,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德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如果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诗因也许没有办法继续保持s级,也不会和这个雄虫有什么太深的感情牵连,但是他们会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在自己的帮助下,成为中央星上又一支贵族势力,从此富贵无忧。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德尔先生?”

    秘书官的声音拉回了德尔的思绪,他抬过头,看见自己的老搭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书房,正满脸关切:“您还好吗?”

    德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发呆了太久。他低头拿起镜布,擦了擦眼镜片,声音干涩:“我没事。”

    秘书官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先生,请您保重身体,注意休息。”

    德尔却神色恍惚,自言自语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秘书官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先生啊,不管是谁遇到了这种事情,都很难避免情绪失控。这时候,即便是至亲的安慰,对诗因来说恐怕也难有效果,更何况是严厉的指责。”

    他斟酌道:“事已至此,您就别再责备诗因了。”

    德尔却道:“不,不只是这一件事。”

    他的眼神变得遥远,喃喃道:“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秘书官露出疑惑的表情,却见他只是机械地擦拭着镜片,低声道:“我以为只要让他保持理智,让他不要动心,悲剧就不会重演。可是我的袖手旁观,冷嘲热讽,自以为是,对那两个孩子的置之不理,又何尝不是把他推到了我当年的境地,让他和我一样孤立无援。”

    “我想要阻止他重蹈覆辙,以为这是对他的保护,却反而亲手促成了一场更惨烈的悲剧。”

    “我为什么没有相信他的话,没有照顾好那个雄虫呢。”

    那双饱经沧桑的金眸中泛起水光,一滴泪水终于挣脱束缚,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相册封面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德尔哽咽道:“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另一边,军部库房。

    海威尔轻轻抚摸着冰凉的手串,手指微微颤抖。他抬起脸,鼻翼翕动,似乎是有点想要哭,却流不出眼泪。

    “我没想到……”他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居然真的还能……拿回来……”

    虽然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他的身体,为他带来光明,但至少从此不再是贝达耀武扬威的战利品,他的痛苦和愚蠢,也终于不再是那个恶魔手腕上的装饰,被拿来得意洋洋的显摆。

    海威尔虔诚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手串上:“少将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帮我把眼睛拿回来了。”

    “不,这不是少将拿回来的。”副官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这是少将的雄主——那位伊洛恩阁下为你争取回来的。”

    海威尔愣了一下:“那位阁下?我听说他已经……”

    “是的。”副官沉痛道,“现在外面的混战,就是因为可可杀害了他。”

    海威尔听了之后,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接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天啊。”他的声音几乎快要碎了,“我都对少将说了些什么啊……”

    可可性情残暴,说一不二。能被他恨之入骨,还下令追杀的雄虫,必定和可可的性格截然相反。

    而且,那位名叫伊洛恩的阁下,还为他取回了眼睛。

    这样的一个雄虫,他却……他却囿于刻板印象,对少将说,这种温柔良善的性情,是一种软弱……告诉少将,不要轻易相信雄虫……

    他明明是这份温柔的受益者,却不仅没能回报,反而还在背后,用最大的恶意进行揣测……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叮当一声,手串落到地上。海威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弯下腰去,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副官大吃一惊,连忙将他搀扶起来,焦急道:“海威尔!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海威尔趴在他的肩上,发出动物一般绝望的呜咽:“如果……如果不是我那些话……”

    如果是因为他的那些混账话,动摇了少将对那位阁下的信任,导致了如今的悲剧——

    “是我的错。”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一瞬间哭得不能自已,“我真的,真的对不起那位阁下……”

    可是他却再也无法赎罪,也再也无法报答了。

    此时的伊洛恩尚且还不知道,在外界的传言中,他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正忙着和通讯员据理力争。

    “怎么会连一条消息都发不出去?你之前不是还说这里能登上星网的吗?”

    通讯员是个独眼的雌虫,此刻正愁眉苦脸地摆弄着天线:“先生啊,不是我不想帮您的忙。现在整个中央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其他星系也没好到哪去,到处都在打仗,我们的信号基站被捣毁了好几个,现在别说上星网,能听到广播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伊洛恩再次戴上耳机,却只听到了一片杂音:“广播也都没有声音。”

    单眼雌虫苦笑道:“哎呀,您要是想听第一星系的广播,那肯定是接收不到的。就现在这种情况,我们顶多只能听听骷髅星内部的新闻了。”

    伊洛恩思索片刻,转而问:“你知道该去哪里买出去的船票吗?如果,我派其他虫族出去传消息……”

    “嗨我的先生哪,就连通讯都断了,哪里还有出去的船票?”对方摇摇头,“现在白银军团在外面到处流窜,保不准就会找到这里来。大老板已经下令全星戒严,除了那帮无法无天的星盗,谁也别想出去。”

    “那你告诉我,现在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上中央星的虫族?”

    “呃……”独眼雌虫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您改天再来试试?比如说等这阵仗打完?”

    伊洛恩有些泄气:“那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他将几枚星币推过去,重新裹上斗篷,在通讯员的告别声中,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破破烂烂的通讯站。

    少年形态的露比正蹲在路边玩石子,他穿着阿克曼给他新买的铜绿色斗篷,丝绒面料亮晶晶的,令他看起来十分像一只金龟子。

    他见伊洛恩朝自己招手,便迅速跑了过来,乖乖牵住了他的手。

    露比瞄着伊洛恩的脸色:“先生,你不高兴吗?”

    “嗯。”伊洛恩心事重重,轻声说,“现在外面很乱,所有的通信渠道都被切断了。露比,我们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露比踢开脚边的一粒石头:“露比觉得待在这里也很好,和先生、伯伯住在一起,露比很开心。”

    伊洛恩问:“一直找不到爸爸也没关系吗?”

