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降谷零坐在原地一点点风化褪色,只要戳一戳就可以原地碎开。
他还在顽强地挣扎:“我们语言系统的……‘Mafia’,不是一个意思对吗?”
看降谷零努力地寻找借口,北川琉生反倒不好意思解释了。
他想了想,把降谷零扔掉的手铐又捡了回来。
一个动作胜过所有解释。
降谷零看着手里的手铐深呼吸。
然而没用。
再去看北川琉生。
这家伙目光要多坦然就多坦然。
目光轮转几个来回,他才下定决心般双手压在北川琉生肩膀上,目光郑重,语重心长:“琉生,我们叛逃好吗?”
“黑手党的尽头是吃枪子。”
北川琉生同样反驳得十分认真:“港口Mafia的尽头是让敌人吃枪子。”
“……”
降谷零再接再厉:“难道这么多年的警察生活不愉快吗?当黑手党需要躲躲藏藏,那不适合你。”
“港口Mafia有营业许可证,和横滨的官方机构之间处于心照不宣的状态,甚至还有合作。我们的办公楼是整个横滨最高的建筑……整整五栋。”
降谷零:“……”长见识了。
果然是不同的概念吧??谁家黑手党这么嚣张?!
黑手党还有发营业许可证。
他们是不是还有杀人执照,杀错一人扣一分,扣满十二分吊销的那种?!
降谷警官眼前一黑,看不见另一个日本的未来。
转眼间他做了个伟大的决定——必须要把北川琉生留在这个世界。
既然他能留七年,那就能留一辈子。
哪怕对方要回去,也得紧紧跟着。
即使牺牲色相,也要让北川琉生一直走在正道上!
就在降谷零暗暗下定决心时,北川琉生拿起了手机。
果不其然,好几个工作群都炸了锅。
当时有不少警员看见了北川琉生和降谷零一起离开,少数几个还听了一耳朵,知道他们要去训练室。
眼下群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猜测是零组和特搜队积怨已久,也有人说是两个负责人的私人恩怨。
总之大家都竖着耳朵等待结果。
特殊搜查队的众人更是在群里嗨翻了,扬言要来给北川琉生加油助威。
确认没有重要消息,北川琉生回了个拿锤子打地鼠的表情包,把几个闹过头的家伙挨个敲了回去。
让他意外的是同期群里居然也闹腾到了这个点。
点进去发现居然也是在讨论降谷零会不会被打。
萩原、诸伏、松田阵平三人投“会”,班长则由于错过不少关键信息选择暂时观望,四个人都兴致勃勃等他们回消息。
其中投降谷零会挨揍的三个人中信念最坚定居然不是松田阵平,而是萩原。
他疑似掌握了什么独家线索但拒绝分享。
北川琉生疑惑抬头,瞧向话题的另一个当事人。
两人挨得比较近,基本是肩挨着肩,降谷零不用费力就能看见他的手机。
发现北川琉生看过来,他立刻投降般举起双手,诚恳道:“我当时在指挥车里跟研二打了个电话,我马上去解释清楚!”
北川琉生:“……”
提起这件事北川琉生就想起不久前被拒之门外的事情,一秒面无表情:“没事,研二他知道。”
这下换降谷零疑惑:“知道什么?”
“异能力,不过我想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他大概也猜出来了。”
北川琉生说得十分自然,就好像这只是“背着朋友点了全家桶一个人偷偷吃光”这种卖个乖就能够解决的小事。
但降谷零就不太好了,话音诧异得颤抖:“他怎么会知道?!”
就连自己都还一知半解呢!
北川琉生刚想解释,但紧接着他意识到这事不能说得太明白,于是视线从降谷零身上挪到地面:“就……实践出真知吧。”
降谷零一点即通。
异能力这种事过于匪夷所思,北川琉生肯定不会随便说出来——毕竟连自己都不知道——那就只能是研二撞见过北川琉生使用神奇的异能力。
加上触发异能的前置条件,这两个人同时遇到危险……降谷零只能想到北川琉生门外发生爆炸的那件事。
降谷零语调不急不缓:“所以果然还是受了重伤吧,都濒死了呢……”
北川琉生望天望地,就是不看降谷零。
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爆炸犯早就去见了黄泉津大神,总不至于还要秋后算账吧……
眼看着金发青年的脸有更加黑的趋势,北川琉生先下手为强捂住他的嘴:“约法三章!”
话音被全数堵住,降谷零不明所以但又发不出声音,只能眨眼示意他说。
北川琉生深吸一口气:“我们尊重对方的世界观,非必要情况我不主动触发异能,你不过于纠结受伤的事。”
要知道受伤对他来说是负担,死亡反而不是。
他的字典里濒死让人焕然一新。
经历过刚才北川琉生不以为意地拿起刀就往心脏上扎,降谷零到现在还能感受到那一阵后怕,点头如捣蒜。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接受了北川琉生和他们不同,拥有异能力这件事,甚至无比庆幸——
如果北川琉生只是个普通人,降谷零不敢想当时面对突然启动的炸弹他和萩原研二该怎么办。
但同样,他也知道了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北川琉生不知道已经面对过多少危险。
越想心里的酸涩和疼痛感就扎得越深,就好像刚刚没有刺入的小刀扎破了自己的心脏。
他整个人都扑到了青年身上,环住腰和肩膀,将北川琉生紧紧抱在了怀里。
“抱歉……”
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道重新笼罩在身上,北川琉生对突如其来的亲密有瞬间的惊讶,随后回过神来伸手在青年后背拍了拍。
他声音带上了笑意:“如果是因为零有疑问没有直接问我,反而将自己烦得像小狗一样团团转的话,我接受了。”
降谷零小声为自己辩解:“任何人发现这种事都会手足无措吧……”
虽然知道了男朋友确实是另一个世界的黑帮成员,但好歹不是卧底。
而且他好像明白了北川琉生面对组织时那种不走心的底气出自哪里。
同为黑帮,至少黑衣组织还没有胆量在东京大摇大摆盖办公楼。
周围没有监控和别人,但训练室到底不是个互诉衷肠的地方,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贴贴抱抱还是太奇怪了一点。
降谷零被北川琉生从地上拉起来,抬手时牵动了肩膀上的伤,霎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嘶——轻、轻点琉生,胳膊要断了!”
北川琉生半句不信,他自己下的手难道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伤势吗?
他毫不怜香惜玉,伸手在这家伙胳膊上拍了拍,出声提醒:“用力过头了。”
降谷零扶着胳膊一瘸一拐的样子不像是刚打完架,活像被拆了重组但装反了小臂和大腿的机器人。
没有博取到怜惜,金发青年立马恢复了正常,只是依旧倒抽着气揉肩膀。
边揉还边说:“琉生你体术也太生猛,踢人打人真的很疼。”
而且弹跳能力和腰力还出奇的好,腾空之后光靠腰部力量就能在半空完成许多闪避和出击的动作,连踢带踹一套动作下来都不带落地的。
这么想着,降谷零偷偷上手捏了捏,触感上和之前没有不同,还是正常手感。
难不成不同的世界体质还存在差异性?
面不改色拍开腰后不老实的手,北川琉生将外套搭在小臂上,非常谦虚:“一般一般,也就还看得过去而已,在游击部队帮首领处理一些不听话的小组织,比起前辈们差远了。”
“……”
降谷零不想去深究“部队”这个说法。
他抬手捂额:“算了……我们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总感觉北川琉生已经彻底在他面前放飞了自我。
北川琉生从善如流:“那就回家。”
*
他们回到了北川琉生居住的地方。
开门的时候小暹罗按例乖巧蹲在门口,等待主人回家后扑上来贴贴蹭蹭,求第一个抚摸。
按理来说暹罗的颜色会根据温度变化,天气越冷毛色越黑,但最近日本的天气越来越邪门了,春夏秋冬轮着转,小煤球也就卡在了一个半黑不黑的尴尬状态,只有脸和爪子颜色比较重。
降谷零满眼不爽地睨着这配色,抱肘站在一旁,嫌弃之意毫不掩饰:“多大了还玩这一招,以为自己还是小奶猫吗?”
绝育这么多年了还不老实。
北川琉生目光略带无奈,回头道:“你比它更加幼稚。”
降谷零不以为然,表示这绝对不可能。
“快去洗澡,”北川琉生不想和幼稚鬼争论,拿着浴巾劈头盖脸地罩在降谷零头上,将人推进浴室:“一身脏死了。”
……虽然绝大部分是因为和他打架在地上滚出来的。
小部分是他踹的。
但这并不妨碍北川琉生嫌弃。
降谷零被推搡着向里面走,不忘提醒:“手,记得上药。”
“知道知道。”
……
等降谷零洗澡时北川琉生也没闲着,煮了锅面条当宵夜。
没一会锅里的水蒸汽顺锅盖出气口争先恐后冒出来,氤氲了小半个厨房。
北川琉生拿出两个碗,抄起筷子刚打算捞面条,却看见降谷零眉心紧锁,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他裹着浴巾出来,身上却还是干燥的。
“怎么了?”看见他这个模样,北川琉生知道这顿宵夜大概是吃不成了,索性解下围裙扔在一边。
降谷零语气中满是被打扰的不耐:“原本以为组织至少能够消停半个晚上。”
北川琉生不能更理解:“一夜之间皮斯克死亡、雪莉叛逃,他们的计划被提前泄露给警方,这些人能坐住才值得奇怪。”
话是这么说,但降谷零还是更厌恶组织里一点。
他熟练地从北川琉生衣柜里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套“波本”可以穿的衬衫和灰色马甲,声音随脸色沉下:“这次会议消息是从BOSS邮箱中发出的,不知道都有谁会到场。”
“但肯定的是他本人绝对不会到。”
北川琉生伸手,指尖探进青年的金发,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梳过,捋顺一缕缠在一起的发丝:“不过,我猜不需要多久事情就会结束了。”
他难得做了个俏皮的wink:“零相信我吗?”
这一刻青年的表情灵动极了,带着志在必得,像一只已经将野兔叼在嘴中只待獠牙用力的狐狸。
降谷零没有忍住,和他交换了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再抬头时眸色认真:“相信。”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无论是关于组织还是北川琉生。
离开前,降谷零还是将自己想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他注视着青年的眼睛,轻声道:“琉生,你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无论你怎么看待生死和自己的异能力……请看在我会感同身受的份上,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当中。”
“……知道了,”北川琉生动作顿了顿,无奈弯起唇,开口催促:“再不出门你就要迟到了。”
降谷零这才转身。
目送人影消失在楼道,大门关上,北川琉生的手机恰巧在此时来电。
时间刚刚好。
铃声在安静的客厅内响得突兀。
他接起电话:“赤井先生,什么事?”
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北川琉生眸光一动,语调却是不变:
“那要看是多大的鱼了,小鱼可不值得现在出手。”
同在东京,某扇玻璃窗的窗帘后。
披着易容面具的粉发男人隐去脸上笑意,睁开眯起的双眼,祖母绿中暗藏锋利的光:
“当然,是能将轮船撞翻的大鱼。”
第62章 会议 组织成员名单。
同样是暖色灯光,在家里客厅就是温馨怡人,装在基地便显得阴郁昏暗、死气沉沉。
明明四周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波本鼻尖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烂潮湿。
基地设计师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整个天花板设计得摇摇欲坠,压在头顶仿佛随时要塌下来。
这对波本来说是个全然陌生的基地,连带着整个基地都没有熟面孔。
波本不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不过他来的时候贝尔摩德已经在这坐了好一会了。
金色波浪长发的女人摆弄着自己的双手,对着不算明亮的顶灯欣赏修剪精致的指甲。
在座的人不算多,也就只有她还能从容不迫、面带兴味。
波本目光扫过她素色指甲:“略显单调啊,贝尔摩德。”
据说这个女人在一次任务中因为指甲油没处理干净差点暴露身份,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美甲。
波本现在心情略显不妙,不介意在这种小事上刺一刺对方。
“我喜欢就行,”贝尔摩德非但不以为意,反倒目光似笑非笑,反问:“倒是你波本。
“长夜寂寥,是什么绊住了你的手脚,这个点才来?”
“当然是我的阿佛洛狄特。”
波本抽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全程无视女人身后那个目光凶狠的代号成员:“所以,叫我来什么事?”
“组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没想到波本君还有时间沉迷打工游戏呢。”贝尔摩德低笑。
乐得扮演一无所知,波本眉心不着痕迹一皱,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解:“发生了什么?朗姆的势力不是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吗?”
他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不知情又有强烈好奇心的情报贩子。
然而贝尔摩德摊手,没有回答他的打算,继续用指尖拨弄面前水杯的杯沿。
会议室大门被推开,又陆陆续续到了几个人。
银发杀手走进来,像是一匹毛发夹杂着风雪的西伯利亚狼。
——外头十几度的天,鬼知道哪来的风雪,但琴酒出场一直是这个特效。
波本在内心无声吐槽。
在会议室站定,琴酒咧开嘴,一口雪白牙齿仿佛随时准备撕开谁的喉咙:“都还在呢。”
说完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扫视周围一圈人,抬腿走到贝尔摩德对面坐下,嘴里叼着烟不再多言。
跟在他身后的伏特加也一脸严肃,尽职尽责杵在琴酒座位后一步的位置。
波本不动声色地观察到场的人。
在场人不是很多,其中情报组就只有他、贝尔摩德和基尔。
降谷零目光和水无怜奈短暂相接,很快双方都不动声色地挪开,不多做停留。
行动组也是三个人。
不算琴酒的挂件伏特加,就只来了主动站在贝尔摩德身后的卡尔瓦多斯和爱尔兰。
坐在琴酒身边、波本对面的人却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那个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面容阴鸷沉郁,头发像是许久没有修剪过显得过长,遮住了整只右眼。
他穿着黑色外套,椅子上却搭着白色大褂,隔着一张桌子都能闻到消毒水味道。
波本神色微动,猜测这是组织的研究员。
这还是科研组第一次派人参加会议……
他暂时选择谨慎观望,没有和对方搭话,而是把注意力投向另一边。
坐波本右手边的中年男人从进门开始手就一直在抖,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停下,握在手里的水杯晃出热茶,将手背和食指烫得通红。
对方像是没有知觉般接着抖,让桌子湿了一大片,水渍隐隐有往波本这流的痕迹。
“还好吗?”
他挂着波本的面具饶有兴致地欣赏对方的窘态,比关心更多的是好奇:“怎么了,先生?”
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惊了一跳,中年男人终于把手里的茶杯打翻了:“啊、啊?”
“我没事!”
冷眼瞧着这边的琴酒冷哼一声,根本不记得这是谁。
只不过来这的人都接到了BOSS的通知,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阿拉,怎么这么大火气,”贝尔摩德调笑着往琴酒那看:“一会可得收着点,别冒犯到了那位先生。”
琴酒依旧冷脸:“别磨蹭,贝尔摩德。”
——那位先生。
降谷零呼吸都轻了几分,声音依旧游刃有余:“哦?那位先生终于要亲自出马了吗?”
