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请您相信,我完全具备与露比共度余生的资格与实力。”
埃尔文宛如孔雀开屏,开始滔滔不绝地展现自身优势,声音里透着志在必得的笃定:“我的雌父和露比都是S级雌虫, 这让我比任何雄虫都了解如何与高阶雌虫相处。同时, 我完美继承了雄父的科研天赋, 目前已经拥有13项科研成果, 仅仅是专利的年收入就已经超过了五千万星币……”
伊洛恩:“……”
伊洛恩试图冷静, 但发现自己完全冷静不了一点。他不得不打断了埃尔文的自我推销:“不不,等一下, 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他赶在埃尔文再次开口之前, 先转头把露比摇醒:“露比,你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吗?”
露比的脑袋被他摇的晃来晃去,迷迷糊糊地点头:“是的,先生, 他说想要和露比一辈子都在一起, 露比觉得很开心!”
仿佛得到信号般,埃尔文立即单膝跪地, 一手指天, 庄重得如同在神殿起誓:“只要有露比在我身边,我保证会一直活到寿终正寝,即便是终生都要忍受基因病的折磨,我也甘之如饴。”
伊洛恩:“……”
感觉好魔幻。
事情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这俩孩子只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感情怎么就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们俩还都是未成年啊!
伊洛恩用力清了清嗓子,无奈地扶额道:“埃尔文,你们俩都太小了,完全不明白结婚的意义, 说这个实在是太早了。”
别说埃尔文目前也只是个半大少年,露比的心理年龄甚至只有四岁,只是看着个子大而已。
他们俩玩个过家家还差不多,就连谈恋爱都嫌早,更不要说谈婚论嫁了。
埃尔文却着急道:“不是的,先生,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可是露比不知道啊。”伊洛恩捏了捏露比的脸颊,问:“露比,你知道和埃尔文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露比被他捏得小嘴漏风,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意味着埃尔文每天都会带我一起玩!”
埃尔文:“……”
伊洛恩也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结婚包含的事情太多了,可不是只有一起玩这么简单啊,露比。”
露比懵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埃尔文,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让埃尔文很受伤的话,但是又想不太明白,只能困惑地皱起眉毛。
他觉得和埃尔文一起玩,是很开心的事情呀?埃尔文不是这样想的吗?
伊洛恩思索片刻,举例道:“结婚之后,就会像你的双亲那样,一起生活,一起养育后代,一起……”
不等他说完,露比就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露比不要结婚了!”
他用力扑进伊洛恩怀里,眼泪簌簌落下:“露比不要变成爸爸那样。”
伊洛恩猝不及防,但还是稳稳地搂住了露比单薄的肩膀,然后抬起头,朝着埃尔文无奈一笑,眼神示意:我就说吧。
埃尔文:“……”
埃尔文整个虫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明显是被这个事实打击得回不过神。
他缓缓跌坐回椅子上,悲伤地看着露比的背影:“露比,你不喜欢我了吗?”
露比抽抽噎噎地抬起头:“露比喜欢你哦。”
埃尔文失魂落魄地喃喃:“那你为什么不能答应和我结婚呢?”
伊洛恩叹了口气,打断了他们这鸡同鸭讲的对话,像个操碎新的老父亲一般苦口婆心道:“露比的喜欢是很单纯的,和你想的那种感情完全不一样。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向露比告白或求婚,而是带他去上学。”
埃尔文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倔强道:“我受过非常完整的精英教育,且在所有学科中都拿到了最高评价,我可以担任露比的家庭教师!”
他又急切补充道:“您可以随便出题考我!不论是文学艺术,还是科学理论,我全都精通,请您相信,我绝对有能力胜任这一职位!”
伊洛恩:“……”
不不不,他一个文盲哪里有资格出题啊。
尽管伊洛恩目前的识字量已经有了显著提升,也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新闻了,但距离“有文化”这一阶段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伊洛恩目前毕竟还有年龄在这里摆着,可以稍微狐假虎威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埃尔文,你现在还小,别想着教露比,还是先关心自己的学业……”
埃尔文傲然道:“先生,我虽然只有15岁,但从小就能够过目不忘,早就完成了高等教育的学习,世上能够难倒我的问题已经不多了,请您尽管出题吧。”
面前的埃尔文目光炯炯,露比也抹了把眼泪,注视他的目光充满希冀与信赖。
伊洛恩宛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时间进退两难,汗流浃背。偏偏今天阿克曼又早早出去进货了,他连个帮手都没有。
伊洛恩拼命转动脑筋,正想着要如何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揭过这个话题,脑海中却忽然灵光一现。
——对了,诗因给他的那封信。
诗因的手写体繁复华丽,他短时间内是绝对无法拼读出来的,却正好可以用一点来考考自称无所不知的埃尔文。
而且,如果能够从这封信中找出只有诗因能够明白的暗号,那么他就更有希望能够联系上诗因了。
于是伊洛恩沉稳地站起身,故作高深地点头道:“好吧,我去拿样东西来考考你。”
“露比现在需要的知识还比较基础,我也不需要考你太高深的内容。这样好了,正好我这里有一封信件,你看看能否将它完整朗读出来,并且提炼它的主旨。”
埃尔文同样挺直腰板,俨然一副优等生应对考核的姿态:“没问题。”
伊洛恩带着他们回到二楼,从抽屉深处取出了那封小心折叠起来的信,为了以防露馅,他又临时编了一个借口:“这是我朋友的雌君写的家书,但是他们俩现在吵架了,你看看能不能从这封信中找到劝他们俩和好的线索。”
不仅要朗读全文,还要做阅读理解,最后还要结合情景进行论述——很标准的一套文学鉴赏考核流程。
埃尔文听完这个要求,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赞赏,心里觉得伊洛恩更加靠谱了,这一套练习他已经应对过千百回,所以丝毫不慌,胸有成竹道:“我明白了。”
他从伊洛恩手中接过信纸,对着那满纸飘逸的花体字略微一扫,便字正腔圆地念出了标题:“感谢信。”
伊洛恩和露比并排坐在对面,像两个考官,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埃尔文继续念了下去:“——致,亲爱的伊洛恩。”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尽管此时的气氛明明有些严肃,他还是搓了下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
接着,他彬彬有礼地对着伊洛恩致歉道:“不好意思,这样的称呼,对于‘感谢信’这一主题来说,显得稍微有点……过分亲昵了。更得体的写法应该是‘尊敬的伊洛恩阁下’,或者直接以‘伊洛恩先生’作为开头。”
埃尔文一边讲解,一边用眼神的余光偷瞄伊洛恩的反应,见对方没有异议,这才调整呼吸,继续念了下去:
“承蒙您多日以来的照拂,今日写下这封信,原是想郑重对您表示感谢。但是真正落笔时,却发现言语如此苍白,难以诉尽心意。”
伊洛恩怔怔地听着他念出的内容,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诗因坐在床边的画面,将垂落的雪白发丝挽到耳后,笔尖在纸上微微停顿,唇线抿紧。
然后,流利的墨迹在纸上蔓延。
“对您来说,一切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与您相见的那一刻——您千里迢迢来到那栋破旧的病院,穿过充满血腥与谎言的走廊,踏过重重恶意编织的荆棘,握住了我的手。于我而言,那是命运第一次垂怜的瞬间。”
埃尔文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在房间里回荡:“您将温柔作为利刃,斩断束缚我的枷锁;拿无畏作为盾牌,挡下所有指向我的刀剑。我身陷囹圄,满心憎恶,曾以为此生注定在黑暗中独行,直至您带着光明,来到我的面前……”
“我见过宇宙中最闪亮的星辰,也见过数不尽的华贵珠宝,却从未见过如您这般纯粹的灵魂。您教会我何为怜悯,何为勇气,也让我明白——原来这双沾染鲜血的手,也有机会离开泥沼,重获新生。”
“纸短情长,辞不尽意。唯有一句肺腑之言,愿您铭记——”
埃尔文的声音顿了一下,仿佛落在纸上的笔尖也微微悬停,墨迹将落未落,似乎有些不习惯于表露真心。
片刻之后,那只执笔的手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干脆利落地另起一行,一气呵成,力透纸背——
“无论命运将我们带往何方,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我将永远忠诚于您。”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房间里一片寂静。
埃尔文睁大眼睛,又低头快速扫了一眼全文,把那些缠绵悱恻的语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念错。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标题上,诧异道:“这哪里是什么感谢信,这根本就是情书吧!”
露比歪了歪头,问:“情书?那是什么?”
埃尔文解释道:“就是为了表达爱意而写的书信,一般是书写者因为性格内敛或者害羞,不敢向心仪对象当面告白,才会采取这样委婉的策略。”
他看向伊洛恩,吐槽道:“恕我直言,这封信中包含的爱意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而且写法真的非常、非常肉麻。除非收到的虫根本不识字,不然不会一点都感觉不到吧。在我看来,仅凭这封信本身,就完全足够拿去劝和了——哎,等等,你、您怎么哭了?”
伊洛恩恍惚地看着前方,任凭泪水流了满脸,也浑然不觉。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
原来……原来诗因从那个时候起,早在那个病房中的时候,就已经捧上了满腔爱意,眼巴巴地送到他面前。
诗因性格别扭,却早就在信里说尽了真心话,可自己却怎么也不明白,只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以为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原来他想要的一切,其实早已经拥有,只是他惶惶不安,未能察觉。
他怎会愚钝至此?
第92章 痊愈 头居然不疼了?
露比立即跑了过来, 用小手去抹伊洛恩的脸,不安地说:“先生,不要哭。”
“没事,露比。”伊洛恩将他抱起来, 喉结微微滚动, 声音有些哽咽, “我没事……只是, 有点感动。”
他用纸巾擦了擦鼻子, 胡乱扯了个幌子道:“埃尔文的朗诵……非常有感情,把我感动哭了。”
露比也开始眼泪汪汪, 揪着他的衣角小声附和:“是的, 好感动噢。”
埃尔文:“……”
埃尔文并没有被他俩的彩虹屁吹昏头脑。小少爷从小见惯了大世面,还是有基本的理智的。
埃尔文看了看手里的信,又看了看伊洛恩,干咳一声, 尴尬道:“呃, 总之,我建议你……的这位朋友, 还是和他的雌君好好沟通一下吧, 从这封信来看,他们的感情基础相当牢固,完全没必要闹到分手的地步。”
伊洛恩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 谢谢你,我会……我会转达的。”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鼻音,但是很快就将失态掩饰了过去, 温和道:“我相信你已经具备教导露比的能力了,不过在你正式授课之前,还需要提交一份详细的教学计划。”
埃尔文如蒙大赦,立即挺直了腰板:“这个当然!我一定会做好的。”
“不过——”伊洛恩又话锋一转,笑吟吟的黑眸中显出几分促狭,“埃尔文,虽然你的学识已经足够胜任这份工作了,但是考虑到你的年龄……这件事情,我想你或许应该通知一下家里的双亲?”
埃尔文刚刚松懈下来的肩膀,又因这句话而骤然僵住。
露比却对气氛的变化毫无察觉,也天真地点头附和道:“对哦,埃尔文如果要出来工作的话,也要和爸爸商量好才行呢。”
埃尔文表情僵硬,额前渗出冷汗,开始支支吾吾:“这个,那个……”
伊洛恩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这小少爷依然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不知道家里的老父亲得有多着急。
于是他浅浅一笑,在小少年面前吊起了一根胡萝卜,慢条斯理道:“如果没有你家长辈的授权文书,我是不会将露比交给你的哦。”
小少爷那张瓷娃娃一样的精致脸蛋瞬间垮了下去,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他咬着下唇纠结半晌,最终不情不愿地嘟囔道:“我……好吧,我会考虑的。”
等到伊洛恩离开之后,他立即拉着露比大倒苦水:“怎么办,我的雌父可是个控制狂魔!如果我回了家,一定会被他关着不让出门的!”
露比歪着头,一针见血道:“是因为你老是跑出来跳河,他才会把你关起来吧。”
埃尔文:“……”
小雌虫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埃尔文,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要和爸爸好好沟通呀。”
埃尔文抿紧了嘴唇,嘀嘀咕咕:“你根本不明白……他从来不会好好听我说话,只会用那些条条框框把我管得死死的,连最基础的实验也不允许我碰,那种日子,简直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窒息!”
他颓然地垂下肩膀,长叹一声:“我真的只想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去。”
露比安静地听着,小脚在床沿轻轻晃荡,绿眼睛里浮起一丝怀念:“因为你的爸爸很爱你吧。”
他低声道:“露比以前也有这么疼爱露比的爸爸,可是现在没有了。”
埃尔文愣了一下,他看着露比,嗫嚅:“抱歉……”
露比摇摇头:“没事的,先生和伯伯也都对露比很好哦。”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绿眼睛里闪着点点波光:“只不过,露比有时候也会想起以前的事。那时候,两个爸爸都还在,明明是很幸福的……可是后来就都变了。”
他看着埃尔文,目光清澈而笃定:“因为你知道你的爸爸是爱你的,所以不管跑到哪里,你都不担心他会抛弃你。”
埃尔文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半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妥协了:“好吧,我会回去和他好好谈一谈的。”
他的表情有些惆怅,手指轻轻碰了碰露比的指尖,有些依依不舍:“但是如果我又被他关起来的话,或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没有翅膀,没法飞出来,也打不过他的那些守卫。这次逃出来已经花了很大力气,下一次很可能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露比干脆地反扣住他的手,一双专注而认真的眼睛看着他,斩钉截铁道:“如果你又被关起来的话,露比一定会去救你的!”
埃尔文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很快,他又收敛笑意,神情变得严肃:“那,我把家里的安防设计图画给你。”
他随手捡来一副纸笔,刷刷地就在纸上画了起来,线条干净利落,建筑的立体结构、暗道和暗门、守卫的巡逻路线、监控死角……全部在纸上清晰呈现,还在关键位置标注了注意事项。
“这里,守卫每十五分钟换一次班,中间有三十秒的空档……”他圈出卧室门口的区域,语速飞快地讲解如何规避,看得出熟稔至极。
说到一半,他口干舌燥,顺手抄起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口。
露比正聚精会神地记着,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眨了眨眼,提醒道:“……那是先生的杯子哦。”
埃尔文的手微微一顿,他是有点洁癖的,但是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些天,早把那些讲究磨了个七七八八。
他沉默一秒,干脆破罐子破摔道:“算了,喝都已经喝了,待会我再拿下去帮他洗干净。”
他放下水杯,正要继续给露比讲下去,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隐藏在头脑深处的痛楚一下子变得剧烈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刺进了他的额头,并且在颅骨深处狠狠搅动。他惨叫一声,手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埃尔文?埃尔文!”
露比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回荡在他的耳畔,但是埃尔文已经无法作出任何回应。他昏昏沉沉,意识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迅速坠入黑暗。
知觉完全消失了。
当埃尔文从混沌中挣扎着苏醒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感觉浑身黏腻,汗水浸湿的睡衣紧贴在皮肤上,让他睡得不太舒服。手指微微一动,然后立即被一双温暖的小手紧紧握住。
“先生!埃尔文醒了!”露比叫了起来。
他身边的床垫微微塌陷下去,接着额前一暖,一只干燥的手掌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耳旁响起伊洛恩沙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已经退烧了,应该没事了。”
“你捡回来的虫崽怎么个个都要来这么一出?”阿克曼苍老的声音也加入了对话,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这算不算是某种奇怪的缘分?”
