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事情结束之后，马上晕过去真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他没有魏尔伦那种觉悟呢？
要是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就好了。
那样的话，现在他就不必面对如此窒息的场面了。
风间桐安详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太宰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漫不经心地看手里的书。
气氛很古怪。就算知道握着手为了使用‘人间失格’……气氛还是古怪得要命。
太宰说得对。
这个动作，真的很像是在探病。躺在床上的他更是像个病入膏肓，预备可以思考自己的遗言的病人。
但风间桐此时是万万不敢把这个吐槽说出来的。
“……太宰。”最后，风间桐绞尽脑汁地说，“不要在黑暗的地方看书，对眼睛不好。”
顿了两秒钟。
“啪。”
太宰把书合上了。
风间桐几乎是马上就想把刚才的话吃回去——因为太宰不看书的时候，就开始盯着他看了。
“睡不着吗？”
“……我可以为自己辩解一下吗？”
同时发出的两道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太宰饶有兴趣地笑了一声：“这是你明天要做的事。”
话里透露出来, 某种‘养肥了再杀’的意味, 让风间桐头皮发麻。
“我觉得你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都知道提前找到晶子了, 真是十分遵守承诺。”太宰双腿交叠在一起，像是坐在王座一样平静地说：“但是, 如果不辩解两句就睡不着的话……那就请吧。”
风间桐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 低声抱怨道：“……以前你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时候，我对你可没有这么苛刻。”
“……”太宰嗤笑一声，认为这个偷换概念很没有道理。
他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时候，和风间桐才刚刚相处了那么一两年。
对他抱有责任感的风间桐，以及想要在风间桐身上找到些什么的他……两个人都在被别的什么东西驱使着,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某种程度上来说，精通人心的太宰就像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在原本的世界线对恶意敏感至极, 对善意则十分别扭，在这个世界线，这个问题被人为地治愈了。
所以，风间桐后来选择以‘家人’的态度来对待他，他就同样也以家人的态度来对待风间桐了。
和学艺不精的某人不一样，太宰从最开始就十分清楚——作为家人，他在风间桐那里应该拥有什么样的权利。
特别是，在风间桐作死的时候。他拥有阻止这个人和事后算账的权利。反过来，风间桐对他也有。
这段时间，行使这个权利的人总是太宰，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这是风间桐难得的的服软——能说出这种话，这个人绝对是心虚到了一定地步了。
这块漂亮的木头在总是在不该敏锐的地方敏锐，他察觉到，太宰的不满到达临界点了。
“太宰，我……”风间桐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在最后猜到了敌人的身份。”
“嗯。”
这件事太宰也知道——所以风间桐才会对他做出‘马上回来’的承诺。
风间桐：“……我是知道他们做不了什么，才会过去冒险的。”
事实上，那帮‘王族’是风间桐的敌人里面最弱的一批，也是脑子最不好使、最容易被利用的一批。他们能逃窜这么多年，少不了联盟内部某些人的帮助。
太宰不置可否：“继续。”
风间桐回忆着对面的操作：“这一次他们为了试探一些东西，不知不觉中反过来变成了那位费奥多尔君手中的刀。所以，我的伤是……不得已的选择，为了避免更麻烦的局面。”
太宰：“原来如此。”
风间桐：“………………”
他受不了了：“可以申请正常对话吗？”
这种简短的词组组成的回复……让风间桐觉得自己正在被冷暴力。
太宰露出了一个浅笑：“我不是说了吗——我觉得你没什么好说的。相对应的，我对桐这么努力的说辞，也没有任何可以评价的空间。”
说到这里，他暧昧地凑近了一点，明明在微笑，眼神却是冷的：
“——又或者，桐有什么想听的话吗？告诉我，我可以说给你听。”
“……”风间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这是其他人绝对看不到的表情——风间桐被语言被伤害到的表情。
太宰手中拿着刀，这把刀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风间桐坚硬的防线，刺伤对方。
这份特权，源于风间桐对他的感情。
理解到这一点，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在沉默的气氛中，太宰的嘴角缓缓拉平了。
他像是对自己很头疼似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良久，鸢眸的少年叹了口气，还是伸手捂住了刚想说话的风间桐的嘴：
“……好了，跳过这个环节吧。”
风间桐措不及防：“等……唔……”
太宰完全能听懂他想说的话，美丽的鸢眸威胁一般眯了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如你所愿，我接下来会正常说话的。”
“……”
这个意思仿佛是在说，太宰不生他的气了。
……怎么反复无常得像猫咪一样。
但风间桐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
根据他对太宰的了解，对方突然冷静下来的原因，只可能是在仇恨的小本本上记上了另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呃……应该不是联盟吧。
风间桐不确定地想。
太宰嘲讽道：“真佩服你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有走神的余裕啊——难道这样不行吗？”
“……”
风间桐顿了一下，看着太宰的眼睛，还是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联盟发展了这么多年，短时间内怎么都不至于被太宰炸掉——反过来说，如果都沦落到这么轻易被炸掉的份上了，那风间桐也别瞎忙活了。
被捂着嘴的人乖顺地点了点头，太宰满意了：“所以，你现在能睡着了吗？”
风间桐滑回被子里，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你打算做什么？”
太宰眼皮都没动一下：“没什么，出气。还有拿回主动权。”
风间桐：“……”
听起来不太妙，但是，他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太宰要怎么做。
在照进卧室的月光里，他的脸色显得很苍白。
太宰探了一下他的体温，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好了，睡吧。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强制清空了风间桐脑内的所有思绪。
这几天积累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风间桐只来得及握住太宰的手腕，就沉入了黑色的梦中。
太宰：“……”
他小心翼翼握住风间桐的手，自己也没想到这句不太走心的安慰会有这种效果。
这个人……
不会是真的相信‘太宰治会有分寸’吧？
太宰无声地，古怪地笑了一下，换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打量着熟睡的风间桐。
月光格外柔和，显得风间桐的外表更有欺骗性了。修长的睫羽安静地垂下来，像是休憩的蝴蝶，简直给人一种能够轻而易举把他捏在手里的错觉。
……对于太宰治来说，这也可以不是错觉。
‘神之棋盘’固然是个麻烦的东西，但这个异能的强大之处，依赖于使用者精密的计算。所以，只需要使用药物，就能够把这个异能废掉大半。
剩下的……
太宰从口袋里拿出了某样，联盟的人会非常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个手环。
风间桐为梦野久作制作的那种……抑制异能的手环-
十分钟前，在太宰理应看不见的地方，一大段弹幕冒了出来：
【——不枉我一直在蹲守，终于开了！！！】
【但是现在还没有画面，尽是我们的弹幕呢】
【那就先来聊天吧。太抓马了，主神空间被人入侵，我这是在做梦吗……】
【你没做梦，是真的。BOBR57行星那边的‘王族’入侵的。现在已经在星际监狱了】
【是那边啊……他们虽然恶心，但技术水平确实很高。少将之前说过，有些文明可以黑入联盟的超级电脑吧？大概就是指这些人】
【我知道他们很恨少将，但他们为什么要入侵主神空间？众所周知，主神空间的任务不会对执行者造成真正的伤害】
【可能是因为在联盟打不过少将，失心疯了吧，觉得在那里杀了少将也算是一种报仇】
【……太卑鄙了。】
【强制遣返的红光出来的时候，我心脏都要停跳了。那可是只有生命垂危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强制遣返！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利用数据化异能，在异空间阴了少将一手】
【不止，他们还带上了愿力的夺取装置，打算直接毁掉这个衍生世界。就是利用这个东西设伏，才伤到少将的】
【……我弄不明白这个脑回路。毁灭衍生世界这种操作……你害我流亡宇宙，我删你游戏存档？？】
【这不是一般的游戏存档！！这是打了八年，即将HE的存档！！】
【……你们把衍生世界当游戏的口嗨什么时候能改改？好多误会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虽然一直在开太宰和少将的玩笑，但他们就算最后不能成，任务完成之后也肯定是家人了。毁灭掉这个衍生世界，等同于想要杀死少将的家人吧，更别说还有其他同伴也在这里】
【有千千万万个平行世界，也有千千万万个同位体。但只有和你经历了一切的那个人才是特别的。我以为这件事大家应该都清楚。】
【原来如此……拿这种事作为威胁，真是阴到没边了】
【……现在知道在战斗开始之前，为什么要把晶子叫上了——我还以为是给魏尔伦准备的，难道是早就察觉到这件事不对劲吗？】
【剧本组，伟大。就是以后能不能别用这种剧本了，我看少将没和太宰达成一致的样子，又让自己生死边缘走上一次——不会真的打成黑化线吧？】
【这种事要怎么开口呢？说‘我在联盟的敌人追到了衍生世界’吗？】
【……并非不行】
【早晚要坦白的，与其到了联盟再开始社死，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我觉得太宰该猜到的都猜到了，你看，他都问‘我们的敌人是谁了’。现在那个不能说的正确答案还有疑问吗？】
【……细，太细了。少将当时摇头，意思就是他还不想说咯？】
【这种时候——就不必如此尊重任务设定了啊啊啊！！】
【稍等一下，根据经验，在质疑少将之前，我们要不要还是思考一下他的深意？万一他一直不说，是因为觉得太宰不会相信呢？】
这个猜测让弹幕安静了一瞬间。
【……】
【有道理……】
【这种事，比起直接告诉对方，果然还是让太宰自己推测出来比较有可信度吧？不然少将没必要特意让太宰患得患失，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完蛋了。这一次的事件岂不是把太宰的猜测往深渊推了一步？】
【……不会吧……你是说太宰有可能认为联盟=‘王族’？这种事情不要啊！！】
【先别那么悲观，万一少将哄好了呢？】
【别聊了各位！！！直播画面恢复了！！】-
还显得有点模糊和断断续续的画面里，气氛居然十分温馨。
“好了，睡吧。不会有事的。”
和想象中的算账画面不同，是温柔的，带着一点气声的哄诱，几乎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魔力。
【耳朵怀孕】
【这声音真让人受不了——等等，喂，有块木头睡着了啊！！】
【……不是吧，我们反而是被撩到的那个吗？少将只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让人安心，非常好睡吗？】
【眼前一黑，看不到这个直播间的未来】
【算了，这是人家的事情，他们和好了就行……】
【刚才在那里散播焦虑的家伙出来说话！我就说事情没到那个地步吧！】
在弹幕的交流中，直播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
大家也看清楚了太宰手中拿着的手环。
最开始，没人敢肯定那是什么。但渐渐地，开始有人迟疑地发问了：
【……等等。宰拿着异能抑制装置做什么？】
【是这个东西吧？是抑制装置吧？？就算换了一个外壳我也认得出来啊！！】
【因为这次对抗魏尔伦，又使用异能过度了吗？为了尝试抑制装置能不能帮助少将稳定状态？】
【……这个早就试过了，不行。少将的异能被压制，本质上是被世界排斥所造成的。只有用‘人间失格’抹消他的异能，才能让他舒服一点。】
【那就绕回来了……宰拿着这个东西，想做什么？】
大家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
‘咔。’
这个手环扣在了风间桐的手腕上。
白皙的手腕上，银色的手环闪着冰冷的光芒，就像是什么精致昂贵的艺术品一样。
“嘘。”太宰抱着无知无觉的风间桐，轻声对他说，“你会感到难受是正常的，但是别尝试挣扎。这个药的效果很强烈，至少今晚你是绝对动不了的。”
伴随着这句话，弹幕们的目光僵硬地看向了床头。
那里，有一个打开了的铁皮盒子。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现在，风间桐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少将他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吗？】
【药加上抑制装置……不好，刚才我们的猜测是对的，真的打成黑化囚禁线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做那种傻事呢？你在魏尔伦的事件里，暴露了太多东西哦。所谓的研究人员、‘魔兽’的事情、当年的真相……”
太宰像是在叹息一般地说，“——桐。世界上的一切情报都有来源。费奥多尔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你也不应该知道。我可是组织里负责情报的人啊，没有人会比我更能意识到这一点了——那就是你不属于这里这件事。”
他的声音带有着让人恐惧的力量，让人回忆起了什么东西。
……错了，从最开始就错了。
风间桐原本的选择才是对的。
不能看剧透。一旦看了剧透，马上就会被太宰全盘发现。风间桐至今为止，从主神空间那里得到的剧透就只有魏尔伦和兰波相关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暴露了他。
太宰微笑道：“虽然这么说，我本来也不打算使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抱歉，留下来吧……”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是轻得像个幻觉。
太宰低下头，温柔地把额头抵在风间桐的额头上。
分明是很唯美的一幕，弹幕却更加害怕了。
【……主神空间，HELP，主神空间——】
下一刻，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出现了。
周围的一切，突然暂停了一瞬间，就像是有什么人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一样。
世界本该就此定格，直到风间桐醒过来。
但，这个暂停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就像是玻璃一样碎掉了。
太宰的动作停了下来，就像是忍俊不禁一样，埋在风间桐的肩头低低地笑了出来。
怀里的人随着他的动作，睫羽动了动。太宰又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好了，好了。”他轻松愉快地说，“抱歉吵到你了——我要对话的，是至今为止藏在背后的家伙呐。”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通过刚才一瞬间的破绽‘链接’上了。
太宰的声音直接在直播间响了起来。
他没有在说话。
但在观看直播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果然是存在的吧？你们——把他送到我身边来的人。那么，你们需要什么作为回报呢？我的好感度？横滨的掌握度？还是别的？’
太宰看向虚空，他无光的鸢眸就像是穿透了空间和时间，准确地落在了每个人身上。
屏幕前的所有人都消音了。大家都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太宰把风间桐轻轻地放下，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风间桐只是有点虚弱而已，并不像是被药物控制了的样子。
