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五岁时,学着挑剔师父,无他,插科打诨凑日子。
舅舅对他严苛,板着脸总是训诫没完,傅太傅迂腐,端着老先生的架子讲些晦涩难懂的学问,课上听不懂还要打手板,做不完课业也要挨罚,或抄书或背书,总之都是他不喜欢的。
卫师父极好,教他拳脚功夫,偶尔也会带他去禁卫军中演习,但若要动真格的,又委实吃累,赵启只想玩乐,不想苦了自己,遂跟着卫戍阔许久,功夫上一点长进都没,反倒吃圆了一圈。
考习的先生如实回禀沈太后,自然也禀了沈厌。
“得想个法子才是。”沈太后重重拍了案面,委实有些疲乏。
或许是将太多期许都放在赵启身上,自小便格外关注,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无不灌授,巴不得他读多少吃进去多少,恨不能一夜间悉数教完,最好能尽快理政坐朝,成为少年天子。
自打当了太后,沈修敏肉眼可见的衰老起来。
眼尾皱纹加深,眼眶陷进去,瞳仁也不如从前明亮,照镜子时能看到呆滞困倦,更不用说日日打不完的哈欠,睁眼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各处天子的起居饮食,课业骑术,听得眉心越发攒起来,简直称得上心力交瘁,不堪重负。
“你是他舅舅,合该多上点心,况且他最听你的话了,换做别的师父未必有你这般省心,你便常来宫中看看,实在不行便在宫里歇着,让启儿随你一起睡也是可以的。”
沈厌正为家中事务烦恼,闻言冷冷一笑说道:“不成,我不可能离家。”
成婚六载多,秦栀对他也不如先前那般腻歪,白日里权且当着外人需得注意分寸,但夜里仿佛也不大配合,每每覆身过去,她总是不耐烦的说几句敷衍潦草的应付话,不是“累了”“困了”就是“这几日身子乏,过些时候再说”,要不然就是“明儿还有正事,得早起,别胡闹。”
沈厌反思过自己,深深的反思过。
但没有结论。
他依旧俊美英朗,体力也有增无减,比之刚成婚时的莽撞,他甚至耐心许多,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但她的态度却不及从前,也不够热情,就是腻了。
应该就是腻了吧。
“那就让启儿跟你回家。”
沈厌皱眉:“不可能。”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和秦栀的日子。
沈修敏哼了声,起身一拍桌案,倒是没再多说,转头便出去吹风了。
夜里回府,昭雪堂的匾额明晃晃的泛着银光,沈厌才绕过月门,便听到孩童的笑声,他顿住脚步,隐隐生出不妙的错觉,随即大步朝前,来到廊下,便见三人凑在一块儿,蹲在地上逗弄什么。
秦栀背朝自己,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抬手间笑着唤另外两人动手,沈萌不怕,撸起袖子弯腰前倾,捏着那黏糊糊的东西放在手心,还故意拿给赵启看。
赵启脸都白了,但身为天子的自尊不容许他后退,于是他一声不吭死死盯着那东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害怕?”秦栀摇了下团扇,歪头看他。
“不怕,朕怎么会怕虫子。”
赵启每个字都格外生硬,像被迫挤出来似的。
“你好厉害。”
赵启看不懂沈萌的手势,扭头蹙眉盯着秦栀:“舅母,她说什么?”
秦栀笑:“小姨夸你勇敢有胆量,是个英雄。”
闻言,赵启脸有点不自在的红了红,蹲着的脚步往前挪,试着伸手,到半路又收回来,实在是又恶心,又可怕,黏糊糊的拖着长长一条,就像鼻涕似的。
他嫌弃极了,把手缩进袖子里,只蹙眉瞪着那蜗牛反复打鼓。
沈厌看了眼,上前,踢他后臀。
赵启吓得险些蹦起来,扭头看见沈厌,忍不住抱怨:“舅舅,我都长大了,别当着女孩子的面踢我。”
他摸到后臀,用力拍掉泥土,颇有些没面子。
“谁叫你来的?”
“当然是母后了。”赵启噘着嘴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一副大人模样抬起下颌,“母后说我辛苦,让我跟着舅舅学点正经本事,不必急着回宫,回去她也不得闲。”
沈厌这才知道,沈修敏去了皇家别苑,借口陪老太后,实则是去泡汤泉了,她倒是舒坦,他可怎么办?