伊洛恩叹气:“对不起,大概是被我身上的霉运传染了吧。”
埃尔文听着他们聊天的声音,思绪慢慢回笼,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露比近在咫尺的翠绿色眼眸,在昏黄的台灯下,那对眼睛像是两汪清澈的潭水,此刻正泛着粼粼波光。
露比啜泣道:“埃尔文,你不要突然死掉呀……呜呜呜。”
埃尔文虚弱地喃喃:“不行,我都还没有和你结婚呢,我……我还不能死。”
正在给他擦汗的伊洛恩手上一顿:“……”
伊洛恩轻咳一声,收回毛巾,温声道:“放宽心吧,没有那么严重,应该只是昨晚睡觉着凉了而已,今天给你多加一床毛毯。你感觉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埃尔文闭目感受了一下,却惊讶地发现身体并没有哪里不适,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身体上虽然黏糊糊地沾满了汗,四肢却好像十分轻盈,充满了力气,像是卸下了某种枷锁。
“我感觉……挺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到这里,他却忽然断了声音,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头。
等等——他怎么不头疼了?
自他有记忆以来就如影随形的疼痛,那个日夜折磨着他的钝痛,现在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埃尔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呆呆看向伊洛恩:“我的头……不疼了?这怎么可能!”
伊洛恩先是一愣,然后很快笑了起来,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头疼也消失了吗?这是好事呀,以后你就不用再受苦了。”
埃尔文却失神地喃喃自语:“不对,这不对,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不疼的时候……”
难不成,是他的基因病好了吗?
一次莫名其妙的突然晕倒,就能让顽疾烟消云散,这是什么原理?
他在这里兀自怀疑虫生,伊洛恩和阿克曼却都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哈欠。
伊洛恩今天原本打算再去一趟通讯站,继续尝试联系诗因。结果一大早就被埃尔文的突发状况打乱了计划。
等到阿克曼回来之后,又喂埃尔文喝了一些药,但这小少年始终没醒。伊洛恩提心吊胆守了一整天,此刻松懈下来,困意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伊洛恩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既然没事了,那么……露比,你多照看他一会儿,我们先去睡了。”
“嗯!”露比用力点头,乖巧应答,“好噢,先生和伯伯晚安!”
埃尔文对于他们的离去浑然不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怎么会突然就好了呢?这可是基因病啊……”
露比也用小手摸了摸他的头,脆生生道:“我早就说啦,先生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之前露比也是因为碰到先生的眼泪,病就完全好了。你今早用先生的杯子喝水,所以——”
话音未落,埃尔文猛地抬头,蓝色的眼瞳骤然收缩。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原本也正奇怪,露比的基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变异,也不应该天生就长出那些分岔的基因链条。他之前只看到了表象,却没有深究露比发生变异的原因,所以一切的根源,或许其实是在这位“先生”身上!
从前没有雄虫用津液治愈雄虫的案例,是因为雄虫的基因链基本重合,所以只能和雌虫发生互补,但是如果某个雄虫的基因链条是完整的,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了。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线。露比的基因变异,还有他奇迹般的痊愈,这一切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因为这位看似普通的“先生”,体内藏着足以改写虫族基因密码的钥匙!
“露比!”他一把抓住露比的胳膊,“我们今晚再去一趟实验室!”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我想测试一下先生的基因样本,我觉得或许他就是改变整个虫族命运的关键!”
露比这次却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有些踟蹰地摸着他尚未完全恢复血色的脸颊,小声道:“可是,可是你的感冒才刚刚好。”
露比有些惴惴不安。听说埃尔文的晕倒是因为感冒,联想到他们昨晚溜出去冒险的事情,露比一直心怀愧疚,觉得这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埃尔文着急道:“我已经好了,彻底好了!”
他急得原地跳了两下:“你看,我现在非常健康,连头也不疼了!这次一定十拿九稳。露比,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见露比还是犹豫,便深呼吸一口气,郑重道:“我答应你,这次做完检测之后我就回家。”
露比眼睛一亮:“真的?你终于愿意回去找爸爸啦?”
“嗯。”埃尔文重重点头,“这一次,我一定会努力和他好好沟通的。”
露比开心地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脖子:“太好啦,埃尔文!就应该这样!”
于是当时间进入深夜的时候,一只小手悄悄从熟睡的伊洛恩枕边掠过,悄悄带走了一根发丝。
埃尔文捏着那根乌黑的发丝,不由得犯起嘀咕:“奇怪,怎么是黑色的?”
他分明记得,白天的伊洛恩长着一头绿色的短发。
“你没有拿错吧?”他狐疑地看向露比。
露比肯定的点头说:“没错的,这就是先生的发色。”
他往头上比划了一下,得意晃了晃脑袋,海藻般的绿色长发在身边飘来荡去:“先生平时为了和露比保持同款发色,一直都戴着假发哦。”
骷髅星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躲藏着不少逃亡的重刑犯,伪装身份再正常不过。
埃尔文望着眼前晃动的绿色波浪,一时有些恍惚,于是十分自然地接受这个设定,只是想起伊洛恩那双不掺一丝杂色的纯黑双眸,又忍不住疑惑道:“黑发黑眼?还真少见。”
这样独特的特征,他最近好像也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算了,这不重要。
第93章 宣战 远程钓一下小猫咪
夜色如墨, 狂风大作。
他们俩故技重施,顶着肆虐的沙尘,再次潜入了那栋半球形的实验楼。
今晚的骷髅星仿佛被某种不祥的力量笼罩,天气格外恶劣。乌云翻滚, 电闪雷鸣, 满地沙石全都被风卷到了空中, 空气中能见度极差。
或许是受到这样天气的影响, 今天晚上, 实验室周围一个虫影也没有,只有漆黑的树影在四周张牙舞爪, 显得分外诡异冷清。
露比左右张望, 似乎有些疑惑昨晚的卫兵怎么都不见了,却被火急火燎的埃尔文带着小步跑了进去:“快,抓紧时间,趁暴雨还没来, 我们赶紧做检测!”
实验室里, 检测仪缓慢消化着伊洛恩的那根头发,蓝光酝酿了一会儿, 终于吐出了一份报告。
埃尔文迅速扫了一眼, 眼睛骤然亮了。
他欣喜地抬头,对露比重重点头:“没错!先生果然拥有完整的基因链!”
他兴奋不已,一拳砸在了实验台上:“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
露比也被他喜悦的情绪所感染, 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却又很快变得疑惑:“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埃尔文将检测报告扔进碎纸机,飞快地将所有仪器放回原处, 道:“回去之后,我会和先生好好解释,然后尝试分析他身上的各种津液,提取能够促进基因进化的有效成分……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出基因改良药剂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盯着手中的检测单:“这是我的雄父的遗愿,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承受着基因病的痛苦……我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这时,屋外却骤然响起一道惊雷,实验室的顶灯闪烁两下,忽然光线全消。
紧接着,一个淡漠的声音从门口处幽幽地飘了过来:“你想要抹掉他存在的痕迹吗,我的埃尔文?”
手电筒的强光落在两个少年身上,他们倏地一惊,然后蓦然回头。
门口处赫然站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身形消瘦,两颊微微凹陷,一身黑色风衣,看起来像是一只细长的蝙蝠。
由于背光的缘故,他面容上的细节并不能完全看得清楚,只能瞧见那张瘦削的脸颊上一双暗蓝色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万年冰洞,冰冷幽深,仿佛能吞噬世间的一切光线。
又是一声雷鸣骤然在屋外炸响,黑衣雌虫微微抬起下巴,冷淡道:“跟我回家。”
夜半三更,整个骷髅星都笼罩在瓢泼大雨之中。
一道雷声炸响,将伊洛恩从梦中惊醒。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是从天空中倒下了一箩筐的石子。伊洛恩听见了呼啸的风声,那声音似乎并不是从窗外传来的。
屋内似乎有冷空气在流动,气温比平时又低了好几度。伊洛恩心想,难道是有哪个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好?
伊洛恩掀被起身,提了一盏小灯,走向二楼走廊。
骷髅星气候使然,晚上常常风沙漫天,因此这里的建筑向来注重防风防沙,窗户也都经过特殊设计,不该出现这样的漏风现象。
这两天埃尔文来了,他便将卧室让给露比和埃尔文,自己跑到杂物间里打地铺。这时推开卧室的门,却倏然一惊。
只见房间内的窗户大敞,窗帘被涌入的狂风吹得疯狂鼓胀,瓢泼大雨随风吹入室内,已经将小小的床铺淋的湿透。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本该睡在床上的两个孩子,居然全都不见了踪影!
露比呢?埃尔文呢?
伊洛恩扑到窗前,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面庞。他焦急四顾,然而外面却只有白茫茫的稠密雨雾,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他迎风大喊:“露比!埃尔文!你们在哪里?!”
不会是因为窗户没关好,让这两个孩子被风卷走了吧?!
他的手指颤抖,砰一声关上了窗户,准备出门去找人。
结果才刚刚退后两步,窗外就响起了两道轻叩的声音。一张湿漉漉的苍白小脸贴在玻璃上,绿色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颊边,神色十分慌张可怜。
伊洛恩一看是露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急忙打开窗户。
湿透的绿色身影立即摔了进来,把小床压得吱呀一声。
伊洛恩拿来一条毛巾将他裹住,用温热的手掌捧起露比冰凉的小脸,低声问:“怎么回事?露比,你去哪里了?埃尔文呢?”
露比裹着毛巾瑟瑟发抖,抬起一张湿漉漉的小脸,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哭着抓住他的袖子:“先生,埃尔文……埃尔文被抓走了。你快点躲起来,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怎么了?”伊洛恩不明所以,但是很快稳住了心神,声音依然温和,“不要急,露比,慢慢说。”
半夜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阿克曼自然也睡不成了。餐厅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他们三个围坐在餐桌旁,听着露比断断续续的为他们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后,露比抽噎道:“埃尔文被他的爸爸抓回家去了,他的爸爸很厉害,埃尔文叫我赶紧回来,带着先生躲起来……”
伊洛恩想起埃尔文白天求婚时的自我介绍,若有所思:“埃尔文确实说过,他的雌父是S级雌虫。”
阿克曼的脸色微微一变:“黑市,成年的S级雌虫,如果不是星盗首领米拉,那就是大老板塔兰托了。你怎么不早点说?”
他又给露比添了一壶热茶,语气难得严厉:“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和我们提前商量,非要半夜偷偷跑出去?”
露比埋下头,眼泪吧嗒吧嗒掉进茶杯里:“对不起,伯伯。”
“好了,现在也不是责备的时候。”伊洛恩到底不忍心,摸了摸露比微湿的头发,看向阿克曼,“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解决办法吧。”
阿克曼眉头紧锁:“埃尔文抓回家去倒没什么,毕竟那是他的家务事,和我们无关,但是……”
他深深看了伊洛恩一眼:“没想到你是这么特殊的体质。如果埃尔文那小子没搞错的话,你可是能够让全体虫族基因进化的关键啊。”
露比小声补充:“没有弄错的,不然露比不会有这么厉害的能力,埃尔文也不会突然病好。”
阿克曼叹了口气:“埃尔文那种理想主义的毛头小子也就算了,至少是出于善意,但这消息到了大老板那里,真不知道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露比立即紧紧抱住了伊洛恩的胳膊,泪汪汪地仰头道:“先生,我们快点躲起来吧……埃尔文说,他的爸爸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伊洛恩轻轻用手指揩掉他的眼泪,却摇了摇头:“不,露比,我们不能躲。”
露比愣住了。
阿克曼沉声道:“的确,整个骷髅星都是大老板的地盘,现在外面战火连天,所有出入通道都被管制,就算想躲,也无处可去。”
他凝视着伊洛恩,眉间皱纹深深,眸中满是忧虑:“以你目前的势力,对上大老板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伊洛恩思索了一会,然后道:“我觉得没有必要逃跑,而且也用不着和他硬碰硬。正如您所说,不管是黑市里,还是黑市外,都还有不受大老板管束的强大势力,不是吗?”
阿克曼眉头皱得更紧:“你这是打算曝光消息,然后引来星盗和军方介入?但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
烛光在伊洛恩漆黑的眸子里跳动,他声音沉静:“我未必要把真正的消息传出去,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只要能把这池水搅浑,让所有虫族的目光都聚集到这里,我就成功了。”
他微微一笑:“我只需要让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一件能够改变世界格局的厉害道具——而大老板,正准备独吞这份宝藏。”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被某一个强大的势力盯上,确实很危险。但当多方势力同时虎视眈眈时,反而会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群饥饿的野兽围猎的时候,最先扑向猎物的那一只,往往会成为众矢之的。”伊洛恩摸了摸露比的头发,“任何一方都不会坐视对手壮大,必然会出手干预。”
伊洛恩现在要做的,就是抛出美味的诱饵,让这些各方霸主为此打成一片,将这片池水彻底搅浑。
而这场博弈和制衡之间的空隙,就是他最安全的庇护所。
阿克曼沉思良久,缓缓点头:“的确是个不错的提议,但你要清楚,眼下你的力量还是太弱了。”他忧心忡忡:“要知道,暴风眼中一叶扁舟,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伊洛恩轻声道:“没关系,风险与机遇总是并存的。”
他垂下眼,听见自己清晰有力的心跳声,眸光忽然温柔下来。
这个意外来临的突发情况,未尝不是命运赐予他的契机。只要这个消息能够传到诗因耳中,只要对方能被吸引而来……
那么,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清晨,暴雨停歇。露比已经蜷在椅子上睡着了,阿克曼推开房门,在门口捡到了一封淡蓝色的请柬。
“是大老板的邀请函。”阿克曼将那封请柬放在桌上,“他的确已经找过来了,邀请‘伊文先生’去参加他的晚宴——特意给了你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来准备,看来他是对你势在必得,认定你插翅难飞。”
伊洛恩修长的手指拂过请柬上未干的水珠,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大老板盛情邀请,我当然会好好准备。”
一个白天,时间足够了。
伊洛恩将混混们召集起来,向他们发布了一个任务。
“我得到了一个足以毁灭世界的强大武器。”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伊洛恩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温文尔雅,声音不疾不徐。
“我要为它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请你们帮我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不论使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在今天之内,我要这个消息传遍黑市的每个角落,让星盗,军方,全部都知道。”
混混们骚动起来,交头接耳间,一个满脸刺青的混混壮着胆子开口,为难道:“先生,如果只是传消息,那倒是不难。但是军部一直对我们抱有成见,而且星盗们见多识广,那些大虫物……未必会愿意买账。”
伊洛恩想了想,问道:“军部和星盗,他们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混混们七嘴八舌道:“这个我知道,先生,星盗团前几天发布了一个悬赏,用一百亿星币追捕一个雄虫!”
“军部的三大军团也在为一个雄虫打得头破血流,还到处追杀几个逃亡的贵族!”
伊洛恩果断道:“好,那么就告诉他们——星盗的悬赏目标和军部的争夺对象,包括那些逃亡的贵族雄虫,全部都在这里。”
“这……”一向无法无天混混们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先生,真把他们引来了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而且这还是假消息,如果被他们发现了的话,一定会遭到疯狂报复的!”
混混们即便是以前最嚣张的时候,也只是在底层雌虫面前逞逞威风,在街头横行霸道而已,可从来没有狂妄到胆敢戏耍这些可怕的庞然大物!