太宰翻过床头的铁盒子——那是一盒糖。
‘让你们误会了真是抱歉呐。我没有必要那样对待桐。有更简单便捷的方法，所谓的‘任务’，大概就是那种东西吧，完成了才会离开。
比如说，如果你们要的是好感度的话，那好感度永远不会满；如果是为了横滨的掌握度，那他永远也不能真正掌握横滨；如果是别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宰顿了一下，令人恐惧地微笑起来
‘在那之前，我会找到你们的。’-
【？？？】
【？？？？？？】
满屏的问号中，只有一个人呐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是哥们？？？？？主神空间是正经的联盟部门——不搞那些阴间东西啊】
不管你怎么做到的。反正太宰治能做出神奇的操作，大家也都习惯了。
总而言之住脑，快住脑！！-
主神空间。
元帅突然想到了什么，利用自己的权限唤出了光幕，解锁了主神空间的后台——
但，还没等他做些什么，某些按键就齐齐灭了。
——那是，有能力操纵这个衍生世界的所有按键，包括刚才的‘暂停’在内。
主神空间里，元帅、元帅的亲卫，白兰，全部陷入了一片死寂。
白兰：“…………”
他嘴角抽了抽。
真有你的，太宰君。
在那个世界离‘现实世界’只有临门一脚的时候，这些按键本来——就一点用都没有啊。
但是‘太宰治’的行为，却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借口——一个能让所有人尽情脑补，却无话可说的借口。
那家伙——明明是他们之中能够获得的情报量最少的一个，到底推测到哪里了啊？
“原来如此。”元帅挥手让光幕散去，平静道，“这孩子拿到了世界本源的‘那个东西’，锁定了这个衍生世界。”
白兰干巴巴地道：“……真让人吃惊。这个世界的本源物品，可是小桐亲自加固的‘书’……那么现在要怎么办呢？”
元帅沉吟了一会：“这是执行者需要考虑的问题。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刚才那个情况……风间少将在任务里欺骗别人的感情了吗？”
白兰麻木地看向元帅，对面回以了他一个正直的表情。
“哈、哈。”白兰摆烂道，“要是我说他最开始选的是‘师长线’，您会相信吗？”
元帅：“……我相信。”
白兰：“……”
太可悲了，小桐。
第92章（二合一）
联盟最有名的几个大忙人之一——元帅。是在视察这一次的入侵事件时, 顺便溜达到主神空间的。他是为了谁来到这里，实在是非常明显。
要白兰说，这可真是蓬荜生辉。自从某个任务开始之后, 这间办公室真正做到了往来无白丁。
风间桐再执行个半年任务，马上军部就搬到主神空间算了。
星际时代的医疗条件下，人们的寿命很漫长。元帅已经一百五十来岁了，仍然是一个壮年人。
这个人一辈子惊涛骇浪，在他看来，惊才绝艳如同白兰、风间桐或者太宰治，大概都只不过是小孩子。
所以，他对这个抓马的现状表现出了令人吃惊的宽容和平静。
在对风间桐的任务产生了好奇之后，他直接坐在白兰的办公室里, 利用联盟特有的‘速览法’, 围观了风间桐执行任务的全程。
所谓‘速览法’，也就是直接用精神力去获取信息的方法。获取信息的速度快慢, 取决于精神力的强大与否。
在元帅的脑内，风间桐在衍生世界八年的经历压缩成了短短的十分钟。
当风间桐挡下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的时候, 元帅点了点头。
当事情进展到风间桐创办互助会的时候, 元帅轻轻叹了口气。
当太宰表白的时候, 元帅皱起眉头，非常困惑地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有哪里想不开吗？”
事情又进展了一段时间，元帅严谨地修改了说辞：“我记得，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有保护执行者的手段……”
白兰：“…………”
风间桐曾经说过, 元帅是个风趣的人。
他没有感觉到。他只感觉到了某种很冷的幽默感，让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像身上有蚂蚁在爬。
最后, 元帅挥挥手，关掉直播全过程的记录，看着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白兰拒绝思考他在释然什么。
元帅点评道：“在温斯顿学院时，风间少将就很擅长逃课。现在他终于遇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温斯顿大法官会很欣慰的。”
“……”
他的淡定和忙乱的主神空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元帅和白兰，所有人都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崩溃了。
“不行，不行！！”技术人员疯狂道，“强制遣返也没用，这下我们彻底无法干预这个衍生世界了，那位太宰君到底做了什么？？”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直播里的太宰笑道：‘唔……你们发现了吗？是一点小小的回敬，希望你们喜欢。’
“……”
明知道太宰听不见他们说话，技术人员还是想给他跪下了。
“太宰君！！太宰先生！！！我们是友善的来客啊！！您都相信少将了，怎么不能顺便也相信一下我们？还有您这个技术是怎么做到的？是自己开创的吗？有时间能交流一下吗？”
这位疯狂的技术宅被同僚捂住嘴：“我知道你很急，其实我也很急——但是现在重要的是少将！！如果少将真的被关在衍生世界回不来，这要如何是好？？”
“……真的吗？”另一个人指着直播，发出了灵魂的质问，“我怎么觉得，就算主神空间被炸掉了，少将也不会有事呢？”
他的同僚脸色一黑：“啊啊啊啊闭嘴，这也太悲哀了吧。我们又一次——又一次变成了快穿小说最后的大反派吗？但是我们明明是友善的——”
太宰简直就像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只耳朵，这种时候居然也能接上话：‘所谓友善的存在……可不会利用这种手段干预别的世界呢。’
主神空间安静了半晌，人们面面相觑。
“怎么办？”
“凉拌，底层代码问题。你看了我们的手段，你觉得我们不邪恶吗？”
“……但是执行者们每次面对的，都是那个世界的‘重要人物’，也就是异才中的异才。不开点金手指，我们真的完成不了任务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少将！！”
“少将也翻车了。虽然在太宰君的面前谁来谁翻……”
“再试试，再试一试反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把主动权交出去吧？”
“锁定衍生世界……这种操作太可怕了，已经有人在向主神空间提议，以后重要人物绝不能作为执行者前往衍生世界了！”-
元帅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不置可否道：
“太慌张了。居然连限制重要人物前往衍生世界这种提议都能说出来……风间少将在文明开拓前线做的一切，可比现在危险得多。”
“直播这种形式的弊端吧。”白兰很轻松地耸了耸肩，“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他们。文明开拓前线那边，至今还是小桐的副官在代理吧？这种情况维持一年就是极限了。如果小桐一直不回去，再有一段时间就要出乱子了。”
元帅道：“一年是极限吗？我以为你们会觉得，一年勉强才够。”
白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然后，某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背，缓缓开始爬升了。
但表面上，他的脸色毫无变化：“……您怎么会这么认为？无论是主神空间还是军部，大家应该都希望小桐早点还完那笔愿力比较好。”
元帅：“是。也不是。”
白兰：“……”
从元帅的声音落下开始，周围的隔音装置启动，顿时全世界都静了下来，让这个办公室变成了真空的领域。
在白兰骤然变化的眼神里，元帅不紧不慢道：
“有两件事，我觉得你们应当了解一下。第一件事发生在几个月前。有人委婉地向我打探，出现在直播里的风间少将是不是本人。第二件事发生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因为这次入侵事件，有人向我提议，中断风间少将这一次的任务。”
“诶，”白兰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道，“真是如同戏剧一样一波三折的事情。那么，您怎么想？”
“不重要。”元帅摇摇头，“那位太宰君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联盟已经失去对这个衍生世界的掌控权了。”
白兰了然。
事已至此——他猜那些人会想让这个‘失控’更猛烈一点。
因为这是最便利的，关住风间桐的方法。
想到这里，白兰有些啼笑皆非。
风间桐离开联盟大半年了。
他让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大半年，再加上太宰刻意制造出来的破绽，那些人才敢冒出头来，试探着动手。
可想而知，风间桐给他们造成的阴影究竟有多么惨痛。
但就是这样，风间桐也没能剿灭他们。
某种程度上来说，白兰和首领宰的委托出现得很不是时候。让风间桐活活把自己走到了进退维谷，需要背水一战的境地。
不对……
白兰看着面前立场不明的元帅，心想。
风间桐那个人，是永远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他总是喜欢走最曲折的那条路。只是……不这么做就活不下来而已。
——就像他对太宰的坦白一样。真心实意地觉得死在半路也不亏。
然而，这样的他却好像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稍微转变了那么一点。甚至对某人给出了郑重的承诺。
由这个改变作为起点，未来会怎么变化呢？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最后，元帅问：“白兰君。你觉得联盟怎么样呢？”
白兰眨眨眼睛，暧昧地说：“就像是美丽的花朵一样。”
元帅不知道有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那么，这里好玩吗？”
白兰看了他一会，很混不吝地低声笑了起来：“啊……原来如此。承蒙您的关照——这里当然，好玩极了。”
元帅很欣慰地道：“那就好。”
他对白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白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联盟军部高层，有一个不算特别机密的秘闻。
和大家印象中的不同。哪怕是联盟，对极度危险的异能力者，也是有观察的程序的。如果观察的结果是不合格，那么就会更进一步地进行限制和保护。
风间桐和他的‘神之棋盘’，曾经就在这张名单的榜首。
暗中对他进行观察的人，亲手在报告上写下‘合格’的人，批准他加入军部的人……以及，在某个宣誓仪式之后，一锤定音的人。
就是当今联盟的元帅。
直到现在白兰也无法确定，元帅的立场是什么，风间桐到底有没有和他的老师私下交流过。
还是说，这对师生纯粹是在凭借默契行动呢……-
横滨。
某个黑暗的地下室。
从电脑里，传来了雌雄莫辨的机械音：“费奥多尔，你的推测是错误的。”
——如果风间桐或者太宰在这里，大概马上能认出来，这是来自‘世界之外’的联络。
沟通衍生世界和联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利用‘世界本源的物品’，在文野世界，也就是‘书’。
主神空间就是这么做的。在开辟衍生世界之前，都会先和世界意识取得联络。
但是，不利用本源物品，也有能够联络的方法。
这种手段的技术含量就非常高了，目前的费奥多尔是做不到的。
——除非，是世界之外的某人主动来联络他。
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质问，费奥多尔镇定自若地笑道：“但是，你们成功伤到了他，打入了星际监狱，也成功调动联盟的人，尝试暂停他的任务了吧？我的计策是有效的。”
对面沉默了：“……”
费奥多尔继续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联络我……让我猜一下，事情出了什么变故？那位太宰君做了什么？”
“……”
真是可怕。这简直就是开了天眼。
如果费奥多尔出身联盟，他们绝不会找这个人合作。但幸好，他是衍生世界的人物。
衍生世界的人物固然多智近妖，但他的过去、现在、未来、行事风格以及异能力，全部都暴露在了联盟人的眼中。所以，他是‘安全’的。
“没错。”对面的人最后还是承认了，“那个人——锁定了这个衍生世界。”
随着这句话，费奥多尔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也不禁坐直了：“果然，‘书’在他那里……到底是怎么绕开那位首领，做到这一点的呢……”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不过是一个能修改衍生世界的道具而已。等你见识到了更大的世界，就不会对那个东西有多少执念了。”
“也是呢。”费奥多尔眼中闪过一道暗色的光芒，他已经猜到，这些人想让他做什么了。
无非就是——尽可能地把风间桐关在这里。
“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们。会提出这种要求，也就说明，太宰君锁定了衍生世界之后，你们就无法干涉这里了吧——那么，在此之前，你们这么尝试过吗？”
费奥多尔用蛊惑人心的语气道：“联盟没办法解除这个锁定的原因，说不定不是因为太宰君技术水平有多么高超，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而已。”
对面了然：“你又要提所谓‘世界升格’的事情吗？我已经说过了，那是不可能的。”
费奥多尔耸耸肩：“就当是老鼠的某种感觉吧。某种……世界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的……感觉。既然我们正在合作，互通信息也是有必要的举措——能告诉我你们这么判断的理由吗？”
对面不耐烦道：“因为那是风间桐。联盟最年轻的少将。如果他要实验所谓的‘世界升格’，只需要向军部报告，然后奉命做这件事就好了。”
费奥多尔惊奇道：“这种事，他报告了就能去做吗？”
“他报告了就能去做。你以为他的年纪和军衔意味着什么？而且，在那个异空间里，我们的人重伤了他——如果如你所说，那么我们甚至能够在那里解决掉最大的麻烦——这不符合逻辑。”
费奥多尔真诚地问：“在你们看来，风间少将的做事风格很符合逻辑吗？”
对面：“……”
像是被捅了一刀。
费奥多尔：“听起来，那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呢。那么，他为什么会离开联盟这么长时间呢？”
“……你在套我的话。”
“抱歉，”费奥多尔没什么诚意地一摊手，“面对那种敌人，我也有点紧张。”
对面哼笑了一声，在这里找回了点场子，意味深长地说：
“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他自身没什么弱点，我们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点办法，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了。”
比如说……好不容易革命成功，莫名其妙又内乱了一次的BOBR57行星。
在那之后，风间桐就当机立断地暂停了文明开拓的计划。
在之后，就是他‘心血来潮’地被白兰怂恿着参与主神空间的计划，以及后面的一系列故事了。
“原来如此。”费奥多尔笑道，“这么看来，他的弱点还是很明显的——但是，你们怎么确定，他做出暂避风头的姿态，不是为了把你们引出来？”
对面沉默了。
费奥多尔‘恍然大悟’地扎心道：“啊，你们就是在担心这一点。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们什么都没做——直到太宰君动手，你们才敢确定他暂时不能离开这个衍生世界了？”
“……这是必要的谨慎。”良久，对面干巴巴地说，“尽管我也觉得目前的状况像个冷笑话……风间桐居然会被什么人关住，早知道他喜欢这样的……呃呃……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尽一切可能把他留在这个世界。”
费奥多尔：“……”
对面继续道：“必要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和那位太宰君合作。如果他真的打算用药，我们这边也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费奥多尔：“……”
他觉得太宰治不是智障。
费奥多尔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了起来：“那么，我能获得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
费奥多尔：“如果我说，我想加入你们呢？”