“当然……”
贝尔摩德带钩的尾音一转:“不是。”
说着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遥控器,优雅抬腕打开谁也没关注过的电视机。
一时间会议室无人再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电视屏幕上。
许久没有使用过的电视屏幕闪动着雪花和刺耳的刺啦声,所有人都只能耐心等待。
许久过去,屏幕终于彻底亮起。
一只静立的乌鸦头默默盯着在场所有人。
“各位,日安。”
挂在两边的音响传出韵律奇怪的卡顿电子音。
果不其然,眼下还远不到组织BOSS这个世纪乌龟露脸的时候。
降谷零的表情谈不上失望,更多的是习以为常。
但无论是不是真人,该做出的表示依然得到位。
众人纷纷站起来,低头以示尊敬:“BOSS”
耳边电子音带着令人抓狂的滞涩感,像八音盒里缺胳膊少腿的音筒,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簧片,该停的地方不停,该响的地方没声。
但在座各位无一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这段时间,组织发生了很多事……”
“尤其是今晚。”
“这24个小时……可真是,太精彩了。”
“……”
话音落,气氛猝然凝固。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往会议室里注入混凝土,所有人从双腿开始沉重得不能动弹,胸口起伏不自觉比往常快上一些,气管像被不知名物质堵住。
降谷零感受到了不对劲,但他从进来后没有碰过桌上的茶水,也确定过周围不存在其他挥发性药物。
——那就只能是借用环境暗示和催眠。
敏锐发现这一点,他将注意力从灰棕色的墙壁和低矮屋顶上转移,尽量让自己摆脱压抑环境的影响。
“琴酒。”
BOSS点出银发杀手的代号:“说说你今晚的任务。”
从进来后就只说过一句话,琴酒在此时脱下礼帽:“BOSS,皮斯克任务失败,确认死亡;代号成员雪莉、宫野明美叛逃。”
刚调整好心态,降谷零就听见今晚公安警察的丰功伟绩,只能在闪着猩红光芒的电视机顶端摄像头前维持着高深莫测。
银发杀手还在说:“请给我时间,我会为组织杀了所有老鼠。”
“杀了,研究谁来做?”
他旁边的少年抱着胸,抬起眼睛轻蔑扫了琴酒一眼,嗤笑道:“只会使用蛮力的猩猩。”
“被这种人看着,怪不得雪莉要跑。”
少年半点没有组织成员面对Top killer时的战战兢兢。
让波本多分出了一些关注给他。
伏特加忍不住上前一步,但又碍着BOSS在看着,只能退回去。
“朱奈瑞克,”琴酒眼神锐利一扫:“注意你的话,你也要叛逃吗?”
少年研究员像是听了个笑话,指尖在自己脑袋上点了点,笑得有恃无恐:“杀呗杀呗,朝这开枪。”
他合拢的五指猛地张开:“‘砰’的一声,组织研究倒退二十年,瞬间蒸发几个亿。”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锋着,听得波本眉梢一挑。
朱奈瑞克……
这居然还是个代号研究员。
他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固定情报来源之一。
贝尔摩德是在场除了朱奈瑞克表现得最从容的一个,从最开始对BOSS躬身一礼后目光就四处游走,自然而然地关注到波本这一瞥。
她对科研组那群人向来没什么好感,也乐得跟他说说小话:“科研组的新负责人,天才嘛,脾气一直是这个样子。
贝尔摩德当着当事人的面提醒:“他最近刚研究出可以抹去和改变人记忆的药物,BOSS对他的包容度特别高呢,最好别去招惹。”
不知道这话听进耳了多少,反正波本先点头再说。
改变人的记忆吗?降谷零暗暗心惊。
这样的能力如果被组织用来洗脑将不堪设想……
他隐晦目光再一次落在嚣张的研究员身上。
想抓。
“朱奈瑞克。”
电子音打断朱奈瑞克对琴酒的挑衅,却如贝尔摩德所说,没有就行任何指责,而是问:“你有多少把握能够接手雪莉的研究?”
朱奈瑞克转着桌上的空杯子,语气拉长:“雪莉的研究资料我看过,近期核心资料基本上不能采信,研究所也被琴酒烧了……”
紧接着他话音一转:“三个月,百分百把握。”
贝尔摩德和波本动作都微不可查一僵。
得到答案,BOSS无比满意:“很好,坐下吧。”
在一圈人都恭恭敬敬站着的情况下,朱奈瑞克坐得毫不犹豫。
坐下后还把椅子翘起来,杯子倒扣在桌上。
问完朱奈瑞克,BOSS接着说:“这次叫你们过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事关所有人。”
电子音声音冰冷:“池本谅太。”
波本旁边的人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蠢货。”
听见这一句,中年男人的腿彻底瘫软。
就在他要当着所有人面跪倒时,波本一脚把椅子踢过去,将人接住。
他笑容满面却显得诡谲非常:“别想装晕啊,先生在问话呢。”
可池本谅太已经顾不上波本的表情了。
他将头埋在胳膊里,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男人的脸抬起来,遍布着泪痕和鼻涕,看起来不像组织成员,几乎让人怀疑是误入黑帮聚会的普通人。
但降谷零依稀记得自己见过他。
这到底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琴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皱眉:“发生了什么?”
为他解惑的是BOSS的电子音:“今晚,组织人事组电脑被陌生设备接入,池本谅太,你调查出结果了吗?”
会议室里沉默许久,所有人都在等男人的回答。
“……是小杉信,”中年男人颤声:“小杉信叛逃,拷走了组织成员名单。”
……
死寂。
如果说刚才会议室还像被灌了混凝土,那现在就是混凝土逐渐凝固。
最沉不住气的伏特加没忍住一颤,难以置信:“组织成员名单?全部吗?!”
琴酒周身霎时寒气四溢。
在说出这话的那一刻,中年男人已经能预料到自己被琴酒一枪爆头的局面,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组织成员名单分成了三份保存,但最近叛逃的人太多,皮斯克大人要求清查,我们三个有名单的人事组负责人聚在了神奈川……”
所以是全部。
降谷零和基尔的心脏狠狠一静,跳空了一拍,紧接着心脏反扑般跳得猛烈,每一下都在嗓子眼直颤。
在一个无孔不入、炮灰成群的组织里,有谁能够掌握人员名单,可能也只有人事组才会记得每个不起眼人物的名字和去向。
就连贝尔摩德也站直了,视线凝聚,朱唇轻启:
“确实是蠢货。”
哪怕是电子音,在场的人也能听见BOSS深吸的那一口气,他沉声命令:“琴酒,放下追杀叛徒的任务,一定要完整拿回名单。”
“波本、基尔同行,确保处理掉所有见过名单的人。”
此时绝对不是多话的时候,三个人同时低头:
“收到。”
“贝尔摩德,你和卡尔瓦多斯在东京,随时等待命令。”
“爱尔兰单独留下,我有话说。”
BOSS那边的呼吸声渐重,从音响中传出来就像破旧风箱,坏到生锈还在呼呼工作。
“诸君,你们的名字、安全屋、实力调查现在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你们应该知道利害。”
……
白色马自达疾驰出基地,直到开出数公里降谷零都没有平息过于激烈的心跳。
他现在来不及向公安传递任何消息……
就在走出会议室的前一刻,原本已经沉默的BOSS再一次叫住了所有人。
“所以,各位的私事,在这里就处理了吧。”
凡是参与此次会议的人都要携带信号屏蔽器和组织发的特殊通讯工具。
一旦发现屏蔽器停止工作,算叛逃处理。
基地无处不在的监视之下,降谷零只来得及和几个打工地点请假。
任何能够联系到公安的渠道都被他出于谨慎留在了基地外。
只有一个例外——他在网球俱乐部的唯一学员。
*
唯一的例外此时坐在雪佛兰副驾驶上,打开窗户吹凉风。
他注意到手机响动,低头查看消息。
北川琉生收到降谷零的消息后了然道:“组织反应过来了,还限制了任务成员的通讯。”
赤井秀一也是个开车喜欢开窗的家伙,眼下两扇窗户对着吹,风在车里呼呼地刮。
他卸下易容,戴回了标志性针织帽,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棍。
“这次出门你报备了吗?”
北川琉生将手机放回口袋,仿佛听见句废话:“不然?私自联系FBI?擅自行动?还是无故旷工?”
谢谢,他暂时还没有脱下这身警服的想法。
长途漫漫,夜路难行,身边还只有一个日本警察。
赤井秀一觉得总得找点什么乐子防止疲劳驾驶。
于是他故意扭头,语气认真地问:
“我说的是——你大晚上和我一起出门,波本不会生气吧?”
第63章 狼狈为奸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北川琉生很少对工作对象无言以对,赤井秀一在这方面也是头一个。
他认真地说:“你在组织的时候一定没朋友。”
“……”
赤井秀一沉默,赤井秀一试图反驳:“苏格兰……”
北川琉生拆穿得毫不留情:“景光和谁都能维持表面友善,那只是伪装之一。”
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的赤井秀一:“啧。”
确定了,北川琉生就是故意报复。
FBI叹服于日本警察的小心眼。
——不就是拿波本开了个玩笑吗?
几次交道下来,赤井秀一发现和青年聊天只能聊工作,不然就会像波本附体,十句有九句和自己不对付。
于是他转移话题:“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从组织底层成员入手的?”
果然,北川琉生瞬间被工作转移注意力:“你知道就这个破组织这段时间有多少人叛逃吗?”
赤井秀一挑眉疑道:……我该知道吗?
FBI一直把视线聚焦在能够动摇组织的核心干部身上,所以才会放任一些组织成员在眼皮子底下乱跑。
相较于这些人,组织的底层人员就像窝里的蚂蚁,多到抓不完,一旦被惊动还会四散逃开。
“沼渊己一郎、原佳明、冈仓政明……”
此时有些听都没听过的名字被北川琉生一个个列出来:“只要关注琴酒的动向,就会发现从朗姆被捕开始,组织叛变的底层人员就在不断增长。”
“不是所有人都会忠于一个压根没有见过面的‘先生’,大部分成员都只是跟在自己上司身后捡肉吃,顶多关注到负责人那一层。朗姆倒了,他手底下的人当然惶惶不可终日,想要另谋出路。”
“要知道蚍蜉也是可以撼树的。”
“这不,小叛徒成了炸向组织的超级核弹。”
说完,北川琉生往后一靠,座椅随着动作倒下,他把FBI收集的资料盖在了脸上。
青年的声音从纸底下传出来:“小杉信现在可是一块会跑的肥肉,战战兢兢的小可怜啊……真可怜。”
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像要睡着了。
见他真就打算这么闭目养神,赤井秀一觉得不公平。
他豁出自己的爱车驾驶权提议:“一会服务站换你来开车。”
开车没什么,但他在开车别人在旁边睡觉就不行。
北川琉生不为所动。
这一晚先是出任务,后来又和降谷零打了一架,两人聊了那么久最后宵夜都没吃上又被叫出来。
眼看天就要亮了、夜就要熬穿了,北川琉生只想休息会。
有免费司机不用是白痴,青年连脸都不想露,闭着眼拒绝:“不。东京到神奈川而已,零可以开两个来回,你是不是不行?”
波本是这么用的吗?
赤井秀一缓缓敲出个问号。
不得不承认,激将法很可耻但很有效。
一路上赤井秀一再也没有提过换人开车。
只不过车辆颠簸得让人无法入睡就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了。
黑色雪佛兰飞驰在公路上。
它的主人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减速带,好几次拐弯车尾都是被车头拉着甩过来的。
天光乍亮。
赤井秀一拉下刹车,汽车稳稳停在街边:“到了。”
“线人传来消息,小杉信最后进了这家宾馆。”
北川琉生睁开眼睛,掀开脸上遮挡光线的资料,眼中没有半分刚醒的茫然。
他没问赤井秀一哪来的线人,先环顾一圈四周环境。
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值得关注到地方,不过再往南走就是横滨了。
他没看出个所以然:“这里有什么比较出名的黑帮吗?还是有和乌丸集团势均力敌的财阀?”
赤井秀一默然半晌:“……据我所知,都没有。”
北川琉生百思不得其解:“那他为什么选择躲在这里?”
连FBI都能找到的地方,他不相信黑衣组织的人找不到这。
难不成这个小杉信还有什么倚仗?
这个问题赤井秀一倒是可以回答:“我还没有获得代号之前见过一次小杉信,这里似乎有他的安全屋。”
面对这个解释北川琉生脸都木了,表情一言难尽:“……我早该想到的,这些人天真得让人唏嘘。”
都叛逃了还不赶紧躲去国外或者找下家,居然还老老实实躲在安全屋附近。
一时间看不懂他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之前在组织数次糊弄这些人,作为获利者赤井秀一颇有同感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不出所料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阴谋诡计”。
北川琉生摸出兜里的警察证,赤井秀一背过琴包。
他们基本上不用商议计划,不约而同朝不同的方向离开。
因为小杉信的身份眼下都不能使用,他只能躲在不需要身份登记的不正规宾馆。北川琉生进来后只出示了警察证,就非常顺利地拿到对方的房间号和房卡。
上楼时前台还在指天划地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接待未成年人。
……
宾馆走道只有头尾两扇小窗,引进来的光堪堪照亮地上的路。
从电梯出来后就能闻到一股呛人的香薰,暗红色地毯踩起来有些僵硬,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更换过。
找到对应的房间,北川琉生没有打招呼,直接用房卡刷开门。
紧接着一脚把门踹开,动作快到里面的人根本来不及掏枪。
青年大呵一声:“FBI扫黄,都抱头蹲下!”
刚掏枪准备反击的小杉信结结实实一怔。
他正处于惊弓之鸟状态,此时瞳孔一缩眼睛瞪得像乒乓球。
什么玩意??
戴着战术耳麦的赤井秀一:“……”
第一眼看见北川琉生的时候赤井秀一就意识到这个人跟自己是同类人。
有底线,但又不墨守成规。
和这样的人合作完全不需要担心被对方过于高标准的道德捆住手脚,只要目标一致相处起来会非常舒服。
但眼下赤井秀一迫切希望对方懂点规矩。
首先FBI不扫黄。
其次他还听着,造谣也避着点当事人。
单人间里充斥着烟味,烟头从烟灰缸中多得溢出来,掉落在桌面。
床帘拉得严严实实,中年小胡子男人原本缩在沙发的阴影里,听到开门声直接从原地上弹射而起。
看清来人,他没有直接开枪但也没有放下保险栓,抬手指着北川琉生,话音激愤:“你、你不是FBI,我在电视上看过你!”
“警察厅的条子!!”
因为外形条件优秀几次被拉去应付电视台,北川琉生现在也算小有名气。
扮演FBI失败他也毫不心虚,挑眉道:“知道我是谁那就更方便了,你应该知道警方找你做什么。”
“据我们所知琴酒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北川琉生顶着被枪指着的风险,没有不拐弯抹角,直白说出来意:“名单交给我们,警方保你一命。”
其实计划远不该这么草率。
如果制定计划是盖房子那北川琉生现在面对的简直是用脚抠出的大草棚。
但眼下他们在和琴酒抢时间。
谈判和找东西要时间,但灭口却只要一颗子弹的功夫。
他放沉声音,语速不动声色加快:“你必须要知道,既然警方找到了你,那琴酒肯定很快也能赶过来。”
“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保护,但不能在这耽误太久。”
小杉信显然比他更加清楚。
叛逃的勇气在他躲起来的这几个小时里已经被胡思乱想和生命威胁消磨干净,组织对待叛逃的残忍手段无时无刻不充斥在脑海。
他依然紧握着手里的枪,那是他安全感的唯一来源。
男人梗着脖子想要谈判:“我不要进警局,给我一笔钱,我要出国。”
北川琉生眉心轻皱,按住耳麦似是在听另一边的声音,许久才接话:“可以,但是我们必须先拿到名单。”
名单两个字显然触碰到了对方的神经,小杉信警惕地往窗户方向后退一步,后背贴上窗帘:“我怎么知道你们没骗我?”
