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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陈九堂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董只只辞去兼职,课余时间专心跑代购,周末把陈鼎之寄放在胡秀莲那边,每周日下午,把他送到泰兴里门口。

    陈鼎之会在中山路逛一圈,再回家。

    他天真地认为在青岛的韩国人那么多,惺惺念念的BIGBANG,会来旅游,指不定能在街上偶遇。

    董只只代购归来,累得几近虚脱,日代与韩代不同,首尔免税店扎堆,还有空调吹。

    她需要根据顾客订单商品,满大街跑,像只被夹在窗缝里的小蜜蜂,到处乱蹿。

    滨海城市,气候宜人,夏日除了光照晃眼,并不算太热,空调一般冬季使用。

    董只只洗完澡,推开阳台窗户,换上JK制服,趴在床上眯一会。

    这套星野,她花好大力气,从一名高中生手里买下,全新,未拆封。

    JK文化在当时属于极小众,董只只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出三倍价钱,去买一套高中生校服。

    用蹩脚的日语,连带手势,磨破嘴皮子,终于拿下,人家要不是看董只只是女的,早报警当她变态,抓进局子里。

    订单是一个月前下的,一位来自上海的顾客。

    等董只只顺利拿下,细节图拍照过去,对方居然说最近吃胖了,穿不下,不要了。

    代购这些年,临时变卦,董只只见多了,拗断百分之五十定金。对方没有意见。

    到底是大城市的富家女孩,品味独特,六百块定金,说不要就不要。

    彼时饭圈文化尚未兴起,二次元概念模糊,董只只问了一圈,一百块都没人要,只好自己穿。

    XS尺码,上衣裹得有点紧。

    平时她穿裤装,衣橱里的裙子,回青岛再没穿过,跑代购走路不方便。

    听到屋里有动静,董只只惺忪道:“鼎之,过来,给我按按。”

    陈鼎之知道姐姐做代购辛苦,经常帮她捶捶按按,小手肉嘟嘟,很有触感,酥酥麻麻的。

    冰凉的指腹触及后颈,带来夏日里的冰爽,颤了颤,轻轻划过,如丝绸般顺滑。

    而后,领口被往下扯,在肩颈处敲打。

    有骨骼撞击的轻微痛感,力道略重,一阵酸爽。

    特别是按在穴位上,董只只闭眼,鼻腔发出享受的“嗯嗯”声。

    指尖插入领口,就着穴位捻揉,拨弄经脉,怅然的惬意伴随轻微吃痛,董只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像按摩店里的专业技师。

    她平时舍不得花钱图享受,只去过一次按摩店,梁晓请客,感谢她帮忙代购韩装。

    董只只闭眼享受,带浓厚的鼻音,夸赞道:“我家鼎之手法棒棒哒!姐姐没白疼你,不像你那没良心的哥哥,平时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按得实在舒服,她抬手,往背上指:“下面点,对,就这里。日本卖药妆的货架矮,经常有商品在底层,空间还小,天天蹲下弯着腰,憋屈!”

    背部肌肉紧实,长期劳损所致,被巧手揉捏,酸痛之下,疲意顿消。

    董只只拉出掖在JK裙里的衣角,解开身前扣子,把后背衣服掀起一半,指向床头柜:“活络油在抽屉里。”