对面安静了一会——被恶心到了：“我现在有一种被毒蛇舔了一口的感觉，费奥多尔君。你和我都清楚，我们不是一路人。”
致力于消灭异能力的人；还有异能者至上主义者。
他们是因为共同的敌人而暂时开始合作的——比如说联盟，比如说风间桐。
“好吧，”费奥多尔见好就收，“那么，我要衍生世界相关的‘知识’。”
“你很贪婪。”
“只有这样，才有资格作为你们的合作者，不是吗？”
“……”
对面没有回应。
电脑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里面已经多了很多资料。
费奥多尔粗略翻了翻，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秘表情。
看来他们真的很忌惮风间桐。
——就是不知道那位将军，有没有把他们当成一盘菜了。
费奥多尔倾向于没有。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风间桐愿意耗费联盟时间的一整年待在这个世界，一定有别的原因。和整个局势息息相关的原因。
“好了……”他轻声道，“要从哪里开始呢？”-
风间桐很少有这种体验。
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直到现在，太宰还握着他的手，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
风间桐查看完联盟给他的资料，麻木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事……”
太宰双腿交叠，姿态舒展又优雅：“BOSS，昨晚的横滨风平浪静。”
风间桐：“……”
是啊，横滨的反面大概是联盟。
再怎么说，风间少将被病娇囚禁在衍生世界，这种标题还是太超过了。
主神空间的人还在小心翼翼地问他：‘少将。现在我们有两种处理方式。第一种，我们尝试直接摧毁这个衍生世界，但锁定的事情闻所未闻，不知道会不会对您造成影响，而且……比较有争议。’
风间桐：“……”
‘第二种，您尝试让太宰君解开锁定，有话好好说……联盟毫无疑问是友善的，也没有丝毫阻碍二位的打算……’
太宰微笑着加入了他们的对话：‘没关系哦。你们可以尝试摧毁这个世界——不会对桐有影响的。’
‘……’
他越是这么说，主神空间的人就越是冷汗直冒。
太宰治——谁不知道呢？知名殉情爱好者。虽然少将养的这一只看上去正常了很多，但事实证明，只有看上去。
万一他觉得世界毁灭，和少将殉情也不错怎么办？
没有任何人会拿风间桐的安危冒险。
事情变成这样，大家都很窒息。
白兰看了一眼痛苦面具的同僚，懒洋洋道：“说句话吧，少将。大家都在等您的指示呢。”
风间桐头痛欲裂地揉了揉眉心，在脑子里捋了捋现在的情况。
首先，是他、白兰、首领宰在研究的世界升格技术。
这个技术有可能会打破目前联盟与其他文明的格局，出于某些原因，风间桐暂时选择了秘密实验。但随着这里越来越向现实世界转变，隐瞒这件事会变得非常困难。
其次，是风间桐在联盟的敌人。
这也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这帮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威力是翻倍的。出于各种原因，他们不先动手，风间桐就干不掉他们。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牺牲，风间桐来这里研究世界升格的时候，顺便把自己也摆在了棋盘上，引诱对方动手。
没想到那些人谨慎得后知后觉，他任务都快结束了，才发现这是个机会，开始上蹿下跳。他们这种心态被费奥多尔所利用，估计要成为送人送情报的工具。
最后，太宰看穿了以上的一切，稳准狠地在这局棋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小鬼认下了‘封锁衍生世界’这口黑锅，并把这件事归结于自己想要留下风间桐。白兰那边压力一轻。与此同时，联盟的敌人也终于确定风间桐离开不了这个衍生世界，谨慎地开始活动了起来。
那帮二货敌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操纵舆论。把风间桐被太宰关在衍生世界这件事，巧妙地加以语言修饰，变成了风间少将在任务中惹上情债，难以脱身。
同样的事情，后者就是比前者看起来轻松、愉快。
此时，所有人都高兴的局面诞生了——除了联盟。
风间桐成功隐瞒了世界升格的事情，并且引出了敌人；敌人沾沾自喜于自己困住了风间桐；费奥多尔拿到了他想要的情报；太宰出了一口恶气，获得了主动权，加入了棋局。
真是太棒了——这报仇真是太精准了——可是，他的名声呢？
风间桐头晕眼花，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太宰果然还是在报复他。
“怎么了？将军。”太宰握着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能死在您的手里，我会很高兴哦。”
清晨的阳光下，他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弹幕缓缓飘过，给了风间桐最后一击：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一切——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就算这位美人刚刚才把少将关在了衍生世界里，也实在是很难生气……】
【对太宰来说也是这样的，为了心上人甚至冲动到和联盟对抗啊，我都看感动了】
【所以主神空间果然是反派吧】
【提出那种建议，果然是反派吧……】
【各位严肃一点，这次事是真的很大啊！！】
【我知道。但每一次想到那个标题……那个‘情债’什么的……就很想笑，一想笑就严肃不起来了】
风间桐：“……”
他痛苦地捂住心口。
下一刻，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那是太宰无法入侵的加密私聊频道。
军部的信息，来自他的部下。
‘将军，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我们听从您的命令。’
‘……’风间桐看了一眼满屏真情实感的祥和，诚恳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使用水军的……还是说一不小心把真心话打上去了？’
部下很诡异地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坚定的语气道：‘那不重要。任何人对您的威胁，都是对军部的挑衅。’
‘……所以果然是真心话吗……看我笑话很起劲嘛。’风间桐无奈道，‘好了，让他们收手。’
对面什么也没问：‘是。’
顿了一会，对面道：“元帅让我转达您，您的假期还剩不到三个月。”
换算成衍生世界这边的时间，也就是两年多一点。
不过——他这也算放假吗？
风间桐：‘……好。’
他关闭私聊频道，抬起头来，看见了太宰恶魔般微笑着的脸：“决定了吗？”
风间桐：“……”
眼前又开始发黑了。
他能怎么办呢？太宰是为了配合他。
这小鬼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被怎么样，才往死里搞事的。
……现在，比起处理他，风间桐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假如你是在问‘那件事’的话。放心吧，我没事。”太宰说，“各种意义上的。”
“……”
风间桐想问的，当然是‘书’的问题。
太宰接触到了‘书’。
从IF线的首领宰的精神状况来看，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大概率是获得了无法承受的，平行世界的记忆。
风间桐一直没有过于怀疑的原因是，太宰至今为止，只出现了一个晚上的‘异常’，其他时候表现得都非常若无其事。
任他演技再精湛，他也是无法完全骗过风间桐的。所以，太宰应该没有遇到到和首领宰相同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他是在对涩泽龙彦作战，这个世界发生‘质变’的那个晚上，获得了‘书’。一些非常复杂的，世界的因果，最后阴差阳错地保护了太宰。
风间桐松了口气，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太宰是怎么获得‘书’的了。
通过日政。
最近一年，组织对日政方面的谈判，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的原因，都是由太宰进行的。
——最迟风间桐进行封印的时候，‘书’就已经不是原来的‘书’了。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很多原本无法理解的事情，真相也浮出了水面。
无论是宣传官被针对的原因。还是太宰在和日政方的大小姐谈判时录音的原因。
明面上，宣传官是因为给了风间桐礼花枪而被针对的。那个录音，则是太宰为了自证清白的手段。
两件事都扯上了太宰对他的‘喜欢’，这是为了避免风间桐去深思其中的违和感，为了在风间桐的思维中，人为地创造一片死角。
……风间桐曾经说过，太宰抛出自己的‘喜欢’，是为了掩饰真正想做的事情。
即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还是完完全全被地骗到了。
所以，太宰至今为止所做的，真的只有这点东西吗？
“……桐？”太宰轻声道。
风间桐叹了口气，像是被打败似的说：“……如你所愿。我选方案二。”
第93章
痛苦地接下了太宰给他的剧本之后, 当风间桐想要稍微遏制一下某个离谱的传言时——他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盟友。
三个小时之后，风间桐坐在首领办公室, 已经能够熟练地无视掉弹幕的精神攻击了。
“嗯，是的。”隽美的青年放下酒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我是自愿消耗掉自己积攒的所有年假，在这个衍生世界陪小鬼玩的。”
弹幕笑得很猖狂，仿若群魔乱舞。
“这有什么问题吗？”风间桐平静道，“如果在联盟，我的假期只有不到三个月。但放在衍生世界就是足足两年。从对时间的感知上来看，应该是我赚了才对。”
【……好优美的精神状态, 少将您真的还好吗？】
风间桐：“我很好。”
话音刚落, 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打滚的太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风间桐：“……”
一个疑似主神空间技术人员的弹幕幽幽飘过：
【很高兴嘛，太宰君——很高兴的话, 要不稍微暂停一下对主神空间的攻击吧？】
太宰懒洋洋道：“不要。”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请问楼上介意回答一下吗？是我们主神空间太菜了, 还是太宰君太强了,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打不过一个人？】
【您的问题相当尖锐, 为了维护主神空间的声誉，我还是要澄清一下：是这样的，太宰君干预的，是主神空间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而主神空间对此世的控制, 很大程度上需要通过‘书’……】
【……即使如此，打赢主神空间还是很困难的事吧？】
【是的。我们也在为这件事困惑。有关太宰君为什么会懂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
弹幕聊到这里，暧昧地停住了。
来自世界之外的注视, 纷纷聚集到了一个人身上。
风间桐没绷住：“……我吗？”
【……应该吧】
【怎么想都只有少将能做到这一点】
【这么说来，主神空间其实是输给了少将的弟子，而且这位弟子还叫太宰治——这就合理了】
风间桐：“等一下，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不被允许使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技术——”
【谁知道呢？太宰也不是第一次融会贯通，然后青出于蓝了】
【有了基础的条件，太宰能做到这种事，我居然也觉得很合理……】
【这就叫，自作自受吧】
风间桐：“…………”
太宰已经笑到了地上，正在像柔软的猫猫虫一样蛄蛹着。
实际上——这里面太宰做的事情并不多。他再聪慧，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月的自学中超越联盟百年的积累。
他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真正难住了联盟的，是世界升格的技术，以及白兰的策应。
但是，这个粗糙的计策却出乎预料地成功。
——因为他是太宰治。
太宰治做到什么都是合理的。
作为‘衍生世界人物’的好处在于，如果你原本就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经常超出常理的角色，那么联盟人对你的第一印象就固定在了那里。
不管你现在有没有达到理论上的完全体，一切都可以使用‘世界线变动’来解释。
原来如此。太宰想：这就是联盟啊。
看起来，就是远离了纷争了很久的样子。
肆意的笑容背后，少年的眼睛冷静得不可思议。仿佛透过了灿烂盛大的表象，看见了摇摇欲坠的某些东西。
这些东西一定在很多年前，就落入了风间桐眼里。
他打算怎么做呢？
风间桐原地静坐了一会，这一次，他选择无视掉了弹幕。
“……”太宰又笑了起来，拖长了声音，“这么欺负少将真的好吗？你们看起来更像是我这边的诶。”
弹幕顿了一下：
【说话了……超自然地对我们说话了——这到底是谁的直播间……】
【……说实话，是不太好，但是根本忍不住（诚恳）】
太宰好奇道：“因为桐特别好说话吗？”
【是的，因为少将又好看又好说话（诚恳）】
太宰大致上理解了，不满道：“这是什么恃宠而骄的说辞——”
【最恃宠而骄的家伙在说些什么呢？你比较喜欢我们批斗你吗？】
“不是吗？”太宰眨了眨眼睛，“我其实是做了超过分的事情吧？”
弹幕纷纷：
【你原来有这个自觉吗？】
【所以，你现在感受到我们的热情和友好了吧？快点解开锁定啊，你不想来将军的家乡看一眼吗？】
“才不要。”太宰若有所思地拒绝道，“有打算毁掉这个世界的家伙，在说什么和平友好呢。”
【那是因为——】
“因为这是‘未完成的世界’，不受到保护吗？”太宰一针见血道，“创世和灭世……我说你们啊，不会自比为神明吧？”
【……】
太宰用一句话沉默了弹幕。
风间桐装死不下去了：“……太宰。”
“嘛，无论如何，你们要毁掉这个世界也就是翻翻手掌这么简单的事情吧。”太宰站起来，走到风间桐面前，弯下腰，“我只不过在做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反抗而已——就像是小说故事里的人物反抗作者一样可笑。”
这是太宰认真起来会有的，轻柔好听的语气。一时之间，哪怕是风间桐也没能分出来，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述说自己的真心。
鸢眸的少年看着风间桐那双美丽的眼睛，笑道：
“我不会把这个世界的未来交给别人，哪怕对方再宣传自己是友好的也不行。所以，我要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主神空间里，‘摧毁衍生世界’的选项被我篡改了。现在，它和‘下放愿力’的选项混在了一起。利用‘书’的能力，能让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可以说选到哪个完全是随机的。”
风间桐瞳孔一缩：“……”
“我是知道的哦，所谓‘愿力’，就是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能够帮助世界形成的东西。”太宰治一字一顿道：“也就是说，如果你们打算摧毁这里，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反而会帮助这个世界变成‘完整的世界’。”
弹幕停滞了片刻，不用想也知道，主神空间应该又人仰马翻了。
“别担心，”太宰气定神闲地道，“用我的一切作为担保，就算选到‘摧毁衍生世界’，桐也不会有事的。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摁下按钮哦。”
风间桐：“…………”
军部：【抱歉少将，他说的是真的】
风间桐麻木地回复：‘我要你们有什么用呢？’
这一手显然把所有人给整不会了。完全是太宰的自作主张。
风间桐略一思忖，就知道他是为了堵上剧本的最后一丝漏洞——为了避免风间桐的敌人为了刺杀他，再次入侵主神空间，不管不顾地试一试摧毁衍生世界会发生什么。
现在太宰横插了一杠，那么对于那帮敌人来说，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把立刻把风间桐放出来，显然不如把他关在衍生世界安全。
而对于军部来说，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衍生世界毁灭，有可能危及到风间桐，他们仍然是不敢赌的——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根本不敢信太宰治的担保。而下放愿力，更是把主动权全部拱手让给了太宰。