北川琉生的好言好语张嘴就来:“事实上,在找到犯罪证据给你定罪前,你依旧属于我国公民,作为警察我们有义务给公民提供保护。”
“我要先去机场,到了机场后我再把东西交给你们。”
他深知手里的名单是催命符同时也是保命符,在真正安全前必须紧紧抓在手里。
这个时候反倒长脑子了……北川琉生在心里骂出声。
青年警察表面看起来依旧很好说话:“我们可以立刻安排,但时间——”
说着,他目光触及男人身后窗户时倏地变了脸色:“小心!”
几乎是话出口的下一刻,小杉信耳边炸开物品碎裂的声响。
子弹打碎了玻璃窗,紧贴着他的脖子擦过!
北川琉生快步流星扑上去把人摁倒。
狙击灭口,是琴酒常用的手段。
小杉信吓得面若死灰,一口气喘不上来,不断小半口地急促抽气。
他抱着脑袋蹲在窗下瑟瑟发抖,全然没有想起要跑,牙缝中不断挤出:“他来了……他来了!”
看得北川琉生大开眼界。
这种怂包到底是怎么鼓起勇气往组织心脏上捅刀子的?!
耳麦里,赤井秀一淡声道:“把他拎起来一点,要开第二枪了。”
远处最佳狙击点,黑发男人伏在地面,狙击枪抵在肩上耐心等待。
瞄准镜中没有清晰的目标,隔着窗帘只能看见朦胧的影子。
深色衣服的北川琉生在瞄准镜下勾勒出模糊的影子,比另一个人更加显眼。
他刚交代完,瞄准镜中黑衣青年拎着什么东西将一道人形提起来。
赤井秀一没有任何迟疑,在两道身影分开的瞬间扣下扳机。
——砰!
子弹击碎玻璃,玻璃正好划破了小杉信的肩膀衣物,鲜血顺沁出外套。
“我中枪了……”
北川琉生见人还在盯着血迹发懵,一把薅住往沙发上躲,拽着男人的领子把他猛摇清醒,惊恐的脸上带着猜疑:“琴酒怎么会直接动手,他已经找到名单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
“不可能!!”
死神降临让肾上腺素攀至巅峰,小杉信看起来比他更加激动,指甲在嘴里咬出斑斑血迹,尖叫着驳斥:“他们不可能找到的……不可能!”
“你没有把东西放在身上……”
北川琉生眸色在看不见的地方暗下,他当机立断拉上人就往外走,每一句话都炸响在男人耳膜上:“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小杉信你把名单偷出来不就是为了报复组织吗?!”
“现在组织没有丝毫损失,你反倒快搭上了自己的命。”
“警方的人就在对面那栋楼的咖啡厅里,你闭着眼睛冲过去就能得救。”
“告诉我名单在哪我去拿!”
“我要、报复组织……”
胸口剧烈起伏,小杉信基本是被推搡着才能行动,直到这一刻目光才聚焦起来,嘴唇阖动。
宾馆走廊昏暗的环境似乎藏匿着看不见的危机,吸音地毯在此时又兢兢业业了起来任何人走过都不会发出声响。
无论那个方向,在小杉信眼中都仿佛随时会有拿着枪的卧底杀手信步走来。
“名单在我的安全屋……储存卡用保鲜膜包裹着藏在了水龙头里。”
小杉信急不可耐飞快报出一串地址,又一把抓住北川琉生的手。
刚才两枪“共患难”的情谊让他对眼前的警察建立起短暂的信任。
眼下他也没有第二条出路了。
小杉信眼中已全是血色,指甲掐进北川琉生手腕,他现在连枪都端不稳,急需要另一个支撑:“我会活下来的、我可以和朗姆待在同一个监狱他们杀不了我对吗?!”
“……”
直到确认他没有说谎,北川琉生所有的表情在这一刻全部淡下。
骤变的神情将小杉信惊得松开手,他倒抽一口气,理智如潮水回笼,背后沁出冷汗。
不该说……
凝视男人半晌,北川琉生还是开口:“那栋楼咖啡厅旁边是个地方警署,今天值班的警察姓中沢。”
“你去自首,告诉他特搜队在抓你,有人要灭口,其他什么都不要说。”
“我保证把你的监禁室安排在朗姆旁边。”
说完北川琉生头也不回地离开。
……
见证完北川琉生骗到手就用、用完就丢的全过程,赤井秀一竟然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他尚存一丝良善:“我们不需要把这个人安顿到安全位置吗?”
北川琉生的回答十分骨干现实:“时间不多了,地方交通部那边在十分钟前就在监控中捕捉到了保时捷和马自达,琴酒的保时捷正往这边开。”
嘴里说着没时间,但耳麦中他语调依旧不疾不徐:“赤井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同行吗?”
一股不妙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赤井秀一突然觉得心疼小杉信不如心疼接下来的自己。
他稍作犹豫:“因为我实力过硬?”
果不其然被北川琉生一口否认:“不,因为你对琴酒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FBI王牌狙击手·赤井秀一第一次获得这个评价:“……”
懂了,他就是个诱饵。
在宾馆门口拦下一辆计程车,北川琉生嘱咐得情真意切:“上吧,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千万要把琴酒缠住了。
“……”
对面天台上。
收起狙击枪这一刻,赤井秀一吹着楼顶地冷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什么叫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他之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北川琉生比波本好相处?
第64章 名单 琉生:阿卡伊差评!
保时捷上,降谷零脸色可以和车身的颜色一较高下。
二十分钟之前他还开着自己的爱车,大脑极速运转,思考怎么在组织之前拿到名单。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却被琴酒要求换车。
波本头一次在组织的人面前抛去从容不迫:“什么意思?”
伏特加递过钥匙的时候脸色也不好看,眼神都快粘在保时捷上了,模样活像送闺女出嫁。
他愤愤地说:“线人传的消息,有警察在调地方交通部监控,大哥说分开走。”
“你们去解决小杉信。”
说这话时琴酒浑身飕飕冒凉气,靠着和降谷零出生入死的“零之战魂”,大有交换“车质”的意思。
这件事没得商量,就连琴酒也没想到警方这一次反应这么快。
如果不是这次行动的人通讯全程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身边是不是有老鼠。
简单交代好任务,琴酒带着伏特加离开。
开着降谷零的车。
金发青年用组织的钱买下这台车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在车外被甩一脸灰。
“……”
他的驾座不干净了……
思及此降谷零狠狠关上黑色保时捷的门,不出意外在车里闻到刺鼻的烟味,连带着对接下来要面对的目标人物和地方警署的叛徒更加不满。
等事情结束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重新行驶在路上,降谷零表情木然,显然不是很想碰这方向盘。
虽然没有明说,但想也知道琴酒会亲自处理眼下更为重要的事。
名单很有可能不在小杉信身上。
“他也知道自己的车张扬,撬一辆路边的车又能废多少功夫!”
哪怕组织发的通讯工具带着监听器,耳麦甚至连着伏特加,降谷零依然照骂不误。
坐在保时捷后座同样浑身刺挠的水无怜奈神游天外,目光落在反光镜时露出怔忪的表情。
她倾身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示意降谷零注意窗外: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好像看见些神奇的东西……
十字路口,不算陌生的雪佛兰趁绿灯踩下油门,改道反超前面的车辆。
两个驾驶室对齐的一瞬间,赤井秀一堪称挑衅地向开车的人投以一瞥。
和一双灰紫色阴恻恻眼睛对上。
挑衅的一眼瞬间冻僵在半路,赤井秀一表情一空。
降谷零脸都绿了。
两人在此时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怎么会是这个家伙?!
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没有维持多久,降谷零立刻想到可以用天降FBI来吸引琴酒注意力,当即一喝。
“琴酒,发现赤井秀一!”
从特意留出的窗户缝中听了一耳朵,赤井秀一嘴唇阖动,像是想骂句什么。
这反应简直不要太熟悉了,他都不知道该不该为这对情侣的心有灵犀鼓个掌。
可惜的是琴酒这一次没有为组织叛徒调转车头。
他像是看见老鼠却要压抑自己本能的猫,浑身的毛炸起,声音压低烦躁道:“开枪打死。”
“说得轻松,”波本被气极反笑:“那你为什么还让他蹦跶这么久?”
“我说怎么要换车,原来是知道FBI会来拦人。”
两个被迫离开爱车的人此时心底都压着一股火,频道里火药味四溢。
公路上两辆黑色车一前一后交错行驶,偶有并排,赤井秀一会立刻踩下油门加速将车拦下,压下车速。
开着琴酒的车,降谷零也没客气,只要赤井秀一在他正前方就猛踩油门,想去撞前车屁股。
过了许久,赤井秀一终于接受了“琴酒车上坐着波本”这种等同于太阳绕着地球转的荒诞事,也明白计划出现了问题。
降谷零开着琴酒的车在这,那琴酒很可能现在正前往小杉信安全屋。
从北川琉生那里知道组织控制了这两个人的通讯,又不能明目张胆在大街上打手语。
赤井秀一表情略显牙疼。
——该怎么告诉波本,他对象过于滑溜,自己一个没捞住,眼下人可能在和琴酒1V1……
*
说是安全屋,小杉信藏组织名单的地方更像是他常住的宅子,双层独栋带小阳台,连门牌都挂着“小衫宅”。
生怕组织的人查不到这。
北川琉生紧盯着正在传输文件的电脑屏幕,看着进度条缓缓加载。
回东京这一路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保险起见,在拿到储存卡的瞬间北川琉生还是决定先发回警察厅。
但凡这名单没有这么大内存,是文件而不是压缩包,他就一页页拍照保存而不会像这样舍近求远。
天知道这个组织明明暗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蚂蚁。
楼下传来引擎声,北川琉生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他几乎是立刻闪至书房窗侧,指尖挑起窗帘边缘,从缝隙中观察楼下情况。
熟悉的马自达停在楼下,车上却不是北川琉生熟悉的人。
两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杀手从车上下来,银发的那位向后一甩手,马自达车门发出可怜的两道碰撞声。
琴酒。
哪怕一次照面也没有打过,但北川琉生还是毫不费力认出对方。
电脑还显示着文件正在传输,屏幕上进度条堪堪过半。
58%
北川琉生眉目微微一沉,从腰后拔出配枪,绕开书桌走向书房门,耳朵贴上门板。
他没想到琴酒会来这么快,进来的时候很多痕迹都没有处理,绝对瞒不过这位职业杀手。
琴酒没有在门口浪费时间,对准大门锁眼就是两枪,轻而易举将门锁打坏。
很快就有一道脚步声逐阶而上。
伏特加被琴酒留在了一楼。
79%
这一会的功夫,北川琉生已经在心里不讲道理地给赤井秀一打了无数个差评。
他怀疑小杉信身边有没甩干净的尾巴,不然没道理他们找东西要拐弯抹角套话,琴酒就可以直奔目的地。
总不是抓叛徒抓出的经验。
92%
脚步声越来越近,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细微声响。
北川琉生不再听声音,远离书房门,目光紧跟着最后一丝灰色进度条移动,单手打开保险栓。
100%
发送成功四个字在屏幕上亮起。
北川琉生拔下储存卡,一把拽开电脑电源线,转身朝书房外连开数枪!
一门之隔,银发杀手显然察觉到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赶到,在青年开枪的同时踹开门,迅速往墙后避闪。
他冷声:“恶心的老鼠。”
北川琉生微微一哽。
卧底是老鼠,叛徒是老鼠,现下他也成了老鼠,这人是野猫成精吗?
所有的吐槽都只在短短一瞬间。
门外琴酒没有冒然进来,北川琉生也没有莽撞出去。
不可能一直僵持着,他抄起书桌上的烟灰缸,抬手一扔,用力掷向门外。
“砰!”
不等烟灰缸砸在墙面,斜飞而来的子弹正中目标,将它击得粉碎。
炸开的陶瓷碎片中夹着青年警察一记鞭腿飞来。
琴酒身后是墙,突如其来的攻击极大程度限制了他伸枪瞄准。
无数次暗杀经历让他意识快过思考,没有躲闪,抬手接下这一腿。
“砰!”
皮鞋狠力撞上小臂,而被对方故意留下来的“退路”此时却出现一道弹痕!
“啧。”
同时察觉到敌人比以往那些要难以对付,两人发出不满的声音,紧接着又因为对方和自己同步感到晦气。
“大哥?!”
听见枪声伏特加惊声呼喊,随即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传上楼,是爬楼梯的声音。
“琴酒出什么事了?需要我们过去帮忙吗?”
耳机里,水无怜奈适时疑惑发问。
说着她抬眼从后视镜中去看波本,被对方冰冷的脸色惊得呼吸一顿。
只是瞬息的功夫,琴酒和北川琉生已经缠斗在一起。
只能由伏特加代为回答:“遇到了一个条子。”
大块头跟班站在走道中,举枪想要瞄准和琴酒缠斗的人,可每一次都会被他们极速变换的动作打断。
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琴酒一般不会去记除了任务目标以外人的长相,作为他的搭档伏特加就必须要帮大哥考虑到这些琐事。
他一眼认出来北川琉生。
“是那个骗了贝尔摩德的条子!北川琉生!”
原本一拳横扫而至的北川琉生动作顿住。
果然,有时候太张扬也不是好事。
敌人被叫破身份“走神”,琴酒骤然发力,伯莱塔的枪托直砸向对方太阳穴!
之前反应迅速的青年警察此时却没能完全躲开,枪托擦着额头划过,激得眼前一阵晃眼的金光。
他左右晃着脑袋,像是要把影响视力的晕眩晃出去。
北川琉生脚步不再有之前那般稳当,举枪的手也没有再刻意瞄准,只大致确认琴酒所在的方向,一口气将弹夹打空。
哪怕没有瞄准,密集的子弹下琴酒也很难毫发无伤。
他躲闪不及,一颗子弹没入小臂。
“大哥!”
伏特加见状想也没想,跟着连开数枪!
都被北川琉生一一躲过。
“蠢货。”
琴酒不知道是在骂谁。
随着不断出击和躲闪,两人的位置逐渐靠近楼梯口。
琴酒对身上的伤毫不在意,时刻寻找开枪的机会。
他注意到了北川琉生紧握不松的左手,里面似乎攥着什么小东西。
银发杀手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找到了。”
北川琉生也在笑,只不过唇角的弧度一闪而过。
他余光瞥着楼梯的方向,终于缓过那一阵头晕,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作为杀手,留长发不碍事吗?”