    是港货,很多顾客托彭鹏代购,送了董只只一瓶,她觉得效果蛮好,让陈鼎之帮她抹过两回。

    陈鼎之天天跟她睡一块儿,心思单纯,董只只对他没有戒心。

    准备再过两年,等他懂事点,再避讳。

    湿润的掌心在后脊婆娑,辛辣酥爽,极致享受。

    董只只嘴角挂着浅笑,酣然睡意悄悄来袭。

    姐姐的皮肤,原来这么光滑紧致,小臂晒成小麦色,与背部的冷白,形成鲜明反差。

    因为瘦,脊椎突出,宛若祁连山脊,美艳绝伦,向上延伸至黑色扣带,再往上,被制服遮挡,陈嘉弼看不见。

    这半年来,除家长会,他几乎没和董只只通过电话,周末借故初三学业繁忙,在同学家复习,一个学期,只回家过三次。

    这三次,还是董只只逼他回来的,胡秀莲身体不好,有段时间住院,陈鼎之没人照看鼎之。

    陈嘉弼太想回家了,又不想回家,万分纠结。

    他以为,看不见姐姐,能摒弃脑中杂七杂八的龌龊心思。

    他以为,专心学习,可以把对姐姐的注意力,转到学习上。

    他以为,减少联系,不去听她的声音,便不会想到他。

    可结果是,越见不到姐姐,思念得更紧,想着她在外面,是不是又在啃面包兑矿泉水。

    以他对日本的浅薄了解,认为日本不安全,到处是变态,会不会发生意外。

    刻意抛开杂绪,反而更加心神不宁,无暇翻阅书本。

    他试过两个星期,那段时间测验分数,出人意料滑到年级第二,老师旁敲侧击,做思想工作,问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分心了。

    不去联系,白天确实听不到董只只声音。

    然而董只只夜夜惊扰他,呼来喝去:“陈嘉弼,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姐姐,过年在家里待两天就走,兴趣小组个屁!谁家过年还整这些有的没的。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又去打黑工,跟你说过多少次,学习!学习!你这个年纪,要一门心思学习!其他什么都不要想,钱的事犯不着你操心,有我在,饿不死你。陈嘉弼,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很正常,但会让你分心,不是说要考北大嘛!这样下去,我看也不用北大,直接上北大青鸟,还能给我省学费。”

    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姐姐,满脑子是姐姐,根本无法控制,忧愁苦恼。

    谁过年不想和家人待一块儿,可他没办法,每当夜深人静时,瞅见姐姐搂着鼎之,莫名生出想要爬上床的冲动。

    谈恋爱是不可能的,班里的班花在操场上公然向他表白,身边同学起哄,他倒好,竟称只对男人有兴趣。

    为此,被班主任狠狠教育一顿。陈嘉弼解释说,自己思想很健康,一次次拒绝别人太麻烦,不如让所有女生断了念想,一劳永逸。

    班主任摇头叹息,指责他这样做法过于激进,会引起同学和老师误会,被孤立。

    他不在乎,从初中到高中,陈嘉弼没交过朋友。

    至于上北大,连班主任都不操心的问题,陈嘉弼更不需要操心。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便是学习。

    他酷爱学习,纪德的《窄门》,几乎被他翻烂。

    即便掌握数倍于同龄人的知识,对董只只的情感,陈嘉弼依然毫无头绪。

    他把这归结为失去母亲,把对母亲的爱,转嫁到董只只身上,又因为比他大不了几岁,与异性接触久了,难免一时产生错觉,而她和弟弟睡在一起,造成姐姐偏心的错觉。

    想要得到姐姐的关注、疼爱、甚至夸赞,然而董只只毫不吝啬,把这些全都给了弟弟,招致陈嘉弼的妒忌。

    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从而产生一定程度的心理扭曲。

    这是陈嘉弼对董只只情感的自我剖析,他自认为有几分道理,故而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抑制心底不断滋生的非分念想。

    回到家,看到董只只趴在床上,身穿日系高中校服,陡然间抹平五岁的年龄差。突然冒出想要关注一个人的念头。

    而这个对象,不是班花,也不是身材曼妙,带夹子音,深受同学喜爱的英语老师。

    这个人,只能这个刚洗过澡,身上沁出淡淡栀子沐浴露味道的董只只。

    背上浓烈刺鼻的辛辣,无法掩盖大腿上散发的幽幽清香。

    他把视线从清澈不染淤泥,浑然天成的侧脸移开,落在光洁的雪肌,再往下,是一团栗子肉,与大腿差不多粗细。

    这双腿,算不得好看。她长期做代购,满大街疯跑,练就出一双结实的小腿。

    莫名冲动,无法压抑,不受理智操控,陈嘉弼低头去嗅栀子芬芳。

    这股味道,他熟烂于心,全家合用一瓶栀子味沐浴露,超市廉价货,国产品牌,十九块一大瓶,买沐浴露,送洗发水。陈鼎之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在强烈探索欲的驱使下,嗅觉感官比平时灵敏,分辨出细微差别,栀子味裹挟着奶香,这股味道唤起儿时记忆。

    施瑾茹给陈鼎之喂奶,弟弟嘴边弥漫着这种浓郁的奶香,味道近似,又有些不一样。

    姐姐的味道更清淡,更绵长。

    海风夹杂咸湿,从阳台敞开的窗口飘来,短裙在风中摇曳,像只鼓起的口袋,口子开得很大,似乎能容下世间一切,如同董只只,她能与社会上各种人打交道,总摆着一副笑脸,除了在陈嘉弼面前。

    黑色,是黑色的!