    “和爸爸待在一起,露比会很痛苦。”露比思考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有些低落,“但要是以后再也没有办法见到爸爸了,好像也会有点难过。”

    “很痛苦,但是没有办法割舍。”伊洛恩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我也是一样。”

    他固然可以在黑市中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却会难以抑制地想起外面的世界,还有诗因。

    失联不是一件小事。诗因再怎么不想见他,可到底还是有绑定关系在,如果得知他无故失踪,不知道会不会大闹一场。

    再加上外面战火纷飞,万一诗因误会他是因为战争受到波及,一命呜呼,那后果恐怕会更加难以预料。

    因此,即便明知道诗因态度不明朗,伊洛恩还是想和他取得联系。

    由于可可追杀的缘故,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目前也没办法离开骷髅星,前往诗因的身边。

    而诗因的私人联系方式他又没有,那么就只能去向海莱家族求援。

    然而,现在骷髅星的通讯信号和航路偏偏又中断了。

    可真是难办啊。

    伊洛恩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这件事如此困难重重,是否就是在暗示他不该做呢。

    或许之前的那些猜想,又是他自作多情。也许诗因还在气头上,并不在乎他是否下落不明。

    等到战争停歇之后,再去试图联系,说不定也不迟。

    他思绪万千,牵着露比的手,在河堤上慢慢行走着。

    一条橙黄的河水在他们身边缓缓流淌,尽管仍然不算清澈,但在骷髅星这种地方,没有酸臭味和漂浮的垃圾的河流,就已经算是水质上乘了。

    这条河流将整个西区分为两半,西区的居民大多居住在河的对岸,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人烟稀少,走了半天,也只有他和露比两个,周围连栋房子也没有。

    他们要穿过河上的那座桥,才能回到阿克曼的杂货店。

    远远的,伊洛恩似乎看见桥上站着一个少年身影,粉发黑衣,身上的皮夹克被风吹得上下翻飞。

    伊洛恩心想,那孩子是不是站的太靠边了?

    河上的风那么大,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吹得掉下去。

    伊洛恩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仔细地观察着那个身影。露比不明所以,却也和他一起停了下来,对着那边好奇张望。

    “先生,怎么啦?”

    伊洛恩微微皱眉,却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指了指那个方向,对露比柔声说:“看见那个哥哥了吗?他站的位置有点危险,以后露比过桥的时候,可不要站在那种靠边的地方哦。”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秒,只见粉发少年张开双臂,从桥边一跃而起,扑通一声,直直落进了河里。

    露比睁大眼睛,发出天真的惊叹:“哇,那个哥哥跳河了。”

    伊洛恩:!!!

    第88章 救助 你俩又捡了个什么回来?

    伊洛恩懵了两秒, 见河面上安安静静,半天都没有浮出来那个少年的身影,甚至连个气泡都没有。

    他顿时开始慌乱起来:“不好!那孩子溺水了。”

    他手忙脚乱地解开斗篷的扣子,道:“我要去救他, 露比, 你在这里等我。”

    露比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然后二话不说, 迅速脱下身上崭新的绿斗篷塞进他怀里, 认真地说:“先生不要去,让露比来!”

    还没等伊洛恩回应, 露比已经腾空而起。他背后的翠绿的虫翅“唰”的一声展开, 像一片会飞的树叶,轻盈地盘旋在河面上。

    伊洛恩抱着他们俩的斗篷,焦急地向前追了几步:“露比,不要在原来的地方找, 他可能会被冲到下游!”

    露比于是在河面上转了一圈, 忽然绿眸一凝,盯准了某个方向, 猛地一个俯冲, 像一只捕鱼的翠鸟般扎进水里。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等他再度飞起来时,手里已经揪着一个湿淋淋的粉毛少年。

    那少年像只落水的猫, 被水呛得连连咳嗽,却分毫不领情,四肢扑腾拼命挣扎,把水珠甩得到处都是:“放开我!少来多管闲事!”

    露比的飞行轨迹被他晃得东倒西歪, 最后似乎是嫌他烦,抡起小拳头,重重地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梆!”

    响亮的敲击声回荡在河岸两边,世界安静了。

    在河岸旁观了这一幕的伊洛恩:“……”

    他欲言又止。

    露比那一拳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可别叫那孩子没被水淹死,反而被露比给一拳打死了。

    等露比提着昏迷的少年飞回河堤上,伊洛恩赶紧用手指探了探鼻息,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

    他让露比把那少年平放在地上,掐了掐对方的人中:“喂,还好吗?醒醒。”

    凑近了一看,伊洛恩才发现这孩子的面容十分精致,粉色的自然卷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长长的睫毛卷曲微翘,还挂着几颗水珠。

    更重要的是,这张略显青涩的少年脸上干干净净,瓷白的肌肤上没有一点虫纹。

    ——竟然是一个雄虫。

    伊洛恩环顾四周,荒凉的河堤上空空荡荡,甚至连个出来看热闹的虫都没有。

    “奇怪。”他有些诧异,“不是说黑市很危险,雄虫身边一般都会跟着雌虫保护的吗?这孩子怎么会孤零零地出现在这里?”

    露比也不知道答案,小少年只是安安静静地蹲在旁边,好奇地用手指戳着粉毛雄虫的脸颊。

    见对方没反应,露比又顽皮地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

    雄虫在昏迷中皱起眉,无意识地张开嘴呼吸。露比像是探索着一个新鲜玩具一样,眼睛一亮,立刻要去捂他的嘴。

    伊洛恩连忙制止:“好了,露比,天都快要黑了。”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晚风也逐渐带上了寒意。伊洛恩看了看逐渐西沉的太阳,用自己的斗篷裹住昏迷的少年,对露比说:“我们先把他带回去吧,这样湿着会生病的。”

    骷髅星的夜晚很冷,这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如果让他一直躺在这里,恐怕会发生不测。

    露比点点头,轻轻松松地拎起昏迷的雄虫,跟着伊洛恩回了杂货铺。

    阿克曼正戴着单边眼镜,坐在柜台后面看账,见露比身上都是水,又看见他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雄虫,顿时眉毛微挑,看向伊洛恩:“你俩又捡了个什么回来?”