太宰握住他的手，虔诚地凑近了一点：“好了，在迎接命运的宣判之前，桐，你愿意给我一个吻吗？如果我赌输了的话，说不定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病娇，太可怕了……】
【特别是深爱着你的控制狂病娇】
“……”
会不会和太宰告别，暂时还是个未知数。
反正风间桐已经和自己的名声告别了。
他看着太宰，逐渐放大的脸，突然有点怀疑——
这家伙，不会其实玩得很开心吧？？
最后一刻，风间桐捂住了他的脸。
“……”太宰用睫毛柔软地刷了刷他的手心，“不行吗？”
“好了。”风间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无奈道，“大家都怕了你了——可以了吗？”
太宰治闷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我是个控制狂，这还真是抱歉——我想要桐安全地、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为了这件目的，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哦。”
“……”
“再警惕我一点吧。”太宰的声音轻得似真似幻，手上力道猛地加重，“这样轻易地被我碰到、被我剥夺异能可不行。和我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毫无防备的吃下经过我的手的食物——你的破绽，真是多到数也数不清呢。要用到的时候，我可不会手软的。”
风间桐：“……”
这小鬼——真假参半的，是在暗示什么呢？
但，就算是在剧本里，风间桐也不喜欢他把自己说成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家伙。
“……别太得意了。”风间桐有点警告意味地说，“你现在做到的一切，都依赖‘书’吧？反过来说，如果我把‘书’从你身上夺走的话，你的反抗就宣告失败，不得不随波逐流地把一切交给‘命运’了吧？”
【对哦！！还可以抢夺‘书’！！】
【完全被太宰的气势压过去了，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家的脑袋都好像锈住了一样……】
“诶？！”太宰非常惊喜地叫了起来，“这也就是说，桐要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把我的全身搜一遍吗？为了找到‘书’。”
风间桐：“……？？？”
他到底喂错了什么东西……
【艹，不愧是你，太宰治……】
“我完全不介意哦。来搜吧，桐。”
太宰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感受到透过西装布料的体温时，风间桐像是炸了毛一样，身体猛地一僵。
“怎么了吗？”太宰治轻笑着逼了过来，“这样可不行哦，稍微碰一下就受不了了的话，是找不到‘书’的。”
“……”风间桐看起来非常想动手。
如果这样做的人不是太宰的话，一定已经因为轻浮的举动挨揍了。就算是太宰，起码也应该被甩出去。
但太宰卡的位置十分精准……这个位置，如果风间桐不想把他的胳膊拧骨折的话，是不可能把他甩出去的。
这个小技巧，是风间桐手把手教他的体术，被太宰用回了自己身上。
风间桐：“……”
混蛋。
更让他吐血的事下一秒就来了——这个时候，弹幕突然消失了。
——太宰早就黑入了这个直播间，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件事，并且比他更先反应过来。
“哎呀。”鸢眸的少年纯良地眨了眨眼睛，无辜道，“玩得有点过了头——那边自动开启隐私模式了。”
风间桐：“………………”
第94章
所谓隐私模式——是直播间在主播进行不太能播的事情时, 自动打开的模式。
注：常见于攻略线。
风间桐麻木地看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整齐的衣冠，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场景有什么值得屏蔽的地方。
太宰兴致勃勃道：“虽然有关这部分的解析还没完成——但如果要我设置隐私模式的触发条件，我会综合考虑主播的情绪波动和直播场景……”
他之前和风间桐靠得更近的时候, 这个模式也没有触发。
太宰眨眨眼：“所以，桐，你不会……”
说到这里，他微笑着停顿了，给后文留下了无数悬念。
——就像是直播间突然变黑的屏幕，给大家的想象空间一样大。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觉得风间桐要晕过去了。
少将大概这辈子都没面对过这种路数。
虽然长了张很惹人觊觎的脸，但由于气质原因，大部分人在他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地调整自己的用词和语调, 变得郑重起来。又因为实力原因, 剩下的少部分变态在动手之前就会被他制服。
唯独太宰，像猫玩毛线球一样, 在他的底线上来来回回地走。至今为止连几句重话都没有挨到。
所以——情况变成这样，绝对有风间桐自己纵容出来的成分。
“这真是不好意思。”鸢眸的少年低笑道, “好像很容易被误会呢——但其实这真的是正事哦。从我手里拿到‘书’, 解封这个衍生世界……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吧？就算重新开启直播间的时候, 大家看到我被搜·查·过的样子，也一定会理解的。”
风间桐：“……”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看这个样子……难道你要放水吗？桐。”太宰调度出感动的表情，“我知道了, 其实你也想永远留在我身边吧？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私奔吧。首先是对抗邪恶的联盟——”
这个时候，他感到领口一紧, 是风间桐的手。
风间桐像是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样，揪住了他的领口。
太宰眨眨眼，完全没有挣扎，而是饶有兴致道：“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终于破罐子破摔了吗？
风间桐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瞬间，他仿佛放弃了什么。
下一刻，太宰身上西装外套的扣子就一个个崩裂了。
风间桐与其说是在‘脱’他的衣服，不如说是在不管不顾地‘撕’。太宰就这样带着奇异的、纵容的笑容，站在原地任由他动作。
如果有人能看见这一幕的话，一定会惊讶于这两个人不同的气质。
如果遮住风间桐，单看太宰治的话，仿佛来到了不能播的片场，让人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非礼勿视。
但如果遮住太宰，单看风间桐——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流水线杀鱼’的手法啊。
没有一丝感情，有的只是麻木而机械的动作。
当然，或许要无视掉风间桐通红的耳朵。
因为担心自家的木头少将，而紧急解封了隐私模式的弹幕：【……】
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种景象，他们崩溃了：【少将，我们难道打扰您了吗？？？】
仿佛是自动朗读一样，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门口响了起来：
“……我打扰你们了吗？”
是兰波。
黑发的青年站在门口，一副世界观破碎到目瞪口呆的样子。
“呀，兰波先生。”太宰欢乐地朝他招手，“桐正在搜查我呢。”
风间桐一扯他的袖子，他就像黑白相间的陀螺一样转了一圈。
风间桐甚至连视线都没有移开，冷静道：“在那里等一会，兰堂。”
“……好的，BOSS。”兰波下意识道。
风间桐抖了抖那件黑色的外套，把它扔在地上——那力度就像是扒了什么人的皮一样。
兰波打了个寒战.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办公室里却并没有发生什么血腥的场面。
脱掉西服外套之后，太宰身上就只有贴身的衬衫了。这种贴身定制的衣服，如果藏着什么马上就能发现。
“没有。”风间桐丝毫不意外地判断道，“那个东西不在他身上。”
虽然本来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找到——但再怎么说这也太敷衍了。
太宰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见风间桐站了起来，动作流畅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扔到了太宰的脸上。
飞过来的外套扬起一角，露出的风间桐的脸上有一丝不太明显的羞恼。配合着逐渐漫上脸颊的红色，仿佛一张鲜明绮丽的画卷。
太宰被带着他气息的体温糊了一头一脸，暂时偃旗息鼓了。
“穿上。”
风间桐生硬地说。
兰波下意识地撑开门，风间桐头也不回，身穿着单薄的衬衣，大步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被丢在后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非常自然地跟了上去。
太宰把风间桐丢过来的外衣，像是披风一样披在身上，脚步欢快至极。
兰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居然能把风间先生惹生气，你做什么了？”
太宰居然还思考了一下，可可爱爱道：“你问的是哪件事呢？”
兰波震惊了：“……这种事还能有很多件吗？”
逼得风间桐当场撕人衣服——简直难以想象。
太宰满不在乎道：“能啊，魏尔伦不是也在你手下活了下来吗？”
“……”无辜的兰波惨遭波及，像是被人喂了哑药一样，瞬间安静了。
太宰恶劣地笑了起来，又去撩拨主神空间：【呐，你们的‘隐私模式’，居然还能主动解除的吗？噫，真可怕~】
刚刚开始就没敢说话的弹幕：【……你在暗示什么？】
太宰：【我什么都没暗示哦】
于是主神空间也疯了：【住脑，给我住脑！！！如果不是你这种情况——我们主动解开隐私模式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太宰完全没有回复他们的意思，只是非常自然地地走进会议室，坐在了离风间桐最近的位置上。
他坐下的时候，风间桐有很明显的深呼吸的动作。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会议是为了兰波和魏尔伦开的。
无论‘世界之外’究竟有多么鸡飞狗跳，在这仍然在继续前行的世界线里，他们还是需要首先处理好魏尔伦战的首尾。
“所以说，BOSS，您果然早就知道我们的来历了。”
风间桐点点头：“……抱歉。因为不确定你找回记忆之后的态度，当时特意把你调走了。”
兰波摇摇头，他非常清楚自己和魏尔伦的破坏力，认为风间桐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
刚刚找回记忆的不稳定的他，和他充满了误会的魏尔伦，作为关键引子的中也——这三者措不及防碰撞在一起，就连兰波自己都无法想象会造成多么巨大的爆炸。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风间桐道，“……中也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而魏尔伦恐怕也是。”
这一次的作战，中也没有使用‘污浊’。因此，能够从过去的记录中判断出来，他是否有被抹消过记忆。
只有拥有过去的人类，才需要抹去记忆。
现在，旗会和中也恐怕就在调查这件事。但风间桐已经知道了结果。
兰波瞳孔一缩：“……你为什么能肯定这一点？”
风间桐问：“你是知道的吧？那些研究者所记录的，魏尔伦的人格代码有多少行。”
“……两千三百八十三行。”兰波立刻回答了出来。
魏尔伦从未从这个记录中走出来。
一个不被神明祝福而降生的，从研究人员随手打下的代码中诞生的，怪物。莫名其妙得来的，毫无意义的生命。孤独感从很久之前开始就萦绕着他。
风间桐笑了：“所以，他一定是人类。”
……人格代码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呢？
只需要看‘人类’有多么复杂就足够了。
举个例子来说——在津轻的时候，风间桐曾经用人格代码治疗过一个拥有智力障碍的乞儿。那孩子的名字叫树下，有个弟弟叫田野。因为被卷入津轻的人体实验中，命悬一线。
联盟特有的，治疗智力障碍的代码，能够自动修补患者残缺的部分，算是最简单的人格代码之一。
那个代码三万六千一百零七行。
看到那个研究所的记录之后，风间桐终于能够确定，这个时代没有真正‘人造人’的技术，但却已经开始了‘人格代码’的研究。
在津轻的时候，他恐怕是无意间像是给梦野久作制作抑制装置一样，打了个规则的擦边球，才能够使用这个代码吧。
风间桐拿出了一个储存装置，放在了桌子上，推给了兰波。
——那是记录着治疗智力障碍的代码的东西。
“如果他质疑的话，就把这个东西拿给他吧。告诉他——两千多行代码，比公司官网的程序还要短——要创造一个‘人类’的话，得在这个的基础上，再加上个十几万行吧。”
兰波：“……”
太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风间桐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目光，继续道：“但其实，无论魏尔伦和中也是怎么诞生的，他们也早就已经是人类了。”
兰波紧紧抓住了那个储存装置，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这看起来，就像是您见过真正的‘人造人’一样……”
风间桐：“嗯，我见过。”
——多年前，军部的秘密行动。为了捣毁出现在联盟的人体实/验行为。
他第一次尝试利用异能进行宇宙跃迁，为了赶在那些人销毁证据之前，把实验体们救出来。
他差点弄死自己，然后成功了。
“风间先生！”医院里，在营养液里泡成了少年，但心智如同孩子的人造人兴奋地对他挥着手，“我看懂您上次给我的书了！”
“……”风间桐完全不懂得如何和孩子交流，于是选择给他换了一本新的书。
“他们说我可以去上学。”那个人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告诉他，“我想去温斯顿学院，您觉得可以吗？”
“……”少年的风间桐思考着遥远的各种问题，对未来一点都不期待。
他随口道：“可以吧，那里没什么门槛。”
少年咋舌：“风间先生——唉……算了。总而言之，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怒海苍龙，怎么样？”
风间桐难得愣住了：“……什么？”
病房里，同僚和病人全笑了。
同僚拍了拍风间桐的肩膀，对名为‘怒海苍龙’的少年竖起大拇指：“没错。没错，就是要这么离谱，这小子才会抬头多看别人一眼。”
少年兴高采烈：“那我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
风间桐：“…………”
说真的，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制造出……呃，怒海苍龙的家伙还有残部，那些人可是麻烦得要死，躲在联盟里抓都不好抓。文明开拓前线那边的布局也不能再拖了。
但，风间桐却被轻轻地触动了一点。
能为自己取到一个喜欢的名字，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是人类的证明。
几个月后，风间桐把花放在少年墓碑前的时候，认为自己是前来吊唁的友人。
给自己取名叫做‘怒海苍龙’的少年，就算他的创造者只想把他当作武器，从创造的最初就决定他的寿命只有短短一年。
那孩子也是作为人类而存在的——说不定比当时的风间桐更像人类一点。
对于更幸运一点的魏尔伦和中也来说，应当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太宰非常迅速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风间桐回过了神，有点恍然地看向对方。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一切上面。
第95章
兰波摩挲着储存装置, 沉默了很久。
为魏尔伦迷茫的过去，为风间桐的回答，也为自己一片迷雾的感情。
“接下来,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兰波：“我想……和他好好谈一次。”
无需多言，每个人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魏尔伦此时就躺在医院里。
森鸥外笑道：“谈话的时候，为了避免一些小小的意外，需要为你们清场吗？毕竟魏尔伦先生给我们的那张卡，余额已经在之前的善后中清零了呢。”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他们昨晚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一样。
风间桐：“……”
他想了想在魏尔伦战中唯一受到伤害的东西——那片荒废的树林，还是没拆自家干部的台。
于是，能把横滨翻修一次的巨额存款，就在这么一句话里灰飞烟灭, 考虑到里面的数字——魏尔伦疑似要一夜返贫。