这相当于是同时得罪了黑白两道,把全虫族有头有脸的势力全招惹了,几条命都不够这么玩的!
“没关系,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伊洛恩神色平静,“用上你们所有的消息渠道,只需要让大家知道,不论是星盗也好,军部也好,他们想要的东西,全部都在我手上。”
“而且,大老板今晚就要请我赴宴了。”伊洛恩眼角一弯,微微一笑:“如果他们不赶快过来的话,想要的东西就会被抢走的哦。”
——快点发现我的谎言,然后来拆穿我吧。
我口是心非的小猫咪,你愿意为我自投罗网吗?
第94章 好戏开场 这是生怕大家打不起来吗?
混混们得到了如此可怕的命令, 看向伊洛恩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着一个神明,充满了真诚的敬畏之心。
这个隐居在小小西区,看似温柔无害又低调谦和的先生,竟敢同时挑衅大老板、星盗与军方, 其背后的权势一定深不可测!
混混们对伊洛恩的强大背景更加深信不疑, 于是便信心满满地执行任务去了。
他们如同老鼠一般, 迅速钻入黑市最阴暗的角落。在烟雾缭绕的地下酒吧, 在肮脏的交易所后巷, 用刻意压低的嗓音里传递着惊世骇俗的消息,凭借只言片语, 不择手段地夸大其词。
“喂, 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西区的‘先生’得到了一件强大武器?”
“他手里攥着能炸碎星球的玩意儿!”
“何止!他还把价值百亿的雄虫关在家里,不给星盗,反而要拿来做实验!”
“卧槽, 疯了吧他!”
“什么什么?就连那个逃离中央星的可可也躲在他那里?”
“嘶, 这家伙到底打算做什么?”
谣言迅速发酵,如同瘟疫一般, 在口耳相传中不断传染, 愈演愈烈。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地下世界犹如被投下了一颗炸弹,掀起轩然大波!
每一个听到消息的虫族,先是瞠目结舌, 不敢置信,接着便忍不住拉着身边的朋友或者同事开始讨论,消息越传越离谱。有的虫信誓旦旦地说看见军部通缉的贵族出入西区,更有甚者声称目睹了“足以毁灭世界的武器”在夜间发出诡异的蓝光。
但大家最津津乐道的, 还是西区“先生”的大手笔。
“惊了,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上来就得罪星盗和军部,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我靠,这是明明白白的挑衅啊。他居然还要举办庆典,这是生怕大家打不起来吧?”
“手握重兵,还故意挑事,这位先生估计是打算要立威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够改变目前的格局,拭目以待。”
“好久没看到这种热闹了,快快,有谁认识星盗的,赶紧联系啊!我要看他们打起来!”
骷髅星虽然暂时封锁了航线,通讯信号也被中断,但是没有什么是能够阻挡吃瓜群众的。
只要有一颗想要吃瓜的心,就算是天衣无缝的封锁也能渗透过去,更何况骷髅星上本来就是各自为营,大家只是总体上服从大老板的管理,但私下里照样是各干各的。
地头蛇们闻风而动。走私犯们交头接耳,黑客们疯狂敲击键盘,就连最底层的皮条客都在议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炸裂的消息在他们之间层层传递,如同野火燎原,转眼间烧遍了整个地下世界。
当然,星盗母舰里也不例外。
米拉这几天正被诗因打得烦不胜烦,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正好憋得一肚子火,看到手下送过来的情报,顿时笑了。
“能够毁灭世界的武器?”米拉看着手下送上来的情报,笑容越来越大,几乎变得狰狞,“还藏匿了伊洛恩和可可?”
他将情报往桌上一拍,气得冷笑道:“我就发了个针对伊洛恩的悬赏,诗因就跟条疯狗一样死活咬着不放。这消息要是让他知道了,那岂不是正中下怀?”
就诗因那幅疯疯癫癫无差别攻击的样子,这位“先生”又是毁灭世界,又是藏匿伊洛恩的,那可不要太配了,不如让他俩双向奔赴去吧。
一旁的手下战战兢兢:“是,首领,我这就想办法把消息传到军部那边去。”
米拉舔了舔尖牙,道:“立即让全星网都知道这件事,一秒钟都不要耽搁,让诗因赶紧滚去找他的伊洛恩,别他虫的再来烦我了。”
抬起头,原本蹲在一边组装枪械的鲁瓦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一双灰眸炯炯有神:“伊洛恩在哪里?”
米拉:“……你小子光听见伊洛恩了是吧。”
米拉本来满脸阴狠之色,此时终究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十分没好气道:“小鲁瓦,那种消息一听就是拿来博眼球的,是真是假可不好说。而且伊洛恩不是早就死了吗?这家伙顶多就是抓住了可可,故意夸大其词而已。”
另一个手下却道:“首领,这个消息确实真假难辨,但是坊间传闻都说那位先生的来历深不可测,身边还跟着一个疑似S级的强大雌虫,力大无穷,多个渠道都证实确有其事。据说能硬抗激光炮,刀枪不入。”
米拉听着这个描述,把玩匕首的动作一顿,倒是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听起来,还真是S级体质。这个世界上居然又多了一个S级雌虫吗?这倒是有点意思。”
这几个消息混在一起,倒是真让米拉对这场闹剧产生了一些兴趣。真真假假暂且不论,他的确是对那位“先生”要做的事情有了一丝好奇。
“走,我们回去一趟。”米拉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微微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那位先生大张旗鼓地把我们全拉过去,究竟有什么目的。”
反正就算是陷阱,那么也是诗因先踩先发疯,他们大可在一旁吃瓜看热闹。
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混战中给诗因背后来上一刀。只要能让他出了这口恶气,那么这一趟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米拉的算盘打得好好的,结果星舰走到半路,却正好和蔚蓝军团狭路相逢。
诗因冰冷的嗓音在广播中响起:“米拉,要是钱多的没处花,我就帮你烧了。再敢用悬赏玷污伊洛恩的名字,我就烧光你每一个藏身之所。”
舷窗外骤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粗壮的脉冲炮光柱划破星空,擦着舰桥呼啸而过,强大的能量让整个舰身都开始剧烈震颤。
米拉气得半死,直接把座椅的扶手都捏碎了:“诗因,别以为我怕了你!我不跟你正面对抗,纯粹是不想浪费能源!你以为我真的对付不了你吗!”
他见诗因不为所动,干脆祸水东引:“你不是在找可可吗?!我告诉你,他现在就在骷髅星!有种去找他啊!”
诗因的声音毫无波澜:“杀你和杀他,并不冲突。”
战况胶着,眼看着回程的进度被严重拖慢,鲁瓦站在舷窗边,表情很不高兴,催促道:“再拖下去,伊洛恩都要被抢走了。”
米拉差点气得怄血:“这都是因为谁啊?!”
米拉摁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稍稍恢复了一点冷静,他看着鲁瓦,忽然计上心头。
“喂,小鲁瓦。”他勾了勾手指,“不如你先回去一趟,看看伊洛恩和可可究竟在不在那里,那个所谓的‘武器’,又是怎么回事。”
鲁瓦眼睛一亮,立即应道:“好。”
米拉扔给他一个微型通讯器:“保持联系,小鲁瓦。祝你一路顺风,我们很快就到。”
一艘银白色的小型穿梭舰从母舰上释出,穿过交织的火网,直扑骷髅星而去。
此时,骷髅星上暮色四合,晚风渐起。
夕阳余晖为庄园大门镀上一层血色,漂亮的建筑内灯火辉煌,伊洛恩披着斗篷,如约而至。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但是和上一次不同,这次他孤身前来,不仅没有被拒之门外,反而还受到了热烈欢迎。
侍者们恭恭敬敬地将他引入庄园内,道:“阁下,请跟我来。”
伊洛恩看了他一眼,并不意外自己暴露了雄虫身份,他已经向埃尔文坦白,并且今天也没有特意掩藏身上的气味。于是点点头:“有劳了。”
他们穿过拱形门厅和庭院,走入宽广的餐厅。
暮色穿过彩色玻璃,被过滤成清澈透亮的彩色光斑,在雪白的餐布上汇聚成一条斑斓光河,流泻而下,餐桌上银色的餐具全都被冲刷得闪闪发亮,光泽却显得更为冰冷,与长桌尽头的那双暗蓝色眼眸如出一辙。
塔兰托端坐主位,枯瘦的身躯裹在漆黑礼服中,面容枯槁,骨相分明,深蓝眼眸幽深寂静,一身肃穆黑衣,肤色却极其苍白,仿佛是博物馆里陈列的一尊蜡像。
“伊文阁下,请坐。”他抬手示意,袖口露出嶙峋腕骨,言简意赅道,“我是塔兰托,目前管理着骷髅星上的生意,家教不严,小孩劳烦您照顾了,因此用这桌宴席向您表达感谢,希望菜品能够合您口味。”
“谢谢。”伊洛恩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却没有喝,只是对着塔兰托露出一个微笑,“早就听说了大老板的名声,今天能够见您一面,我已经感到很荣幸了。”
塔兰托道:“不用客气,早就听说西区先生的大名,没想到竟然是一位雄虫阁下,真是出乎意料。”
伊洛恩温吞笑着:“如您所见,我并没有外面谣传的那种实力,所做的事情也只是为了自保,只是有些运气而已。”
红酒汩汩倒入高脚杯中,瑰丽的液体旋转摇晃。侍者们鱼贯而入,无声地上着前菜。
塔兰托的语气波澜不惊,却显得意味深长:“阁下身边藏龙卧虎,应该不仅仅只是运气而已。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孩子,也在您身边长了不少见识。”
伊洛恩望向旁边的空椅子,问:“埃尔文现在还好吗,今晚怎么不来一起吃晚餐呢?”
“他现在需要冷静。”塔兰托的语气平淡如常,“回来之后,他的情绪过于激烈了,而且总是想逃跑,所以我把他关在房间里,捆住手脚,装上了电击项圈,确保他再也没有逃跑的可能。”
伊洛恩:“……”
他委婉道:“恕我直言,这样是不是稍微有点太严厉了?埃尔文本来就比较敏感,这样做只会让他感觉更加痛苦。”
塔兰托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是的,他应当感到痛苦,并且与痛苦相伴终生。因为这正是他的雄父给我们留下的遗产,是我们必须要承担的重量。”
伊洛恩感到匪夷所思,他放下了刀叉,斟酌道:“呃,我理解重要家庭成员的离世会给生者带来痛苦,但是这应该不能算作是一种遗产?而且为逝者伤心而痛苦,和被疾病折磨、或者因其它刺激而感到的痛苦,也应该不是一回事吧?”
“你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塔兰托面对他的质疑,却并没有生气,脸上依旧是那股死气沉沉的神色,平淡道:“我的伴侣英年早逝,他在死前满心绝望,痛苦的感受是他唯一留给我们的纪念。所以,我们只有痛苦地活着,才不会让他从我们的记忆中淡去。遗忘这份痛苦,就是对他的背叛。”
“任何方式产生的痛苦,都是一种对他的祭奠。然而埃尔文那孩子意志软弱,一直在尝试用各种方法躲避痛苦,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杜绝这种可能。”
伊洛恩忽然感到脊背一凉。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刀叉,目光越过无数珍馐菜肴,直视对面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道:“我不认为只有这样做才是对死者的祭奠。如果你们如果真的珍惜彼此,他不会想要让你们过成这样的。”
“伊文先生。”塔兰托微微眯起眼睛,“请不要干预我们家的家事。我建议你,还是珍惜当下,好好享受这顿晚餐。”
伊洛恩嘴边的话顿了顿,低头用餐刀切下一块面包:“当然,我没有权利干涉您的选择。”
面包切开,他却没有吃,而是抬起一双清凌凌的黑色眼眸:“但是,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我的存在,似乎也是让埃尔文逃离痛苦的一种方法。所以,等到晚餐结束,您是不是就要来杜绝我这个‘可能’了?”
塔兰托丝毫不遮掩,薄唇微启,平淡道:“没错,这是你最后的晚餐,你应该珍惜。”
伊洛恩道:“埃尔文说过,他的雄父生前的遗愿是能够找到解决基因病的方法,现在希望就在眼前,难道不应该抓住机会,弥补他生前的遗憾吗?”
“弥补又有什么用呢?”塔兰托眼神死寂,“他已经死了。”
“死者是不需要希望的。既然他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承受基因病的折磨,那么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虫,都该尝尝同样的滋味。”
伊洛恩皱眉:“一个致力于拯救自己和整个族群的科学家,会想要看到这种结果吗?”
塔兰托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冷淡道:“如果阁下没有胃口,那么,我们就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吧。”
他抬起手,拉动了旁边的一根吊绳。
庞大的建筑深处顿时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无数的齿轮正在暗处转动,建筑的结构也开始发生变化。伊洛恩心里一跳,急忙站起身,发现身后的瓷砖地板骤然朝着两侧打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伊洛恩蓦然回头:“你要做什么?”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雄虫,在没有绑定关系的情况下,是怎么发展出一定规模的势力,且能够在骷髅星站稳脚跟的。”塔兰托双手交叠放在桌前,姿态优雅至极,目光探究地看着伊洛恩,“你的身上,是不是还有着其他的底牌呢?”
伊洛恩后背渗出冷汗:“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
“但是阁下,不是号称有能够毁灭世界的武器吗?”塔兰托平静道,“证明给我看。”
“等一下!”
咔咔咔——在齿轮转动的摩擦声中,地面的裂口犹如猛兽的巨口,骤然张大。
伊洛恩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脚下一空,连人带椅,便随着塌陷的地板一同坠落。
地面在他的头顶合拢,伊洛恩在黑暗中下坠,失重的感觉让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强烈的失重感令他心脏狂跳。
伊洛恩深呼吸一口气,利落甩掉斗篷,打开了背后的折叠伞包。
嘭!
巨大的降落伞迎风鼓胀,拽住了他快速下坠的身体,在寂静的空气中飘飘荡荡,缓慢下沉。
“呼——”伊洛恩紧握伞绳,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
幸好他早有防备,只是没想到塔兰托会这么快翻脸。
也不知道塔兰托到底想做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他是雄虫了,还让他高空下落,这哪像是想看他证明什么武器的样子,分明就是直接对他下了死手吧。
伊洛恩有点后悔没能拖延更多的时间,不知道露比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正想着,下方忽然光芒大亮。
他跌落在一张弹性十足的气垫床上,身体摔得微微凹陷下去,然后顺着斜坡滑落到地。
震耳欲聋的声浪瞬间将他淹没。周围满是欢呼声,敲钟声,还有主持人亢奋的声音,全都通过扩音器,在密闭的场中轰鸣回荡。
“很好!我们的选手已经陆续到场!请大家各就各位,骷髅星第3488988次大逃杀比赛,即将开始——”
伊洛恩:?
他从地上爬起来,呆滞地看着面前这座由高耸石墙组成的巨大迷宫。
两侧的高墙完全阻隔了外界的景象,他孤身站在狭窄通道中,与周围沸腾的声浪完全被隔离在两个世界。错综复杂的岔路如同血管般向四面八方延伸,放眼望去死路众多,像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花园迷宫。
迷宫的角落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架。从最原始的刀剑斧钺,到最新式的脉冲步枪,应有尽有。有些武器架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显然已经经历过无数场厮杀。
无数摄像头如蜂群般漂浮在半空,镜头对准了伊洛恩茫然的面容。
他,参加大逃杀比赛?