    伊洛恩无奈地解释:“我们也没有天天都在外面到处捡虫崽吧……这次真的只是碰巧。”

    露比将雄虫放到长沙发上,一边拧着自己湿哒哒的袖口,一边用清亮的少年音道:“我们看见这个哥哥在跳河,所以就把他捞出来了。”

    阿克曼绕过柜台,凑近打量这个不速之客。他拨开小雄虫湿漉漉的粉色刘海,眉梢微微扬起:“哟,这还是个雄虫崽子呢。该不会是哪个大家族偷跑出来的小少爷吧,身边竟然也没个雌虫跟着?”

    伊洛恩拿来干毛巾,轻轻擦拭着少年湿漉漉的头发,道:“我也觉得奇怪,这么冷的天跳河,不知道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阿克曼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够不省心的。”

    他掀起粉毛的眼皮检查瞳孔,又摸了摸脉搏,说:“还好你们救的及时,这孩子没有呛水,不过……”他摸到粉毛后脑勺,手指顿了一下:“头上有个大包,可能是跳水时撞到河底石头上了。”

    露比心虚地看了伊洛恩一眼,缩起脖子,小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不敢说话。

    伊洛恩连忙笑着岔开这个话题:“那,他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吧?”

    “差不多吧,先把他带到二楼去。”阿克曼收回手,说,“毕竟是个雄虫,越少虫知道越安全。”

    等露比去洗澡后,阿克曼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穿旧的睡衣,和伊洛恩一起给小雄虫换上。

    小雄虫的皮衣皮裤湿哒哒的在晾衣架上,滴答滴答地滴着水。伊洛恩把他那件被河水泡黄的衬衣丢进盆里,打算和露比的衣服一起洗掉。

    然而搓着搓着,却感觉有点不对。

    仔细一看,这衬衫衬衫走线工整、款式精致,袖口的暗纹刺绣更是精致得不可思议,面料明明还湿着,却也能感受到纤维的细腻顺滑,和露比的纯棉T恤摆在一起,手感天差地别。

    伊洛恩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感觉似曾相识。

    上次他在中央星的奢侈品店见过类似的面料,标价后面的零多得吓人。

    伊洛恩跟着诗因逛了一趟街,也算是涨了见识。这会不由得暗自嘀咕:“这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少爷?”

    正想着,只听外面“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伊洛恩连忙放下洗到一半的衣服,简单擦了擦手,出去查看情况。

    只见那个粉毛雄虫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此刻正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好痛……好痛啊……”

    “摔到头了吗?”伊洛恩将他搀扶起来,小心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吧?”

    粉毛雄虫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将他一把推开,骂道:“你和那个绿头发的小子是一伙的!”

    他突然发疯似的扑了上来,对伊洛恩拳打脚踢,气得大哭:“我本来马上就要解脱了,你们为什么要拦住我!为什么!”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挥出的拳头力气也不小。伊洛恩硬挨了几下,手臂立刻浮起几道红印。他不得不抓住对方的手腕,将少年按在地上,微微皱起眉头:“好了,好了,冷静一点……”

    “关你屁事!”粉毛雄虫歇斯底里地挣扎着,挣脱开的拳头重重扬起,直直对准了伊洛恩的脸,咆哮道,“滚啊!你们这帮自以为是混蛋!”

    就在他的拳头即将击中伊洛恩鼻梁的瞬间,一道绿色的身影闪电般冲了过来。

    “不可以打先生!”

    露比直接扑上来,压住了粉毛的身体,单手接住那只袭向伊洛恩的拳头,小脸上写满不高兴。

    他明显出来的很匆忙,身上的水都还没擦干净,水珠顺着墨绿色的长发和脸颊滑落,在木质地板上一滴一滴地晕开。

    粉毛雄虫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眼睛像是被黏住了似的,似乎有些挪不开视线。

    然而紧接着,露比就挥出一拳,直接对着他的鼻梁打了过去:“这是惩罚!”

    “咚!”

    鼻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粉毛雄虫的后脑重重地撞上地板,再次晕了过去。

    露比乖巧地看向伊洛恩:“先生,我阻止了他使用暴力。”

    伊洛恩:“……”

    伊洛恩又摸了摸粉毛雄虫的脉搏,确认那微弱的跳动仍在持续,这才松了口气。

    他用毛巾裹住露比的脑袋,无奈地揉了两把:“这是个雄虫,体质没有那些雌虫那么强壮,你得对他温柔一些。”

    露比看了看粉毛雄虫满脸的鼻血,还有手腕上触目惊心的淤青,点头:“噢,我记住了。”

    等到粉毛雄虫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直挺挺地躺在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着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心的先生们,请你们不要管我,让我平静地死去,可以吗?”

    伊洛恩蹲在他身边,用一只木勺缓缓搅动着酸奶麦片碗,温声劝道:“生死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先吃饱肚子再来考虑吧,好吗?”

    粉毛雄虫面无表情,紧闭双唇,不说话。

    露比立即自告奋勇地举起手:“先生,我可以喂他吃饭!”

    他的声音让粉毛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不要过来!”

    露比双手叉腰,嫌弃道:“那你要好好吃饭才行哦,明明比露比大这么多,却连吃饭都要先生来喂,真是羞羞。”

    粉毛雄虫抓狂道:“你懂什么!”

    伊洛恩见他们俩快要吵起来了,连忙放下碗:“不想吃饭也没关系,不如告诉我你的家庭住址,我去请你的父亲来接你?”

    “休想!”粉毛猛地扭过头,倔强道,“我是绝对不会再回那个鬼地方的!”