一个沈萌也就罢了,又来一个赵启,俩孩子整日在跟前晃来晃去,也不自己玩,非得缠着秦栀,只要秦栀在沈家,不是在兰园,就是在璟园和观澜堂,她那小库房被打理的愈发体面,各
个房中装满了金银珠宝,她是会选,选了个如此精打细算会算账的大掌柜,先前一月一回登门禀报,如今是隔三差五过来,生怕带的账簿不够厚,每每摊开,都是一大桌子,湘仪走后,秦栀少不得要翻看两日才能消化完,消化差不多了,湘仪又该来了。
她总说累,日日被些琐碎烦着,能不累吗。
沈厌如是想着,看赵启和沈萌愈发不顺眼。
睡时,沈厌同秦栀商量,想将赵启送去秦家。
秦栀诧异:“为何?这可不行,他是天子,是一朝之君,若在秦家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担不起,且你也知道父亲的秉性,胆子小,若知道自己更国君住在一处儿,怕是夜夜都不得安宁,不成,不能如此。”
“你都不疼我。”
沈厌摸着她的手指,咬了下,秦栀蜷起来,想抽回,他又握在掌中,掀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仔细算算,距离上回有几日了?”
秦栀被他那眼神盯得后背发凉,别开视线装模作样算日子,算了半晌,听见沈厌轻嗤。
像是嘲笑自己。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记得。”
“我记得。”秦栀柔声解释,但又实在记不起到底是哪一日了,便扒拉过来沈厌的脸,啄了啄他的嘴巴,“就只有几日而已,至于这么小气吗?”
沈厌的嘴,简直能挂油瓶了,但他又是个别扭的人,哼了声,仰躺起来。
秦栀便趴在他身上,脸颊贴在他胸口,手指画着圈,“四日,对不对?”
“呵”
“五日。”
“哈。”
“最多不超过六日。”秦栀语气笃定,说话间还悄悄瞟了眼沈厌的反应,但他仍是气鼓鼓的样子,她心里一下又没底了。
“六日半。”秦栀捏捏他的脸,“不可能再多。”
沈厌翻身起来,将她挪到身下,很不满意的哼了声,“怎么补偿我?”
秦栀听出话里的不对,眼睛一眨:“所以到底是几日?”
“很重要吗?比起抚慰我,补偿我,那个问题还重要吗?”
秦栀:不重要,那他问了做什么?
她虽这么想,却没径直回问,而是歪了脑袋冲他一笑:“你想要什么补偿。”
手已经熟稔的去够他脖颈,脸上神情也变得异常柔软娇俏,但,沈厌将她的手拿下来,摁在两侧,义正言辞道:“别试图浑水摸鱼。”
“你不喜欢?”
沈厌动了动嘴,轻咳一声,他当然喜欢,但有些事总得先计较完。
“我们说说话。”
秦栀纳闷:“这么简单?”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不会啊,你正当盛时,一点都不老。”
“我变丑了?”
“没有,你是京中最好看的小郎君,没人比你更好看。”
“是我做的太老套?”
秦栀疑惑,然后眼睛越睁越大,脸颊绯红。
“是还是不是?”
“也不算是吧。”但可能有一点点,秦栀不好直说,起初还觉得新鲜,后来便见怪不怪,但也不至于厌烦,因为沈厌的体力实在过于旺盛,他做的不知疲倦,她也只剩下疲惫,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厌的脸一点点变白,又变红,她这样迟疑,那便是嫌弃他老套了。
他往旁边滚了滚,背过身抱住自己。
秦栀等了会儿,见他不肯回头,便犹豫要不要过去哄,稍微慢了些,困意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发沉,而后就不受控制的昏睡过去。
沈厌听到绵密的呼吸声,回过头来,见她睡得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心中愈发低落,秦四姑娘真真是个喜新厌旧的女郎,得想点法子,总不能坐以待毙,生生熬到她连一眼都不肯施舍。
鲁岳明吃了顿饭,被沈厌拉到一旁,听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别咬文嚼字,直说可好?”
鲁岳明没读过多少书,实在不会揣度,遂摊开手,示意沈厌直白点。
沈厌:
“你没上过学堂?”
鲁岳明:“上过,但没几日。”
“我看你跟秦家大娘恩爱异常,便想同你讨教一二。”沈厌声音压得极低,怕被旁人听到,说话时目光四处犹疑。
鲁岳明笑:“夫人对我极好,这是真的。”
“你有什么手段,能让大娘对你一直这么好?”
“没什么吧,”鲁岳明皱眉,“就听话,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夫人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让我做什么自然就不能做什么,夫人高兴,我就高兴,我们全家便都高兴。”
沈厌清了清嗓子:“不是这个手段,是”又往廊下瞟了眼,略屈身向前,“床笫间,你可有讨夫人欢喜的手段?”