真的假的?
第95章 各就各位 汪汪队准备就绪!……
“各位勇敢的参赛者们——”
主持人激昂的声线穿过遍布迷宫的扩音器, 响彻整个密闭空间,激起层层回音。
“欢迎来到最残酷的生存竞技场——无限迷宫!目前,一百三十五名选手已经被投放到了迷宫的各个位置。请注意,本次比赛没有时间限制, 只有当最终幸存者的数量跌破五名的时候, 比赛才会结束!”
“我们慷慨的赞助商, 已经为各位选手准备了丰厚的惊喜!”主持人的声音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 “让我看看, 哦!神秘的宝藏、致命的机关、凶残的异兽……真是了不起的豪华阵容啊!这一定会是一场无比美妙的血腥游戏,瞧瞧我们的小可爱们, 全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金属栅栏开锁的动静此起彼伏, 接着,黑暗深处似乎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的咆哮和低吼,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夹杂着恐惧与兴奋的尖叫。
“至于最终赢家的奖励——”
主持人的声音停顿了三秒,然后发出一串张狂的大笑声:
“各位不幸的倒霉蛋, 你们唯一的奖品, 就是活着爬出这个地狱的门票!”
“尽情厮杀吧,用鲜血证明谁才配活着走出这座炼狱!”他的声音骤然拔高, “现在我宣布, 比赛——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天花板上刺目的射灯瞬间熄灭,整个迷宫内的光线骤然昏暗下来,地面微微震颤,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大型猛兽正在靠近。
伊洛恩抬头一看,果然看到转角处对上了一双猩红的兽瞳。
伊洛恩:“……”
他立即躲进另一条通道,用力扯开缠在身上的降落伞带, 手忙脚乱地去摸索武器架上的那些武器。
不是,来真的啊?
他虽然做了点准备,但是本身的实力摆在这里,对上异兽和自杀毫无区别!
而且听那主持人的口气,这个地方危险的不仅仅是异兽,还有其他的虫族……
伊洛恩翻出了一支看起来比较细长轻便的长矛,用力一拔——没搬动。
深吸一口气,再用力——还是纹丝不动。
伊洛恩:“……”
他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些沉重的武器,转身去够镶嵌在墙壁上的枪支,但主办方显然没有那么好心,这些枪支固定的位置都远远超出了虫族们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伊洛恩蹦跶两下,连枪支的边都没有摸到。
伊洛恩:“……”
感觉自己好像被针对了。
能不能不要再提醒他的体能有多废柴了!
伊洛恩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拿起武器反击的念头,背靠墙壁迅速向前移动。
他不能慌,一定要撑到露比带着埃尔文赶过来。
露比,快一点!
此时,地面上的餐厅内。
裂缝消失之后,室内重归寂静。塔兰托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继续自顾自地用餐刀切割鹅肝。
一名侍者悄无声息地上前,为他打开了全息投影。
几个屏幕同时浮现在餐桌之上,实时转播着迷宫内的血腥厮杀。
“观众朋友们,比赛开始仅仅三分钟,已有七位选手遗憾退场!”解说员亢奋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死寂的大厅,“让我们来看看热门选手们的精彩表现!”
镜头切换,最右侧的屏幕上,伊洛恩紧绷的侧脸格外醒目。那张贴着虫纹的英俊面容显得有些苍白,却显得那双眸子如黑曜石一般漆黑而冷静。他贴着墙迅速移动,险之又险地避开异兽的正面交锋。
解说员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哦?看来这位选手选择了最保守的战术……但是很不幸,根据热感应地图显示,前方的转角处正埋伏着另一只饥饿的异兽!这位选手会如何应对这场死亡邂逅呢?观众朋友们,让我们拭目以待!”
节目的声音热热闹闹。可可推着轮椅从阴影中滑出,抱怨道:“塔兰托,你明明可以直接解决他,为什么还让他参加大逃杀表演,这样变数太大了。”
可可握紧轮椅扶手,面具下的紫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我早就告诉过你,他只是一个羸弱的雄虫,连枪都握不稳,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强大的武器,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你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杀了他!”
塔兰托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将鹅肝一分两半,银质餐刀与瓷盘相碰,发出叮的一声。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可可阁下,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产生可以对我发号施令的错觉?”
四周的气温似乎随着这句话而骤然降低。可可脊背一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哎呀,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可是智神最宠爱的雄虫呢!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给你丰厚报酬的——不论是权力,地位,金钱……什么东西,全都可以!”
塔兰托淡淡道:“这些我全都已经有了。”他看向可可,语气带上了一丝古怪的起伏:“不过,你说智神很喜欢你是吗?”
可可仿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道:“没错,智神最喜欢我了!可以说,我就是智神意志的化身!你可以把我当作是智神在世间的代行者……”
“很好。”塔兰托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勾住一旁的吊绳,再次拉了下去:“那你就和他一起下去吧。”
可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嗒”一声机关响动,顿时脸色大变:“不,等等!你怎么能——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随着坠落的身影急速远去。塔兰托注视着重新闭合的地板,将鹅肝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鲜美的汁水在舌尖绽放。
他回过头来,目光穿过全息投影半透明的色块,落在餐桌对面的空位上。
“又清理掉了一个智神的走狗。”他端起酒杯,向着虚空敬礼,“也将那个颠覆你的研究结论的家伙扼杀在了摇篮里。”
“一切都会保持你离开时的样子。”他将美酒一饮而尽,低声自语,“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自斟自饮。节目的声音喧嚣嘈杂,令这栋建筑中某些窸窸窣窣的细小动静显得格外不起眼。
二楼的走廊里,一群全副武装的雌虫正在巡逻,整齐的脚步声交错回荡,确保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跑不出来。
埃尔文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床上,营养液顺着吊瓶源源不断地注入血管,确保他不会饿死。
他呜呜叫着拼命挣扎,然而身体被束缚带死死捆绑,根本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堵住,完全发不出声音。
埃尔文浑身是汗,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像是恨不得用目光烧穿屋顶,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早知道……他就不该对塔兰托抱有什么幻想!
以前塔兰托虽然也很过分,但顶多就是把他关在家里,勉强还有个虫样。现在根本就是一个神经病!疯子!暴君!
还沟通!沟通个虫蛋!
埃尔文在心里把塔兰托骂了一万遍,但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身体的束缚,又不免有些绝望。
他该不会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吧……
正想着,他忽然听见床底下似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蚂蚁在啃食砖头一般。
埃尔文忽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警觉地竖起耳朵。
紧接着,床底下的声音忽然由朦胧变得清晰,随着最后一块地砖轻轻地拨开,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进了他的房间。
埃尔文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灰扑扑的小身影从床底爬了出来。
“呜呜——”
他吓得再次剧烈挣扎起来,然而外面的守卫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挣扎和叫声,只是漠然地守在门口,对房间里的一切动静置若罔闻。
埃尔文满心绝望,然而就在床底来客起身的一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幼崽形态的露比气喘吁吁地趴在床边,他浑身脏兮兮的,墨绿的长发也被染成了灰黑色,活像只刚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小动物。
他呸呸吐了两下,将嚼碎的钢筋水泥渣吐在地上,然后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灰尘,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嘘——”他将手指抵在唇间,朝埃尔文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埃尔文瞬间安静如鸡。
露比闭上眼睛,身形迅速拉长,变成少年模样。然后他一把扯掉埃尔文嘴里的布条,随即双手抓住束缚带,用力一撕!
嗤拉!
牢固束缚带如同脆弱的纸片,应声裂成两半。
埃尔文长舒一口气,他立即拔掉手腕上的营养针,也顾不得露比浑身脏兮兮,直接一把将露比搂紧了怀里,声音压得极低:“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变异老鼠钻过来了!”
露比眨眨眼,小声解释:“你之前画的那些暗道都被封死了,所以我只好自己啃了一条新的路出来。”
多亏了先生为他强化体质,他才有了这幅能咬穿房子的好牙口呢。
埃尔文沉默了一秒。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行为确实和老鼠没什么区别。
但露比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
所以露比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绿毛小老鼠。
然而,露比并没有给他太多感动的时间。灰扑扑的绿发少年一把推开埃尔文,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埃尔文,我找不到先生了……他的坐标突然消失了……我该怎么办?”
他颤抖着拿出一只坐标定位器,屏幕上只剩下一枚孤零零的红点,那是属于露比自己的坐标。
露比可怜兮兮地用手指指着左上角,求助道:“原本先生的坐标是在那里的,可是突然就不见了。”
埃尔文:“……”
哦,原来不是专门来救他的。
小雄虫稍微有点点心碎,但依然觉得露比是最可爱的绿毛小老鼠。
埃尔文轻咳一声,迅速调整情绪,拿过定位器仔细查看,问:“你还记得他消失之前最后的坐标数据吗?”
露比报出了一组数值,埃尔文眼神一凛:“那就是在一楼餐厅消失的了。餐厅……那是和地下角斗场联通的。我的雌父特别设置了机关,只要是他不喜欢的客人,都会直接丢下去参加大逃杀比赛。”
“大逃杀?”露比瞬间睁大眼睛,眼泪急得快要落下来了,“那先生现在一定很危险!我们得赶快过去!先生是雄虫,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呀!”
埃尔文迅速道:“别慌,我知道怎么过去。”他指了指地板:“你先挖出一条我能钻进去的通道,带我离开这里。”
露比抹了把眼泪,点头:“先到隔壁房间可以吗?”
“没问题。”
露比二话不说,转身缩回床底,继续吭哧吭哧啃地板。
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守卫的敲门声,似乎是听见了房里对话的声音,沉声问:“里面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
埃尔文眯起眼睛,迅速扫视一圈,然后果断抄起手边的输液架,用上全身的力气,毫不犹豫朝窗户砸去。
哗啦!
玻璃应声而碎,别墅内的警报声瞬间被激活,乌拉乌拉地响成一片。
他的房间在三楼,窗外正对着后花园。下方的守卫和园丁们听见这么大的动静,立即齐刷刷地抬起头。
接着,他们便看见一团人形的被子从窗边坠落了下来。
他们全都瞳孔骤缩:“小少爷!”
虽然不知道这位祖宗是怎么挣脱束缚的,但以埃尔文一贯的作风,为了逃跑,他真干得出跳窗这种找死的事!
他们条件反射地冲上前去,急急忙忙地去接住那团被子,然而厚重的布料散开,里面却只有一只空空如也的花瓶。
不好,被耍了!
守卫们脸色骤变,当下不再迟疑,唰地展开翅膀,齐齐飞向窗口,同一时刻,房门被猛地踹开,二楼巡逻的雌虫们蜂拥而入。
然而,卧室里只剩下满地狼籍,床上一片凌乱,断裂的束缚带散落满床,早已经没有了埃尔文的身影。
——
阴云低垂,黄沙漫漫。
距离庄园数里外的荒原上,一架漆黑的飞艇穿破云层,徐徐降落在沙地上。
在这种特别封锁时期内,还敢明目张胆地自由出入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路过的虫族们见到这一幕,全都远远避开,却又忍不住躲在掩体之后,觑着眼睛小心观望。
“看外观,那是星盗的飞艇吧?”
“星盗?居然真的来了?”
“那个西区的先生如此嚣张,不知道他们和星盗对上,究竟谁输谁赢……”
嗤地一声轻响,舱门打开,一个纤长的少年身影跳了下来,战术长靴落地,激起一圈尘埃。
少年雌虫将灰蓝色的短发向后一捋,露出那双标志性的、冷灰色的眼睛。漠然的灰眸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然后忽然朝虚空中的某个方向凝住。
远处的风沙中,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嗡然作响,都在说着星盗“幽灵”和西区“先生”对上,究竟哪边更强。
然而鲁瓦的耳朵却完全过滤了这些不相干的噪音。他闭上眼睛,鼻翼翕动,深深吸气——
微凉的晚风送来了令他怀念的气息。
是老师的味道。
第96章 掉马 伊:好凉快,原来是马甲掉了
地下的迷宫已经变成了血腥的斗兽场。
异兽的嘶吼在迷宫中回荡, 逼迫着散落的选手们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奔逃,他们有的疯狂搜刮武器,与异兽搏击,有的和同伴在转角处狭路相逢, 自相残杀。
大逃杀, 顾名思义, 死的不是对方就是自己。选手们早就全都做好觉悟, 一个照面之后, 直接开始激烈厮杀,鲜血飞溅, 惨叫迭起, 尸体堆在墙根处,为这座血腥迷宫又添上新的一笔。
伊洛恩急促喘息着,体力早已透支,然而身后的异兽仍然在穷追不舍。他气喘吁吁, 脸色苍白一片。
“呼……呼……”
追踪而来的摄像头精准捕捉到了他狼狈的模样, 并且实时投射在骷髅星各大酒吧和娱乐场馆的巨幕上,场馆内外的观众们全都炸开了锅。
“这不是西区的那位‘先生’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弱。”
“之前不是吹得天花乱坠?怎么遇到了异兽就只会躲。”
他们看着后方的异兽嘶吼着步步紧逼, 而伊洛恩却只是一直在躲, 始终没能做出什么有效反击。奚落声顿时铺天盖地,场馆内外的观众都发出了嘘声。
“呵呵,果然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吧。大老板随便一试不就试出水分来了。”
“还说有什么最强武器,呵呵, 我看是最好笑的笑话吧!”
“他怎么还不反击啊,前面还有个异兽堵着呢,两个异兽一起上那还能活吗?”
“别做梦了兄弟,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徒有其表的小白脸, 你看他那胳膊腿像是有力气的样子吗?”
“我就说他卖的那些手链全都是智商税,你们偏偏不听,这下好了吧,钱都白花了。”
“呵呵,我看西区马上又要易主了。”
坐在酒馆里的混混们正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脸埋进酒杯里,生怕被认出是西区的虫,然后被拉出来围攻。
但他们悄悄看着彼此,眼神中也充满了迷惑和茫然。
这不对啊?他们明明是亲眼见到先生用雷霆手段收拾了他们和其他帮派的,怎么会在比赛中表现得这么拉胯?
他们窃窃私语:“说不定这也是先生的策略之一。”
“对,扮猪吃老虎!”
“先示弱再反击!有了刺激的反转,这样的宣传效果才够震撼!”
他们悄悄握紧拳头,互相安慰打气,一双双眼睛却紧张地盯着屏幕,禁不住捏了把汗。
伊洛恩感觉到身后地板的震动越来越明显,这意味着追击的异兽正在和他越来越近。他提起一口气,正打算咬牙继续跑下去,头顶却骤然被阴影笼罩。他抬头一看,另一只异兽刚刚走过转角,猩红的兽瞳朝他看来。
伊洛恩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而后方的异兽也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明显变得更为兴奋,嗷嗷叫着冲了上来。迷宫的走道极其狭窄,一只异兽基本就能够将通道堵死,前后夹击之下,伊洛恩逃无可逃!
观众席上一片嘲讽之声,暗网的直播弹幕也密密麻麻地刷着风凉话:
“好了兄弟们,结局已经注定,可以不用看了。”
“救命,我刚刚才买了他的注!”
“可恶,待会我非要端了西区不可,一群没本事的废物就知道到处造谣。”
正说着,只见屏幕上的伊洛恩握紧了手里的小刀,朝着其中一只异兽奔去。
主持人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诧异:“喔喔,这位一直在逃跑的选手终于要出手了吗?”