    伊洛恩凝视着他,轻声问道:“那么在你决定结束生命之前,和你爸爸好好告别过了吗?”

    “跟那种家伙有什么好说的!”粉毛雄虫的情绪彻底崩溃,“你们都一样!从来不听我说话!你们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受,只会用暴力阻止我,逼我继续活在这个痛苦的世界里!”

    他越说越气急败坏,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碗,用尽全力狠狠砸向地面:“我受够了你们这帮多管闲事的混蛋!谁要你们救了!谁要你们管了!我是死是活到底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一声脆响,瓷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热腾腾的燕麦粥在地上溅开。伊洛恩本能地拉着露比后退,却见小家伙已经气鼓鼓地冲上前:“你怎么可以浪费食物!”

    “我就是浪费了又怎么样!”粉毛雄虫破罐子破摔地大吼,“来啊,动手啊,你杀了我啊!”

    伊洛恩赶紧把露比拽回来,低声道:“没关系的,去把拖把拿过来吧。”

    粉毛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嚷:“怎么,你刚才不是很有能耐的吗?现在怎么怂了?怕了?”

    露比气得小脸通红,伊洛恩也被刺耳的喊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

    “不能!”粉毛的泪水夺眶而出,“你们这些雌虫身强体健,根本就不会懂得我们的痛苦!”

    露比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反驳道:“露比也有生病虚弱的时候!生病的时候非常痛苦,但露比知道要坚强地活下去!”

    “那能一样吗?!你们不管怎么生病虚弱,也总会有康复的那一天!而我们遭受的煎熬根本就永无止境!”

    吼完这句话,粉毛自己反倒先崩溃了。他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哽咽道:“雄虫的身份就像是一个诅咒……为什么我会是一个雄虫呢……”

    伊洛恩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拿起扫把,将地上的碎片简单清理干净,随后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露比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慌地抱住他的手臂:“先生!不可以!”

    伊洛恩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没事的。”

    绿色的虫纹贴纸被慢慢揭开,一张光洁而苍白的脸逐渐显露真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那张脸上投下温柔的光晕,仿佛玉石生辉。

    粉毛呆呆地看着这魔术般的一幕,睫毛上的泪珠微微颤动,却完全忘记了哭泣。

    伊洛恩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你看,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

    他向前倾身,轻轻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粉毛怔怔地望着他,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第89章 表演 来看露比的变身魔法!

    “我叫埃尔文, 今年14岁。”

    粉毛捧着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低落的声音:“和其他所有雄虫一样,我从出生起就患有严重的基因病, 从记事起, 我的头就没有一天是不疼的。”

    露比看了看他颓丧的样子, 又看了看伊洛恩, 疑惑道:“可是先生从来没有说过头疼啊?”

    伊洛恩顿时尴尬:“这个……”

    其实, 他到现在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身穿还是魂穿。

    要说他是魂穿到一个雄虫的身体里吧,但这个破破烂烂的身体状况和他原装的身体也太一致了, 而且长相也毫无区别。

    但要说他是原来人类的身体直接穿越过来的吧, 他却又和其他雄虫一样,能够治愈诗因的衰亡期症状。

    虽然他一直没有刻意去想这个问题,但如果突然被质疑雄虫的身份,伊洛恩还是有一点点心虚的。

    他正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却见到埃尔文翻了个白眼, 不屑道:“就算同样都是雄虫,身体对痛觉的敏感程度也分三六九等。你家这位先生很明显是中了基因彩票, 恰好是打雷劈在身上都不知道疼的类型。”

    伊洛恩:“……”

    是、是这样的吗?

    他其实觉得自己的疼痛感知能力……还挺正常的啊?

    面对露比求知若渴的大眼睛, 伊洛恩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解释,只能勉强笑着点头承认:“大概是这样的吧。”

    露比恍然大悟:“原来先生是感觉不到痛的哦!”

    他伸出小手,暗戳戳地戳伊洛恩的手掌肉,被伊洛恩一把攥住, 还咯咯笑着傻乐起来。

    埃尔文冷眼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脸色愈发阴沉,嘟囔道:“他要不是有这样的缺陷,怎么可能会是这么温和的性格。而我——偏偏是最倒霉的那种类型, 对于疼痛敏感得要命,每一天活着都是折磨。”

    伊洛恩小心翼翼地求教:“可是,既然所有雄虫都会受到头痛困扰,为什么还有能够那么多活到寿终正寝的雄虫呢?”

    “因为受不了的早就自杀了。”埃尔文瞥了他一眼,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温室长大的,外面雄虫的夭折率那么高,你居然都不知道吗?”

    伊洛恩老实承认:“……我只知道雄虫的身体都不太好,以为他们都是因为生病去世的。”

    “确实有一部分是因病离世,在基因病的基础上再叠加其他的病症,很容易让雄虫的身体超出负荷的。不过大部分是因为无法忍受病痛的折磨,所以主动选择了离开。”

    埃尔文抱着胳膊,恹恹道,“日复一日的头痛,晚上也无法安睡,永远没有解脱的时候,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

    伊洛恩思绪纷飞,想起了自己遇到过的那些雄虫,飞船上的胖雄虫,可可,还有贝达——现在想来,他们扭曲暴躁的性情,很有可能都是长期遭受病痛折磨的产物。

    长期被头痛和失眠折磨着,确实很难保持健康的精神状态。

    但是即便如此,世界上还是有乔格那样的雄虫,那样的善良便更加显得难能可贵。

    作为一个冒牌货,伊洛恩不禁感到一丝愧疚。他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确实从没受过基因病的折磨,如果对其他的雄虫妄加评判,多少就显得有些傲慢。

    于是他的语气更加温和,轻声问道:“虫族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这么多年来,就一直没有找到能够缓解痛苦的办法吗?”