鲁岳明愣住,粗糙的脸上微微一红:“这,这哪能分享,都得自己悟,横竖都是你比我聪明,合该知道的更多,我不说了,三郎哭了,我得去看孩子。”
说罢,鲁岳明忙不迭跑开,生怕被沈厌缠上,脱不了身。
秦熙还跟鲁岳明打趣沈厌,夜里却笑不出来,她发现秦英身后跟着个人,小小年纪,锦衣华服,一脸的矜贵鄙夷,不是那赵启,还能是谁。
再看两人交握的小手,也不知去哪了,手里还各自握着一朵荷花,白的,粉的,沾着露珠。
“你怎么住下了?”
秦熙艰难开口,跟鲁岳明相继站起身来,想把英姐儿拉到跟前,但英姐儿紧紧拉着赵启,跟他们炫耀:“哥哥真坏,不给我摘荷花,还是启哥哥好,摘了两朵,我俩一人一朵。”
说完,冲赵启咧嘴一笑。
赵启小大人似的抬起胸脯,“小事,不足挂齿。”
“可不是小事,对我来说是天大的事,我真想让你做我亲哥哥,让我哥哥出去。”
秦云听见了,嘴撅的很高,“给你,摘了一把,都给你。”
他走进来,将怀里那一堆荷花全塞到秦英手中,秦英一时没接住,荷花掉了一地。
秦英瘪了瘪嘴,还未哭出来,赵启便蹲下去将荷花一支支捡起来,用帕子擦掉上面的污泥,整理好后,递给秦英,确认秦英接稳了,这才松手。
秦英破涕为笑,甜甜谢道:“启哥哥最好,明儿我带你去捉知了,捉青蛙还有蜗牛。”
提到蜗牛,赵启的脸猛地一变:“不喜欢蜗牛。”
“那我们只捉别的。”
“好。”
“荷花是我送的!”秦云见他俩手拉手往外间插花,忙跟了过去,不依不饶道:“英姐儿,你都没谢我,你快点谢谢我。”
秦英哼了声,转过头不搭理。
赵启瞟了眼,将人往旁边隔开。
真是个阴险狡诈的玩意儿!
秦云咬牙切齿:小笨蛋,被骗了!
秦熙:“怎么留在咱院里了?他走的时候怎么不带走?栀姐儿也没发现吗?栀姐儿怎么会答应?”
鲁岳明揩了把汗:“可能,是气我。”
“气你什么?”
鲁岳明俯身上前,将白日里沈厌同自己的问话转述给秦熙,秦熙惊愕的一顿,随即哈哈笑起来,“果然,心眼小的跟针鼻一样。”
这日,沈厌陪秦栀出门,去往崇华寺烧香,路遇薛家亲眷同往,两趟马车挤不开山路,快到并行交汇时,各自提了速,想率先赶上唯一的主路。
不偏不倚,堵到一起,谁也过不去。
秦栀撩开帘子,抬眼便瞧见对面车里的兄妹二人,不由蹙眉:“你们往后让一下,待我们过去,你们也能通行。”
薛岑尚未开口,薛驰月便冷笑一声,发顶的莲花冠跟着一颤。
“凭什么都要让着你,为何不是沈家马车退后,让我们薛家先过?”
秦栀指了指车头:“薛家马头刚抵到我们沈家车屁股,你说谁该想走,谁该后走?”
薛驰月愤愤睨了眼:“横竖看起来两列队伍是差不多的。”
“所以呢?要在这儿耗着?”她反问,顺势看向薛岑。
薛岑被薛驰月挡在身后,堪堪露出半个脑袋,“阿月,别胡闹了。”
薛驰月咬着唇:“偏不,
我偏要先过去。”
秦栀深吸一口气,落了帘子,转而朝前头车夫吩咐道:“往后退两步,让薛家人先走。”
“凭什么?”
沈厌不悦,倚着车壁掀起眼皮,“咱们就要先走。”
“她闹你也跟着闹?”秦栀跟他商量,语气很是耐心,“今日上香的人多,这条路上不能堵,否则后面上山的车马都得被迫停下,到时一行人过来看热闹,我们可不就成了猴子,让一让,叫她先走,又不少块肉。
罢了,何苦来哉,慢些走,咱们路上也能多说会儿话,多磕会儿瓜子,过来,我还能帮你揉揉眉心,去去火气。”
话虽这么说,沈厌脸还是拉着。
秦栀上前,扯着他的衣袖将人拽到自己膝上,右手覆落在他脸颊,马车晃动,薛家趁势先行而去。
“你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薛岑?”
“当然是为了她。”
“你对薛岑就没有一点私心?”
“快闭嘴吧,好吵。”秦栀横过手,堵了他的嘴。
他又掰开,不肯罢休:“薛岑一般年纪了,还没娶妻,那日喝醉酒,跟我说,迟早等到咱们两个和离。”
“他跟你同年,哪里就一把年纪了。”
沈厌昂起脖颈:“你只听到这些?”