身后的异兽不满猎物逃脱,咆哮着追得更快,而前方的异兽则双眼发亮,举起爪子,就要朝伊洛恩抓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伊洛恩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猛的撒了开来。火红色的粉末在狭窄的空间内飘飘扬扬,独属于辣椒的刺鼻性气味迅速蔓延开来,并且随着两只异兽的大口呼吸飞快钻入了它们的鼻腔。
两只巨型猛兽顿时动作齐齐一停,然后张开大嘴,发出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阿嚏!阿——嚏!!!”
伊洛恩捂住口鼻,趁着异兽闭着眼睛打喷嚏的空隙,努力从它的脚边钻了过去。
观众席上发出一片遗憾的嘘声:
“居然还真的让他逃过去了,就靠一包辣椒粉就糊弄了两只异兽?”
“我还以为他能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呢!”
“异兽大哥,你千万不要放过这个家伙啊!”
也有观众听不下去,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整个比赛才刚刚开始,又不是打完异兽就赢了,前期保存体力才是正确的做法,我倒是觉得他还挺聪明的,说不定还有后手。”
几个刻薄的同伴撇了撇嘴说:“我看他实际上就是个低等级雌虫,说不定连D级都没有,所以才一直东躲西藏,之前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控制了那个厉害打手,在背后狐假虎威罢了。”
就在这时,主持人惊呼道:“噢噢!大家注意看这边的地图——有两位选手马上要相遇了!”
伊洛恩刚刚从两只异兽的夹击中逃出生天,就看到前方的转角处出现了一只手提菜刀的雌虫。对方浑身是血,面目狰狞,显然是杀虫不手软的类型。
屏幕前的观众们顿时“嚯”地一声:
“这家伙我记得他好像是上一届比赛的冠军吧!”
“我也有印象,当时他把整个比赛现场杀的血流成河,不管是异兽还是其他选手,没有一个能在他的刀下活下来。”
“而且这家伙狂的很,比赛之前都重金买自己赢,估计所有选手在他眼里都只是爆金币的工具而已。”
“我靠,转角就遇到全场最强,这位西区的先生估计要完蛋了啊!”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观众席上高喊:“打起来!打起来!”
雌虫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伊洛恩,他提着菜刀一步步走来,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杀意沸腾。
伊洛恩看着他这幅疯疯癫癫的神态,顿时不敢上前,勉强笑道:“那个,我们能不能有话好好说?比如先一起解决异兽之类的?”
对方却只是步步紧逼,喃喃:“你们都是我发财路上的障碍,杀了你们,我就能有钱了……”
伊洛恩:“……”
身后的异兽好不容易摆脱了辣椒粉的控制,直接气得进入了狂暴状态。它笨拙转身,对着伊洛恩咆哮着挥起爪子,想要把这个罪魁祸首狠狠抓起来!
伊洛恩听到头顶风声,顿时头皮一麻,下意识侧身下蹲躲开了这致命一击,却忽然感觉头上一凉。
他抬起头,发现异兽呆愣愣地盯着爪子里的绿色假发,一双猩红竖瞳挤成了斗鸡眼,上看下看,满脸困惑,似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伊洛恩心里一咯噔。
糟糕,他的假发掉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担心身份暴露的时候。伊洛恩转头一看,那个浑身是血的雌虫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握住菜刀,高高举起——
伊洛恩一脸菜色。
不是吧,他难不成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他绝望地看着那把滴答淌血的菜刀,浑身都僵硬得动弹不得,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继续动作,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看着他,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亿……”
伊洛恩:?
这一幕通过摄像头,在整个黑市进行实况转播,守在屏幕前的虫族们全都惊得站了起来!
“卧槽!黑发黑眼!”
“这不是星盗团重金悬赏的那个目标雄虫吗!”
“居然是伪装!我就说哪有雌虫这么弱鸡!”
隐藏在虫群中看热闹的休斯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结结巴巴道:“不对啊,怎么会是雄虫呢?他的脸上明明还有虫纹……”
身边的雌虫鄙视道:“你眼瞎吗,贴纸啊!一定是虫纹贴纸!我就没见到世界上还有第二个黑发黑眼的虫族!那家伙体能那么差,绝对是雄虫无疑!”
休斯呆了半晌,蓦然惨叫一声:“……我靠,我竟然被一张虫纹贴纸给骗了!”
一百亿的赏金,竟然眼睁睁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了!
“我他虫的……居然……”他肠子都要悔青了,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眼瞎啊!”
伊洛恩黑发黑眸的形象落入黑市的观众眼中,犹如一滴水掉进了油锅,整个黑市顷刻间沸腾了起来!
酒馆里的酒客、街边的摊贩、甚至巡逻的守卫,全都红了眼睛。闹哄哄的昏暗街头,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一百亿啊!”
“别让异兽伤到他!”
“赶紧去抢!”
哗啦啦,无数虫族展开翅翼,如蝗虫般倾巢而出,有些连外套都来不及拿,有些顾不上走正门,直接拿头撞碎了橱窗——这一刻,什么规矩、什么危险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们争先恐后,朝着大老板的庄园蜂拥而去!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活生生的一百亿星币啊!!
这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一不小心弄死了,或者被异兽给吃掉了,他们一夜暴富的梦想可就完蛋了啊!
角落里,混混们看到这一幕,终于舒了口气,一拍大腿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双重假发这招妙啊!”
他们先生本来就有一双纯正的黑色眼睛,只要在头上戴上两层假发,再前期装个柔弱,小小出个意外,弄丢一层……
那白天让他们放出去的假消息,不就直接变成真的了吗!
这个宣传效果可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比他们挨家挨户说破嘴皮子还管用!
混混们彼此对视一眼,深沉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先生,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场外的观众尚且如此骚动,就更不要说场内观众席上的虫族们了。看到转播屏幕后,原本冷嘲热讽的虫族们先是傻眼,然后便如同炸开的马蜂窝一般,直接陷入了疯狂!
无数翅翼展开的“唰唰”声此起彼伏,虫群如潮水般涌进了迷宫!
“喂喂喂,观众禁止下场!”主持人站在悬空平台上喊得声嘶力竭,“安保!拦住他们!哦不——安保你们怎么也下去了?!”
他的嗓子都快喊劈叉了,然而对于眼前混乱的局势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让涌入场中的虫族越来越多。
伊洛恩呆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两头凶猛的异兽被蜂拥而至的虫族瞬间撕碎。而他面前满满当当地挤着一群面目狰狞的陌生雌虫,每一个都伸长手臂想要抓住他,然而却都会被身后的竞争者用力拽回去。
“天杀的,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雄虫!”
“爸爸!快来我这里,我是您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啊!”
“都滚开,明明是我先来的!”
“不!一百亿是我的!”
如此混乱的场面之下,伊洛恩的身边反而多出了一个真空地带。伊洛恩孤零零地站在过道中央,看着他们打成一团,欲言又止。
“那个”他弱弱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谁能先来给他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场面难不成也是大逃杀的一环吗?
而且,他们都在说什么一百亿星币……
难不成,自己就是被星盗团重金悬赏的那个雄虫?但是,米拉为什么要悬赏他?
伊洛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解释目前的局面,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后颈一凉。
伊洛恩猛地转身,只见那个疯疯癫癫的雌虫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后方,染血的菜刀高高举起
“既然你们都要来抢——”雌虫露出一个狞笑,“那我就直接杀了他好了!反正尸体一样可以领赏!”
混战中的虫族们顿时瞪大眼睛,齐声惊呼:“不要!住手啊!”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突然——
轰隆!
迷宫墙壁轰然碎裂,成年形态的露比如同炮弹般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压在偷袭的雌虫身上。
只听一阵骨骼碎裂的咔嚓声,遭遇泰山压顶的雌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砸得嵌进了地底,一命呜呼。
趁着那群混战的雌虫们还没反应过来,露比一把抱起伊洛恩,转身就跑!
他边跑边哭:“呜呜呜,先生,露比终于找到你了。”
伊洛恩长舒一口气:“太好了露比,你总算来了埃尔文呢?你找到他了吗?”
露比点头。
他领口处的小型通讯器里传来埃尔文镇定的声音:“我没事先生,现在躲在观众席,我这里有整个迷宫的三维地图,你们听我指挥,注意前面第三个岔路口右转——”
然而后面混战的虫族们已经声势浩大地追了上来,厉声呼喝道:“那个雌虫把一百亿带走了!”
“兄弟们,先干掉他!”
更有其他虫族如法炮制,用武器捅破墙壁,在露比前进的道路上守株待兔,张牙舞爪地威胁道:“站住!把你手里的雄虫放下!”
露比丝毫不惧,横冲直撞,像一辆勇往无前的人形战车,将拦路的虫族一个个撞飞,踩着他们的脸跑了过去,留下一串凄厉惨叫。
目睹了这一幕的虫族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好强!”
又有虫愤愤道:“可恶,不能让他独吞了奖赏!”
追着堵过来的虫族越来越多,狭窄的通道里枪弹乱飞,露比将伊洛恩死死护在怀里,然而四面八方都是追过来的虫族,将场面弄得更加混乱。
埃尔文急声道:“露比!想办法打掉那些摄像头!他们一直在追着你们跑,把你们的实时位置全部暴露了!”
露比慌忙抬起头,然而那几只摄像头却悬浮在高空,像几只嗡嗡乱飞的苍蝇。
露比又要护着伊洛恩,又要忙着逃跑,还得应付四面八方的追兵,实在分身乏术,不由得脸色为难:“……太远了,打不到。”
埃尔文道:“让先生来!给先生弄把枪!”
露比忙中抽空,一脚踢开一个拦路的雌虫,从他手中捡了一把枪,塞给伊洛恩。
伊洛恩手忙脚乱地抱着这把沉甸甸的武器,汗颜道:“可是我、我也没用过这个啊!”
他笨拙地抬起枪口,对着天上的悬浮摄像头扣动扳机,连开三枪。“砰砰砰”三声过后,摄像头依然大摇大摆地尾随在他们身后,表示无事发生。
埃尔文懊恼不已:“早知道应该提前给你培训一下的!”
话音未落,前方的通道又是“轰隆”一声,迷宫的高墙直接倒塌,烟尘中,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雌虫架着重型炮筒,狞笑着堵住去路:“既然老子得不到,那就全部都毁掉!兄弟们,杀了他手里的那个雄虫,绝不能让这家伙拿到一百亿!”
眼看着炮口亮起红光,露比急忙刹车,然而后方追过来的虫族们已经完全拦住了去路,前后夹击,眼看着逃无可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几声干脆利落的枪响,那几个操纵炮筒的雌虫被精准点射,应声倒地。
炮弹发射的进程顿时卡在一半,露比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展开翅膀奋力冲刺,踩着炮筒和几个雌虫的脑袋飞跃而过。
后方的追击者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发子弹破空而来,直接射入蓄能中的炮口,将那道浓缩的能量团直接引爆!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然爆开,堵在狭窄通道内的追兵全部被炽热的气浪掀飞了出去!
整个底下场地都在爆炸的余威中摇摇欲坠,碎石簌簌落下,埃尔文的声音也开始夹杂着沙沙的电流音,但依然可以听得出语气十分震惊:“先生,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露比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对着那片黑糊糊的废墟皱起眉头,道:“露比什么也没做啊。”
伊洛恩同样困惑:“我也……”
他的话音却忽然一顿,看着后面那熟悉的爆炸场面,忽然若有所感。
抬头望去,那几只阴魂不散的摄像头已经没了踪影。
露比忽然一个急刹,浑身肌肉绷紧。
通道尽头上,一个灰发少年静静伫立。对方孤身一人,身形单薄,手里只有一把普通的激光枪,略显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然而身上那种无形的威慑力,却比前面那一群虫族都要来的强烈。
露比一瞬间浑身汗毛炸起,下意识不敢继续上前,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伊洛恩和那双灰眸对上,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拍拍露比的肩膀:“不要害怕,这是我认识的朋友。”
他示意露比将自己放下来,双脚落地,朝着鲁瓦张开手臂,露出一个笑容:“鲁瓦,好久不见。”
对面的少年静静看着他,灰眸忽然泛起一层水光。
然后他大步跑过来,一头扑进了伊洛恩怀里。
温热的濡湿迅速在衬衣上蔓延开来。鲁瓦紧紧抱着他,哽咽道:“……老师。”
第97章 同归于尽 诗因:天凉了,让骷髅星毁灭……
经过鲁瓦一番抽抽噎噎的讲述, 伊洛恩这才知道,外界居然都以为他早已经因飞船失事而丧生了。
“胡说!”露比气得一跺脚,地砖应声碎裂,“先生明明和我们一起过得好好的, 才没有死呢!”
鲁瓦睁开湿润的眼睫, 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是你把老师藏起来的吗?”
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语气里充满敌意。露比也重重地哼了一声, 横眉竖目, 开始比划自己的拳头:“先生又不是你的!”
眼看着两个家伙要打起来,伊洛恩赶紧站到中间把他们分开, 他一手按住一个, 对鲁瓦温声解释道:“是露比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他,我可能真的会登上那艘出事的飞船,然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听到这话, 鲁瓦和露比紧绷的脸色终于松动, 不约而同地扑进伊洛恩怀里,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他, 眼泪汪汪道:“先生/老师不要死。”
伊洛恩心头一软, 一手摸一个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两只不安的狗狗,温声答应着:“哎,好好, 有你们在这里,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等他俩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伊洛恩才摸摸鲁瓦的脑袋,轻声问道:“鲁瓦, 你知道诗因现在在哪吗?他过得还好吗?”
他心里有些忐忑,心想自己的死讯一出,肯定会把诗因给急坏的。希望对方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才好。
鲁瓦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眸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他在打架。”
伊洛恩疑惑:“打架?”
鲁瓦数着手指,一本正经道:“和贵族打架,和军团打架,还追过来和我们打架。”
伊洛恩稍稍松了口气,感觉诗因的状态还挺生龙活虎的,能精力充沛地到处约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他是单独来找你们打架的吗?有没有受伤?”
鲁瓦看着天花板,回忆道:“不是单独来的,带了好多军队。”他比划了一个很大的手势:“把我们的防护盾打掉了好多个,首领气得天天都在骂他。”
伊洛恩:“……”
他哭笑不得:“……鲁瓦,单打独斗是打架,但是如果是全副武装的军队对战,那就是打仗了。”
“哦。”鲁瓦从善如流地改口,表情依然严肃,“那就是打仗。”
伊洛恩:“……”还真是啊。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又传出沙沙的电流杂音,埃尔文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喂喂?先生,露比,听得到我说话吗?刚刚信号被拦截了,你们现在在哪里?”
伊洛恩道:“我们还在迷宫里面。”
埃尔文压低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紧张:“先不要出来!我的雌父派了大批雇佣兵下来清场!现在每个出口都被重兵封锁,逃出来的虫族一律格杀勿论!”
伊洛恩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与两个孩子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问:“那还有别的通道可以出去吗?”
“他们开了信号屏蔽器!信号很快就会……中断……”埃尔文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我可能很快就没办法……继续和你们联络了!”
迷宫深处,沉重的军靴踏地声由远及近,听起来至少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逼近。各个通道口都传来了金属闸门落下的轰隆声,显然塔兰托是要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伊洛恩看向天花板,忽然道:“露比,你刚刚是不是从上面下来的?”