说完,北川琉生收起已经打空的枪,手掌猝然一翻,薅住琴酒那一头显眼银发做了个标准的过肩摔动作!
抓不住手臂,他还抓不住这一头长毛吗?!
第一次碰到打架拽他头发的人,琴酒猝不及防被短暂制住,手上青筋暴起,翻手扭住北川琉生双手时已经晚了,只能顺力道前倾。
两人齐齐从楼梯上拾级滚下!
混乱间,琴酒手中伯莱塔被打飞了出去。
北川琉生早有准备,保持着位居上方,一个鱼跃扑上去将枪捡起!
杀手丢枪,此时琴酒脸色已经难看得能凝出一片乌云,仿佛下一秒就要为神奈川带来降雨。
但他的反应极快,在枪脱手的那一刻找到客厅沙发做掩体。
北川琉生能杀了琴酒吗?
很难,但抛开公平决斗用上异能完全有可能。
但眼下绝对不能。
这次任务重要性难以言喻,琴酒的耳麦不知道还连接着什么牛鬼蛇神。
当名字被伏特加叫出来的那一刻,他不仅得让琴酒把名单带回去,还必须“死”在这里。
否则不仅是活着带出名单的北川琉生,他身边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萩原、松田、伊达航,甚至是伊达航的未婚妻,他们都会面临组织神经质般的报复。
——也绝对不能“死”在枪下。
如果黑衣组织追求的真是永生,那他的异能力现在绝对不能暴露。
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闪而过,强烈的危机感笼罩而下,北川琉生身体一翻,向左侧翻滚。
原本瞄准心脏的子弹从右肩穿过,温热鲜血溅在青年的脸上。
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握着枪,伏特加喘着粗气,还要再瞄准,却发现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
他没有半点犹豫噔噔噔跑下楼梯:“大哥你没事吧?!”
趁此机会,北川琉生当机立断冲两人躲藏的方向开枪,将伯莱塔里仅剩的子弹全部打出去,作势往门口方向挪动。
伏特加就没见过这样把手枪当冲锋枪使的,当即抱住头躲进掩体里:“我靠!”
子弹全部打完,松了口气的不只是北川琉生,还有琴酒。
在刚才的较量之中,他体术略胜对方一筹,尤其是现在对方肩膀还中了枪。
银发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折断了沙发旁的立式台灯,从沙发的死角冲出来。
此时北川琉生已经跑到门口,几步距离就能碰到门把手,将大门打开,逃出生天。
——这正是人防备心最弱的时候。
和琴酒不同,北川琉生受伤的是惯用手肩膀,眼下赤手空拳也很难防御,更何况这个空门就是他故意留给对方的。
“唔!”
灯柱砸在青年后脑,北川琉生脱力扑倒在地上,鲜血从发尾流入衣领。
攥紧的左手手指被一一掰开,只有指甲盖大的储存卡在掌心印出红痕。
长发已经彻底变得凌乱,琴酒抹了把脸,将东西放进口袋。
他很少在任务中这么狼狈了。
琴酒破天荒地出声评价:“棘手的条子。”
只不过马上就会变成死人……
磨叽的杀手……北川琉生侧脸与地面相贴,眼睛半阖,默然地想。
他还有闲心猜测这次会是什么“死法”。
被刀刺中动脉能活八分钟左右。
刺中心脏的话要短一些,大概几分钟就能够让他濒死。
如果是肝脏就更久,说不定得疼十多分钟。
刚刚总共有数十声枪响,周围居民肯定已经报警,琴酒也没有时间再找什么有创意的杀人方法了……
迷糊间北川琉生感觉有人抓着后脑勺的头发将他的头抬起来,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灌入嘴中的水含不住,顺嘴角流淌而下。
做完这一切伏特加将人扔回地上。
琴酒最后扫了这个警察一眼,带上名单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对许久没有声响的耳麦冷声道:“波本,你来收尾,处理干净。”
说完,频道彻底断开。
*
不知道一个人在地上躺了多久,北川琉生能失血带来的失温。他用没受伤的手撑着沙发从地上半跪起来。
被子弹贯穿的伤还在流血,白衬衫印出血迹。
陌生的药物已经彻底咽下去,紧急催吐也无济于事,北川琉生索性就不再去管。
反正也死不了。
“哈,”他躺在地上笑出声,胸口剧烈起伏着,等待药物发作。
总不至于是老鼠药,琴酒在物理捕鼠的同时还兼职化学毒鼠。
直到心脏传出一阵刺痛,青年的脸倏然褪去全部血色。
像有人拿着锥子抵在心脏上缓缓往下压。
北川琉生抬手压住心脏,手指抓紧胸口那一片布料,连带着胸口那层浅薄皮肉。
他咬紧牙关。
“额嗯……”
可还是有痛呼声从牙缝中泄出。
心脏剧烈收缩,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失去节奏、快得惊人。
心跳声充斥着脑海,耳膜跟着一齐鼓动,震耳欲聋,让人对四周环境失去警惕。
终于挨到心脏的刺痛缓下来,四肢处又传来断裂感,像被醋泡软后重新捏在一起,任由一只无形的手揉拽。
这一次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北川琉生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后背靠着沙发腿支撑,将自己蜷成一团,大口大口喘息。
短短十几秒,汗水浸透了内衫,顺额头流到北川琉生脸上、脖颈,直到垂落的指尖也滴下水珠。
可他依然清醒着,哪怕脑袋里嗡嗡作响。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再一次打开,有人逆着光跑向自己。
熟悉的脚步声似乎带着瓦解人意志的能力,北川琉生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攥着胸口衣服的手松了又紧。
直到现在他还能保持神思清明,调侃般跟自己的心脏商量:
——知道你很喜欢他,但真的……没必要跳这么快……
第65章 缩水 “这小眼熟长得还挺东西……”……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降谷零手忍不住颤抖。
他害怕看见任何自己不能接受的画面。
青年倒在客厅地板上,缩成一团,鲜血流在木质地板上沁入缝隙中,北川琉生留在外面的半边脸上却带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人忍俊不禁的事。
这一刻仿佛有了共感,降谷零被外力攥紧了心脏。他没有看见过北川琉生这么狼狈的样子。
从来没有。
“琉生!”
降谷零奔上前,半跪在地上,却不敢轻易去触碰对方。
北川琉生抬起脸,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要用上所有力气。
汗水模糊视线,让人必须极力去看才能有个模糊的影子。
“没、没事,一会就好了。”
心脏像被放进玻璃瓶中压榨,连带着后背和上腹一起抽痛,放射状往全身扩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降谷零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北川琉生更像是在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要处理现场吗……楼上还有弹壳,要不要都烧了,方便……”
话只说到一半,席卷而来的疼痛便让尾音变了调,卡在喉间。
“疼就不要说话……”金发青年在极力掩盖慌乱,拼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足够温柔。
目光触及枪伤时有瞬间的震颤,但他只是小心翼翼避开了伤口,双手环过北川琉生腿弯和后背,将人抄起抱稳。
鲜血粘湿了衬衫袖口,此刻没有人会管。
身后火光吞噬了整栋房屋。
降谷零没有回头,尽量稳住脚步不要牵扯到怀里人的伤口,将北川琉生抱进了车里。
熟悉的密闭空间最容易消磨人的伪装。
降谷零那双能够拆弹的手却和储物箱开关几次错开,找止血绷带时呼吸已经带上颤音。
如果北川琉生还清醒着,一定会故意用诚恳的语气问他,到底是谁和琴酒打了一架。
但副驾驶位上的青年什么都没有说。
仅仅是不让喉间发出破碎声音就消耗了他全部心思。
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膨胀,剧烈跳动。四肢反倒已经失去了知觉。
再不知道自己被喂了什么东西那北川琉生就白跟组织打了这么久交道了。
APTX-4869
——特搜队找到的所有死于这种药物的尸体死因无一例外都是心肌梗塞,并且没有检测出任何药物残留。
知道这个药真正效果的人不超过五个,药物研发人宫野志保作为其中之一正在公安的保护下尝试制作解药。
所以说目前没有任何解决方法。
感觉脑袋像绷紧着随时会碎裂的西瓜,北川琉生侧身,头抵在门上想要用冰凉触感缓解疼痛。
他竭力捋清思绪。
眼下最好的结果是自己心肌梗塞而死,然后堂堂刷新,枪伤、扭伤全部恢复如初。
最差的结果则是像工藤新一一样,变成小萝卜头,还是伤残版。
迷迷糊糊中他发散着思绪,听见降谷零在打电话。
“风见,联系中心医院,我还有一个半小时到。”
北川琉生缓缓吐气,这样能好受不少。
超速了啊,零。
降谷零不知道青年的心声,他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紧攥着北川琉生的手腕。
指尖下,隔着薄薄的皮肤,他能感觉到北川琉生的脉搏已经如鼓声连成一片,分辨不出清晰的跳动。
快到一定程度,就好像停止了一样。
这已经远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心跳频率了。
世界在眼前晃动得厉害,颜色像加热的蜡烛融化在一起,糊作一团,北川琉生的身体像被无形力量往四面八方牵引。
心脏终于超出负荷。
他感觉到呼吸困难,如何倒抽氧气都进不到肺里,窒息感铺天盖淹没口鼻。
“看起来,我不是那个幸运儿呢……”
【异能力——忉利天。】
降谷零察觉到什么,猛地怔住踩下刹车,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又被安全带勒回原地。
他猝然转头。
金色光芒将青年整个人笼罩,仔细看似乎还反重力地将人带离了座位,悬在空中。
北川琉生的指尖从外套中垂落。
时间在此刻停止了一瞬。
肩膀被穿透的伤口愈合,心脏在温和的力量下恢复平缓,从楼梯上摔下的擦伤像是被擦去般消弭于无形。
耳闻总是没有眼见来得震撼,降谷零眼睛一刻不眨,静静注视这一幕。
直到下一刻,身形颀长、不省人事的青年骤然消失在他眼前!
盖在北川琉生身上的外套失去支撑落下。
一直强撑着镇定的人忘记身上的安全带,惊声扑上去:“琉生!”
虽然四肢依然没有力气,但好歹心脏是不疼了,北川琉生刚想说话就被掉落的外套糊了一脸,紧接着就听见突然受惊的降谷零呼喊。
似乎有什么事超出了预期,情急之下他拼命伸出一只手,手脚并用爬起来:“我在这,没事了,别怕……”
声音不对。
他捂住自己的嘴,伸手探向喉咙。
外套被外力一把掀开,北川琉生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中冒出脑袋。
正对上降谷零难掩震惊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只有一张巴掌大小的脸。
情绪被传染,北川琉生的双眼中逐渐染上一层惊色。
他低头,目光一寸寸挪向掌心,右手抓了抓。
又细又短的手指,半点没有方才持枪时的修长骨感。
他又抬手去摸自己身上其他地方,手感也不对。
但枪伤确实已经痊愈,异能力没有出问题。
“——我变小了?!”
不等他完全爬起来,北川琉生猝不及防下再次悬空。
这一次是被人托着腋下举起来。
降谷零没有回神,他害怕是自己少见多怪,但看北川琉生的反应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终于忍不住问。
“……这也是异能力吗?”
“或许……不、我是说,虽然也有改变年龄的异能,但——”
哪怕面对琴酒都云淡风轻的北川琉生在此时语无伦次:“这不是我的异能。”
说好的毒死他呢?
怎么还是变小了!?
“……”
此时北川琉生轻得像个棉花娃娃,降谷零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他举起来,还能左右晃荡。
他恍恍惚惚:“是真的琉生。”
刚被举起来乱晃,北川琉生神色霎时更加惊惧,变小后看不出桃花瓣形状的眼睛瞪得滚圆:“零快放我下来!我的裤子要掉了!!”
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是几岁,但连衬衫都只能虚挂在身上的小萝卜身板肯定穿不了西装裤!
听见这句话,降谷零瞬间把人放下。
提前安排好的医院肯定是不能去了,降谷零重新启动车辆,方向盘一转,只能开往警察厅研究所。
反复确认北川琉生没有再难受,这一路上降谷零问出一连串问题:“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伤口真的好了?心跳还快吗?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北川琉生也是头一遭变小,没有经验,回答不了他。
到底拥有不同的世界观,北川琉生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立刻对着遮阳板的化妆镜观察自己的脸。
“不是回到过去,只是变小而已,”他左看右看得出结论,用着平淡的语气说:“我小时候看起来没有这么健康。”
刚结束流浪被捡去训练的孤儿不会有健康的婴儿肥。
这证明黑衣组织的研究至少还在科学范围之内,好歹还没有往玄学发展。
降谷零开着车,从镜子里瞄了北川琉生一眼,挪开,很快没忍住又瞥一眼。
刚才的事带起的余悸还没有消退,大变活人的男朋友此时顶着一张绝对不超过十岁的脸,用熟悉的语气和陌生的幼音说话,降谷零一时间还难以适应。
好了伤疤忘掉疼是北川琉生的基本素养,直到这时他还不忘分一点心神给工作:“名单已经发回了警察厅,确认了里面包含组织向外派的间谍名单和职位分布。”
这轻描淡写的话对降谷零而言无异于重磅炸弹。
金发警察第二次踩下刹车。
“名单找到了?!”
降谷零以为这次任务失败,琴酒将名单拿走了……
没来得及调整安全带,北川琉生一个踉跄差点飞出去。
他一眼猜出降谷零在想什么,抱起双手声音带上不满:“零是在小瞧我的实力吗?”
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他对上琴酒和伏特加完全能够不露下风!
瞧见他的模样,降谷零快速眨眼。
如果做这个动作的是29岁的北川琉生,那即使是对他也有一定威慑力。
但眼下男朋友只有小小一团,抱肘看起来更像小孩子闹脾气。
所以降谷零想也没想,给了他一个拥抱。
将人紧紧锁在怀中。
所有人都知道拿到组织的名单意味着什么。
无数卧底搜查官沉浸在黑暗中许多年迟迟不肯收网,就是忌惮组织过于庞大,难以一网打尽。
半天之前北川琉生对他说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半天之后所有的一切真的就这样迎来了转机。
“琉生,谢谢你。”
降谷零低声。
“……”
沉默片刻,北川琉生抬手,发现自己现在环不住他,只好用丁点大的手拍了拍降谷零的后背,下巴搭在金发青年肩膀上。
“无论怎样,既然领了工资,那我现在也是个警察。”
“肯定要当好零的战友。”
……
在研究所检查完身体,确认没有别的后遗症,测完骨龄只有八岁的北川琉生被降谷零裹进外套,抱在怀中塞回车里。
降谷零将人放在位置上不放心地嘱咐:“棉签要按好,不然会有瘀血。”
不满对方像照顾小孩一样的态度,北川琉生试图板着脸提醒降谷零自己内核完全是个成年人,只是声音总带着小孩才会有的清透含糊。:“知道啦,我是身体变小,又没有变傻。”
降谷零:……可这个样子的琉生看起来轻轻一捏就会碎,总让人忍不住小心对待。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降谷零问。
北川琉生头也不抬,用两根手指在手机上敲打,回复已经炸锅的工作群,抽空回答:
“知道拿到名单的人不多,被绝对限制在安全范围,特搜队这些年收集整理的犯罪证据终于可以拿出来了,和零组一起核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名单的人对上……”
他说得胜券在握,却没听见降谷零应声,偏头去看。
蹲在座位外和自己保持平视的金发青年目光幽幽。
半晌,降谷零抽走他的手机:“我说的不是工作,琉生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该休息一下吗?”