“清场就不必了, 我会在亚空间和保尔进行这场谈话。”兰波完全没有反驳，只是心事重重地递过来一张熟悉的卡, 显然也不是个对钱有数的主：“以及——赔偿费如果不够的话，用这个垫付就好了。BOSS是知道我的密码的。”
这就有点惨了。
风间桐不忍直视道：“……别这样, 兰堂, 我们还没到要收回你的工资卡的地步……”
太宰悠游自在地坐在一边, 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
作为首领和前干部，无论怎么说都是非常微妙的关系。但风间桐和兰波话语间的称呼都非常混乱随意。
兰波有时称风间桐为‘风间先生’，有时仍然叫‘BOSS’。如果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他还是叫‘BOSS’的时候比较多。
风间桐即使表明自己知道了兰波的身份，却仍然用以前的名字称呼他。
更重要的是——干部会议开始的时候, 兰波非常自然地坐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语言和行动会反映人心的距离。
兰波解释道：“不用担心。我回了一趟法国，解冻了之前的存款。手续的问题比较麻烦, 所以拖了一段时间。总而言之，我现在手头资金很充足。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打算……在横滨定居一段时间，和保尔一起，可以吗？”
“哦？”森鸥外眼中精光一闪，“欧洲的异能谍报组织竟然会允许你离开。”
“战争已经结束了。”兰波平静地说，“我仍然深爱着我的国家，但接下来的事情我无心参与……只想回到这里，尽可能地弥补自己曾经忽视的一切。”
“……”
原来如此。这大概就是他们在和魏尔伦战斗过后，欧洲那边至今还没有任何行动的原因。
曾经，兰波加入异能谍报组织，是因为他想要为和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现在他想离开，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就像是曾经脱离组织，变为了‘暗杀王’的魏尔伦一样。
所谓‘超越者’，就是这样超规格的存在。
而现在，如果欧洲那边消息比较灵通的话，他们会知道，包括昏迷不醒的魏尔伦在内，这里有着三位超越者……
那还需要做什么呢？喊话兰波，让他把‘暗杀王’交出去吗？
……笑一下算了。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如果他们想要留下，恐怕必须要有人要在日政那边做出担保。
但这也不是问题。
风间桐点点头，温和道：“那么——欢迎回来，兰堂。”
今天横滨的阳光非常明媚。
兰波看着在座的熟悉的每一个人，笑道：“……嗯，我回来了。”-
不久之后，白色的病房里，俊美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他又一次看见了，自己曾经以为是梦境的那个人。
金色的亚空间包围了病房，也不知道那场谈话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当中也再一次见到魏尔伦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那场集会里，旗会拿出了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中也小时候的照片——那是橘发的少年拥有着过去，是一个人类的证明。
魏尔伦像是一只警惕的大猫一样，也凑了过来，遭遇旗会的围攻×1。他顶着围攻，盯了照片很久。
离开那里之后，身无分文的他接受了风间桐的委托，成为了组织的体术教官。
很有钱的兰波：“……”
太宰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兰波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在笑什么呢？太宰君，难道你就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最近，风间桐可不怎么和太宰说话。甚至只要太宰靠近他超过了安全距离，他就会主动躲开——一副很害怕再次触发‘隐私模式’的样子。
——伟大的联盟科技赤裸裸地揭露了风间桐自己都还不明白的感情，让他陷入了无所适从的应激状态。
太宰卡着限度捉弄了他几次，很快，就连‘世界之外’的力量都对此感到麻木了。
他们能怎么办呢？
无论他们对此有什么意见，少将让他们收手，他们就得收手。
再加上各方力量的推动——以太宰那天的话为出发点，有人跑出来号召‘放下自身的傲慢’之后，舆论风向突然变得从未如此尊重‘未完成的衍生世界’。
大家认为，根据联盟的精神，应当徐徐图之，给太宰了解联盟、相信联盟的时间。
因此……至少在风间桐还剩那不到三个月的假期结束之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最近联盟的高层相当热闹，聚光灯下的风间桐像台风眼——只有他那里是平静的，周围都在刮十二级大风。
单纯的人忙着开赌着二位未来的感情走向、以及主神空间未来的规则会不会发生变化——不单纯的人心里都有一些猜测。
在这种微妙的情况下，直播间的讨论氛围反而渐渐恢复了原状。只是现在风间桐但凡选择切镜，太宰都会知道了。
可惜，自从那天之后，风间桐一次都没有那样做过——就好像连镜头都不想离太宰太近似的。
太宰满不在乎道：“无论怎么样，桐晚上都会回家的——魏尔伦宁愿睡桥洞也不会这样做吧？”
兰波：“…………”
就这样轻易地中了一箭。
按照常理来说——被背叛的人是兰波，应当怀有怨愤的人也应该是兰波才对……但兰波的心中，并没有对魏尔伦的恨。
于是，躲起来的人反而变成了魏尔伦。
“他无法面对你。”太宰一针见血道，“怀有愧疚的人，能够面对仇恨，但却不能面对心无杂念的关怀。这样下去，你们的关系永远不会缓和。”
兰波沉默了一下。
和所有人一样，他绝对相信太宰对人心的判断。
但他就是无法憎恨魏尔伦。
也不为什么。
只是……一想到对方在无人祝福的孤独感中挣扎了这么多年，就感觉到难过而已。
——因为，他没能把自己对此的那份喜悦，传达过去。
太宰：“需要我帮忙吗？”
“……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热心的人。”兰波收拾好回忆，有些意外道，“还是让我先听听你要求的回报吧。”
果然，太宰道：“我要你在合适的时机，帮我做一件事。”
兰波诧异道：“……只是这样？”
太宰短促地笑了一下：“那件事很简单，但会带来很多麻烦——哪怕是以你的实力。”
兰波想了想，果断道：“……成交。”
于是，诧异的人变成了太宰。
他还以为，兰波至少会要求他保证，不会对风间桐不利呢。
这个发现莫名其妙地让他心情变差了一点。
兰波失笑：“……太宰君，我不认为那种事有特别去确认的必要。”
他认识风间桐和太宰很多年了，无比清楚这两个人的特殊关系。在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后，他看得就更清楚了。
说句不好听的——无论太宰做了多么混账的事情，风间桐还能打死他不成？
精通人心的太宰一定知道这一点。
但他却规规矩矩地守着某条线，把一切停留在了恶劣又暧昧的逗弄上，就像是在戳实心的木头。
这简直正人君子得不像是太宰了。
太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兰波好奇地问，“指望BOSS自己想通吗？”
已经不能够说是守株待兔了。
简直就像是砍柴的人守在树下，等着树自己倒下来的程度。
太宰干巴巴道：“真是过分的语气——不可以吗？”
兰波：“……”
就算是他，也哑口无言了起来。
太宰好像说完就后悔了，他摆摆手：“嘛，就这样吧。我走了。”
说完，他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像猫一样溜走了。
兰波：“……”
真的假的啊？-
晚上，太宰果然在家等到了他的实心木头。
美丽的木头脸色看上去郁郁葱葱的，问：“兰堂和魏尔伦打起来了，你做了什么？”
真的，在大街上打起来了。
而且是肉搏战。两位风度翩翩的男青年顶着其他人的偷拍，已经没有了丝毫形象可言，疑似在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在意的人了。
太宰乖巧一笑：“你猜？”
风间桐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连被背刺都能轻易原谅对方的兰堂，以及像飞机耳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躲着兰堂走的魏尔伦，这两个人能因为什么而打起来。
……该说，真不愧是太宰吗，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人对他感到敬佩——魏尔伦和兰堂之间，或许就差这一场痛痛快快的战斗。
他思考得太久，原本在房间另一头的太宰已经猫一样蹭了过来。
“再想一想，”鸢色的眼睛弯了弯，太宰用充满了蛊惑的语气道，“你会因为什么事而对我动手呢？”
风间桐的脑子一片空白：“……”
太宰：“我真的亲下去的话，你会动手吗？”
风间桐捂住他的嘴，把他推远了一点。但心里知道——答案恐怕是‘不会’。
为什么不会，他暂时没能想明白。
太宰带着笑意的声音痒痒地在他指缝间传来：“——我做更过分的事呢？”
“……”风间桐被他玩了这么多次，倒也不是真的毫无长进。顿时没好气地反驳道，“这种假设可没有意义——据我所知，魏尔伦今天下午找到兰堂的时候，并没有先凑过去耍流氓——你撺掇他们中的谁去做这种事了吗？”
太宰十分大方地说：“哦，他们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打起来的。我只是想调戏你而已。”
风间桐：“…………”
这个瞬间，弹幕全部消失了。
他听见太宰惊喜的叫声：“哎呀，隐私模式又启动了。桐，你难道——”
风间桐七窍生烟地把他剩下的话捂了回去。
太宰眨眨眼睛，往他掌心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换成用目光骚扰他了。
风间桐真是败给他了。
他有心想做点什么——比如让太宰别这么嚣张的事情。但无敌的少将就保持这个姿势，上下打量了太宰好几圈，也没想出来自己能怎么办。
……反正太宰也没有真的亲他。
风间桐放弃挣扎，松开手，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的语气问：“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太宰：“……”
连问好几次，看来是真的挺想知道答案的。
真是麻烦的直觉啊。明明镜头都没有切过去，却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太宰轻笑着对他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风间桐警惕道：“……不行。”
“什么？”太宰无辜道，“我原本只是在组织语言而已，桐误会成什么了吗？……无论是什么，被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也让我有点伤心呐——所以，你就自己猜吧。”
风间桐：“……”
他被套路得没脾气了。
第96章
大概是因为这套路实在是太拉仇恨了——第二天, 风间桐赶到训练场的时候，看到了剑拔弩张的魏尔伦和太宰。
芥川和中岛敦像两只炸毛的小动物一样，在旁边满脸戒备。
风间桐：“……”
准确地说, 是魏尔伦单方面在剑拔弩张。
太宰还有功夫悠闲自在地对他招招手：“呀，桐~”
随着这句话，魏尔伦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俊美的青年脸上还青青紫紫的，模样分外凄惨——兰波昨天完全没留手，揍得是结结实实。
风间桐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发怒的野兽。
“……发生了什么？”
太宰和魏尔伦起冲突，有能力调解的人实在不多。因此，风间桐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魏尔伦看起来很有话想说，但在他开口之前, 太宰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劝你想好了再开口。”
不仅仅是太宰, 旁边的芥川和中岛敦也是满脸戒备，一副硝烟味很浓的样子。
这个氛围, 在组织内部实在是很少见。
风间桐格外多看了两眼芥川和中岛敦，这两个孩子最近参与了不少战斗, 即使面对魏尔伦也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压倒, 成长了很多。
魏尔伦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似乎把他本来想说的话吞了下去，转而淡淡道：“没什么。”
“……”
风间桐察觉到了魏尔伦对他的回避之意，稍微挑了挑眉：“状态不好的话，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吧。”
不仅是魏尔伦，作为学生的芥川和中岛敦看起来也不在状态……太宰的表面功夫总是无可挑剔, 但风间桐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也算不上美妙。
很有意思。
这个训练场发生了什么。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对风间桐开口。
“魏尔伦说了我什么？”离开训练场之后，风间桐冷不丁地问。
太宰的脚步顿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奈道：“……这里的敏锐程度分一点给别的地方多好。”
风间桐不置可否：“这只是推理而已。”
他现在甚至有点猜到了，魏尔伦昨天究竟说了些什么，才招来了兰波的一顿痛打。
风间桐用惊奇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宰。
太宰莫名其妙地蔫吧了一点，嘟哝道：“是啦、是啦。你猜得没错——那个毫无情商的家伙被逼急了之后，真是什么都能说得出口，我看你来得再晚一点，其他人都要动手了呐。”
芥川和敦的异能都在蠢蠢欲动了——后者还好，毕竟敦一直很尊敬风间桐，芥川就有点让人意外了。
风间桐犹疑道：“我不是很愿意往这样想——但是太宰，你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吗？”
太宰：“……”
鸢眸的少年的视线飘忽了一瞬间，毛茸茸的脑袋很忙地左顾右盼了起来：“好奇怪，刚才有哪块木头说话了吗？”
风间桐：“……你对魏尔伦做了些什么？”
太宰治：“啊，木头竟然长了腿，还会跟着我走诶——难道是比较喜欢被种在家里吗？”
风间桐：“……”
风间桐喃喃道：“兰堂竟然会找你调解他和魏尔伦的事情——一定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呜哇，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离开总部之后，太宰总算肯正常回复他了，“——我有好好地帮他解决问题哦。”
风间桐洗耳恭听。
——魏尔伦和兰波确实打了一架。从旁观者视角来看，他们似乎就差这么一次发泄。
但是，事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证据就是，今天早上，兰波把去找他的魏尔伦从自己家丢了出来。
太宰狡猾地说：“昨天，兰堂先生正在为了魏尔伦不肯见他而烦心。今天，就轮到魏尔伦费尽心思想要和兰堂先生住在一起了——把主动权完全握在手里了呢，简直是史诗级的进步不是吗？”
“……”
拜太宰所赐，风间桐听到‘主动权’这三个字都有点不自在。
他觉得，兰波想要的或许不是这个。
只有太宰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孩子，才会一定要把主动权拿在手里。
失去主动权就意味着听天由命，就意味着有可能的‘失去’……即使风间桐是个值得相信和依赖的人，太宰也丝毫不肯放松。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执行者的话，能带给太宰更多的安全感吗？
风间桐稍微走神了一会。
他听到了太宰好听的声音：“……好了，我知道。马上就会结束的。”
风间桐丝毫不怀疑这一句话，只要太宰想，等魏尔伦为自己的童言无忌被折腾够之后，那两个人就会在命运的推动下自然而然地和好。
这是太宰操纵人心的本事，没有任何意外。
“比起这个，”太宰突然兴致勃勃道，“桐差不多也该做正事了吧？”
风间桐：“？”
整整一个月都在忙着各种事情的首领大人，十分困惑地看向太宰，不明白他口中的‘正事’究竟是指什么。
“呜哇，桐。这样我真的会觉得，你其实根本不介意被关在我身边的。”太宰轻笑道，“衍生世界的锁定，记得吗？你自己选择的那个‘方案二’。”
风间桐：“……”
有什么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了。
“不，我说错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吧？毕竟主神空间什么都做不了。”太宰恶劣道：“只能讨好我了吧？满足我的所有要求，让我心甘情愿地打开锁定——之类的。”
风间桐麻木地看着他。
所谓的‘锁定’只是他们之间心知肚明的幌子，万万没想到太宰直接拿着这个鸡毛令箭，在他面前抖起来了。
“真的吗？”太宰像是会读心一样问道。