露比摇摇头:“不是的,我是和埃尔文一起从逃生通道钻进来的,埃尔文告诉了我地点,我就咬穿墙壁过来了。”
埃尔文却听出了伊洛恩的言外之意,断续的声音变得更加焦急:“从天花板突围……太危险了!露比很难快速突破,上面根本没有掩体……而且我们不知道地面上的情况!”
伊洛恩看向鲁瓦:“那如果我们直接把天花板炸开呢?”
鲁瓦拍了拍腰间的炸药包,沉稳说:“我带了很多□□,普通的层板应该没问题。”
埃尔文一愣:“还有其他的帮手?……如果有足够火力,这个方案确实可行……但要……躲避坠落的碎片,要注意保护好先生的安全!”
鲁瓦有些担忧地看着伊洛恩,伊洛恩温柔一笑:“放心吧鲁瓦,露比也很厉害,他能够保护好我的。”
鲁瓦于是绷着小脸,向露比严肃地一点头:“我去布置炸药,老师就先拜托你了。”
露比用力拍了拍胸膛:“没问题,露比绝对不会让先生受伤的!”
伊洛恩握住鲁瓦的手:“你也要注意安全!”
鲁瓦抿着唇,重重点头,随即不再犹豫,转身振翅而起。很快,整个地下场馆开始剧烈震颤,轰隆隆的爆炸声如同雷鸣一般接二连三地响起,震得整个迷宫地动山摇,烟尘弥漫。
伊洛恩捂着口鼻,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提高声音,对露比吼道:“不能让埃尔文独自待在外面,我们得快点和他汇合!”
露比立即会意,唰地展开了翅膀:“好!”
塔兰托和守卫们在庄园里到处寻找埃尔文,一无所获,回来看到转播屏幕大片雪花,僵硬的嘴角都罕见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喃喃:“怎么会变成这样?”
秘书站在一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老板,那个雄虫就是米拉悬赏的目标。假发掉了之后,整个赛场都疯了……所有虫都扑过来,想要抓住他。”
塔兰托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几个画面中接连爆炸的场景:“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秘书苦笑:“他身边那个保镖也不知道怎么找过来了,非常棘手,更麻烦的是……我怀疑星盗其实也来了,在暗中帮他们清除追兵。”
为数不多幸存的摄像头录下了鲁瓦和露比一起抱着伊洛恩的场景,秘书道:“他们似乎是来保护这位先生的,而且很听他的话。”
塔兰托盯着那其乐融融的场面,深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喃喃:“鲁瓦?为什么连他也会臣服。”
那个绿头发的打手也就算了,听说本来就是西区先生身边的一把刀。但塔兰托认识鲁瓦的,这个扑克脸的小少年对米拉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向我行我素独来独往,怎么会对这么一个柔弱的雄虫露出这样驯服的神态。
秘书摇了摇头,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保持了缄默。
塔兰托又接着自言自语:“所谓强大的武器,就是对高等级雌虫的某种精神控制吗?”
他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似乎陷入了沉思。守卫们在他身后站成一排,罚站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很快,他的声调又恢复了一贯平静,淡淡道:“只是精神控制的话,距离所谓的毁灭世界,还是差的太远了。”
秘书屏息观察着塔兰托的神色变化,然后小心翼翼地欠身请示道:“老板,是否需要我们介入维持秩序?”
塔兰托道:“当然,乱成这样也太不像话了,通知雇佣兵下去清场。”
秘书立即道:“是,我马上安排。”
塔兰托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守卫们:“小少爷看不住,下面的场馆也漏成了筛子……要你们有什么用。”
守卫们齐齐跪下:“老板,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埃尔文应该也是被他控制了精神。”塔兰托的眼神又沉又冷,“你们去抓住那个伊文,问出他操控虫族的办法,然后把小少爷带回来。封锁地下的各个入口,擅自进出的格杀勿论。”
“是!”
守卫们如蒙大赦,迅速躬身退下。
塔兰托的目光掠过定格的画面上,微微停顿。那个被两个雌虫紧紧护在中间的雄虫,正露出温柔的笑容,像是一潭映着星光的柔软湖泊。
好陌生的表情。塔兰托恍惚心想,这也是精神控制的一环吗?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笑容了。
此时,天空却忽然黑云罩顶。深沉的夜色中,脉冲炮的光亮骤然划破天空,如同一道闪电。
两架机甲缠斗在一起,犹如一对划破大气层的流星,从天而降,直直朝着庄园的方向下坠而来。
“轰隆!”
他们双双砸进庄园前的喷泉池,炸起数十米高的水花。
米拉将诗因摁在水里,扭头吐出了一口血,面色狰狞道:“缠得真紧啊……终于打到我的地盘上来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诗因上半身受制,却一脚踹向他的腹部,趁着米拉躲开的间隙,翻身从水中站起,落下一串湿淋淋的水珠。
“废话真多。”他冷声道,巨剑在手中转了个圈,机甲引擎猛然轰鸣,径直冲向米拉!
两架机甲再次激烈碰撞,在庄园门口打得火花四溅。喷泉池旁边的雕像被炮火的余波波及,漂亮的大理石碎了一地,花花草草更是惨遭蹂躏,直接变成了焦炭。
闻声赶到的守卫们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还有虫敢在黑市大老板家门口放肆,立即举起武器喝道:“住手!不然我们就要开枪了!”
其中一个眼尖的守卫认出了两具机甲的型号,惊恐道:“等等!这两个家伙……好像是米拉和诗因啊!”
守卫们齐齐色变,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个煞星和他们的大老板一样,都是处于金字塔顶层的存在,可不是他们能应付得了的!
就算是A级雌虫,贸然闯入两个S级的生死对决中,也只能当个炮灰,更何况他们也都只是B级而已!
经验丰富的守卫队长脸色惨白,看着那丝毫不顾他们的警告,越打越凶的两台机甲,冷汗都流下来了:“快,快通知大老板!”
再让他们打下去,整个花园都要遭殃了啊!
“咣当!”
米拉一鞭敲碎了诗因的面甲,将他狠狠压制在地,居高临下地喘息道:“诗因,给我知道点好歹,在骷髅星上,我有的是帮手来干掉你,给我有点当俘虏的自觉!”
诗因和他从太空打到地面,也有些脱力地喘息,然而碎裂的面甲下,他沾着血迹的脸上却忽然浮出一丝笑意,然后也真的笑了出来。
“噗咳咳……哈哈哈……”
他先是发出低沉的闷笑,继而变成放肆的大笑,连带着咳出几口鲜血,脸颊上的鲜红的虫纹随着笑声震动,妖异得仿佛活过来一般。
饶是米拉这样常年疯癫的性格,看到他这个表情,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你笑什么!”
诗因笑得快喘不上气:“骷髅星……黑市……你们都在这里,可可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米拉直接拿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锋利的刀刃立即划开了一道血口,他厉声道:“别以为带着你的军舰就无所不能了,你以为我带你进来,还会轻易放你出去吗?呵,不想被折磨得太惨,就给我乖乖听话!”
诗因却骤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你们都在这里,我为什么还要出去?”
米拉一愣,却见诗因按下耳边的通讯器,果断命令道:“各部门听令,锁定我的坐标,启动湮灭炮!”
通讯器那头传来副官沉稳的回应:“收到——湮灭炮充能开始,预计15分钟后完成发射准备。少将,请立即离开该星球表面。”
湮灭炮,那是能够直接摧毁一整个星球的终极武器。这一炮下来,整个骷髅星就将不复存在了。
米拉瞬间脸色大变,失声道:“诗因,你疯了?!你要毁掉整个星球?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诗因轻声细语,仿佛是在情人耳边呢喃,“我的仇家全都在这里,一网打尽,正合我意。”
米拉骂了一句脏话:“开什么玩笑!你之前不是还满口大义教训我的吗?现在怎么不管你那些无辜平民了?!”
“我原本是不打算滥杀无辜。”诗因抬起空茫的金眸,望向逐渐变色的天空,“但是转念一想,让我不要这么做的那个家伙,现在已经不在了。”
“反而是害死他的可可,还有你们这帮渣滓,活得逍遥自在,那么我守着这个可笑的原则,又有什么意义?”
米拉面色扭曲,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自己就能逃得掉吗?不想死就赶紧叫他们停下!”
诗因却毫不反抗,任他掐着脖子摇晃,咳嗽道:“无所谓……哈哈,全都一起死了……多干净。”
米拉看着诗因浑噩的表情,手指微微颤抖:“你真是疯了……”
他忽然松开了钳制诗因的手,翅膀一震,立即就要跑!
然而诗因却一手扣住了他的小腿,猛然用力,将他摔回地面,翻身压住。那双金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米拉,诗因喘息着,发出破碎的惨笑。
“这个地狱,你们谁也别想逃出去。”
形势逆转,这次换成诗因用手指死死扣住了米拉的脖子,厉声道:“一起同归于尽吧!”
第98章 相见 一只小伊正在朝你招手
这一刻, 米拉掐死诗因的心都有了。
虽然他平时也总是以疯癫著称,整天做一些伤天害理的犯罪行径,动不动把“毁灭世界”挂在嘴边,但那就只是说说而已!谁他虫的真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啊!
“放开!”米拉剧烈挣扎起来, 却被诗因死死缠住。这个彻底疯狂的白发雌虫像是变成了一条八爪鱼, 将想要逃脱的小鱼死死卷在触手中, 拼命拽入深渊。
两具破破烂烂的机甲在地上翻滚扭打, 金属外壳摩擦出刺耳声响, 几乎拧成了一条麻花,谁也摆脱不了谁。
米拉被诗因锁住双腿, 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只能气急败坏地用匕首狠狠捶他的头盔,气得破口大骂:“诗因,我一定要宰了你!”
诗因却出奇地平静,面甲下的那双眼睛冷得像冰, 他猛地握住米拉的手腕, 将那把匕首怼到自己心口,道:“来啊, 用你的匕首刺穿我的心脏。现在还有十分钟, 看看你还能逃得出去吗?”
米拉被他问得一噎。
没错,现在就算杀了诗因也无济于事,整个蔚蓝军团只听诗因号令,没有诗因的终止指令, 整个骷髅星都要给他陪葬!
“草!”米拉终于受不了了,崩溃大喊道:“伊洛恩!你的伊洛恩也在这里!快点叫你的手下住手,不要开炮啊!”
然而诗因听到这个名字,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只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米拉歇斯底里地咆哮:“是真的!我刚刚得到消息,他就在这里,而且我已经派鲁瓦去找他了!”
诗因眼神愈发阴冷,幽幽地盯着他:“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米拉咬牙切齿:“我不走,我不走行了吧,我留下和你一起找你家那劳什子伊洛恩!”
他喘了口气,手指哆哆嗦嗦地去腰间摸通讯器,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给我冷静一点,别冲动!”
——他在做什么?他在和歹徒智斗周旋,他在努力拯救这整个星球的命运!
简直是倒反天罡!到底谁才是星盗?!
米拉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被逼得如此高尚的一天。
和眼前的诗因比起来,米拉觉得自己简直精神正常得感天动地,三观正直到可以发锦旗了。
他好不容易把通讯器掏出来,打开屏幕一看,属于鲁瓦的消息界面空空如也。
他直接一个通话拨了过去,对面传来机械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米拉:“……”
草他虫卵的,这小子死哪去了?
诗因冷冷注视着米拉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证据呢?”
米拉气得仰天咆哮:“塔兰托!你他虫的别看热闹了,赶紧去把那个伊洛恩找出来!这疯子要灭了一整个骷髅星啊!”
塔兰托早已经收到了情报,却依然坐在餐厅里自顾自地吃饭,对窗外震天的动静置若罔闻,犹如事不关己。
他听见米拉的喊叫,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监控屏幕,淡淡道:“米拉,别在我家门口大呼小叫。区区一台湮灭炮,还不至于打穿我设下的防御网。”
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到室外,米拉顿时精神一振,露出一个狰狞的笑:“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一把将诗因从身上狠狠撕开,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正要去掏诗因的心窝子,却见诗因顺势坐在地上,不紧不慢道:“哦,那我就再加一台。”
诗因打开耳麦:“喂,宝格利?坐标确认,启动你们军团的湮灭炮,立刻打过来。”
他看向米拉,平静道:“不用担心,只要想死,我一定成全你们。”
米拉:“……”
塔兰托:“……”
此刻的近地轨道上,蔚蓝军团的湮灭炮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充能程序。
原本处于深夜的骷髅星忽然天光大亮,居民们疑惑地开窗打量,却见天上旋转着巨大的白色光轮,将整个天空照得明亮如同白昼。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却不同于阳光的温和,它令骷髅星地表的温度急速飙升,掀起狂风,飞沙走石。本就枯瘦的植被被连根拔起,巨大的岩石被平地升起的龙卷风吹上了天空——接着是树木,建筑,家具。
贫民区的棚屋如同纸片一样被轻易的撕碎,无数的虫族惨叫着被卷入高空,拼命扇动翅膀,企图摆脱这恐怖的自然之力。
转瞬之间,原本干净晴朗的夜空便被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翳,尖叫声此起彼伏,风沙遮天蔽日。
骷髅星上的所有虫族,都被这犹如末日一般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是陨石吗?好像不太对……”
原本还在为悬赏而冲向庄园的虫族们惊恐地停下脚步。一个雌虫颤抖着指向天空:“我靠,这是星球湮灭炮!军队,那帮军队的来了!他们要毁灭这颗星球!”
“那位黑发黑眸的阁下也已经现身,该不会之前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吧……连湮灭炮都用上了,赶尽杀绝啊!该不会我们这真的有那能够毁灭世界的武器?”
“别管那么多了,快跑啊!对我们这种小虾米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世界毁灭了,再不离开这里就只能当炮灰了!”
但他们仅凭翅膀,也根本来不及飞出多远,更何况狂暴的气流已经形成数十个巨型龙卷,如同搅拌机一般在地面上肆意扫荡,很快,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绝望的哀嚎。
其他星盗原本都开着飞船躲进了骷髅星,原以为摆脱了军方的追击,已经万事大吉,此时又屁滚尿流地冲向停泊港,拼命往外跑。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星球湮灭炮!
这可以说是虫族目前威力最大,数量也最稀少的顶级武器,一炮的威力能够直接消灭掉一个中等星球,偌大一个骷髅星转瞬就能被轰成宇宙尘埃,更不要说寄居在星球上的渺小生物了!
然而飞船在狂风中根本无法起飞,引擎在巨大的拉力中战栗着,最后也如同一枚断线的风筝,被卷入了死亡的漩涡。
“不!我的飞船!”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们——”
地面上其他虫族们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绝望处境,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矮小的杂货铺内,阿克曼站在狭窄的窗前,望着外界末日般的景象,喃喃道:“伊文……你该不会真的有那种武器吧。”
狂风裹挟着砂石,疯狂拍打着玻璃,发出暴雨般激烈的声响,如同天地正在奏鸣一支毁灭的序曲。阿克曼叹了口气,转身在餐桌前坐下,开始闭目祷告。
他活到了这个岁数,几乎称得上是半截身子入土了,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但是伊洛恩和露比可不该折在这里。
他喃喃道:“但愿你们能够平安归来。”
他感受到脚下传来微微的震颤,仿佛厚重的土地也为这可怕的景象而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庄园前五米深的土层之下,鲁瓦利落地一个回旋踢,将扑上来的雇佣兵踹飞,然后面无表情地按下引爆器。
“轰隆!!”