北川琉生:?
降谷零总算是理解了风见裕也面对自己时的心情,一口气深深叹出,毫不犹豫敲定接下来的行程:“我去商场给你买衣服,你的公寓暂时不能回去了,我拜托了松田把猫接出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可以住在降谷宅。”
说完这些,他抢在北川琉生开口前解释,语速有些快:“没有不让你工作的意思,但现在琉生你的处境太危险了!接下来无论是组织还是零组都会很忙,我——”
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直到这时北川琉生才伸手,捂住金发青年的嘴。
原本一只手可以做到的事,现下他需要两只手叠在一起,棉签失去支撑落在座位上。
“我知道,”北川琉生的睫毛很长,垂下眼睛时光影能在下眼睑映出小小一片,他认真道:“我没有不同意。”
降谷零想,北川琉生也一定是小孩中最眉清目秀的那个。
他扬起笑容,白皙清秀的脸很难不让人联想教堂壁画上的小天使,还是自带金色光芒和治愈能力的那一种:“而且我期待去看降谷宅很久了。”
“……”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几句什么,半晌睁开眼,尽量以平常心道:“它也期待琉生很久了。”
……
其他同期中,最早知道北川琉生变小的是诸伏景光。
他急匆匆赶到降谷零给的地址,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刚踏进客厅就看见一个长得和北川琉生一脉相承的小孩正穿着儿童浴袍,带着熊猫浴帽,怀里紧紧抱着一套朴素白衣黑裤,表情宁死不屈。
他那正直的幼驯染、警察厅警部Zero,则半蹲在沙发前,手里拎着件印着小熊的黄色背带裤,满眼期待。
诸伏景光:“……”
抛去一切魔幻成分不谈,他现在真的很想报警。
北川琉生显然深有同感。
“零,我绝对不会穿除了黑白以外颜色的衣服。”
他往沙发更角落里缩,大声控诉:“还有你现在的表情和我那个中年谢顶萝莉控上司一模一样!”
虽然不知道北川琉生说的上司是谁,但早睡早起没有谢顶的降谷零露出被伤害的神情。
他甚至不惜用上许久没有使过的狗狗眼:“……可是我都买了诶,拆下吊牌就不能退货了。”
“……”
被这一眼狠狠击中,北川琉生艰难吞咽口水,勉力拒绝:“不、穿!”
他刚经历过从印着超人、火车、星星的儿童内裤做选择,这一次绝对不能退让!
“咳咳,”诸伏景光目光在两人之间尤其是北川琉生身上来回转,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制止:“你们两个……”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情况?”
降谷零抬头,就看见幼驯染表情诡异,看着自己时目光一言难尽,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沉重。
他立刻掩耳盗铃把手收回身后,还没来得及开口。
“——砰砰砰!!”
门外传来砸门声。
“应该是松田他们。”
金发青年转移话题要去开门,被从沙发上跳下来的北川琉生一把推了回去。
“我去开门,你们聊。”说完,他蹬着短腿就往门口跑,半点不给拒绝的机会。
笑话,终于来了一个可以制裁降谷零的人,北川琉生才不会给他逃跑的机会。
来的路上松田阵平远不像诸伏景光那么平静。
他接到降谷零说要接猫的消息就察觉到了不对,向警视厅请假却对上了上司欲言又止的眼神。
警察厅北川警部和爆处双子星关系不错不是秘密,不少人在食堂看见过他们聚在一起。
于是机动组负责人拍上松田阵平的肩膀,语气哀恸:“节哀。”
于是就有了松田阵平提着航空箱狠狠砸门的一幕。
无论萩原研二怎么劝他先冷静都无济于事。
就连小暹罗都察觉到这个卷毛人类情绪不对,难得乖乖缩进航空箱被他提着跑。
“小阵平,不会有事的,小降谷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吗?”
萩原研二极力安抚幼驯染,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任谁收到同伴殉职的消息都不会安心。
“你不是也联系不上北川那个家伙了吗?”
松田阵平还是不放心,把门敲得乓乓响,连带着门框和屋子的窗户都一起在震。
大门刚打开,他一眼扫到面容憔悴的降谷零,眉心狠狠一皱。
“金发混蛋,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北川怎么不接电话?”
他说着,大跨步往里走,一个不留神险些踢到杵门口的萝卜丁。
面对缩水的男朋友,降谷零现在简直草木皆兵,立刻大声制止:“小心!”
因为高度不够被忽视,北川琉生躲开突然袭击的长腿,仰头摆出死鱼眼。
……然而他以现在的身高,抬头也只能看见松田阵平的下巴。
可恶,这些家伙长这么高做什么?!
他恶狠狠:“低头。”
闻声,松田阵平也注意了面前有人,缓缓低下卷毛脑袋。
红棕色头发打着小卷,浅色眼睛里的无语放在这张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违和,但熊猫浴袍又很好地冲淡这一点。
让眼前小孩看起来就像佯装大人的小鬼。
手中航空箱里的小号混蛋像见到亲妈一般乖巧喵喵叫,客厅里大号混蛋已经冲到眼前,急得像老婆差点被人踹了。
墨镜从鼻梁上滑落,露出双漂亮的青色眼睛,松田阵平后退一步,抬手狠掐了一下幼驯染的胳膊,听见一声惨叫才确定这不是做梦。
他喃喃低语:
“这小眼熟长得还挺东西……”
第66章 孩子 Hagi酱今天也是个好爸爸!……
“小眼熟”送他俩一人一记死鱼眼,转身让人先进来。
松田阵平和揉着胳膊的萩原研二恍恍惚惚,走得同手同脚。
“刚好不用分开解释。”
北川琉生跳上沙发,暗暗握拳表示一定要在伊达航也看见他这个样子前变回来。
他双手反撑在身后,腿因为够不着地只能半悬着晃荡,跳过了异能的部分,简单将事情掐头去尾跟三人说了一下。
……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现在只好被迫‘殉职’了。”
当事人像说评书一般解释完前后经过,还是用波澜平平的正太语音包,在场三人除了萩原研二以外都秒变豆豆眼。
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完后诸伏景光依旧震撼:“……琉生你和琴酒对上了?”
松田阵平更是难以置信,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麻木:“什么药丸能有这个效果?”
这起码得是鬼神之术了吧!!
对于两个人的疑问北川琉生只是选择性回答,说出这次和琴酒交锋他最满意的部分:“当然,而且还薅到了那头长发!”
他信誓旦旦:“这次回去琴酒高低要剃个寸头。”
如果没有,那至少也会剪个妹妹头。
谁打架能忍住不去薅敌人那一脑袋在眼前乱晃的长毛?
这就跟猫猫的眼睛会盯着逗猫棒转,总忍不住探爪子去扑是一个道理。
“嘶……”
被他这么一说引起思绪,降谷零光是想象一下琴酒剃寸头的画面都无比期待,食指下意识在下巴上摩挲两下:“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照片。”
作为幼驯染,诸伏景光太懂这家伙的想法,巧了,他也想看——于是立马飞过去一个眼神示意:
Zero,有好东西要记得分享……
虽然不能亲眼目睹,但照片也行啊!
完成一系列无声交流,诸伏景光转头内敛地清了清嗓,尝试把话题引入正轨:“Zero叫我们来干什么?”
降谷零这才想起正事,转身双手托住北川琉生两条胳膊,像展示宝物一样把人给举起来,举到和他们视线齐平的位置。
他郑重地说:“组织那边最近很忙,零组也离不开人,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琉生交给Hiro你们比较放心。”
说忙都是无比含蓄了,组织的名单余波还没有平息,警察厅又掀起风云。
降谷零的直系上司黑田兵卫在收到名单,尤其是组织外派间谍名单后表情不是一般难看。
组织在日本经营多年,势力扎根不可谓不深,如果要动肯定会惊起不小波澜。
这位长官当机立断冒险越过警视总监,直接找到了警察厅长官办公室。
警察厅长官虽然没有正式警衔,却是安委会直接任命的警察系统最高负责人。
拿回名单却又表现得事不关己,北川琉生当时给出的反应冷静到有些冷漠:“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名单的事还打了水漂,那也别管什么组织了,早些为这个国家默哀吧。”
“……”
这番发言惹得降谷零沉默了许久,目光像是看见负心汉般幽怨。
最坏的可能被说完了,那他只好往好处想:“我觉得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是能够抢救一下的……你说呢琉生?”
北川琉生不以为意,作为盟友,名单他也给了赤井秀一一份,如果FBI也不靠谱,那大不了他就捡回老本行,搞暗杀去。
只要不遇上一眼能看透真相的侦探,北川琉生还是很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只有一米一、画进漫画里全身像都不用切远景的小男孩当时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想。
……
没有因为身高放弃搞暗杀的北川琉生此刻被金发青年高高举着,怎么蹬腿都碰不到地面,只能大声抗议:“零你放我下来,不要把我举来举去!”
他还穿着儿童浴袍,材质柔软松垮,这一扑腾不仅把大一号拖鞋踢了下来,还露出了不到降谷零小臂长的小短腿。
松田阵平眼尖,一眼察觉到不对,当即大惊失色:“你膝盖怎么了,金发混蛋你干了什么?!”
他表情太过凄厉和痛心疾首,成功把一圈人目光都吸引到北川琉生身上。
就看见那节在半空中晃荡的白生生小腿上,男孩的膝盖一片淤青,看起来刚受伤不久。
或许是人类保护幼崽的天性,同样的伤痕在成年人身上可能不会被关注,但放在小孩身体上就显得无比触目惊心。
哪怕深知降谷零是什么样的人,萩原和诸伏也还是不由自主投去了谴责的眼神。
看得降谷零一个头两个大。
同样头大的还有北川琉生。
虽然压根不想回忆这伤痕的由来,但为了男朋友的名誉北川琉生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他抬手揉乱刘海,有些郁闷:“……这我自己摔的,跨浴缸的时候。”
习惯了手长脚长的生活,北川琉生一时间很难改掉一些生活习惯。
就在不久前,他在浴室里被热水泡昏了头,洗完澡刚准备出浴缸,结果腿太短没跨过去直接踢到浴缸边缘,整个人都磕了上去。
在外面听见声音不对劲的降谷零差点把反锁的浴室门撞开。
同样想到这些,降谷零一脸不赞同:“我当时就说琉生需要我帮忙。”
如果他在,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惜在场除了他,没有人赞同这话。
就连诸伏景光也在和顶着张玉雪可爱的脸、被乖乖举起的北川琉生对视后表情欲言又止起来。
松田阵平更是看不下去,直接上手把北川琉生从他手里抢救下来,安置在沙发上,还不忘掏出小暹罗放他身上抱着。
作为压轴出场,萩原研二赶忙结束危险话题:“小降谷你就放心地忙吧,刚好把小琉生借给我们盘两天!”
说着黑发青年思绪忍不住跑偏。
这可是错过了就没有第二次的事情诶,谁不想收获一个缩水了的同期好友!
北川琉生&降谷零:……
降谷零目光逐渐狐疑: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又不太放心了。
在三个家伙——主要是萩原研二——拍肩膀捶胸口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北川琉生,以及北川琉生强烈表示自己生存能力没有随身高一起消失下,降谷零终于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自己的房子。
看着大门合上,北川琉生刚收回视线,就发现三个同期正弯下腰围在自己身边。
视线跟探测仪似的在他身上来回扫过。
看起来像三只发现了新玩具、蹲成一圈围观的大猫。
他就是那个新玩具。
“……”这一刻,北川琉生的吞咽声缓慢而清晰:零,你快回来。
最先出声打破安静的是诸伏景光。
他挂上哄小孩的温和笑容:“琉生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松田阵平突然对摆在沙发上的几套童装生出了浓厚兴趣,挨个展开拎起来前后端详,还不时举到北川琉生面前比划。
早就眼热降谷零把人举来抱去,萩原研二更是二话不说把北川琉生整个提了起来:“小琉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双脚离地,北川琉生已经能够熟练摆出一副死鱼眼无声抗争。
他很久没相信过日历和天气预报了,摇头老实回答:“不知道。”
“今天是儿童节呀!”
黑发青年充满童趣地尾音差点没有起飞来,把北川琉生抛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才放下,扭头征询另外两人的意见:“小阵平、小诸伏,我们带小琉生去动物园玩怎么样?”
“……”
北川琉生:“我不是真的小孩啊喂!”
萩原研二说得太情真意切,他合理怀疑是这个家伙自己想去。
小男孩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外两个同期。
拜托,制止一下萩原研二的心血来潮吧。
今天敢给他过儿童节,明天就敢让他抱着宝宝奶昔、看子供向动画、开口叫叔叔了!
哪曾想松田阵平把墨镜戴上,左看右看就是不低头,反正北川琉生现在和自己对不上视线。
诸伏景光则乐见其成,提醒说:“我就不去了,别让他吃太冷太辣的食物就行,小孩子肠胃不好。”
北川琉生:“……”
诸伏景光太有大家长气质,他一发话萩原研二就知道这事基本板上钉钉。
他转头和松田阵平击掌欢呼:“Nice!”
去动物园!
反抗无效,北川琉生倒腾着小短腿跑回沙发,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猫,目光戒备又警惕,整个人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阴影里。
虎落平阳被犬欺,迟早有一天他要变回来,到时候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
说是给北川琉生过六一,其实更像是萩原研二带俩小孩出门散心。
外表小孩内里冷酷大人的那个到底刚经历了不好的事情,出门转转有助于他转移注意力。
外表大人的卷毛幼驯染内里心直来直往得像个小孩,收到北川琉生殉职消息时也确实是结结实实被吓到了。虽说松田阵平没主动提起这件事,但出门缓和一下心情也还很有必要的。
萩原研二满意地看着自己两个“孩子”,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今天的Hagi酱也是个好爸爸!
走在前头、被缠在树上的蟒蛇吸引视线的松田阵平似有所感回头。他手里还拽着北川琉生,防止他太矮了混人群里找不到人。
见状,黑发青年立刻摆出无辜脸,还下意识Wink了一个,顾盼神飞。
卷毛青年没有被表现迷惑,狐疑了好半晌。
他低下脑袋和北川琉生对视一眼,确定对方也察觉到了不对,转而抬头怒视幼驯染:“你这个家伙……果然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哈哈哈,怎么会呢,”在直觉系面前一切演技都是浮云,萩原研二索性不装了,目光一个劲乱飘,故意把心虚摆在表面。
反正小阵平没有证据,友情破颜拳挥不到自己脸上。
松田阵平卷毛险些成炸毛。
眼见要把人逗急了,黑发青年头也不回地跑开,远远留下一句:
“小阵平、琉生,你们吃冰淇淋吗?我去买!”