他精致的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鸢色的瞳孔脸一丝光芒也没有，显得非常危险。
风间桐一哂，根本不怕他。
理由——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因为是太宰。
所以风间桐可以无视掉对方在主神空间做的各种小动作、无视掉武装侦探社那边的异动、无视掉太宰在书房停留越来越久的理由，也无视掉他这一次和兰波之间‘交易’的内容。
他感觉到有一张网在自己身边逐渐收紧，却纵容了这个行为。
因为他相信太宰。
风间桐对这个手段很多的家伙严肃道：“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说过‘满足你所有要求’这种话。”
“……”太宰眨眨眼，原地调度出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就好像刚才的那一瞬间的晦暗完全是幻觉一样，“诶——那么，至少把我哄高兴的环节是要有的吧？”
风间桐想了想，犹豫地问：“你想听睡前故事吗？今天我刚好有时间，可以给你讲一讲联盟的事情。”
就连太宰都被震慑住了，忍不住吐槽道：“……桐，这就是你哄人的方式吗？”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方案二’吗？”风间桐没好气道，“并不是所谓的‘把你哄高兴’，而是理智地让你了解到联盟的友善而已。”
虽然这么说，他却正在乖乖地陪太宰闲逛。
大概是昨天又一次触发‘隐私模式’的事，让风间桐彻底放弃了垂死挣扎，不再像是应激一样躲着，而是和太宰回到了原本的相处模式。
他在困惑，犹豫，但无论如何——他和太宰待在一起的时候非常放松。
太宰觉得，自己能够轻易地抓住那只手。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风间桐看起来有点不自在，但并没有挣脱。
……太宰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转了。
所以说，风间桐要是想把太宰治哄高兴——实在是一件简单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幸好这是块木头。否则，就连太宰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哄到智商归零。
此时，他那美丽的木头正在假装自己很忙地环顾着四周，然后视线定格在了某个眼熟的餐厅上。
“太宰，”他轻轻晃了晃太宰治的手，问，“你想吃点什么吗？”
太宰懒洋洋道：“是约会吗？”
风间桐干巴巴地说：“……是‘把你哄高兴’的新尝试。”
太宰‘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他认出来了面前的餐厅——是太宰和其他人来过，风间桐也和其他人来过，但他们两个却从来没有同时来过的，所谓情侣餐厅。
太宰倒不至于觉得风间桐在暗示什么——毕竟，自从话说出口之后，风间桐就一副想穿越回十秒之前，捂住自己的嘴巴的表情。
大概只是突然想起来太宰提起过这里，心血来潮的提议吧。
太宰拉着他离开了这里，漫不经心道：“不错的提议，不过——嘛，留到以后吧。”
风间桐：“……以后？”
“没错。以后。”太宰的语气笃定得有些可恶。
于是风间桐莫名想起了不久之前……太宰用同样的语气，预言：“——你迟早会答应我的。”
风间桐有点想请教他这么判断的依据，又觉得可能没有那种东西——
太宰对人心的把控，和乱步的推理能力一样，是无法向他人解释的，独属于他们的天赋。
……真是厉害啊。
太宰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纯粹如同金色的阳光一样的，欣赏、好奇、纠结，甚至还有一丝跃跃欲试的不服输。
他一回过头，风间桐就条件反射地移开了目光，假装自己很忙似地打量着周围。
太宰：“……”
太宰：“要看的话就光明正大地看吧，反正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暴露的了。”
风间桐愣了一下：“……我没有什么需要掩饰的东西吧。”
“……嘛，谁知道呢？趁我还没有破解联盟隐私模式的原理，尽情嘴硬吧。”
第97章
“不用追了, 织田作。”
耳机里，传来了太宰的声音。
身上有些狼狈的织田作之助停了手，犹豫道：“但是——”
太宰慢悠悠地说：“别担心, 有其他人会处理他们的。你也尽快回来吧——那些孩子们每天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你呢，都来总部问了好几次了。”
提到那些孩子，织田作之助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是吗……这一次出差也有一个月了啊。”
太宰：“是哦。再不回来的话，他们恐怕就要商量着去欧洲劫你了——”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那还真是一刻都拖不得……我知道了，我今晚出发。”
愉快的几句寒暄之后，电话挂断了。
马上有一封新的通讯接了进来.
对面的人冷冰冰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太宰治。”
太宰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放任自己在椅子上转了一圈，轻笑着反问：“把叛逃的军人们送回你们手里——有哪里不对吗？”
“……”
出现在他们口中的组织, 也就是名为mimic的一个团体。遭受了故土的背叛, 在全世界流亡，不断寻找着存在意义的死亡的幽灵们。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绑架并杀死了织田作之助收养的五个孩子。
决心不再杀人的织田作之助, 和他们的首领——名为纪德的男人同归于尽了。
理智地来说, 这帮人能够从欧洲逃离, 必定得到了一定的同情和帮助……比如说，现在正在和太宰通讯的人。
但是，这一切到此为止了。
太宰不否认自己正在杀人诛心，以牙还牙——可从结果上来看，他只是在让这些放出幽灵的人, 承担责任而已。
这也是为了了断费奥多尔手中能用的棋子。
——联盟那边的势力横插一手之后，知道未来的人，绝不止太宰一个。
可是费奥多尔至今为止, 就像是变作了老鼠一样，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这样下去，太宰仿佛要轻而易举地占尽先机了——真的是这样吗？
太宰垂下眼睫，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
鸢眸的少年最近长高了很多，青涩和成熟的气质在他的身上矛盾地混合在一起，相当引人注目。
他沉思着想：
情况变得糟糕起来了。
和‘书’上的记录一模一样。费奥多尔，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首领办公室。
菲茨杰拉德对风间桐行了一礼，声音激昂：“远东的友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您的部下拯救了小女，这份恩情，我菲茨杰拉德会永远铭记。”
“不，我只是……”他身后的中岛敦连连摆手，脸红道，“我和芥川只是刚好路过那里，帮了一点小忙而已……”
菲茨杰拉德：“不，我都听那孩子说了。要不是这两位少年，她早就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她为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二位如何使用异能，进行了那场精彩绝伦的营救！”
“BOSS。”芥川盯着风间桐，有些僵硬地挺直着身体，开口道，“太宰先生让我学习的‘阻断空间’，我成功做到了。”
他这么说，风间桐就猜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恐怕是芥川使用‘罗生门’进行空间阻断，阻止了车辆的剧烈碰撞。与此同时中岛敦使用‘月下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人都营救了出来。
风间桐眉眼弯了弯：“你们做得很好。”
菲茨杰拉德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刻，两个少年都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中岛敦转着蚊香眼，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不不，BOSS过奖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如说，比训练中的情况要轻松了不少——最后大家都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芥川稍微还冷静一点，他掩饰一般咳嗽了一声：“BOSS，那个，太宰先生——”
风间桐了然道：“他在情报组那里，恐怕正在等待着你们，帮我把这份文件一起带过去吧。”
芥川双手接过文件，规规矩矩地道：“是。那么，BOSS，菲茨杰拉德先生，我和这家伙先过去汇报了”
然后，他像是提行李一样，把行动无能的中岛敦提了过去，迈着庄重的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
门被带上的那一刻，外面传来了狂奔的动静。
菲茨杰拉德：“……”
真有活力啊。
短短半小时，他已经彻底领略到这个组织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位太宰君，半年前我在北美和他见过一面，是个优秀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人才。再加上中岛君和芥川君，贵组织的每一个成员都如此年轻而充满前途……真不愧是远东的异能都市，即使是欧洲的异能组织都不敢小看的横滨。”
菲茨杰拉德把双手交握在胸前，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初次见面，风间先生，我一直想见一见……完成了这番伟业的人物。”
“初次见面，菲茨杰拉德先生。”风间桐对他点点头，“感谢您的夸奖，正如您所说，这番伟业并非由我一个人完成，而是组织所有人的努力。”
——作为北美异能组织‘组合’的首领，菲茨杰拉德为感谢芥川和中岛敦而来，也为了向最近如日中天的横滨寻求合作而来。
有了拯救女儿的恩情，他们的合作谈得非常顺利，菲茨杰拉德豪爽地让了不少利，让两个组织成为了紧密的合作伙伴。
事实上，风间桐知道，中岛敦和芥川能够救下对方的女儿，恐怕并非是偶然，而是太宰的布置。
从‘书’中得知了未来将会发生的某些事情，而提前做好的安排。
……作为执行者，反倒是太宰比他了解原剧情，实在是让人感觉有点微妙。
即使如此，风间桐也没有要在主神空间那里接收原剧情的意思。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表现得相当摆烂。
首领的权利逐渐下放给了干部层，有时候一整个干部会议，风间桐都不会说一句话，只是任由大家讨论出最终的决定。
对太宰的追求，更是摆烂到了极点。像一块儿绝望地思考着的木头。
对联盟的各种事情……对不起，走不开。问就是休假。
弹幕对此予以锐评：
【有种真的被囚禁也安之若素的美感】
【谁还记得仅仅几年前，少将还是一副卷王德性……被摁着养伤都半死不活地想爬起来干活】
【心操师恐怖如斯，你看给人调成啥了】
风间桐：“……”
【提醒您一下，摆着摆着日子就过去了，时间不多了哦】
【这么一想真是恍惚，孩子居然都快成年了啊……】
【是啊，成功从当年那个躲在纸箱子里的小黑猫，成长为了能够威胁联盟的黑泥精呢——】
仿佛和弹幕一唱一和，菲茨杰拉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感谢您的邀请，明天太宰君的成人礼，我会准时出席的。”
说到这里，他咂摸了一下，感叹道：“——我的老天，还请容我多说一句，你们的干部层实在是太年轻了！”
……
太宰的生日一直是大家所瞩目的日子，一般无法单独相处。因此，生日前的家宴，是太宰和风间桐之间的默契。十六岁之后，还加入了互相交换礼物的环节。
海鲜锅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的时候，风间桐的腰被一双手环住了，整个人落到了一个气息很熟悉的怀抱里。
太宰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把他整个人转过来，笑盈盈地把额头抵了上去。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风间桐下意识地抬手抵住他的肩膀。
太宰的声音带着酥麻的震动感：“不来个隐私模式应应景吗？”
风间桐反正感觉不到自己的脸了，但好歹大脑还没停转：“……你以为我被你耍过几次？”
“呜哇，”太宰不可理喻道，“仅仅两年就没有新鲜感了——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风间桐无言以对，只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无语。
“那这样呢？”
太宰不轻不重地握住他的手腕，用一个非常绅士的，充满了挣扎余地的速度，缓缓地凑了过来。
风间桐甚至能看清那双美丽的鸢眸中的每一点细碎的光芒，简直比最璀璨的宝石还要耀眼，让人头晕目眩。
所以，他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太宰在最后拐了个弯，只是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
风间桐的脸像是被火燎了一样，烧了起来。
这一瞬间，弹幕消失了——虽然风间桐此时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们身上了。总是这样，太宰在的时候，他几乎注意不到别的东西。
太宰微笑着松开了一点，就好像让‘隐私模式’出现就心满意足了一样：“还是不行吗？”
“……嗯？”
风间桐不太清楚自己是哪里表现出了‘拒绝’，他只感觉自己连脑子都停转了，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很久之前，在太宰还是个很好骗的小鬼的时候，弹幕就一直叫嚣着让他们‘十年后再战’，看来是完全有道理的。
十年后的太宰，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刚才有一瞬间，太宰是真的想要打破那条界限。
就算他这么做了，风间桐恐怕也只好投降。
不过，太宰自己愿意收手，这真是再好不过。
风间桐很隐晦地松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啊，对了……今天，芥川君和中岛君给你的文件，你拿到了吧？”
他大概选错了话题，空气沉默了一瞬间。
太宰：“……”
太宰鼓起了脸颊，再开口时，声音危险地压低了一点：“首领先生，介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想郑重声明一件事。”
风间桐被他的敬称打了个措不及防：“……嗯？……嗯？”
太宰没好气道：“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听到别的人的名字，也不想讨论工作的问题。”
“……”
不过，太宰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菲茨杰拉德的选择在预料之中……敦君的成长也非常迅速。芥川的话，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以为他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学会阻断空间——我有把这句话告诉他——那家伙不出预料地晕了过去，被敦君拖走了——所以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吗？”
风间桐所有想说的话都被抢走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剩下，只好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还没等他用不太灵敏的大脑想到下一个话题，太宰就冷不丁地问：“今天是海鲜煲吗？……桐，你好像从来没有尝试过制作来自联盟的料理，为什么？”
第98章
联盟啊……
风间桐眨了眨眼, 在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先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他解释道：“太宰，联盟的一切都非常‘个性化’, 包括衣食住行。”
智能机器人会根据主人的喜好，自动调整菜肴的味道，会更别说还有简单便捷的营养液，基本上维系生存和享受的需要都兼顾得很到位。这种情况下，还会亲自动手下厨的人，都是对厨艺有着钻研的精神的人。
风间桐调动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思考道：“如果你想尝试一下他们的……作品，我应该还记得那么几个菜谱。但是他们的创造能力远远不如你。”
太宰：“……”
虽然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但……能被风间桐冠以‘创造’之名的东西, 而且还和太宰做的饭作为对比。