混凝土碎块如雨点般淋漓落下,整个地下场馆都开始摇摇欲坠,然而防护层实在过于坚固,到现在依然也还没有炸穿。
经过几轮爆破的洗礼,原本错综复杂的迷宫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封闭的高墙塌了一片,天花板上坑坑洼洼,地面上也堆满钢筋水泥的残骸,通道堵塞,犹如废墟。
雇佣军们被鲁瓦单枪匹马打倒一片,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幸存者看着前辈们的这幅惨状,渐渐有些畏葸不前。
“这家伙太厉害了……根本打不过!”
“怎么办?老板可是要我们清场的啊!”
“队长,我们已经伤亡过半了!”
队长阴沉着脸观察片刻,毅然下令道:“全体撤退!封锁出入口,启动定时炸弹!”
他瞥了眼鲁瓦的方向,冷笑一声:“让这个迷宫变成密封的棺材。我就不信,这样还清不了场!”
接到命令的雇佣兵如蒙大赦,果断放弃了继续和鲁瓦纠缠,迅速离场。沉重的防爆门一扇接一扇落下,将地下场馆完全封死。
鲁瓦转头看到这一幕,顿时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他用力去踹向最近的出口,合金门却纹丝不动。
见到雇佣兵撤离,伊洛恩迅速带着露比和埃尔文赶到他身边,问:“还是打不通吗?”
鲁瓦机械地摇头,又是一脚踹在门上:“防护层做的太厚了,我手头的炸药没办法把它打穿。”
露比也加入进来,撸起袖子,和他一起猛猛砸门。在他们俩合力攻击之下,门板终于碎裂,却露出了后面堆积如山的碎砖和石头。
露比失望道:“通道被堵死了。”
鲁瓦沉默地用力狠砸几下石头,拳头砸得发麻,然而那些石头却只是变成了碎块,扑簌簌朝他们的方向落下来,后面的堵塞物似乎无穷无尽。
倒计时提示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滴滴答答地闹成一片,显示时间只剩下3分钟。
是定时炸弹。
鲁瓦蹲下去,粗暴地拆开一枚炸弹的外壳,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伊洛恩轻轻按住他发抖的肩膀,安抚道:“不要急,鲁瓦,深呼吸,我们一起想办法。”
鲁瓦却仿佛听不见他的话,眼神涣散,机械道:“要……要拆掉,不然老师会死的……”
封闭空间内,这么多炸弹连环爆炸,就连他也得炸个半残,雄虫是不可能在这么恐怖的冲击波下幸存的!
他透亮的灰色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冷汗涔涔,看起来几乎要哭了:“老师……”
伊洛恩将他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捋了捋他的背:“不哭,我在这里。”
露比则蹲在埃尔文身边,和他一起研究那枚被鲁瓦拆开的炸弹。埃尔文看了一会,忽然说:“我记得这种型号的炸弹,如果受到剧烈撞击,是可以提前引爆的。”
伊洛恩立即会意:“那么如果将它们扔到天花板上,是不是就有可能提前把天花板炸开了?”
埃尔文看向露比和鲁瓦:“理论上是这样的,具体情况,就要取决于雌虫的臂力了。”
露比兴冲冲地挥起拳头:“我一定没问题的!”
鲁瓦也从伊洛恩怀里抬起头,用手臂狠狠抹了把脸,声音恢复了一向的平稳:“我也没问题。”
倒计时还有2分钟。
定时炸弹被投掷出去,重重地撞在坑坑洼洼的天花板上,骤然爆破。
轰隆隆——
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成一片。终于,有一处露出了明显的缺口。
鲁瓦和露比对视一眼,同时将剩下的炸弹全力掷向天花板最薄弱的部位。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刺眼的光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碎石和尘土纷纷扬扬地落下,鲁瓦立即展开翅膀护住伊洛恩,露比则迅速抱起埃尔文,趁着身后的炸弹集体爆炸之前,一跃而出。
紧接着,炽热的火光冲天而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脚下的地面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
大地剧烈震颤,空中阴风怒号,他们四个终于回到地面,却还有些跌跌撞撞地站不稳。
原本华丽的庄园已经变得残缺不全,除了被防护罩笼罩的主体建筑以外,其他地方都变得坑坑洼洼,花园更是化作了一片焦土。
这里还勉强能够用地下爆炸产生的余威来解释,但更远的地方,无数的龙卷风正在呼啸肆虐,天地仿佛被撕成了碎片,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混沌。
伊洛恩震惊地看着这末日一般的景象,喃喃道:“这是什么了?”
鲁瓦和露比展开翅膀,为两名雄虫挡开扑面而来的碎石和沙尘。鲁瓦眯眼望向天空,忽然道:“是首领和诗因。”
伊洛恩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在昏沉的天幕之下,两台伤痕累累的机甲正激烈地打作一团。其中那台白金相间的机甲面甲碎裂,露出了半张无比熟悉的脸。
伊洛恩眼睛一亮。
真的是诗因,诗因来找他了!
这一瞬间,外界的所有风风雨雨似乎都不重要了。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伊洛恩用力挥动手臂,大声呼唤道:“诗因!诗因!”
那清越的呼唤声仿佛一道破晓的微光,划破末日的阴霾,直达天穹。狂风企图将它吹散,砂石企图将它阻拦,然而两名S级雌虫的听力都远超常虫,一时间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朝他望来。
地面上抱头鼠窜的雇佣兵们,正在安排布置防御系统的塔兰托和守卫们,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的低等级雌虫们,似乎都听见了这不同于绝望灰暗气氛的音色,朝他转过头来。
一时之间,仿佛天地间所有挣扎求生的幸存的生灵,全都朝他投来视线。
风掀起他灰扑扑的衣摆和发丝,伊洛恩仰着脸,脸上的笑容却一如既往地明亮,目光里盛满久别重逢的欣喜,没有任何阴霾。
他朝着诗因挥舞双手,笑着喊道:“诗因!我在这里!”
第99章 流泪猫猫头 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诗因怔怔看着地面, 金眸一眨不眨,神情却有些恍惚。
他又出现幻觉了吗……
眼前那个在狂风中挥手的黑发身影,渐渐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在空间站里比武的时候,黑发雄虫也是这样朝他呐喊挥手, 也是这样耀眼地笑着, 那双黑色眼眸灿烂如星, 仿佛正为他的表现而闪闪发光。
是自己死前的走马灯吗?
肩上传来一股大力, 米拉见他石化一般迟迟不动, 急得握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吼道:“看见没有!那是伊洛恩!你要是继续搞同归于尽那一套, 就会把他一起带走!”
诗因愣愣地看着他, 米拉咬牙:“下令暂停发射程序,快啊!”
诗因的神情却依旧恍惚:“可是……那是幻觉……”
“那不是幻觉!”米拉几乎要咆哮了,“看见没有,他脸上还贴着虫纹贴纸!你见过他在你面前伪装雌虫吗?这就是真的伊洛恩, 如假包换!”
他恨不得揪着诗因的耳朵大吼:“不想让他再死一遍, 就让你的那些手下赶紧停下!”
这句话如惊雷般劈开迷雾,诗因如梦初醒, 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有些手忙脚乱, 一手扶正耳麦,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暂停……立即暂停发射程序。”
“指令已接收,已经和殷红军团同步。”耳麦里传出副官的声音,“少将, 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随着程序终止,怒号的狂风渐渐平息,漫天尘埃如雪花般悠悠飘落,令视野变得更加明晰。诗因怔怔看着地面上的那个身影, 身体仿佛受到吸引一般,情不自禁地朝他靠近:“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伊洛恩……”
地面上的雄虫还在朝他招手。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诗因喃喃:“他在叫我……真的是他……”
米拉悬停在他身后,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大气层,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盯着缓缓下落的诗因,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阴冷的弧度。
“刚才对着我又打又骂,还威胁要弄死我,要拉着整个星球一起陪葬。”他轻声道,“现在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从腰间拔出激光枪,嘴角噙着一抹笑,目光阴鸷:“既然我今天揽了拯救世界这桩差事,那当然首先就要除了你们这两个祸害。”
刚才他不敢杀诗因,是顾忌着星球湮灭炮。现在程序既然已经终止,那他还等什么!
地面上,伊洛恩正仰头望着从天而降的诗因,也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双臂微微张开。
然而,他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惊恐:“诗因,小心后面!”
诗因猛然回头,一道激光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掠出一道血痕。
他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拔出身后长剑,转身回防。
米拉一击不中,不由得“啧”了一声,倏然灵巧地后撤,躲开诗因的雷霆一击。下一秒,他的手腕翻转,枪口遥遥对准了伊洛恩的眉心。
他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诗因,现在该换你尝尝绝望的滋味了。”
诗因目眦欲裂:“住手!”
米拉却从容地与他拉开距离,手指扣上了板机。
瞄准镜中,伊洛恩惊恐的面容逐渐清晰——然而,下一瞬,一个绿发身影蓦然闯入了他的视野。
绿头发的高大雌虫扑到伊洛恩身边,神色惊慌,抬起一双翡翠色的眸子,朝他望来。
米拉微微一怔。
久远的记忆瞬间回潮,许多年前,一双如出一辙的绿眸在怀中幼崽的面上闪动,周围响着拨浪鼓轻轻摇晃的声音,咚,咚。
身旁的一个声音带着笑意,温柔对他说:“这双眼睛长得像你,真好。”
米拉喃喃:“……露比?”
如果他的露比还活着,应该也长到这么大了。
可是,那孩子明明已经——
就是这片刻愣神的功夫,身后的长剑划破空气而来,径直穿透了他的胸腔。
鲜血喷涌而出,剧痛一瞬间剥夺了米拉所有的意识,手中的枪支滑落,他咳了一声,怔怔地看着胸前透出的剑尖,又望向地面上那几个慌忙攒动的小小脑袋。
灰色的,绿色的眼睛,全都紧张而惊恐地望着他。似乎又对他喊了些什么话,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那双锋利而桀骜的眉眼缓缓垂下,光芒涣散,鲜血染红了剩余的视野。
小虫崽子……果然就是,麻烦啊。
诗因不再理会他,连他身上的剑也没有拔,毫不犹豫地收回机甲,振翅俯冲而下,倏然朝着伊洛恩飞掠而来。
伊洛恩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坐在地。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的时候,诗因的面容已经近在咫尺。
那双熟悉的、像金子一样漂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湿润的瞳孔中,他的倒影清晰在目。
诗因呼吸轻得几乎停滞,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他面前,距离近到几乎与他鼻尖相触,却只是专注而留恋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敢触碰,仿佛眼前的雄虫是一触即碎的水中月亮。
“伊洛恩……”他的声音喑哑而艰涩,似乎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沉重而艰难,“你是我的幻觉吗?”
伊洛恩愣了一下,接着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撕下了脸上的贴纸。
他注视着诗因的面容,神色认真而专注,温声回答道:“不是的,你看,我的皮肤和你一样,都是温暖的吧?”
他弯起一双笑眼,眼眸像是两枚月牙,眼神中却又隐隐藏着几分愧疚:“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想办法联系你的。”
见诗因还是呆呆的毫无反应,他索性张开双臂,将诗因整个抱进怀里,他轻轻拍抚诗因僵硬的脊背,又用嘴唇蹭了蹭他冰凉的耳垂:“抱歉让你担心了。是不是吓坏了啊?”
背后被两只手环住,然后猛地用力收紧。修长的指尖掐入他的肩胛骨,将衬衫扯出大片的褶皱。
诗因几乎用上了毕生的力气,双臂将他死死箍住,泪水从金眸中大颗大颗地涌出,他咬住嘴唇,将脸埋进雄虫的肩头,然后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他的声音哽咽而破碎,哭得几乎泣不成声,“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我以为,我以为你生气了,你再也不要我了……”
伊洛恩被他哭得心都要碎了,只能笨拙地安慰:“我怎么会对你生气……我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你是我唯一的小猫咪。
伊洛恩和诗因紧紧相拥,鲁瓦确认他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于是便展开翅膀,腾空而起,精准地接住米拉下坠的身体。
他避开了那只贯穿胸口的巨剑,将奄奄一息的星盗首领轻轻侧放在地上。
鲁瓦低头看了一眼,米拉双目紧闭,胸前的衣襟已经完全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但是还有呼吸。
他面无表情地扯开米拉的上衣,凝神细看。那把巨剑插入的位置刚好在心脏边缘,如果再偏一点,米拉必死无疑。
当然,如果直接把剑拔出来,米拉也是凶多吉少。
现在这把剑插在米拉胸口,虽然外观看起来比较可怕,但以S级雌虫强大的恢复能力,这个伤势足以让他动弹不得却又死不了,简称半死不活。
鲁瓦端详了一会,对这个状态的米拉感到满意,于是决定放着不管。
他正准备离开,却见到露比也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但是此时,露比的模样却和他刚刚见到的样子不太相同,随着前进的步伐,露比的身体竟然在逐渐缩小,等他跑到米拉身边的时候,已经从一个成年的雌虫形态,变成了一个奶团子一样的小虫崽。
小小的露比跪坐在米拉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打开了他的面甲。
然后,一滴泪水落在了米拉的胸口。
露比的眼泪源源不绝地从脸颊滑落,他趴下去,将额头抵在米拉冰凉的手背上,小声道:“爸爸。”
鲁瓦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远处,塔兰托静默地伫立在在残破的庄园门口,深蓝的眼眸扫过废墟中的每一处场景,最终停留在躲在伊洛恩身后的埃尔文身上。
埃尔文远远朝他又吐了吐舌头,又挤眉弄眼,挑衅之意十分明显。
塔兰托盯着他看了一会,却没说什么,嘴角抽了一下,似乎是有点要笑不笑的样子。
埃尔文做鬼脸的动作一顿。
真是见鬼了,塔兰托什么时候对他笑过?
埃尔文百思不得其解,暗自心想着,难不成和塔兰托正确的沟通方式,难道是把整个庄园轰轰烈烈地炸一遍?
“什么奇怪的癖好……”埃尔文小声嘀咕着,却忍不住又偷瞄了塔兰托一眼。
微风吹过满地焦土,将地下深坑里的火星卷起,还有细微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在这看似平和的氛围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轮椅正从火海中缓缓升起,那只面具下的紫眸死死地盯着伊洛恩和诗因相拥的身影,红光映照下,那眼神显得狰狞而疯狂,犹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这些天来,可可在各个星球的产业都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毁灭性打击,被蔚蓝军团和殷红军团联手炸了个一干二净,曾经前呼后拥的排场荡然无存。可可被他们逼得东躲西藏,不惜把最后几个跟着自己的雌侍推出去当替死鬼,这才勉强逃进了黑市,却也失去了所有的倚仗。
身为昔日高高在上的大贵族,可可一向过得金尊玉贵,一呼百应,如今却犹如一只过街老鼠,只能到处狼狈逃窜,在黑市的阴暗角落苟且偷生,别提有多憋屈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伊洛恩!
可可怨毒地盯着伊洛恩的后背,呼吸愈发急促。如果这家伙真的死了那也就算了,可伊洛恩居然还活的好好的,还跟那个疯疯癫癫的诗因抱在一起,一副大团圆结局的样子!
凭什么?凭什么受罪的就只有他自己!
他绝不允许!
“你早就该死了……”可可咬紧牙关,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低语,面具下的脸完全扭曲成了仇恨的形状。
诗因不是总为了伊洛恩的死和他过不去吗?他可不能白白背了这个锅。
只要伊洛恩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就永远都寝食难安!