说着人就没了影。
最吵闹的那个一走,耳边瞬间清净许多。松田阵平环顾一圈四周,还是觉得不对。
这方面单靠直觉还是不够,他弯腰凑在北川琉生耳边,压低声音不确定地问:“你有没有发现尾巴。”
进动物园不久,松田阵平就感觉到好几道目光在若有若无地跟着自己。
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想忽略还是有些困难。
听他这么说,北川琉生视线下意识扫过动物园里开着各种颜色紫阳花的小花坛。
几个小身影挤挤挨挨凑在花坛后,有个男孩块头太大藏不住,举起两根树杈挡住眼睛,很快就被一只蓝色袖子的小手按着压低脑袋。
“既然是儿童节,”北川琉生忍俊不禁道:“想必是群可爱的孩子吧。”
第67章 柯南の出手 琉生:我要把这小鬼扔出去……
北川琉生和松田阵平一大一小两人贴在冰淇淋店窗外,撑着脸等萩原研二。
两个人都没有去管身后越来越大的窸窸窣窣声。
“柯南……”
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犹豫:“我们这样跟踪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那个戴墨镜的大哥哥看起来确实很凶,比她上幼稚园安全课的时候扮演绑架犯的老师还要可怕。
但他旁边的小哥哥看起来和他关系不错,不像是被强迫的。
江户川柯南此时还在神飞天外,大脑自动隔绝了外界信息。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只不过是解决了一个情杀案、一起仇杀案、一桩投毒未遂,昨天晚上还那么大一只、能单手就能把他拎起来的琉生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看上去缩水情况比他还严重!
小小的脑瓜飞速旋转,柯南脑海中的剧场很快就演到了“北川琉生出警失足,被敌人俘获灌药”。
身后小岛元太终于看不下去了小伙伴呆若木鸡的样子,身为少年侦探团团长的他决定出手:
“柯南你这个家伙真是的,到底在干什么嘛,想要认识新朋友就上去问名字啊……没有什么是一根棒棒糖解决不了的!”
男孩的嗓门太大,中气十足,直接把江户川柯南震回神。
急得他在旁边直瞪眼,反复跳脚:“元太,你小点声!”
如果这都听不见,那北川琉生两人的侦查课真就全都还给警校教官了。
松田阵平回头,意外看见那天在电视台见过的小孩,眉梢一挑。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眼熟,”他若有所思,低头瞧瞧北川琉生,又把目光转到脑袋上顶着呆毛的男孩身上:“这家伙的知识储备完全不像个普通小孩。”
原先的猜测太过离谱被松田阵平刻意地忽略,但现在有了北川琉生这个例子,他半疑惑半肯定地说:“那小鬼也是缩水的假小孩吧?”
松田阵平直觉的可怕程度他们一圈人都深有体会,数字炸弹之类的游戏早早就被几人永久踢出了餐后娱乐项目。
对卷毛青年的疑惑他回以目光:你都猜出来了还问我做什么。
北川琉生一眼瞟向被三小只推搡着、满脸惊恐的江户川柯南,并没有解救他的打算。
他推开冰淇淋店的门就跑向前台:“研二,我不要朗姆葡萄华夫,它里面用的是葡萄干!”
正掏手机付款,萩原研二听见他的话拉长声音回应:“葡萄干怎么了,葡萄干味道可好了——”
嘴上这么说,但黑发青年还是给人换了份大众口味的冰淇淋,满意地双掌一合,转身。
萩原研二刚弯下腰,好奇北川琉生怎么丢下小阵平跑了进来。
抬头就看见店外自家幼驯染被一群豆丁似的小家伙团团包围,夹在了中间。
卷毛青年上半身拼命地向后仰,对这种人类幼崽避之不及。
就好像面前小家伙们是什么洪水猛兽,只要碰到他一片衣角,“啊呜”一声就能把自己吃了。
面容乖巧的小女孩扬着明亮笑容:“大哥哥,可以问一下刚刚跟你在一起的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吗?”
松田阵平:“……”
哪怕隔着墨镜和玻璃,店里面两个人都可以感受到松田阵平扑面而来的僵硬。
他怎么知道北川琉生给自己取了什么新名字,目光锁在里面看戏的人身上:……问你名字呢!
被幼驯染那张帅气池面脸上一秒八个微表情给娱乐到,萩原研二噗嗤一下弯着腰就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Hagi!”松田阵平额角青筋和眉毛一起狂跳:“再用你那张嘴发出怪叫试一试!”
他表情风云变幻,吓得三个小朋友齐齐反踢正步后退,留江户川柯南一个人孤零零杵在前头。
“哈哈哈哈嗝,小阵平不要怎么凶嘛,”萩原研二赶忙又点了四个甜筒,和北川琉生一起拿到店里的空桌子上,向门外招手:“小朋友要一起吃冰淇淋吗?”
比起狂冒黑气的炸毛松田,萩原研二显然对小孩子来说更有亲和力,至少是一眼看上去不会被误会成坏人的邻家大哥哥。
“真的是给我们的嘛?”“甜筒万岁!”
吉田步美和小岛元太欢呼着就跑了进去。
圆谷光彦倒是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老师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好不容易有能够打探到组织消息的机会,江户川柯南当然不想轻易放过。
他拍了拍圆谷光彦的肩膀,语重心长得像故作成熟:“没关系的,他们是警察。”
要知道警察在米花町居民心里的地位仅次于侦探。
听他这么一说,正在竭力克制冰淇淋诱惑的圆谷光彦高呼一声,进去还不忘对松田阵平鞠躬:“谢谢警官先生款待!”
热情得松田阵平又后退了半步。
因为有小孩在,松田阵平都不好对萩原研二动手。卷毛青年愤愤地咬了口冰淇淋,不出意外给牙齿冻了个够呛。
他在心里默默竖起中指,面无表情:果然,这种不择手段、用美食诱惑小孩给自己当挡箭牌的幼驯染还是早点扔进垃圾桶好了!
一旁,江户川柯南趁三小只把注意力放在冰淇淋上,终于以龟速挪到了北川琉生身边。
他没有冒然开口,而是拿出自己作为侦探的毕生功力,前前后后把缩小版北川琉生观察了个遍,最后得出这真是他本人而不是儿子的结论。
男孩一张巴掌大脸瞬间皱得像苦瓜。
北川琉生丝毫不觉。
他用勺子挑着冰淇淋上的碧根果碎,还有心思调侃:“怎么一脸死灰?重返小学的感觉怎么样,上课不用听讲的感觉不错吧?”
不知道是不是没了体型差的缘故,江户川柯南听他说话觉得更加亲近了些,甚至敢摆出死鱼眼以对:“……我又不是真小孩,不需要靠这种幼稚行为获得成就感。”
比起在小学生堆里大杀四方,天才名侦探更想击败黑衣组织,早一点变回他的高中生啊!
想到这,江户川柯南有些急不可耐:“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昨晚北川琉生走得太急,他完全来不及分享自己的发现:“昨天回去之后我拜托毛利大叔查看了现场的监控和几个记者拍下的照片。从案发时周围任何人的反应来看,我怀疑克里斯·温亚德和那个组织有关!”
他话说完,停顿下来观察北川琉生的反应。
男孩坐在椅子上,眉头都没皱一下,完全没有江户川柯南设想的那样惊讶。
在小侦探说话期间北川琉生已经挑出了冰淇淋上所有的碧根果,攒在一起一口吃掉。
“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嘴里嚼嚼嚼,含糊着反客为主问:“你呢,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会场?”
任务之前零组特意查过宴会嘉宾,被江户川柯南用来当幌子的那位毛利侦探并不在其中。
这家伙会出现那才是真的超出了北川琉生意料。
话音落,掩人耳目的小角落瞬间安静。
江户川柯南声音一卡,后面的话全部变成了讪笑:“……哈哈。”
完全没想过北川琉生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只有七岁的外表,睁着无辜的水蓝色眼睛,企图蒙混过关:“我只是和博士意外路过啦!”
同样顶着儿童脸,北川琉生不为所动。
他走的是与卖萌截然不同的路线,单靠面无表情和直勾勾的眼神就能盯得男孩汗毛直立。
棋差一招的江户川柯南瞬间老实交代:“我在琴酒这里装窃听器听到的……”
至此,北川琉生终于绷不住变了脸色。
他甚至一脸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了:……?
你说在哪装了什么?
在他们追着琴酒屁股后面跑的时候,这小胳膊小腿的家伙已经顺利摸上了车吗?!
这一刻,北川琉生想都没想就在脑海中拟好了数十种保密协议和计划书,只等工藤新一签完,立马进组发起总攻干翻乌丸莲耶。
内心戏已经完成了推翻组织大业,表面上北川琉生也困惑得十分情真意切。
他凝望男孩,真诚询问:“我把你随手扔出去,你能不能直接在敌人堆里炸开?”
“……”江户川柯南沉默。
江户川柯南惶恐:“琉生哥咱们先冷静,我今年才七岁!”
真不能当炸弹使!!
北川琉生铁面无情:“七岁不小了,可以在贫民窟捡垃圾吃,靠带路赚外快为生了。”
而且咱们可以签合作协议,不属于雇佣关系、不给报酬就不算童工。
江户川柯南一个寒颤差点把甜筒打翻:“……”
正聊着,两人的头顶同时垂下一片阴影。
江户川柯南和北川琉生同时抬起脑袋,正对上萩原研二那双笑意盈盈的紫眸。
青年凑过去,夹在两人中间毫无违和:“小朋友们相处得挺好嘛,是交到了新朋友吗?”
光看表情北川琉生就知道他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了江户川柯南的真实年龄,现在就是在拿俩伪小孩逗闷子。
北川琉生抬起脑袋冲他笑笑,没有真情全是假意,回应得相当敷衍。
江户川柯南就比较有诚意,给足了情绪价值:“是的呢!还有谢谢警官先生的冰淇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演技捶打,他虽然没有得到影后母亲的真传,但好歹是养成了席地开演的基本素养。
他脆生生地说:“警察哥哥,你们是来工作的吗?”
江户川柯南嘬着人家买的甜筒,撑着脸颊毫无负担地打探消息。
总不会是来陪北川琉生过儿童节,小侦探暗想。
却没想到萩原研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笑眯眯地回答:“不是哦,是陪我的弟弟来看熊猫啦!”
说着他又手痒想把同期举起来,可惜被北川琉生一个刀眼制止,灵活躲了过去。
伸出去的手只能遗憾摸回自己后脑勺,萩原研二准确叫出男孩的名字:“柯南君,你家长呢?”
江户川柯南稚嫩表情毫无破绽:“邻居家的博士带我们出来玩,博士的车坏了要去修,就让我先带他们进来。”
阿笠博士那小甲虫车隔三差五就要坏一次,别说是他,就连那三个孩子都要习惯了。
等等……孩子们呢?!
终于想起自己身负重任,江户川柯南猛地扭头。
——原本乖乖坐在另一桌的三小只影子都没了。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
见识过那三个家伙有多能闯祸,而且今天动物园人流量太大对小孩子来说肯定不安全,他利落翻下座位就想冲出去找人。
萩原研二眼疾手快,一把将江户川柯南逮住。
他手指往天花板上指,无奈提醒:“小孩子完全可以相信一下我们警察哥哥喔。三个小朋友在楼上玩破案游戏,小阵平正跟着他们呢,人没丢。”
长舒了一口气,某个关键字眼瞬间触发到江户川柯南的侦探雷达,他坐回去的动作一怔:“什么案件?”
他左看看右看看,难得忐忑。
这可是儿童节诶,不会又来命案吧……
知道大概情况的萩原研二面容轻松,回答时斟酌着用词:“额……‘小女孩首饰失踪事件’?‘真假银杏叶之谜’?‘无动于衷的嫌疑人’?”
黑发青年想了想,用一句话总结:“放心好了,只是些毛茸茸的小案件。”
第68章 询问 “琉生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对不对……
有松田阵平跟着根本不可能出事,三个人慢慢悠悠地上楼。
“别看小阵平那张脸长得不错,其实他一口一个小朋友。”
萩原研二爬着楼梯还不忘大胆造谣,抬头迎面撞上力道熟悉的友情破颜拳。
“啊!”
熟练后仰卸去大部分力道,青年一脸痛苦,抬手捂住鼻子:“Hagi帅气高挺的完美鼻梁骨!怎么办好像骨折了小阵平!”
卷毛青年利落收手,甩了甩胳膊不屑转身,冷哼道:“不要捂了,绝对没出血。”
打了这么多次了他还能不清楚力道吗?
“……”
看着两人互动,江户川柯南一脸麻木,半月眼绕过这两个幼稚警察,伸着脖子去找另外三个人。
少年侦探团的小朋友此时正戴着猎鹿帽,围在一张角落桌子前,脸上全是认真的小表情。
圆谷光彦甚至还拿出了只有上课才会用的笔记本。
“喂喂喂,你们三个没有闯祸吧?”江户川柯南赶忙跑过去。
他太了解这三个小家伙的好奇心有多大,好几次跟着他在凶杀现场围观尸体,比自己当年还要大胆。
好在情况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少年侦探团乖乖围在一起,在听一个同龄人说话。
“……皮肤下布满神经细胞,其中一种叫做「低阈力学感应细胞C」,有毛发的皮肤也不例外,如果发卡被人刻意从头上取走,应该会有感觉才对。这个女孩的衣摆上有水渍,大体呈不规则横条状,看高度应该和儿童洗手台一致……”
说话的女孩抬手将茶色鬓发拢到耳后冷静道:“所以你是不是在不久前去卫生间整理过仪容,摘下了发卡。”
陌生小姑娘扎着两个小羊角辫,抬起胳膊擦去满眼泪花时一甩一甩,闻言肯定点头:“嗯嗯,是的。”
下一刻她又泫然欲泣:“我的发卡,肯、肯定已经被人捡走了哇——!”
哭声引来不少四周的目光,步美和元太立刻围上去手忙脚乱哄小姑娘:“别哭、别哭啊!”
谁料小姑娘情到深处,从小声啜泣变成哇哇大哭。
“阿拉,真拿小鬼没办法,”茶发女孩从座位上跳下来,走到小姑娘面前,摘下自己发间的银杏叶发卡,踮起脚别在对方头上。
做完这一切她后退一步,确认位置刚刚合适,双掌一合满意道:“送给你好了,儿童节快乐。”
羊角辫女孩一愣,紧接着破涕为笑。
惹得一旁步美和光彦齐齐星星眼,不吝赞叹:“好厉害!!”
目睹了这一幕,萩原研二缓缓扭头,真诚地对北川琉生说:“小琉生……我突然觉得你这样也挺好。”
既没有顶着儿童皮跟他们聊凶手的一百种抛尸方式,也没有背着小降谷四处放电,十分让人安心。
没头没尾一句话,听得北川琉生一头雾水。
看清说话的人,江户川柯南整个人倒抽一口气,表情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扯住北川琉生的衣服疯狂往后退,声音压低:“是她是她!就是她!”
那个黑衣组织的童工!
这一退在人群中简直不要太明显,茶发女生一眼就扫了过来。
北川琉生面无表情,从男孩手里拉回快要被扯变形的娃娃领衬衫:“给柯南君一个忠告,对女性还是要礼貌一些哦。”
他走上前:“虽然早上才见过,但是日安,灰原小姐。”
“是和姐姐一起出来玩吗?”