想也知道那些食物应该挺神奇的。
鸢眸的少年像是得到了什么不想知道的答案一样, 一边蔫巴巴地把脑袋靠在风间桐肩膀上，一边哼哼唧唧地分出一只手拿起勺子, 在烹饪着的菜肴烧糊之前，恰到好处地搅拌了一下。
“不用了。”他说：“——我完全没有想尝试的感觉。”
风间桐：“……”
他意识到了什么, 非常体贴地闭嘴了。但是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因为事情就是这样。
——那是谈起‘故乡’的语气。
自然而然, 深入骨髓。
太宰清楚这一点,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此感到高兴。
这孩子气的抱怨让风间桐下意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感受到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很危险地紧了紧。
鸢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太宰移开了视线：“所以，我的礼物呢？”
“……”
他一回到家就开始调戏监护人，要礼物的时候倒是非常理直气壮。
风间桐不太愿意让自己被他拿捏得毫无还手之力, 故意道：“没有那种东西。”
太宰凑近了一点，可可爱爱地问：“诶？是忘记拿了吗？”
风间桐：“就是没准备的意思。”
空气沉默了一瞬间。
“……这可是重要的成年礼物，一般来说都会送非常有意义的东西。”太宰若有所思, “现在开始准备的话，可拿不出让我满意的礼物呐。”
风间桐：“……”
这小鬼一副完全没被威胁到的表情，甚至没有考虑过风间桐‘不送礼物’的选项。
风间桐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对方面前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一点。
“这可怎么办呢？”太宰很为他考虑似的，苦恼地思考着。
风间桐就静静地看他装蒜：“你想要怎么做？”
太宰眼珠子一转，兴致勃勃道：“那这样吧——我来选择自己想要的礼物，怎么样？”
“……”
这话的指向性就太明显了。
但风间桐想到刚才那个特意避开的吻，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这个距离，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交缠的呼吸。
风间桐：“听上去不错。可是，我这里恐怕没有你要的东西。”
太宰不置可否：“……谁知道呢。”
“啪。”
时间到这里正好，太宰把火关掉了。
风间桐的心脏随着这个声音一顿。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乐团的指挥一样，太宰那样游刃有余地操纵着他的心跳。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太宰拉到了客厅里，推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风间桐平时非常有‘坐相’，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放任自己在沙发上瘫着。真正喜欢在沙发上打滚的人，其实是太宰。
这里仿佛是什么猫窝一样，铺天盖地都是某个人的气息。
所以当他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的时候，近乎有一点陌生的无所适从。
“嘘——别动。”
太宰把他的手摁住，压了上来，他歪着脑袋盯着风间桐看了一会：“桐，你相信我吗？”
风间桐好不容易恢复思考能力的大脑，差点又烧了：“……什么？……等一下……”
——这个姿势，未免也太过分了。
太宰稍稍放松了对他的挟制，风间桐立刻就把手抽了出来，试图把太宰推开。
但太宰没有动，只是放慢了语速，几乎缱绻出了蛊惑的味道：“——桐，你相信我吗？”
风间桐一怔，修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像在蛛网上挣扎的蝴蝶。
他被摁在沙发上，衣服在刚才的拉扯中被弄乱了一点，打碎了他身上那股不可侵犯的气质。
这块儿外表仅供参考的木头愣怔的时候，是一种脆弱的，很容易催生保护欲的美丽。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太宰就知道答案。
风间桐相信他。
这份信任，甚至超越了太宰对自己的信任。
真是……太糟糕了。
风间桐停止了挣扎：“……为什么这么问？”
太宰无声地微笑起来。
——你看。
只需要一个及时刹车的吻，就能让他乖乖被人摁在身下，以为‘太宰治’真的是什么吃草的生物了。
要是在别人那里也这么好骗就麻烦了。
——BOSS。
“没什么，想做一个尝试而已。配合我一下，就算是生日礼物了，怎么样？”
风间桐：“为什么——”
太宰不太高兴地打断他：“给别人送生日礼物也需要这么追根究底吗？桐，先忘掉我的生日礼物的人可是你。”
风间桐：“……”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算现在把礼物拿出来，结果也应该不会很好。
他一时进退维谷。
太宰危险地拖长了声音：“——风间先生？”
风间桐：“……”
很好，他现在又变成‘风间先生’了。
风间桐和太宰僵持了三秒钟，移开了视线：“要我怎么配合？”
“诶？真的可以吗？要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哦。”太宰反而很惊讶地问。
“……不要说奇怪的话。”
“好吧。”太宰看着他雪白的侧脸，心里一动，“首先，看着我。”
“……”
风间桐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顺着他的意思扭过头。
“看着我的眼睛。”
“……”
和那双晦暗不明的鸢色眼睛对视的时候，风间桐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刚才太宰的问题。
——“你相信我吗？”
……这是什么需要特地问的事情吗？
说过好几次了吧，他当然——
还没等他想完，太宰修长的手指就非常迅速地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那个瞬间，风间桐闻到了某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这是……
“嘘，别害怕，没事的。”太宰哄诱一般地说着，捂住了他的眼睛，“——马上就好。”
浓密的、让人喘不上气的黑暗包围了他。
然后——
“啪”
周围的景色像是万花筒一样变化、扭曲，连同太宰的脸一起。
风间桐觉得自己被卷进了混乱的虫洞里面，差点想要使用‘神之棋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受不到他的异能。
重新站稳的时候，风间桐发现自己站在厨房里，刚刚关上了沸腾着的菜肴底下的火。
他闻到了浓郁的，食物的香味。
但……
他现在在哪？
风间桐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个很熟悉、很有生活气息的房子，每一个物件都格外真实。
……这是我的家吗？
风间桐看向窗外，和温馨的室内格格不入的是，窗外是漫天的星空，就好像这栋房子凭空浮在宇宙里面一样。
……为什么会觉得格格不入呢？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有点头疼。
风间桐并不太想追根究底，因为这里给他的感觉相当安全，一时之间似乎没有勉强自己的理由。
唯一想起来的是，他似乎在等一个人。
“桐？”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桐？听得到我说话吗？”
一个俊美的少年凑到他的面前，笑着问：“我的礼物呢？”
风间桐觉得他在耍赖，不假思索道：“没有那种东西。”
“诶？居然是真的吗？”少年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就像是耷拉下耳朵的猫，嘟哝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风间桐：“……”
这样看着他也没用。
并不是不想给，是他身上真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风间桐看了一眼这间熟悉的屋子，觉得似乎可以找到些什么。
所以他推了推少年的肩膀，试图坐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的呢？
完全没有记忆。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少年就从善如流地让开了。
于是风间桐踉跄着起了身。
少年扶了他一把，低笑道：“……不要着急。”
“……”风间桐张了张嘴，想解释。
他并没有着急，只是……很晕而已。
那好听得有点犯规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就算桐真的冷酷无情到忘了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也不会计较的。”
“……”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忘呢？
风间桐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虚空处看了一眼，首先确定了什么，然后才在暗格处叩了叩。
他把‘某个东西’交给了少年。
是个很小的东西，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包装，似乎不算是个‘合格的礼物’。
因为原本的打算，是趁着一个拥抱的时间，把东西塞到对方的口袋里的。
俊美的少年看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叹息道。
“……原来如此，真温柔啊，桐。”
那股眩晕的感觉愈演愈烈，风间桐想揉一揉自己的眉心，手却被握住了。
少年：“抱歉。”
……他为什么要道歉？
少年：“我不是个好孩子，让你失望了。”
“……”
少年短促地笑了一下：“不过——我只需要幸福就好。这句话也是你说的。”
“……”
风间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感觉不到周围的‘空间’。一切都在旋转，他甚至连一个公式都想不起来，连自己究竟是站着，还是早就狼狈地倒了下去都无法确定。
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面前的少年的存在。
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
少年道：“生日礼物我收到了，可惜，恐怕是用不上的东西。”
“……”
“不过，我已经拿到想要的礼物了。”
“……”
“……听不懂吗？”
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稍微用了点力，把他的脸抬起来。
风间桐的视线被鸢色占满了。
少年说：
“我的名字叫太宰，太宰治。”
“……你只需要记住这个就好。”-
主神空间。
隐私模式解除之后，出现的直播画面上，风间桐在和太宰愉快地用餐。
不知道在直播开启的前一刻，他们在聊些什么，总而言之，太宰转进了房间里，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镶嵌着美丽宝石的胸针，戴在了风间桐的领口。
金色的宝石和风间桐的瞳色几乎完全一致。
太宰意味深长地道：“……明天这样就可以了。”
第99章
‘未完成’的衍生世界和联盟的时间流速, 是十比一。
这中间有相当复杂的技术使得直播能够正常放送——比如说速览法什么的。
对于忙着办其他事情，偶尔上去看一眼的人来说，可以物理意义上地体会到什么叫时光飞逝。
白兰在主神空间这么久, 自以为挺习惯这种感觉。
没想到他在繁忙的事务中抬起头，发现风间桐和太宰在马拉松的起跑线上；又忙了很久之后再次抬头，发现他们还在起跑线上……
或许挪动了那么一米吧，简直比蜗牛爬得还慢。
白兰：“……”
十倍速都拯救不了你们吗？？
太宰都算了——这种宰科生物有多难搞，他在首领宰那里已经领略得够够的了——风间桐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这位不是标准的联盟人吗？
他记得联盟主流的恋爱观不是这样式的吧？
这种开放又个性化的环境，到底是怎么养出来一块木头的？
因为都被外表骗了，以为他是高岭之花吗？
跟这两位奇葩比起来，反倒是联盟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像是开了十倍速-
在太宰锁定了衍生世界之后, 联盟时间一个小时内, 应对的方案就出来了。
刚刚表演完尖叫抓挠的技术人员镇定地说：“‘书’在太宰君手上，在衍生世界中, 对方占据绝对的优势，事关风间少将安危, 我们没必要跟着他的思路走。现在有如下三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 调集储备的‘愿力’, 让这个世界提前‘完成’。无论‘锁定’是怎么做到的，那一定都是只能在‘未完成’的世界使用的手段，一旦世界形成，我们就能打通时空隧道，把少将接回来。缺点是, 这样做的阵仗比较大，恐怕会演变为和那个世界的冲突。”
和联盟有矛盾的世界并不少。
实力远远强于自己的，‘和平友好的来客’, 换一个说法，也就是潜在的威胁。
警惕联盟，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文明都会做的事情
对主神空间的约束，也随着这些矛盾越来越严格。如果没有非常必要的原因，联盟一般不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可惜，风间桐就是那个‘非常必要的原因’。
“还有一个缺点。”白兰用看戏的语气道，“——这样做的话，风间少将忙了将近一年——欠主神空间的债还变多了。”
周围爆发了一阵哄笑。
不知道是谁调侃道：
“不仅如此，他还欠了个情债！！”
“真是负债累累，罪恶的男人。”
技术人员也没绷住，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咳咳，好吧。那么，为了少将身上的债务，所谓的方案二，就是让少将本人先解决情债——再解决欠债——”
“哦，”他的同僚吐槽道，“我怎么觉得，他的情债会先解决他……”
“当然是有时限的——到风间少将的假期结束，我们就不得不在方案一和方案三中选一个了。”
“……那时间还真是很紧迫。”
技术人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如果变成那样，我们至少努力过了——和少将的下一次合作里，我们会注意正确执行他的要求的。”
方案三不言自明。
——直接摧毁这个衍生世界。
但这个方案，首先就不太人道，其次还有可能对风间桐有危险，就没必要特地拿出来说了。
方案一是目前的首选，也是从未在太宰面前露出一丝端倪的计划，联盟至今为止还保持着从容的原因。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大家都是演技派。
技术人员：“少将怎么说？”
军部人员：“让我们待命。”
“好吧，遵命。”白兰耸耸肩，“主神空间这边会配合他的所有指令。”
散会之后，那位代表所有人发言的技术人员留了下来，给白兰传输了一份文件。
里面装满了他所做的所有小动作的文件——甚至包括那个衍生世界自发向现实转化的证据、
白兰：“……”
白兰饶有趣味地笑了：“……谢谢？”
“不客气。”这位顶尖的技术人员道，“我是相信少将。”
他直挺挺地过来，又直挺挺地走了。
第二天，联盟的监察机构打卡似的来这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不久之后，人造异能力者的实验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重出江湖。
众所周知，人类文明的巅峰——联盟，有过一段最为黑暗的时代。那是狂热地追逐异能力，认为异能力者绝对优于非异能力者的时代。在那个时代诞生的人造异能力者的实验，每个数据都浸满了无辜者的血。
刚刚从母星走出来的星际文明，差点就毁灭在了‘黑暗时代’。联盟是在废墟中建立起来的。
几百年之后，绵绵不绝的野心家们又一次打起了这个实验的主意。
但这一次，他们才刚刚开始，坐标就被发现了。
起因是大半年前，某个匿名的成员在一个技术研究爱好者的社区里发布了一串复杂的代码，似乎是坐标的隐匿程序。
爱好者们顿时惊为天人，花了足足一个月破解了这个十分精巧的设计。
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还想再来一次。
无论大家怎样热情呼唤，那个匿名成员始终没有再次出现。
大半年后，其中一个爱好者在宇宙中发现了同样的代码。
他还以为找到了同好，但兴奋地破解完之后，他为自己看到的东西沉默了。
然后地下实验室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暴露了，全程都让人来不及反应。
幕后的主谋们问号几乎打满公屏，连忙调查了一下匿名者的身份。
当风间桐的名字出现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忙着找降压药。