    那些医疗舱治愈伤病简直是轻轻松松,却居然一直放任雄虫遭受基因病的折磨,眼睁睁看着数量本就不多的雄虫自杀和夭折。

    伊洛恩心想,这简直太奇怪了。

    埃尔文嗤之以鼻:“都说了是基因病,是刻在基因里的缺陷,就和雌虫都注定要经历衰亡期一样,从根本上就是无解的难题。”

    伊洛恩若有所思:“你说过,像我这样痛觉迟钝的体质能够免受折磨,那么如果多吃一些止痛药,或者打麻醉剂,会不会有用呢?”

    “哈。”埃尔文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我们雄虫的体质有多废物,你是不知道吗?吃一点药止不了疼,吃多了不小心就死了,所以止疼药从来都是管制药物,一直是禁止向雄虫出售的。”

    他呸了一声:“要是能轻易搞到足够的份量,我还跳什么河,一把药下去直接死掉该有多好!”

    伊洛恩:“……”

    大意了,没想到止痛药居然也是雄虫自杀的手段之一。

    埃尔文瞥了露比一眼,语气变得更加刻薄:“还有一些倒霉蛋,在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被迫绑定了雌虫,从此被套上枷锁,不得不肩负起另一个生命,被迫忍受着折磨继续活下去。”

    他死死盯着露比,毫不留情地骂道:“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雌虫,根本就不会理会我们的痛苦和难处,永远只想着自己的衰亡期,却要我们用无尽的煎熬来买单!”

    “就因为要帮助你们一直延续生命,让你们活得无忧无虑,我们就必须要时时刻刻忍受着痛苦,被迫绝望地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他缓了一口气,才恨恨地总结道:“你们这些雌虫的衰亡期,才根本是对我们的诅咒吧!”

    露比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得往后缩了缩,碧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两片眉毛耷拉下来,似乎有些害怕了。

    他紧紧抓住伊洛恩的衣角,声音发颤:“先生,露比以后不要雄虫了。”

    伊洛恩连忙将小家伙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别怕,露比还小,距离衰亡期还早着呢。等你长大了,说不定这个问题早就可以解决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也觉得这个说辞有点苍白无力。而且露比显然也并没有被安慰到,小手不安地揪着衣服下摆,绿色的眸子闪烁不定,和他对视的时候,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露比随时都可以长大呀?

    伊洛恩:“……”

    他无奈地搓了把脸。

    确实,露比的身体能够随意变大变小,虽然心智还只有4岁,但他的生理年龄究竟该怎么算,又什么时候会迎来衰亡期,全都还是一个谜。

    救命,他和露比的情况怎么都这么特殊啊。

    埃尔文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异常,他颓丧地靠在沙发上,意兴阑珊道:“就算你们逼着我活下去,我的精神状态也只会越来越糟糕。迟早有一天,会变得和中央星的老虫子一样面目可憎。”

    他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重新将脸埋进膝盖,闷闷道:“我宁可死掉,也不想变成那样。”

    伊洛恩轻轻坐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我明白了,你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尽管很痛苦,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活下去。”他温柔地拍了拍埃尔文单薄的脊背,“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找到一种办法,让你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头疼。”

    埃尔文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低声说:“不会有那种办法的。”

    “那至少让我请你吃一顿晚饭,好吗?”伊洛恩朝他弯起眼睛,黑眸水润得像是两颗甜滋滋的葡萄,“我做饭的手艺很好哦。”

    露比立刻大声吹彩虹屁:“先生做菜超好吃的!”

    或许是看在伊洛恩同为雄虫的份上,埃尔文给了他一个面子,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意味着至少今天一整天,他都不会再闹着要寻死了。

    自从混混们转行做销售之后,隔三差五就往伊洛恩这里上供各种好东西。名贵的珠宝对伊洛恩来说可有可无,但是新鲜的高级食材倒是很实用。

    今晚的餐桌上也是格外热闹,各种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阿克曼热情地招待了这位新来的小朋友,不停地给他倒果汁。

    埃尔文也难得收敛了脾气,在餐桌上表现得彬彬有礼,与白天的歇斯底里判若两虫。

    露比抱着羊腿大快朵颐,油脂都快流到下巴上了,还不忘转头问:“怎么样,超好吃的吧?”

    埃尔文斯文地切着羊肉,对露比的吃相有点嫌弃,见阿克曼拿纸巾帮他擦掉了油,这才矜持地回答:“还可以。”

    阿克曼微微眯起眼睛,往伊洛恩那边投去一瞥。却见后者只是专注地为两个孩子盛汤,笑容温暖:“别客气,喜欢就多吃一点。”

    阿克曼:“……”

    唉,算了。

    总的来说,这顿晚饭还算吃的宾主尽欢。

    等两个虫崽上楼休息之后,阿克曼这才开了酒,靠在躺椅上,给自己小酌一杯。

    他耷拉着眼皮,看着伊洛恩忙碌收拾的身影,忽然问:“你从哪里捡来的那孩子?”

    伊洛恩闻言抬起头,有些惊讶:“啊,下午不是说过吗?我和露比是在河边遇到他的。”

    阿克曼晃着酒杯,意有所指道:“能在黑市还能养得这么矜贵的雄虫,实在不多见。那孩子的来历一定不简单,留下他说不定会惹上麻烦。”

    伊洛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水流冲刷着水槽中的碗碟,发出哗哗声响。半晌,他关上龙头,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如果放着他不管……他就真的会死啊。”

    他并非不理解长期病痛带来的绝望,但埃尔文一看就是意气用事的类型,而且显然没有处理好和家里的关系。

    如果他的双亲尚且不知道他冲动之下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么当他们面对他的尸体时,该有多悲痛呢。

    伊洛恩将洗净的碗放入沥水架,轻声道:“别担心,阿克曼,等他情绪稳定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他回家的。”

    阿克曼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但愿事情都能如你所愿。”

    而此时,楼上的卧室里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拉锯战。

    “放开我!”埃尔文死死地扒着窗框,压着声音怒道,“我已经按照约定吃完了晚饭,你们不能再拦着我了!”