江户川柯南陷入漫长的沉默:……
萩原研二痛心疾首,差点在一旁表演捶胸顿足:我刚说小琉生你让人安心!
作为协力人和警察,今天早上却是北川琉生第一次和雪莉见面。
在此之前他们连交谈都非常少,全靠宫野明美在中间传话。
已经拿到公安准备的假身份,改名灰原哀的女孩表情冷淡,目光简单在北川琉生身上扫过,确定他的基本状态。
她抱着双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你今天问我APTX算不算毒药是什么意思?”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明天才进实验室,今早却被公安叫去给眼前这个人做检查。
看到变小的北川琉生,灰原哀当时脑袋里除了确认对方生命体征正常其他什么都没有,直到他和另外一个公安出门才回想起来这个人问了什么。
北川琉生肯定点头,他道:“如果我没有猜错,A药的危险性在于人体细胞退回幼年状态时给心脏带来的巨大负荷,正常人根本承受不住。”
否则很难想象有什么毒药连掌握最高技术的警察厅科学搜查课都检测不出残留。
“我倒是想在药里下毒,一口气送走贝尔摩德和乌丸莲耶,可惜手底下那群人虽然研究不行,毒理知识还是有一些的。”
女孩故意让自己语气中充满遗憾,注视眼前警察的眼神却带上了试探:“你说的没错,A药在我父母那一版追求青春永驻的‘银色子弹’的基础上放弃了安全性,往返老还童方向发展,但远没有到可以进行临床实验的效果。”
说着她话音一转:“……怎么,警察先生也对逆行时间感兴趣?”
并不介意她的猜疑,北川琉生言简意赅,实话实说:“没兴趣。”
逆转时间和青春永驻对他而言甚至还没有无痕毒药吸引力大。
他只是因为苦恼现在的状态有感而发罢了。
如果他想得不错,自己是因为【忉利天】触发后心脏负荷消失,A药效果恰好到了临界点,异能力一个反应迟缓让自己“嘎吱”一下变小了。
当时不知道算不算debuff的A药和异能力在北川琉生体内僵持不下,差点没给他整出异能特异点。
他甚至感觉到异能力没有消失,有两股力量正在身体里角力。
所以这个状态肯定维持不了多久。
灰原哀不知道北川琉生思绪早已经跑去了另一个世界,她撇过头看向窗外,目光正巧落在楼下牵着父母蹦蹦跳跳的小孩身上,半晌才开口:
“无论这药原本的效果应该是什么,既然被组织用来清除敌人那就和毒药没有差别。我知道的组织信息都已经交给警方,还请你们早些控制这些人,别再给他们增加我刑期的机会了……”
闻言,北川琉生顺她目光去看,饶有兴致地询问:“只是换一个地方被限制自由,你没有后悔吗?”
在大部分以家庭为单位的人群里,茶发女孩一眼看见了易容后独自一人的宫野明美。
她站在楼下,手里举着两份粉嫩嫩的棉花糖,抬头向落地窗前的小女孩招手。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没有合上的可能,”灰原哀越过眼前警察,端起桌上两盒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小心翼翼抱进怀里:“都是失去自由,至少我不用再担心亲人的安全,也不用担心研究结果被用来作恶。”
“作为公职人员,这一点你们还是能够保证的,不是吗?”
说完这些她没有等待回应,而是礼貌和北川琉生告别,戴上桌上棒球帽遮住头发,目标明确地大步向外面走。
一直想找机会想要偷听被少年侦探团围了个严实,江户川柯南终于突出重围来到北川琉生旁边。
他有一连串问题,但也知道如果北川琉生不想告诉他,那自己怎么问都没有用,最后只能确认般询问:“琉生哥,你们刚刚在聊和组织有关的事情吗?”
从变小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江户川柯南心里不止一星半点的后悔——
与其费劲巴拉的自己打探组织的消息,为什么不最开始就缠着北川琉生要和官方合作。
他可是组织受害者诶!他最基本的知情权呢?!
眼下这种情况自己猴年马月才能变回工藤新一啊……
他的侦探事业、他的高中学业、他的感情大业——这些全部都属于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骤然对上这双布灵布灵的蓝色眼睛,北川琉生一眼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打心眼里觉得有些可惜。
他们已经成功完成了侦破案件、收集组织犯罪证据的阶段,不然这小鬼是真的能派上大用场。
而剩下的工作让江户川柯南帮忙又过于勉强了些。
北川琉生不知道是安慰小侦探还是在安慰自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已经掌握了组织成员消息,下次还有机会一定带上你,眼下柯南君只要做好准备,做回你的名侦探就行了。”
说完北川琉生留小侦探一个人呆呆在原地消化这句话,把已经化成糖水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若无其事走到萩原研二他们面前。
他抬头,伸出双手十指张开,一脸紧绷地问:“你们有谁带了纸巾?”
刚刚在说话完全没注意到指间沾了冰淇淋液,现在手指黏糊糊,难受得北川琉生蹙起眉头。
萩原研二霎时静了一瞬,下一秒倒抽一口气差点被萌翻,一手掐人中一手掐幼驯染,抓着松田阵平前后乱晃:“小阵平,我们收养小琉生吧!行不行行不行!就跟警察叔叔说是路边捡的!”
这种不吵不闹、思想成熟,只需要投喂就可以提供情绪价值,最重要的是还没有监护人的可爱生物上哪找去第二个!
不出意外地,不等他说上第二句,三个目标明确的拳头直直往萩原研二身上飞。
拳拳正中目标。
“嗷!”
松田阵平额头跳出个“井”字:“搞清楚,这是同期不是宠物啊Hagi!”
北川琉生更是跳起来垂了两下——另一下是替不在场的降谷零敲的。
同期什么的,压根没必要留这么多不是吗?他不断在心里反思。
*
东京,警视厅。
关谷洋一是个普通的警察,日常就只有职业西装和家居服两种打扮,只要是上班,头发就总用发胶固定得老老实实,公文包随身携带,仪容风纪检查从来没有出过错。
因为是非职业组,他毕业后从最基层的巡查做起,工作了二十年,一步步成为警部,只要再熬几年就能升警视。
这是他能够到的最高的位置了。
照例收拾公文包准备下班,关谷洋一带着笑容一路礼貌回应后辈们的问候,走到停车场找到早上的车位。
“对,我今天没有应酬,回家吃饭,”他拿出钥匙开门,电话夹在耳边,和每一个忙碌的上班族没有不同。
没等车门打开,关谷洋一的动作一顿,看着车窗的反光时眯起眼睛。
下一刻他扔下公文包和钥匙转身就跑!
“站住!举起手!”
“关谷洋一,你已经被捕了!”
藏在四周的人见状立即从四面八方冲出来。
一道人影更是早有准备,利落敏捷地从另一辆车的阴影中蹿出,当空一脚踹在男人后背。
关谷洋一整个人重心失衡向前扑倒,竭力抬手去抓从掌心飞出的手机。
手机砸在地上,沿地面滑出数米,被一只皮鞋踩在脚下停下。
关谷洋一怔住,抬起头只能看见皮鞋主人的灰色西装和耀眼金发。
那个人捡起他的手机,目光垂落看着自己,向上抬手。
手势是自己无比熟悉、曾经使用过许多次的「目标被捕,集合收工」。
从他接到组织命令进入警校开始,这一幕就在关谷洋一的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
他暴露了。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发现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双手被铐住,他还是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目光死死扣在不为所动的青年人身上。
他歇斯底里:“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这些曾经的同事甚至为了不让他发出声音,像对待歹徒一般堵住了他的嘴。
风见裕也整理好因为踢人而凌乱的着装,上前一步汇报:“降谷先生,包括不在东京的那些人,第一批卧底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
金发青年颔首,将已经中断通话的手机交给零组成员,不忘嘱咐:“做得很好,黑田理事官划出的几个重点监控对象一定要实时监听,掌握他们的行踪轨迹。”
“好的。”风见裕也连忙应声。
见降谷零往外走,他还不忘关心上司接下来的行程:“降谷先生是要去咖啡店还是去和组织的人会面?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几句话的功夫,降谷零仗着腿长已经走出了好一段的距离。
他摆手拒绝:“都不用。”
他还得赶紧忙完这些事情回家。
虽说有Hiro在不怕出事,可降谷零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去看一看北川琉生。
……
可惜哪怕他动作再迅速,处理完所有工作回到家也已经进入了深夜。
降谷零猜北川琉生已经休息了,轻手轻脚走到二楼主卧门口。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黑暗中只能看见一抹金色溜了进来。
降谷零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king size的双人大床上凸出一块,床上的人没有翻动的痕迹。
金发青年借窗帘缝隙透来的光看清眼前的人。
缩小版的北川琉生闭着眼睛,睫毛搭拢着,整个人侧躺在床中间,被子却被踢到脚边。
小孩脸上线条圆润,看起来莫名乖巧。
降谷零心里一软,蓦然感觉身上的疲惫退去了不少。
“我还以为你又要忙一个通宵,怎么这个点回来?”
寂静中,属于小孩的声音稚嫩清亮。
北川琉生半张脸在枕头里蹭了蹭,睁开眼睛,眸中没有多少茫然。
也不为他的到来惊讶。
降谷零目光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北川琉生,终于忍不住弯下腰,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他温声问:“吵醒你了?”
北川琉生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把额发撩到脑后,摇头:“不,没睡。想着今天晚上可能会变回去,所以睡不着。”
“诶——”
金发青年闻言灰紫色眼睛都睁大了,声音藏不住遗憾:“就要变回去了吗?我都没有看够呢……”
“抱歉哦,”北川琉生看着自己缩小一圈的右手,抓紧又松开,语气是白天刚和江户川柯南学的俏皮:“限时活动即将结束,没有返场的机会了。”
什么都做不了太没有安全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变回去了。
遗憾归遗憾,但其实降谷零心里其实也更希望他能够早些恢复原本健康的模样。
既然北川琉生睡不着,他索性也陪着一起等待。
短暂地沉默后,金发青年抓紧最后时间,把小号男朋友从床上举起来,裹上被子,手法熟练地卷成长条寿司放下。
完事还拍了拍他的脑袋。
猝不及防地,北川琉生手脚都被裹在被子里挣扎不开,被拍得一懵。
“零,你干什么?”
他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刚想抬头问却撞进金发青年的目光之中。
降谷零目光深邃,认真地询问:“琉生,像你这么好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对不对?”
第69章 童年 雪媚娘和脏脏包。
“……”
北川琉生沉默,他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是降谷零第一次看见自己使用异能。
他下意识抬手,去碰青年近在咫尺的脸,挣动半天都没能伸出手来,才发现这家伙给他捆得真严实。
于是北川琉生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哄小孩的语气:“所以还是被吓到了吧……”
他无比认真:“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原本酝酿了一晚的情绪瞬间破功,降谷零没憋住“噗嗤”一声展露笑颜,嘴上却强调:“琉生,是你变小了,不是我。”
北川琉生不才不管:“可是零你确实更像一个小孩。”
好在这次对方还算有进步,没有偷偷纠结,还知道拿出来跟他一起烦恼。
他只是稍作思考,回答了降谷零刚才的问题:“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能够杀死我,所以完全不用为我的安全担忧。”
“至于担心我离开,”北川琉生说着自己先叹了口气,口吻愈发郑重:“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
“……”
这句话过于大胆直白,无论是说话的人还是听这话的人都沉默了一瞬间。
北川琉生沉默是被自己给肉麻到了,降谷零则是又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
“琉生这个设定,我们这边一律是按照拯救世界的主角处理的,你说自己因为异能力而来,真的不会在一切结束后飞走吗?”
毕竟这个世界只有寥寥数人牵扯着眼前的青年,北川琉生无论是观念还是能力都充满了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降谷零不肯让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脸上表情缓慢收敛,不再玩笑,等待着北川琉生给自己一个答案。
此时作出任何承诺都空口无凭,和黑手党做过数不清交易后北川琉生不能更明白这一点。
他短暂沉默片刻,忽而开口:“我说过自己通过异能力来,应该没有和零具体说过怎么来、为什么来……”
没有得到想要的保证,但北川琉生此时的神色过于严肃,降谷零心中微动,脱下拖鞋上床,盘着腿,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你说。”
北川琉生思考该从哪里开始说,哪怕是孩童的声音,在静夜里也带着与说话者心性相伴的平和有力。
“在我们的世界异能力之间如果出现逻辑矛盾,会产生能量不可估量的特异点。【忉利天】是空间异能,也是一种信仰,这是它和其他异能最大的区别——基本以唯心主义为基石。”
消除debuff这个说法原本就存在极大的主观性。
就好比现在,如果北川琉生不承认变小对他是负面影响,那他的异能到底该不该让他变回原样?
“所以只要当我能够持续保持在‘死亡’状态,那么极有可能与异能力的‘不死’冲突,产生特异点。”
他话音稍顿,缓了几息才接着说:“成为Mafia准干部后我一直有尝试往这个方向研究,我找到了两种方法产生特异点。”
“欺骗异能、欺骗自己。”
在听见那句“持续死亡”时降谷零手指陡然收拢,将掌下床单抓出道褶皱。
但他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安静地听。
北川琉生面容平静,将略显血腥的往事简单概括:“欺骗异能的方法比较简单,只需要在短时间内连续触发异能。当时发现这一点还是在敌方审讯室里,最后对方大半个组织都毁在了特异点下。”
他话音一转,不疾不徐道:“但我能够来到这,是因为成功欺骗了自己。”
降谷零不解:“……骗了自己?”
北川琉生解释:“我花半年,躲在异能空间里,成功说服自己外面的我已经死了……”
降谷零呆滞,大脑险些没转过来:“……哈?”
“就是字面意思。”
原本一直觉得没有什么,直到面对金发青年这张脸,北川琉生才觉得这件事说出口有些难为情:“反正就是觉得那个世界没什么好待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有我没我没有区别。”
他视线偏移,语速加快:“本来我都打算就这么睡死过去了,天知道特异点连接到哪片时空,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当时北川琉生只是一个晃神,刚觉得自己好像活了一点,结果就被异能力连踢带踹打包扔到陌生地方。
“虽然不想听到琉生你说的‘惹人怜爱’的家伙是别人,”
隐隐觉得他这个语气在调侃自己,但降谷零还是狐疑:“不过我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哭才对。”
何况还哭得那么惨。
“我也希望零永远不会。”
此刻北川琉生终于从被子中挣了出来,和降谷零面对面跪坐,正色:“所以,我可是在那个世界抛弃了一切才获得遇见你的机会,这样零还觉得我会走吗?”
抛弃了自己,不就是抛弃了一切吗?
眼前的人小小一团,粉嫩得像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糯米雪媚娘,降谷零却能从他身上看见那个总是从容不迫、谈笑风生的青年。
“我相信。”他低声道。
原本的降谷零一直担心自己不足够和北川琉生心里的另一个世界较量,纠结着“我和你前东家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
可现在,他却在想无论是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能够让北川琉生多一点牵绊都好。
但他不后悔提起了这个话题。
终于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降谷零长舒一口气,主动开启新的话题:“琉生想知道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眼前这张脸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北川琉生顶着金发青年写着“快问快问”的目光略做思考。
脑海中轻而易举就构思出了一个身高一米一、身材五五分,五官小巧玲珑的小号降谷零。
他眼也不眨,合理推测:“我猜……像个脏脏包?”