秦栀又把他摁下去:“他不娶妻是他自己的事,不碍着你我什么,我们不会因他和离,没必要生气。”
转而捏他的耳垂,又道:“我若与你和离,定是你我走不下去,而非因为旁人。”
沈厌浑身一僵,连声音都虚了三分:“怎么走不下去?”
秦栀一愣:“我也不知道怎么算走不下去,或许有一日你看我不顺眼”
“我不会。”
秦栀笑:“我只是打比方,你对我没了那种狂乱激动的欢喜,生命中有我没我都无关紧要,总之自己也好,两个人也好,没甚区别,或许那个时候我们可能分开。”
“那你呢,可腻了我?”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腻了,别胡思乱想,乖。”
秦栀伸手将他的眼皮合上,听着外面的车轮声,蝉鸣声,不觉心旷神怡,她想起姐姐说过的话,此刻品味起来,仿佛极合心意。
“我看见鲁岳明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汗水从他身上甩落,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精健劲儿,遇到他,我知道自己这辈子喜欢的男人长什么模样,就该是他这个样子,彪悍粗鲁但满心满眼全是我。”
就像沈厌
秦栀后来其实有回忆过,幼时跟沈厌的每次相遇,因为他记得太过清楚,而自己又没有一点印象,所以她很怀疑,是不是沈厌记错了,或者那全都是他冥想出来的幻象。
沈厌告诉她,那时因为他是一厢情愿,而她无动于衷。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不该跟薛岑牵手,那只手本来就该是我的。”
“后来求了圣旨赐了婚,我无时无刻都想赶紧把你娶进家门,守在身边谁也不叫他靠近,我想占有你,每一刻,只能是我。”
“这根本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只要看见你,我就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拼命表现想让你能看见,我渴望被你注意,一眼也好,半个眼神也行,你看着我的时候,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自然,是在你我长大之后。
秦四姑娘,我成人的那一夜,梦里的女郎是你。
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喜欢你哪里,我只是遵循本能,动物的天性,就像狼吃肉,狗摇尾,我看见你的时候,想把你连皮带骨头,全都吞进肚子里。”
“秦四姑娘,我是你的。”
秦栀摸着沈厌的脸,狭长深邃的眼睛,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在脸侧留下灰扑扑的阴影,他抿着唇,像被冷落的小狗,不时哼几声,再用余光偷瞄她。
秦栀俯身,亲在他眼睛上:“乖乖的,我会一直喜欢你啊。”
徐州,地牢
有人靠近,铁链声微微颤动,少顷,轮椅如往常般安置在牢外。
护卫将蒙蔽着黑布的大牢掀起巴掌大的位置,光透进去,沈昌虽闭着眼,仍被刺的皱起眉头。
“六年了,竟还没有自尽,竟都没有轻生过一次,一次都没有?”
后槽牙被磨出声响,俞家西冷眼看着那人,眉目中尽是鄙薄恶心。
沈昌嗤了声,眯着眼朝他看来:“你当我熬到镇北大将军,是纸扎的不成?我是靠自己浴血厮杀一步步爬上来的,比起那十几年的苦楚,今日这点磋磨算什么玩意儿?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当朝摄政王,一个子承父业镇守边关,我凭什么死,我不死,我偏要等他们想明白,知道我身为父亲的不易,身为沈家人的艰难。
沈家能有今日的造化,都是因为我,是我改变了沈家宗族的地位,他们都该感激我。
我不死,你才该死。”
沈昌瞥着他的断腿,冷冷笑着:“少年将军,多意气风发,如今却只能像个废人似的窝在轮椅上过活,你能受得了这份屈辱?若我是你,早就死在守城之战那日了,何苦活着,何苦活成这副模样?”
俞家西目不转睛盯着他,肩轻轻一抖,沈昌敛了冷笑。
俞家西挥手,护卫将黑布落下,上了铜锁,轮椅声一点点走远。
平静的沈昌忽然暴起,窜到牢门前用力攥住玄铁制成的牢门,声嘶力竭的喊道:“俞家西,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沈家如今,就是比你俞家昌盛!”
“厌哥儿是我的儿子,你跟他再亲,也只是舅舅!他是我的儿子,迟早会来救我!”
“俞家西,你这个疯子,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牢狱尽头,俞家西停住,扭头回望着最深处的黑暗,听那无耻愤怒却又跳脚无力的挣扎,像一头被拔掉牙齿,指甲的大虫,没有一点尊严。
他想起最初对沈昌有记忆的时候,小妹如何兴高采烈的介绍他,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和他并肩骑马,驰骋在偌大的校场中,如果他能阻止小妹,便没有后续一切悲剧。
小妹要什么,他们三个哥哥便全都依着她,嫁人,也不例外。
这夜,雷声震震,惊天动地。
地牢,沈昌双目圆睁,气竭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