    露比像只树袋熊一样牢牢挂在他腰上,而且力大无比,根本就不让他走,执拗道:“埃尔文,先生说过不能做傻事。”

    埃尔文气得用脚踹他:“疼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就为了满足你们虚伪的同情心,我就活该受罪吗?!”

    “先生才不是虚伪。”露比认真地反驳,“我以前也一直在生病,很多次差点就死掉,先生花了很大力气才让我活下来,让露比变得很健康。”

    露比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先生,他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埃尔文冷笑一声,不为所动:“你是雌虫,我是雄虫,那能一样吗!”

    露比坚持:“就是一样的。”

    他稍微用力,就把埃尔文撂倒在床上,然后利落地翻身,压住了粉毛雄虫挣扎的手脚。

    埃尔文气喘吁吁,却怎么也不能摆脱露比的蛮力,气得咬牙:“不管你们怎么劝说,反正最后忍受痛苦的都只有我一个而已……难不成我答应你不自杀,你就有办法让我今晚不头疼、不失眠吗!”

    露比眨了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忽然灵光一现,道:“昨天晚上你好像睡的很香哦。”

    “……”埃尔文的嘴角抽了一下,“我那是睡的很香吗?明明就是被你打晕了好吧!”

    露比认真端详着自己的小拳头,有些跃跃欲试:“如果你今晚又失眠的话,露比可以继续把你打晕。”

    埃尔文:“……”

    他满心无语,正想开口拒绝,却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他虫的,这居然真的是一种隔绝痛苦的有效手段,而且完全不用吃药,除了脑袋会鼓个包以外,似乎还没有什么副作用。

    不不不,总不能真的靠着挨揍来睡觉吧!

    这要是传出去……

    埃尔文瞬间涨红了脸,他结结巴巴道:“不行,这太荒唐了!”

    露比道:“可是很有效呀。”

    埃尔文绝对不肯承认自己确实对这个提议动心了,强作镇定地提出质疑:“你怎么能够一定恰好能把我打晕呢?万一失手打重了,我醒来之后头疼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

    露比盯着自己的拳头,兴致勃勃地说:“那么,我们就多试几次,只要打熟练就好了!”

    他快乐地挥起拳头,埃尔文却感觉头变得更痛了,他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最终自暴自弃地说:“算了,你还不如直接下重手,让我永远醒不过来好了。”

    露比立即将拳头背到身后,小脸皱成一团:“露比不会那么做的。”

    埃尔文冷漠道:“反正醒来之后也只有痛苦,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值得我忍受煎熬的理由,为什么我就不能一直晕下去呢?”

    露比鼓起腮帮子,用力摇头:“不行。”

    埃尔文叹息一声,翻过身去面向墙壁,不再和他说话了。

    露比扒拉了一下他的肩膀,见他没有反应,又不死心地戳了戳:“那……什么样的事情,才值得你忍耐呢?”

    埃尔文睁开眼,却不看他,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昏沉的夜景,百无聊赖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问题我已经全都研究过了,要么已经解决,要么永远也解决不了。”

    他喃喃:“连一件有趣的新鲜事都遇不到,活着真没意思。”

    身后的绿发少年静了一会,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动静。埃尔文顿时警觉地回头,一把拽过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你想干嘛,别想强迫我做那种事!”

    露比:?

    露比茫然地歪了歪头:“露比只是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已经脱去了上衣,露出纤细的少年腰身,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薄肌的皮肤显得细腻柔滑,像是一块上好的黑巧克力。

    埃尔文难为情地别开眼,像是一只受了惊的蜗牛,直接一骨碌缩到了床脚,咬牙道:“拿美色诱惑我是没用的,我才不吃这一套!”

    露比神秘地眨眨眼:“不是美色,是魔法哦。”

    埃尔文皱起眉头,看着露比翻身下床,取下衣架上的丝绒绿斗篷,站在房间的空地上,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是秘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哦。”

    埃尔文只以为这是小孩子的把戏,他暗中松了一口气,却又兴味索然地撇撇嘴,傲慢道:“得了吧,我什么样的魔术没有见过,三秒钟就能拆穿——”

    话音未落,斗篷下的少年身影瞬间膨胀,变大,像一团发酵的面团,迅速长到了两米多高!

    埃尔文:???

    当斗篷掀开时,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位虎背熊腰、面容俊朗的高大雌虫,唯独那双翠绿的眼睛依然纯净如初。

    “你看。”成年形态的露比冲他腼腆一笑,展开双臂,声音低沉磁性,“露比变大了。”

    埃尔文呆滞地仰头看着他,瞳孔剧烈震颤,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慌乱地移开视线。

    他垂下目光,在地面上四处逡巡,却怎么也找不到露比踩高跷的痕迹,震惊到结结巴巴:“你……这……不,不会是用全息影像来骗我的吧!”

    “不是哦。”露比单膝跪上床沿,结实的手臂一揽,直接将埃尔文整个抱进了怀里,“喏,是真实的呢。”

    埃尔文的脸被夹在他温热的胸肌之间,差点窒息:“……”

    他听到了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但完全分不清那究竟是面前雌虫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只感觉耳膜被震动得嗡嗡作响,头晕眼花。

    下一秒,将他紧密包裹的胸膛倏然消失不见。埃尔文低下头,只见方才还高大健硕的身影已经缩成了小小一团,四岁形态的露比趴在他的腿上,露出一排玉米粒一样的牙齿,冲他奶呼呼地一笑:“当当!你看,露比又变小啦。”

    埃尔文:“……”

    埃尔文的三观已经摇摇欲坠。

    他机械地将4岁的露比举起来,和那双翡翠般的绿眸对视。手掌下柔软温热的幼崽触感极其真实,完全没有留给他半分自我欺骗的余地。

    埃尔文喃喃:“我的天哪。”

    第90章 夜半冒险 知道你有多特别吗?