“……”
原本准备要说出口的话全数卡住,降谷零一噎,脑门上挂着黑线:“琉生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就算北川琉生不好奇他也要说。
降谷零想了想,娓娓道来:“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小时候我只能一个人住又空又大的宅子里,和大多数普通小孩一样呆不住,整天满院子疯跑。”
因为发色和肤色,他当时就是整条街最显眼的崽,没少被同龄人找茬。
即使对方人多势众,小降谷拿起拖把杆、挥起拳头也能干翻不少,以一当十根本不在怕。
而且他在打架弄脏了衣服还不用担心回家被父母教育,只需要搬上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洗干净,不被家政阿姨发现就行……
那些家伙吃多了亏,久而久之也就不在他面前找事,转头变成抱团孤立自己。
小降谷压根不在意,依旧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趴在地毯上咬着铅笔尾巴写作业。
直到遇见搬到东京的小诸伏,他才有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果然是个乖宝宝,”北川琉生抱着枕头托着腮感慨,想象小豆丁大小的降谷零乖乖端水洗衣服的模样,说不定还会因为力气太小拧不干衣服一脸不知所措。
想偷。
不等他这一番看法发表出来,北川琉生抬头就看见降谷零目光炯炯,期待自己也说点什么。
他哑然失笑:“我小时候可没有零这么可爱……”
降谷零看着这张脸不语,用沉默表示不信。
确认这家伙是认真的,自己不说点什么今晚别想收场,北川琉生努力一下,尝试回忆自己乏善可陈的童年时光。
他回忆得艰难:“……父母的话,好像最开始是有的。印象里他们整天早出晚归,大概也是黑手党……别露出这副表情,黑手党组织在当时的横滨可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
最开始记忆里还有两个高大的影子,在北川琉生的潜意识里打着“安全”的标签,连带着整个回忆都充斥着不会挨饿、不用提心吊胆的安稳。
直到这两个人再也没有回来。
小小一只的北川琉生在廉价的小房子里待了好几天,偷偷掀开窗帘一角从防盗窗的缝隙往楼下看,一有风吹草动就跑到门口仰头等着。
他没等来迟归的父母,倒是等来了到处搜罗孤儿的人贩子。
北川琉生边说着,伸手摸上自己现在这张脸,又拍又捏,发现手感确实还不错:“当时他们说我能卖得很好,换来的钱可以买一屋子面包。”
小北川当时是小又不是傻,虽然还没有养成横滨孤儿那马蜂窝似的心眼子,但也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
他能记这么清楚还得归功于当时年龄太小,着实是被一屋子面包小小震撼了一下。
北川琉生把自己是怎么从人贩子手底下跑出来的这种不算有趣的事情一句话概括了过去:“后来我就一直待在擂钵街,那里小孩多,找小孩干活的也多。”
偶尔遇上一两个好心的大孩子前辈还能教他点生存技巧。比如垃圾桶最好只翻上面三分之一,下面污染得太严重吃了会生病,在擂钵街生病就只能等待死亡。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小北川在那里活得还算不错。
再到后来,他被港口Mafia的外勤部队发现,当做治愈异能力者如获至宝带回去,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好在也算拥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接受统一训练后留在了港口Mafia的外勤部队。
降谷零不解:“他们为什么会失望?”
北川琉生的异能力听起来根本就属于bug级别,还是说这样的异能其实并不少见?
北川琉生很流畅地回答了他:“因为不能够为港口Mafia带来更多利益。”
港口Mafia上至首领、下至后勤,他们所有的存在都是为了组织的既存和利益。个人再出彩,只要跳出了这一点都不会被认可。
【忉利天】的治愈能力使用范围有限、触发条件苛刻且不可控,所以比起去医疗部门首领更乐意让北川琉生当辅佐官,或者飞去天南海北谈生意。
“我大概能够理解你们的为什么能横霸一方了。”降谷零哑然。
组织利益至上的绝对信条、对首领的绝对服从、甚至还有在任何犯罪组织里都难以想象的可怕凝聚力——哪怕是现在,北川琉生也不觉得自己的理念有什么问题。
可他却忍不住反驳:“琉生非常好……无论你是怎么想的,在我眼中哪怕琉生没有异能力,也是最特殊最无价的那一个。”
青年的眼神认真郑重,让被这双眼睛注视的人忍不住率先败下阵来。
北川琉生沉默,拉起被子整个盖在身上,将脑袋掩了个严实。
他躲在被窝里闷声嘟囔:“又不是第一天在一起了,说话这么腻歪是想要撩谁……”
按照情侣交往准则,降谷零这时候应该坚定不移地表示撩的是自己男朋友。
但他低头,入目只有被子凸出的小小一个包。
到嘴边的话莫名说不出口。
或许也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
两人放任房间中的安静沉淀。
室内无声良久,窗外是风吹树枝的微弱声。
降谷零拍了拍被子鼓起的包谷,转身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打算换身睡衣再休息。
倏然间,他垂下眸,手上的动作停住,声音在安静的卧室有些突兀:“如果我们在一个世界,那我要在很小的时候就拎着铲子去横滨,把你刨出来。”
“……”
身后传来布料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北川琉生掀开被子爬了出来,顺着他的话思绪飞远。
入耳的话音清冽舒和,青年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苦恼与无奈:
“那我就只好放弃一屋子面包,和一只小脏脏包回家了。”
第70章 工作 所有人中,零的压力最大。
整整一周时间,警察厅上下都被调动起来协助零组和特殊搜查队在全国各地开展工作。
身边相熟的同事失踪,审核过无误的案件被翻出,上司紧绷着脸奔波于各个会议。
人人都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意味。
哪怕所有警察、卧底搜查官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黑衣组织那表面升平祥和的假象,但这些人最终还是发觉了不对。
日本某处庄园。
乌丸莲耶的手愤愤一甩,挣开即将扎入血管的针头。
身边戴着口罩、穿白大褂的家庭医生眼观鼻鼻观心,垂下脑袋避免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老人喘着粗气,呼吸吐出的白雾蒙在输氧面罩上,遮挡了下半张风干橘子皮般的脸:“废物!”
他不知道是在骂谁,左手一挥,面前银盘中的注射器具尽数被扫到地上。
一只小巧药瓶碎开,玻璃飞溅到银发杀手皮鞋边停下。
乌丸莲耶目光阴鸷,狭小瞳仁深处仿佛闪着猩红的光。
他牢牢盯着琴酒,出口的话却是对医护人员所说:“连打针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在场所有人的脑袋整齐地又垂下几分,没有一个人出声辩解。
唯一一个没有因为老人大发雷霆受牵连的是贝尔摩德,这个金发女人从琴酒身后款款走出,面对眼前一切已经习以为常。
她没有冒然开口,而是蹲下一一将地上的物品捡起,转身交给在一旁低头待命的仆人。
仆人眼珠向上挪动,小心瞄了主座上乌丸莲耶好几眼,见他没有反应如蒙大赦般带着手里的医疗垃圾离开。
“情报组……全部给我去查、咳咳咳!”
乌丸莲耶大喘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一把抓住贝尔摩德手腕,枯枝般的手与美人皓腕两厢对比更添几分骇人:“贝尔摩德!”
女人顺从低头,金发从肩膀滑落,避开视线防止老人觉得自己目光太过居高临下:“有什么吩咐,BOSS?”
“你跟我最久,我最信任你,”老人目光如刀,把她紧紧攥在手里,一字一句:“这件事你去做。”
“不要让我失望。”
“是。”贝尔摩德抽回手再次俯身,恭敬答应。
她转头离开,目不斜视路过琴酒,对方像是条被驯服的狼犬在一旁保持沉默。
金发女人余光含笑,饶有深意。
你失误了,Top Killer。
她以唇语道。
*
北川琉生很快就回了警察厅上班。
虽然他没有殉职的消息还得在瞒上一段时间,但警察厅内部已经清理干净,加上组织的事处于紧要关头,所有人都被当掰了两个使。
眼下要审的人太多,要排队等着要抓的也不少,为了不出现漏网之鱼,特搜队和零组一起全国抓人,坐镇东京的降谷零和风见裕也一个接着一个审。
但审问的速度总也赶不上抓人的速度,警察厅审讯室一时间人满为患,风见裕也的眉头跟着越皱越紧。
又是一天上午。
正想着要不腾两个空问询室出来,风见裕也就看见北川琉生一行人又提溜回两个家伙,并且非常土匪地用麻袋套着脑袋。
路过的零组同事看着这一幕还是忍不住一脑门官司,但也快习以为常了。
“哟,这不是风见小哥吗?你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不会在办公室睡了一晚吧?”
走在北川琉生前面的朝比奈悠吾热情挥手,和四周一群死气沉沉的社畜显得格格不入。
天知道零组的人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工作时长一个比一个夸张,甚至还与职位高低形成了诡异地正比。
托这些家伙的福,特殊搜查队这几天下班回家都有些心虚。
风见裕也没有回话,就像特搜队不理解零组对工作都热爱,零组也不能理解这些人哪来的活力。
他们上班的时候总是显得过于古板,不摸鱼、不走神、不和同事开玩笑。
他沉默半晌,最后选择跳过打招呼的流程直接工作,拿着手里的名单确认这次抓捕的对象。
“田渊大右和……楠田陆道?”
风见裕也名单翻了好几页都没找到第二个名字——这个人不在他们这次抓捕计划之内。
套着麻袋的两个组织成员听见自己的名字,或多或少给出了些反应,开始挣扎。
北川琉生看够了两个人失去视觉惴惴不安的样子,抬手把那俩麻袋摘了下来丢给队员,随口道:“多出来的那个是FBI‘孝敬’的,我们在杯户中央医院的时候正好撞见赤井秀一在追这个人,顺手阻止了他自杀。”
组织的人伪装能力、逃跑能力都惨不忍睹,自我了结这一点倒是做得果断又利落,对被抓的恐惧程度令人咋舌。
青年话刚落。
仿佛被什么关键词触碰到了空气中无形的按钮,四周流动的空气齐齐一静。
身后审讯室的门发出恰到好处的磕碰声。
北川琉生闻声投去目光。
刚结束一场审讯的降谷零微笑:“北川警部回来了?你刚刚说哪里有FBI?”
“医院吗?那可真希望没有什么大事。”
北川琉生倏地沉默:“……”
莫名感觉到一阵牙疼。
走廊因为降谷零的出现而安静,只能听见耳边中央空调呼呼作响。
两个负责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势同水火,被他们夹在中间的风见裕也和朝比奈悠吾对视一眼。
朝比奈悠吾瞬间收手,把手里的麻袋藏到背后,咧嘴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微笑。
笑得风见裕也两条乱糟糟的眉毛直抽抽。
这一刻两边的属下都在观望。
风见裕也是怕这两个人像上一次见面那样打起来。朝比奈悠吾则恰好相反,大有只要北川琉生摔杯为号,他就先下手为强率先解决敌方BOSS爪牙的意思。
只不过他们注定是想岔了。
降谷零只是听见“FBI”下意识给予对方祝福,和他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完全没有。
在北川琉生面前,他没让疲惫挂上脸,灰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修长手指撩过金色发丝,因为太软,手一松开头发又立刻落回额前。
降谷零迈腿越过风见裕也他们,几步在北川琉生面前站定,语气和两人在家中闲聊时没有区别,熟稔而温柔:“忙不忙?不忙先去吃个午饭?你的便当盒还在我办公室。”
火药味霎时如幻觉般消失,但周遭却比刚才更加寂静。
一直关注着俩人的属下肉眼可见地僵在原地,褪色、石化,谁呼吸声稍微重一点都能把他们给吹散了。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照镜子似的,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茫然。
现在远没到午饭时间,但北川琉生猜降谷零忙了一个早上,早饭肯定只随便解决了两口。但他还有两个组织成员杵在这等着处理。
青年只能摊开手,用肢体语言无声回答。
明明还是那张清俊淡定的脸,但朝比奈悠吾以他超高的职业素养发誓,北川琉生现在的微表情写满了遗憾!
就连看那俩可怜的犯罪分子的眼神都变得更加无情了!!
一同遗憾的还有对面BOSS,连带着对方那头灿烂金毛都没那么闪眼睛了。
降谷零垂眸点头,情绪只在眼底一闪而过,他转他对风见裕也道:“我下午回组织,风见你接着审。”
风见裕也难得反应迟缓,收到命令脊背一挺:“啊……是、是!”
降谷零抬头,和北川琉生的目光在接触的一瞬间交融在一起,很快又一触即分。
没有再交谈,他大步走向北川琉生来的方向。
青年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转身推开审讯室的门走入。
……
眼下不止日本警方忙得脚不沾地,跟CIA、FBI、日本警方有交集的官方机构都在内部进行清算。
其中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要属于欧洲刑警组织。
谁能想到女刑警格拉斯一张美人面扒下来里面居然是个扎着玉米辫的男人。
他们作为同事朝夕相处这么久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违和。
所有人在对组织忌惮的同时又升一股敬意。
那些暂时还没有和三方搭上线的机构也通过自己安排在组织的卧底得到了些许风声。
英国MI6、加拿大CSIS、德国BND……都第一时间派出人手同日本警察交涉。
一旦双方确认了合作,接下来就免不了要商议情报交换条件和作战计划。
这些都属于负责人员引渡和跨国交接的特殊搜查队的工作。
当然零组的忙碌和他们比起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得到乌丸莲耶的消息,对方在警方系统中已经确定了死亡,除了数个证人证词他们甚至没有证据指认黑衣组织BOSS就是乌丸莲耶。
作为目前警察留在组织中位置最高的卧底搜查官,这个任务只能交派给降谷零。
眼下组织危机被摆在了明面,降谷零回到组织,正是打探消息最好的时机。整个零组随时要准备好接应工作,保持情报及时传回和卧底人身安全。
所有人中,属降谷零将要面对的压力最大。
……
忙完自己的工作北川琉生没有下班回家,而是在风见裕也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旁听审讯。
他基本不开口,只在风见裕也有被组织成员反忽悠的迹象时出声提醒,似乎在思考什么,目光一片晦涩。
风见裕也却觉得眼下情况和降谷先生在场时如出一辙。
他有种将主审位置让出去,自己站到青年身后的冲动,但为了不给降谷先生丢人竭力忍住了。
审讯的人都能感受到压迫感,被审的组织成员压力只会比风见裕也大。
豆大的汗珠从那人额头滚落,被铐住的双手捏紧又松开,腿止不住抖动,连说话都开始哆嗦。
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在憋死人不偿命的审讯室中响起。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看到亮起的屏幕,北川琉生起身说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风见裕也连连点头加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合上审讯室的门,窗外已经彻底黑下。
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看着随时要下一场大雨。
电话接通北川琉生道:“什么事,柯南君?”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电话那边一片安静。
就在北川琉生皱眉要往楼下科学搜查课走,查询手机定位时,江户川柯南的声音从发声孔中传出来。
小孩声音异常虚弱,细若蚊吟:“……七只、乌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