“很好，一个民间爱好者的社区，在风间少将心里比军部的技术组还要安全可靠。”
倒霉的是，确实如此。
但凡风间桐敢把这串代码交给军部来破解，他们早早就能从容地给防护措施更新换代了。
有心人试图加入那个爱好者社区的努力也宣告失败。
毕竟联盟自有国情在此，最顶尖的技术人员未必愿意受到束缚，大家都在各玩各的，进去一起玩的门槛也高得要命——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风间桐。
风间桐就是利用这点，人在衍生世界的聚光灯下，还送了他们一个大礼包。
……虽然，风间少将原本应该以为他离开之后，实验会马上重启，但大家都比较怂……导致这个一个月之后就被破解了的代码，直到大半年后才发挥作用。
风间桐的任务看着随时都要完成的样子，他们没有时间和资源重建实验室了。
幕后主使愤怒地开始质问好像什么都没做的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笑了：“您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呢？”
“……”
他意味深长道：“正如您之前所说——在把风间先生留下这件事上，太宰君才是我的盟友啊。”
对面沉默了一会：“哈，你是说——药？那个人会如此轻易地被蒙蔽吗？”
“是啊，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那个人也不是无敌的，感情就是他的弱点——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对风间先生动手，那个人就是太宰君。我无比确信，他会这样做。”
两年前，太宰治刚刚拿到‘书’。当时的他没有能力把风间桐留下。
那么现在，他有这个能力了。
风间桐主动淡化首领的存在，让太宰顺理成章地拿到了组织的大部分指挥权；基于‘书’中的未来，他提前铲除了阻碍，拉拢了可以利用的‘组合’等势力，再加上早就在掌握之中的日政……
太宰治是天生的指挥家，做到这种程度，他甚至可以撬动整个世界的力量。
其中，费奥多尔从未试图阻止过他，一丝一毫也没有。
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旁观着太宰为想要留下的人织下天罗地网。
太宰治绝对能看出他的目的。
但那又如何呢？
费奥多尔轻声道，“人愚蠢至极，又罪孽深重……明明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也克制不了掌控一切的诱惑……哪怕是太宰君。”
就算舍不得对风间桐下手，舍不得折断在乎的人的羽翼。
——但是，如果太宰知道风间桐回到联盟会有危险呢？如果他知道，就连军部都在被渗透呢？
这可真是个绝佳的、替自己的占有欲辩护的借口啊。
更别说，那个药物没有什么不可逆的副作用。
简直随时随地都在撺掇着心怀鬼胎的人，试一试。
只要太宰使用了一次，他就停不下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费奥多尔脸上的表情近乎是悲悯的。
对面一言不发，挂断了通讯-
生日宴会现场。
风间桐收到了来自军部的私信。
太宰治看着那双有点空洞的金色眼睛，通过精神链接道：‘告诉他们你没事，让他们待命——虽然应该不用我说，但注意暗号哦。’
风间桐照做了。
做完之后，他垂下修长的睫羽，帮太宰整理好了领口。
“BOSS，太宰君，”是兰波的声音，“胸针很好看，是生日礼物吗？”
黑色长发的青年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太宰领口的宝石胸针，并且认出了那个工艺。
和风间桐戴着的胸针一样，是和瞳色几乎一致的宝石。
“是哦。”太宰愉快道，“结果还是我自己在书房找到的——对于桐来说，是超水平发挥呢。”
想必，这就是风间桐为了掩护‘真正的礼物’，准备在明面上送给他的东西。结果被催眠之后，反而只记得比较重要的前者了。
明明这个礼物也非常用心的。
……话说回来，成年礼果然是非常特别的日子，这么一算，他在风间桐那里居然拿到了三个礼物。
其中最重要的，就在他的面前。
应该是听到了声音，风间桐眨了眨眼，慢半拍地看向了兰波。
“……BOSS？”
那一瞬间，兰波有点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天的风间桐气质发生了奇特的变化。
风间桐非常好看，这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即使拥有这样过于美丽的外表，他也很少受到质疑。
大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与其说是‘惊艳’，不如说是‘不敢造次’。
但是现在，那股让人不敢造次的感觉却消失了。
从前风间桐要是盯着什么人看，对方应该会缓缓立正。但现在——
大概会被看到脸红。
兰波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心里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烈：“BOSS，你——”
“怎么了吗？”风间桐问。
兰波注意到，太宰握着他的手：“……不，没什么。”
‘人间失格’也在的话，精神系异能就可以排除了。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第100章
虽然这么说, 但兰波还是不动声色地开始观察风间桐。
太宰没有错过他眼神的变化。
真是……麻烦的直觉啊。
可惜，这种程度的催眠没那么容易被看破。
从某个瞬间开始，药物发挥了作用。
风间桐仍然能‘看’到周围的环境, 仍然能听到其他人对他说话，但在太宰不动声色的引导下，真实与虚幻会以奇妙的方式结合在一起，扭曲成一套合乎逻辑但南辕北辙的剧本。
梦中人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就是所谓的‘催眠’。
“桐，和我一起去跳舞吧。”太宰笑着邀请道。
风间桐一言难尽道：“……别得寸进尺。”
他没打算和太宰一起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太宰顺着杆子往上爬：“今天也不行吗？这可是我的成人礼哦。”
“我记得，昨天我已经送过礼物了。”风间桐不为所动道，“所以，去干活吧，‘成年人’。”
兰波没忍住, 勾了勾唇角。
太宰显然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于是转过头来，选择对兰波开炮：“哎呀, 兰堂先生不去参加宴会，怎么还在这里呢？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
确实在躲魏尔伦的兰波：“……”
太宰继续杀人诛心：“两年了, 你还没和魏尔伦和解吗？这样僵持下去很辛苦吧, 需要我帮忙吗？”
兰波虚弱道：“……不用了。”
上一次请太宰帮忙的时候, 他还很天真——或者说病急乱投医了，没什么好否认的。毕竟，当时亲友绕着他走，兰波对此毫无办法。
事情交给太宰不到五个小时，魏尔伦就怒不可遏地来见他了。
“为什么要答应帮那个小鬼做事, 阿蒂尔.兰波，你的警惕心都被吃了吗？”
“……”
这态度不太对劲，兰波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陷入了迷幻的漩涡中。
魏尔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看过那串代码。36107行的人格代码，这个时代不存在的技术。如果你的脑子还正常的话，就应该马上反应过来，和这个技术相对应的麻烦，也是无法承受的麻烦——”
兰波并不是个蠢人，到这里，马上就想明白了太宰的思路。
——魏尔伦躲着他走，那就创造一个魏尔伦不得不来见他的原因。
比如说，落入太宰的阴谋中，人身安全受到重大威胁的兰波。
兰波：“……”
这就是太宰‘帮助’他的方式，真是原汤化原食。
“听着，保尔。”兰波一边腹诽，一边无奈地说，“我知道这一点。但他们是我的朋友，这里是曾经收留了我的地方。哪怕没有这个约定，我也会帮助他们的。”
当时魏尔伦的表情，就好像他穿越回了多年以前，看见自己朝着兰波的背后举起枪口一样。
“——你真是毫无长进啊，亲友！”
后面的谈话就不那么愉快了。
总而言之，为了维护自己的朋友，兰波和他大打一场。
魏尔伦试图住进他家无果之后，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像警惕的猫科动物一样蹲守在了他的周围，随时防备着太宰或者风间桐给兰波一个背刺。
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变成了兰波。
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这种事情，还是别让太宰帮忙为好。
看看这位心操师和BOSS的相处吧——
他自己也搞不定这个。
太宰：“……”
太宰幽幽地：“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吗？”
兰波移开了视线：“哈哈，那怎么可能……生日快乐，太宰君，大家都在等着你的出场呢。BOSS，我最近有一些关于文学的想法，待会想和您讨论一下。”
文学……
风间桐美丽的眼睛流露出了生动的困惑，仿佛是在问：你认真的吗？
兰波失笑：“……”
好熟悉的感觉，还是那个外表如诗如画，内里全是公式和数字的BOSS。
大概真的是他想多了。
“开个玩笑，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作为组织的重要成员就是有这点不好。无论怎么样，太宰的成人礼都会变成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交场合。
作为首领，风间桐只需要应付有限的几个人。虽然他今天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但幸好，和他交谈的人时不时也会愣一下，大家聊得还算合拍。
弹幕唏嘘道：
【抱歉，少将，我是真的觉得您打成攻略线很正常……我站您对面我得念清心咒才能正常说话】
【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吧？只有本人迷之自信（？）】
【笑得，自信是这么用的吗？】
【觉得自己能打师长线，也算是一种自信】
【这就很迷惑了，少将是联盟人吧，以前没被追过吗？我们联盟不是盛产海王和色鬼吗？】
【海王？色鬼？
神之棋盘：请，好好看着我】
这种发癫风间桐经常无视，弹幕也习惯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间桐只觉得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想了想，还是先和面前的人告了声罪，去洗了一把脸。
回来的时候，走廊旁边的房门打开了一点，一只手伸了出来，措不及防地把他拖进了无人的房间。
风间桐刚要说话，就被捂住了嘴。
他闻到了浅淡的酒味，还有那股奇特的、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身体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被一个人接住。
“……警戒心好低，是喝醉了吗？”绑架他的人低笑着，“别害怕，是让你听话一点的迷药而已……”
“……”
这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很糟糕的剧情一样。
但从被碰到开始，风间桐就提不起一丝警惕来。
在出声之前，‘人间失格’就已经确凿无疑地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他想了想，无视了这些奇怪的话，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把灯打开了。
明亮的白炽灯亮起的时候，太宰就像是从黑暗中被薅出来的猫一样，猛地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股暧昧的氛围就像是在太阳底下被杀菌消毒了一样，顿时连渣也没剩。
原本还在尖叫和担忧的弹幕，此时只剩下了天真无邪的‘哈哈哈’。
风间桐把捂着自己的手拉下来，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伴随着他整晚的眩晕消失了，就像是一个错觉一样。
风间桐还没来得及深思，就看见太宰闭着眼睛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也不说，一副眼睛很不舒服的样子。
“……太刺眼了吗？”
风间桐关掉了白炽灯，打开了另一盏昏黄的灯，吐槽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待了很久哦。”太宰睁开明亮的鸢眸，愉快地说，“为了找到和桐私会的时机呢。所以，不来个隐私模式应应景吗？桐。”
风间桐：“……”
弹幕率先抗议道：
【又来，你又来！！】
【自从隐私模式这玩意被发现之后，你就玩上瘾了吧！】
【你们需要隐私模式吗？赛道都还没上的两位？？】
太宰比风间桐更像主播地回复弹幕道：“所谓的‘私会’，没有人喜欢被人围观吧？不过，确实也有桐比较好对付的原因。”
他握住风间桐的手腕，上前了一步：“只需要这样——”
仿若公式一样，就在两双唇即将接触的时候，隐私模式启动了。
这种情况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就像‘狼来了’一样，没有任何人会起疑。
在所有人的预想中，当直播间再度打开的时候，大家就会知道，刚才的亲昵还是虚晃一枪——这两个人拉扯好长时间，连亲吻都没落在实处，也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
但风间桐却感觉到，虚空中的注视消失的那一刻，气氛变了。
“咔。”
太宰伸手，当着风间桐的面，锁上了房门：“这下，就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
他们靠得很近，就像是每一次太宰逼出隐私模式时一样近。
风间桐依照当下的‘情境’，试图把他推开。当太宰没有从善如流地后退的时候，他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太宰？”
“怎么了？”太宰停在原地，近乎有点绅士地问。
“太近了。”
温热的气息让风间桐脸上有点发烫。
鸢色的眸子弯了弯：“不可以吗？”
风间桐斩钉截铁：“不可以。”
“唔……”太宰一边肆无忌惮地用手量了量他的腰，一边变幻出可可爱爱的表情，“可是，我成年了哦。”
“成年了，和你调戏监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诶——”太宰忍俊不禁地低下头，“不行啊，这不是逻辑很清晰吗——明明刚刚才补过药，但完全不听话呢，这就伤脑筋了。”
这句话风间桐没听懂：“要学会听话的人，应该是你吧。”
毕竟，他才是监护人啊。
“是啦是啦。”太宰很敷衍地说。
他看着完全被掌握在手里的人，突然有了一个很混蛋的主意。
“桐？看着我，桐。”太宰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蛊惑道，“你是知道的吧？十八岁的青少年要面对的各种问题——我记得，你为了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
随着这句话，无数知识点出现在了脑海里。
风间桐点了点头。
太宰不怀好意道：“——帮助我解决这些问题，是监护人的义务呢——也就是说，你现在应该配合我才对。”
风间桐：“？”
“不对吗？”太宰问，“那么，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去学习那些事情呢？”
风间桐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混乱：“不对，我……”
“嗯？”
“……是这样吗？”
太宰肯定道：“是这样哦。”
陷入催眠的人就是这样。
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通过药物的辅助，语言和行为的诱导，可以修改和扭曲他的认识。对于太宰来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何况风间桐那么相信他。
此时，他那美丽的木头思索着，似乎真的在考虑起了相关的事情
这种感觉太让人上瘾了。
太宰搂着他的腰，把人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乌黑的头发在雪白的枕巾上散开，风间桐看起来还是很困惑，但已经不会挣扎了。
——这份信任，实在是太糟糕了。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露出了非常遥远的、冰冷的表情，鸢色的眸子里连一丝光芒都折射不出来。
直到风间桐叫他：“……太宰？”
太宰才倏忽笑了：
“没关系，我不打算在这里做到最后，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你而已。”
他伸出手，用指腹粗暴地，反复摩挲着身下人的唇，一直到擦出不自然的艳红为止，然后俯下身——
“所以……今晚就稍微配合我一下吧，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