    埃尔文轻轻将露比放到一边, 然后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开始陷入沉思。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眉头紧锁,自言自语, “这完全违背了生物学常识……体型的自由切换, 究竟是基因表达异常, 还是……”

    露比又变回少年体态, 跪坐在他身边, 担忧地扒拉他头上的粉毛:“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头痛了?”

    埃尔文如梦初醒,猛地攥住了露比肉乎乎的小手, 眼中亮起了狂热的光芒:“露比, 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露比警惕地鼓起腮帮子,闷闷道:“露比是不会帮你自杀的噢。”

    “谁要自杀啊!”埃尔文用力摇头,声音都因激动而变高了,“现在哪里还有空去想那个!”

    他深吸一口气, 压低声音道:“我想带你去实验室做一个基因检测。放心, 只需要拿你的一根头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露比却狐疑地眯起眼睛:“也不可以让露比帮助你逃跑哦!”

    “不逃跑!”埃尔文急切地保证, “你可以全程监督我的行踪, 只要做完检测,我就跟你回来。”

    他目光灼灼,双手握住露比的肩膀,声音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露比, 你知道你有多特别吗?”

    露比顿时露出骄傲的表情,挺起胸膛道:“当然,阿克曼伯伯说,露比很可能是S级噢!”

    埃尔文有些想笑, 他也真的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说:“岂止是S级!普通的S级在你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露比,你很有可能是突破了雌虫原有基因限制的完美进化体!”

    露比听不懂,但是觉得好厉害,两眼亮晶晶地“哇”了一声:“原来露比这么厉害吗?”

    埃尔文重重点头:“如果我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你很可能就是治愈虫族基因缺陷的关键!”

    少年雄虫笑了一下,眉宇间那种无聊厌世的阴郁神态一扫而空,蓝色的眼眸难得地神采奕奕,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如果能够突破原有的基因限制,那么,我们整个种族的命运都可能被改写。”

    这一番热血发言,果然让露比也开始心潮澎湃,他本来也是小孩心性,对这种紧张刺激的半夜冒险活动简直毫无抵抗力,兴致勃勃道:“那我们明天就去做检测吧!”

    “不,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埃尔文斩钉截铁地说,“白天太显眼了,半夜反而比较隐蔽,适合我们秘密行动。”

    露比苦恼的皱起眉头:“但是伯伯和先生是不会让我们半夜出去的。”

    埃尔文眼珠一转,狡黠道:“那我们就先装睡,等他们两个都睡着之后,你再展开翅膀带我偷偷飞出去。”

    两个小少年一拍即合:“就这么说定了。”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他们俩对视一眼,立即关掉床头的台灯,双双在床上躺下,乖乖的合上眼睛。

    随着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响,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来到他们床边。

    埃尔文伪装的不太熟练,再加上心中兴奋,生怕被瞧出端倪,于是竭力放缓呼吸,努力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

    但是片刻之后,他却只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掖了掖,然后有温暖的手指轻轻拂过他额前的头发。

    “晚安。”那个名叫伊洛恩的雄虫轻轻地说。

    接着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房门被轻轻掩上,伊洛恩离开了。

    被窝里的露比立即躁动起来,见他还在装睡,两只小手便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似乎是想把他弄起来。

    饶是埃尔文现在满脑子都是虫族的未来,也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弄得心跳加速,连头疼都差点忘了。

    不不不,他怎么可以喜欢上雌虫!

    他一向最是理智的,怎么能产生这种念头!

    埃尔文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抓住露比乱动的手,低声道:“别激动,再等等。”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整栋房子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别的声音了。露比竖起耳朵听了听,肯定道:“我听见伯伯打呼噜了,他们肯定都睡着了。”

    埃尔文立即掀开被子:“走,我们快去快回。”

    卧室的窗户被用力推开,露比将斗篷裹在埃尔文身上,然后率先翻了出去。小小的绿发少年展开晶莹剔透的虫翅,稳稳地悬浮在半空,接着握住埃尔文的双手,把他拽了出来。

    他们晃晃悠悠地飞上高空。骷髅星的夜晚寒风呼啸,闪烁的星子被风吹得散落满天。地面上的低矮建筑群亮着微弱的灯光,似乎也随时会熄灭。

    埃尔文眯眼看着下方的建筑,伸手为露比指引方向:“往北边飞,对,就是那里。”

    他们穿过大片的居民区和商业街,逐渐远离了热闹繁华的市区,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一座半球形的建筑顶端。这个房子像一只倒扣在地上的碗,安静而低调,一些持枪巡逻的雌虫卫兵在周围走来走去。

    一道强光突然落到了他们身上,卫兵厉声喝道:“喂!那边的小鬼,这里是禁区!”

    埃尔文当机立断道:“露比,快,打晕他们。”

    露比两腿一蹬,宛如一只俯冲的鹰,直直朝着几名守卫扑了过去。守卫见这个小少年竟然不退反进,顿时发出一声冷笑,扣下扳机:“小虫崽子,上门找死可别怪我……”

    话音未落,眼前的绿发少年瞬间消失。守卫感觉脑袋上像是挨了千钧重的一捶,耳边嗡地一声,视野全黑。

    三秒钟后,所有守卫躺了一地。

    埃尔文跳到地上,谨慎地观察了一圈,问露比:“他们能晕过去多久?”

    露比思考了一会,苦恼:“我也不太清楚……”

    为了以防万一,露比又在他们的脑袋上“梆梆”补了几拳,确保这些守卫不会太快醒过来。

    埃尔文看着他们头上肿起的大包,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嘶,还是好痛。

    时间紧迫,他们迅速潜入建筑内部。埃尔文娴熟地输入密码,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一道道安全门应声而开。

    露比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好奇问:“埃尔文,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密码呀?”