可可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枚传送器,颤抖着手指摁下坐标,确认了传送的终点。
倒计时开始,传送器在他手中闪动着蓝光,万事俱备。
可可从怀里悄悄摸出一把匕首,嘴角的酒窝深深凹陷下去,露出一个甜蜜而邪恶的笑容。
等他干完这一票,就回巴别塔!
智神对他的宠爱,可是货真价实的。就算诗因再怎么嚣张,在智神面前,也不过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轻易就能被碾死!
想到能让诗因亲眼目睹爱侣在面前惨死,露出那种无能为力、又痛不欲生的表情……可可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兴奋得浑身发抖。这样的故事结局,才是智神最喜欢的!
他发出尖锐的大笑:“去死吧!”
身下的轮椅猛然加速,犹如一台将油门踩到底的小轿车,直直冲向毫无防备的伊洛恩!
埃尔文率先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蓝色的瞳孔骤缩,用尽全力将伊洛恩推开:“先生小心!”
但他再怎么反应机警,身为少年雄虫的力量究竟有限。伊洛恩只是被他推的微微踉跄了一下,诧异转身,便看见可可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逼到他的面前。
诗因猛地抬头,看见这样一幕,湿润而涣散的金眸瞬间凝实,收缩成了一条锐利的细线。
他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伊洛恩往身后一拽,接着伸出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硬生生握住了那把刺向伊洛恩的刀刃!
那只手纤细修长,却蕴含着强大无比的力量,仿佛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将一切伤害阻拦在外。
可可那种恶意即将得逞的胜利笑容还凝在嘴角,甚至还来不及收回,前冲的势头却戛然而止。他瞪大的紫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下一秒,诗因就已经飞起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向了他身下的轮椅!
扑通!
那只经受住刀山火海星际穿越的智能轮椅被踹得远远倒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两只轮子直接脱离了椅子,各奔东西。
可可在空中狼狈地翻滚了几圈,那双面具下的紫眸仍然不甘而屈辱地盯着被诗因护在身后的伊洛恩,然而身体却已经狼狈地着陆,重重地砸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原本被他捏在怀里的东西,也顺着惯性挣脱他的束缚,高高地飞了出去。
那枚小巧的装置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巧地越过了诗因的肩膀,在埃尔文的惊呼声中,“啪”地砸到了伊洛恩的脑门上。
刹那间,蓝光大亮。
诗因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回头望去,却只看到蓝光将伊洛恩的身体完全笼罩。而他的雄虫困惑地捂着脑袋,茫然看向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不!!”
诗因再也顾不上可可,他像一只发疯的野兽,猛地倾身扑过去,伸手在空中抓挠,想要拽住雄虫的衣袖,将他拉出传送的范围,然而却只在蓝光中徒劳地捞到了一片虚影。
面前的伊洛恩犹如水中的月亮,身影随着莹蓝色的波光在空中荡漾,然后碎裂成千万片,渐渐消失不见。
第100章 合作 不如干脆推翻巴别塔
“不, 不,不要……”
诗因跪坐在伊洛恩消失的地方,十指深深插入泥土,疯狂地刨着地面, 仿佛这样就能把伊洛恩找出来。然而尘土从指缝间落下, 面前却始终空空如也。
他呆愣愣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然后缓缓直起身, 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来, 金色的眼眸此刻宛如卷起了一场沙尘暴,恐怖的目光直直对准了在地上狼狈爬行的可可。
“布丁·可可——”
这声低吼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刻骨的恨意和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恨不得把可可千刀万剐。
可可顿时感到大事不妙,惊恐地两手用力拖着身体往外爬,却在下一秒,被军靴一脚踩住脊背。
他发出一声惨叫, 听见诗因厉声道:“我这次一定要杀了你!”
然而诗因才刚刚从腰间掏出枪, 就被冲过来的埃尔文抱住了胳膊。
他愤怒地挥手:“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不, 等等, 你冷静,冷静点啊!”
埃尔文死死抱着不放,苦苦劝阻,然而他的那点力气在S级雌虫面前根本不够看, 倒显得他像个裹在诗因手臂上的挂件,被狂怒的诗因晃得甩来甩去。
他拼命大喊:“如果现在杀掉他,我们就不知道先生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要先审讯,你冷静点!!”
然而诗因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眼睁睁看着伊洛恩消失在眼前,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精神再次崩溃,现在脑子里除了杀掉可可这个念头以外,什么也不剩下。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诗因双目充血,喃喃重复着这一句话,用力甩动胳膊,“如果你非要拦着我,那就连你一起杀!”
埃尔文:“……”
埃尔文求助的呐喊声被甩成波浪形的颤音:“爸——露比——快来帮忙啊啊啊——”
露比还愣愣的,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鲁瓦已经迅速放下米拉,连飞带跑冲了过来。
另一边,塔兰托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把枪,放入麻醉弹,单手瞄准。
“噗!噗!”
两声闷响,麻醉弹精准打中了诗因和可可的肩膀。还在挣扎的可可两眼一翻,瞬间瘫软下来,陷入了昏迷。
而诗因明显不是一枚麻醉弹能轻易放倒的,他只是晃了晃,混沌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恍惚,接着便轻易拔出了肩膀上的麻醉针,冷冷盯向不远处的塔兰托:“你……”
话没说完,赶来的鲁瓦抬起手掌,动作快准狠地往他的后颈用力一劈!
咚。
诗因应声倒地。
世界终于安静了。
埃尔文总算不用在诗因的胳膊上继续坐过山车了,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伸手抹把额头的汗,狠狠松了口气:“总算消停了。”
但是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伤员,他和鲁瓦大眼瞪小眼,挠了挠头:“现在问题好像有点太多了,我们应该先解决哪一个?”
鲁瓦的优先级很明确,毫不犹豫道:“先找伊洛恩。”
“呃,可是这家伙已经昏迷了。”埃尔文看着倒地不起的可可,为难道,“麻醉药效没过,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啊。”
“先把他们全都搬回书房。”塔兰托收回枪,淡淡道,“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不如好好谈谈。”
半小时后,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可可惊叫一声,惊恐地睁开眼睛,然而还没等他从湿淋淋的视野中看清什么,下巴就被狠狠掐住,一道比冰水更冷的声音兜头浇下:“说,你把伊洛恩弄去了哪里。”
可可浑身哆嗦,瑟瑟发抖,面具下的嘴唇惨白得说不出话。鲁瓦抱臂观察了两秒,冷静地指出:“你把他喉咙掐住了,他说不了话。”
诗因松开手,可可立即像泥巴一样瘫软在地上,狼狈地大声咳嗽起来。
一旁的埃尔文看得头疼:“拜托各位下手轻点,知道你们是身强体壮的S级,但我们雄虫真的很容易死的。万一真把他给弄死了,就找不到伊洛恩的下落了。”
塔兰托却淡定地补充道:“我把他扔进地下室也没死,说明他的生命力远超普通雄虫,非常顽强。”
埃尔文:“……”
可可的耳边嗡嗡作响,只感觉这些声音似乎都有点耳熟,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抬起头来。
在他面前,虫族现存的所有S级雌虫齐聚一堂。除了重伤昏迷的米拉缺席以外,其他所有成员全都在他面前,或站或坐,几双颜色各异的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简直像是恐怖片中的场景。
可可两眼一翻,眼看着又要晕过去,却被用力踢了一脚,痛的大叫一声,又被迫清醒过来。
“说吧。”诗因用长靴勾起他的下巴,金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寒光凛冽,“传送器的终点在哪里?”
可可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却强打精神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倔强道:“哼!我,我才不会告诉你……”
啪!
坚硬的鞋面一甩,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可可脸上的面具终于不堪重负,被打得飞了出去,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很远。
面具下的那张娃娃脸终于露出真容,玩偶一般的精致五官被打得红肿一片,额头上更是横亘着一条狰狞伤疤,让这张原本还算可爱的面容显出几分恐怖。
此时的可可看上去,比起玩偶,更像是一个小丑。
诗因俯下身,认真端详着可可的脸,嘴角扯了一下,发出一声冷笑:“这就是让智神宠爱的容貌?”
他毫不留情道:“真难看。”
鲁瓦面无表情地点头附和:“确实有点丑。”
埃尔文咳了一声,试图作出客观的评价:“呃,从五官轮廓来看,可能以前长得确实还可以,但是现在……真的有点像个猪头。”
可可:“……”
可可五官抽搐,浑身发抖,被这番点评烂水果一样的话语气得鬼火直冒,正要破口大骂,却忽然感觉脸上一暖。
定睛一看,小小的露比正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他湿漉漉的头发。
他却丝毫不领情,用力“呸”了一声,满心的怨毒毫不留情地朝着露比倾泻而去:“滚开!少来惺惺作态!”
露比却没动,有些呆呆地看着他:“爸爸,你还是不记得我吗?”
可可愣了一下,紫眸盯住他的脸,眸中的神色却只有陌生与厌恶,像是在看着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虫崽。
他又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就被捆绑起来,更加恼怒:“谁是你爸爸,以为惺惺作态就能跟我攀关系了?哼!没门!没眼色的小东西,你的脑袋只配被我腌在糖果罐子里,拿去喂花园里的小蚂蚁!”
露比看着他,嘴唇微微发抖,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发出一声抽噎。
埃尔文看不下去了,一把抱起露比,对他怒目而视:“喂,你给我认清局面!现在你只是个囚犯!”
可可却不以为然,仰起肿胀的小脸,傲慢地蔑视面前的雌虫们,哼道:“谁处在下风还不一定呢。你们这些家伙,自以为有多了不起,其实都是被智神淘汰的残次品而已!”
他大声道:“只有我,只有我才是受到智神认可的完美成品——”
啪!!
诗因又用脚踢了他一个耳光,冰凉的声线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温柔:“怎么还是这么不会说话?要我从头教你吗?”
可可被打得歪头吐出一口血,牙齿松动了几颗,满嘴都是血腥味。他依然嘟嘟囔囔的不太服气,但也的确没有力气再骂出什么刺耳难听的话了。
旁观一切的塔兰托突然开口道:“不用问了,传送的终点一定是巴别塔。”
可可豁然抬头:“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这话一出口,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被套出了话。
他脸色一变,又慌忙改口,含糊不清地叫嚷道:“胡说什么!才不是巴别塔……我不知道!跟巴别塔有什么关系!”
然而为时已晚。
塔兰托对诗因道:“丧家之犬最后都会回主人那里摇尾乞怜。”
诗因盯着可可,鞋尖抵住他的胸口,力道逐渐加重,目光中已经泛起了杀意。
可可虽然抖如筛糠,却依然梗着脖子,嘴硬地叫嚣道:“就算你们知道了又怎么样!巴别塔可是智神的居所!你们这些残次品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他面对诗因杀气腾腾的眼神,明明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口吻却依然高傲的要命:“只有我!只有我才能自由进出!整个虫族中,只有我是得到了智神认可的完美雄虫!”
他越说越得劲,浮肿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傲慢道:“如果你们现在跪下来求我,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帮你们把伊洛恩带出来。否则……那个冒牌货一定会被智神狠狠消灭掉的!”
“啪!”
诗因用力踩着他的胸口,在骨骼断裂的脆响中,俯身低语:“再说一遍?”
他的金眸晦暗一片,暴虐的杀意在眼底翻腾,语气轻柔有礼,却摆明了是直白的威胁:“阁下,请想清楚再开口。”
可可:“……”
可可一向高高在上惯了,什么时候被雌虫这么顶撞过,气得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任凭诗因如何加重力道都没了反应。
埃尔文抱着抽泣的露比,犹豫道:“其实,他说的不一定是胡话。”
面对诗因投来的冰冷视线,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们很早就怀疑,整个虫族可能都是智神的实验品,而且从一开始,基因链就存在致命的缺陷——不论是雄虫还是雌虫,我们的基因都是不完整的。”
他将之前的理论娓娓道来,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道:“我的雄父通过大量研究发现,仅凭世上已知的虫族基因,是永远没有办法摆脱基因病和衰亡期的制约的。而这,或许正是智神有意为之。”
他看向塔兰托,后者表情依然古井无波,埃尔文低声道:“我的雄父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最终陷入绝望,选择了自尽。”
诗因盯着脚下的可可,冷笑道:“那么照你们的话说,只有这家伙才是基因完整的完美实验品了?”
塔兰托却淡淡道:“不过是条被智神洗脑的疯狗而已。像这样狂热信仰智神的家伙,这些年我们也见过不少,大多数是被智神操控了意志,总想来收复我们这块不受控制的神弃之地,所以我们统称其为'智神的走狗'。”
“骷髅星上有大量法律禁止的实验,包括我的雄主生前所做的那些基因实验。智神禁止基因研究,应该就是怕我们发现自己是被刻意制造出的残次品。”
诗因皱起眉头:“所以,伊洛恩进入了巴别塔,也会被智神洗脑吗?”
“可能不只是洗脑而已。”埃尔文神情凝重,“因为根据我的观察,只有伊洛恩是唯一的例外——他的体内拥有真正完整的基因链。”
诗因豁然抬头。
埃尔文与他对视,沉重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体质……但这恐怕不是智神愿意看到的情况。伊洛恩作为基因钥匙,或许将是我们破解智神诅咒的关键。”
鲁瓦听了半天,对于埃尔文口中的理论一知半解,但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事态严重,干脆道:“那我们立刻去巴别塔,救回伊洛恩。”
诗因也抛下地上的可可,转身朝门外走去:“我这就去准备飞船。”
“不要去巴别塔。”
一道带着哭腔的童音忽然轻轻响起,露比从埃尔文怀里抬起头,哭得满脸是泪,哽咽出声。
在场所有虫全都看向他。
露比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进了巴别塔,就会忘记一切,彻底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雄父……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明明很爱我们,可是进了巴别塔之后,就什么都忘了……连露比都不认识了……呜呜,呜……”
埃尔文若有所思:“所以,果然是被洗脑了。智神作为所谓的神明,很可能掌握着某种精神控制的手段。”
“难怪可可这种怪家伙,会生出你这样天使一样的虫崽……啊,露比别哭……”
埃尔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抚露比,却让露比哭得更厉害了。
一片混乱中,诗因忽然开口,声音冰冷而坚决:“既然如此,那就杀了智神。”
这一句石破天惊的言论,如同一道惊雷,镇得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诗因继续道:“歌谣和神话之中,是智神创造了虫族,引领我们前进。但如果这种‘引领’,实际上是给我们套上枷锁,然后牵着锁链,逼迫我们在地上爬行,那不要也罢。”
他金色的眼眸中光芒炽亮,仿佛有火焰燃烧:“能够帮助我们摆脱控制的虫已经出现,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选择一位新的神明?”
全场寂静。只有对神话传说毫无概念的鲁瓦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智神不好,那不要了。老师好,换成老师。”
露比哭得抽抽噎噎,却也举起小手:“智神……害得爸爸们变成这样,害得露比没有家了……露比不要他!先生最温柔了,露比要先生回来!”
埃尔文也立即表态:“我完全赞同。”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瞄了塔兰托一眼。后者依然神色淡漠,一贯刻板的语调说道:“能除掉智神,当然是件好事。至于其他的事情,那与我们无关。”
全票通过。
“好。”诗因抬起脸,金眸熠熠生辉,“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去推翻巴别塔,救回伊洛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