    埃尔文道:“因为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实验室,只是平时都被我雌父看管起来了而已。”

    最后一道大门滑开,顶灯自动打开,各种各样的精密仪器出现在他们眼前。

    埃尔文快步走向实验台,戴上护目镜,将露比的一根头发放入分析仪中。

    “滴”地一声轻响,仪器启动,指示灯开始有节奏地闪烁红光。

    露比好奇地趴在操作台上:“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只是第一步。”埃尔文紧张地盯着屏幕,“我需要先分析你的基因序列,看看是否真的能够补足虫族的先天缺陷。”

    露比念出了自己没听过的词:“基因序列?先天缺陷?”

    见他一脸茫然,埃尔文索性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圆,简单地解释道:“打个比方,如果说完整的基因链是一个圆圈,那么在理想情况下,雄虫占着右边的四分之三,雌虫占着左边的四分之三,有重合的部分,也有不同的部分。”

    他的笔尖在重叠处画了个箭头:“正常情况下,雌虫和雄虫结合时,双方的身体会自发学习对方的基因,补全自己缺失的部分。雌虫度过衰亡期的原理就是这样。”

    “但是——”埃尔文用橡皮擦擦掉了一段线条,圆圈立刻有了缺口,他严肃道,“现实情况是,我们目前的基因链天生就有缺陷。即便雌虫和雄虫结合在一起,也完全没有办法补上这个洞。”

    露比听得似懂非懂,伸手指着圆圈的缺口:“所以,露比是在这里吗?”

    埃尔文认真地看着他,说:“我读遍了虫族的历史记载,你身上的这种情况,在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我怀疑你的基因非常特别,说不定就是这一块缺失的拼图。”

    他没说出口的是,古往今来,无数科学家穷尽一生都卡在这个死胡同里,无论如何推导也无法继续。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无中生有,只能等待一个像露比这样的进化奇迹。

    露比虽然不太听得懂,但莫名觉得很厉害,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了重点:“那,如果露比可以补上这段空白的话,埃尔文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头疼了?”

    埃尔文心中微微一暖,轻轻点头:“是的,就是这样。”

    露比这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亮晶晶的:“那太好啦!”

    埃尔文被他的笑脸晃得眼晕,连忙移开视线,假装严肃地盯着指示灯,嘴角却忍不住想要上翘。

    五分钟后,指示灯由红转绿,仪器再次发出一声“滴”的提示音,下方缓缓吐出了一份报告。埃尔文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那一叠纸,仔细查看。

    露比也好奇地凑过来,虽然他看不懂纸上的图片和数据,但是抬起睫毛,专注地盯着埃尔文的表情变化。只见粉发雄虫先是快速浏览着文件上的内容,然后脸上忽然失去了血色,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

    露比察觉到不对,担忧问道:“怎么啦?”

    埃尔文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低声道:“的确超出了原来的基因链范围,但是方向不对。”

    露比歪着头想了想:“是长到圆圈外面去了吗?”

    埃尔文苦笑一声,在圆圈上胡乱画了几个分岔,把这个单纯的圆圈变成了一截树枝。

    他说:“大概就是像这个样子。你的情况是长出了新的分支,但是主干……”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主干的缺陷还在。”

    他将报告重重地拍在桌上,双手捂住脸,声音难掩落寞:“对不起,害你不能睡觉,还白跑一趟。”

    露比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伸出手,环抱住埃尔文,轻声说:“露比没有白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出来玩,我很开心噢。”

    他再次带着埃尔文飞上天空,这次却不是仅仅抓着对方的手,而是将低落的粉毛雄虫抱在怀里,带他掠过一望无际的苍茫星空。

    大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埃尔文看着面前广袤的天地,扑面而来的风凛冽而凶猛,然而背后的少年身体却柔韧而温暖,单薄的衣服遮不住对方蓬勃有力的心跳,像一轮初升的太阳。

    实验结果并不如意,他明明应该很失望的,可是胸腔里本该陷入低谷的心,却竟然也开始与身后的心跳同频,砰砰直响,疯狂鼓噪。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腾空的失重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也许是吊桥效应。

    埃尔文闭上眼睛,忽然感觉很懊恼。

    也许夜半飞行的提议,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因为这会令他忍不住紧紧依靠着对方,即便心动过速,也只能继续和对方十指紧扣,根本没有抗拒和挣扎的理由。

    然后,就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在剧烈的心跳声中一点一点沉沦,步上先辈的后尘,丧失原有的理智,坠入爱河。

    他轻声开口:“露比,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露比低下头,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清亮的少年嗓音含笑:“当然可以呀!”

    埃尔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这下他是真的没救了。

    第二天一早,伊洛恩正打着哈欠下楼,却看见埃尔文已经在餐桌边正襟危坐,粉色的短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背头,露比则迷迷糊糊地趴在旁边,连眼睛都没睁开,看起来还没睡醒。

    伊洛恩有些疑惑,却还是笑着打招呼道:“早上好,你们今天起这么早,是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吗?”

    埃尔文轻咳一声,用拳头挡住嘴唇,脸上微微有些发红。而露比则揉了揉眼睛,声音含含混混地回答:“先生早安……埃尔文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话音未落,埃尔文立即起身,朝着伊洛恩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清亮而坚定:“是的,先生,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您。”

    一个昨天还阴郁又暴躁的小孩,今天突然表现得严肃又郑重,伊洛恩顿时吓清醒了,下意识握紧了楼梯扶手,冷静问道:“你……该不会又想去跳河吧?”

    “不,先生。”埃尔文抬起头,湛蓝的眼眸中目光炯炯,诚恳道,“我再也不会做那种事情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声音掷地有声:

    “请您允许我和露比结婚!”

    伊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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