    与上身那款是套装,许是穿得太久,有点小,夹起一道缝,蓦然想起地理课上讲的马里亚纳海沟,有10994米,是地球上最深的海底沟壑。

    三平米的阳台,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陈嘉弼时常趴在窗前,凝望深藏于高宇间,极具年代感的破旧里弄。隔壁是一对情侣租户,阳台上晾衣物,上款与下款款式不同,颜色也不同。

    陈嘉弼没特殊癖好,躺在地铺,头上挂满衣物,包括姐姐的贴身衣物,在好奇心驱使下,他从网上查询过相关知识。

    一般女性很少买套装,会根据自身搭配,选择合适或偏爱的颜色与款式。

    董只只不同,套装便宜,穿在里面,没人看得见。

    她讲究经济实惠。

    对于未知,充满好奇,陈嘉弼想要探究,把头往海沟里凑,看它有没有老师说的这么深。

    他低下头,心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缓缓向前,宛若一名海洋生物学家,本着对科学的严谨态度,欲探究其内部构造。

    “鼎之,有点冷,把窗户关上,腿上也按按,姐姐奖励你巧克力,北海道带来的,白色恋人,买的人可多啦!排了两个小时,专程给你买的。”董只只嘴里含糊,整张侧脸,轻松惬意,嘴角淌着浅淡笑意,似乎对弟弟的按摩手法,相当满意。

    陈嘉弼走过去,关上窗户,在她腿上按,小腿鼓鼓的,弹性十足。

    他着重捏小腿,避免触碰大腿,怕一时控制不住,往上滑,重又点燃海底火山。

    它蕴藏巨大能量,能在顷刻间,把滚烫的熔岩,注入海底最深处,或许容不下这么多,还会溢出一些。

    董只只在无比轻松的酣畅中睡去,再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系上身上扣子,满屋找弟弟:“鼎之!鼎之!”

    陈鼎之刚回家,兴冲冲搂住董只只的腰,他在发育,长高了。

    “姐姐,你猜我刚在中山路看到谁?”陈鼎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等她回答,迫不及待说出,“BIGBANG的权志龙,好多人找他签名,我排两个多小时,他还跟我合影了呢!”

    陈鼎之拿出手机,在她眼皮子底下摇晃,以示炫耀。

    “就知道追星,作业做好没,快要期末考试,上次全班第十七名,这次进前十五,有没有信心?”董只只从行李箱里掏出一盒白色情人巧克力,“给你的奖励,每天只能吃一颗。”

    “知道,知道,谢谢姐姐!”陈鼎之用头在她身上蹭,闻到辛辣的活络油味,疼惜道,“下次按摩叫我呗!别浪费钱去按摩店。”

    他犹豫数秒,把权志龙的海报,送给姐姐。

    董只只打趣道:“权志龙嘛!是真的帅,拿张破海报,抵什么用,做她老公还差不多。”

    房门突然打开,陈嘉弼进门。

    许久不见,董只只眼角吊到眉梢,咧着嘴问:“下周期末考试,你不在学校好好复习,跑回来做什么?”

    陈嘉弼匆匆进卧室:“有本复习资料在家,回来拿。”

    董只只低头看剥巧克力包装的陈鼎之,再转头望向虚掩的卧室,一脸迷茫,心里在想,陈鼎之在大街上找权志龙签名,陈嘉弼刚回家,那刚才谁给我按摩的。

    家里钥匙,只有他们三个有。

    霞光蔽日,董只只去阳台收衣服,把地砖仔细擦一遍,给陈嘉弼收拾地方,又去菜场买了些海鲜,在厨房里忙活开。

    一个灶头煮海鲜大杂烩,另一个灶头爆炒蛤蜊。广东人与青岛人都偏爱海鲜,南方讲究原汁原味,青北方人倾向于酱料增加口感,考虑到陈嘉弼许久没回家吃饭,董只只特地没放酱料。

    董只只舀起汤勺舀,尝咸淡,吃不准要不要再兑点水,两兄弟口味清淡,她倒是无所谓。

    啜一小口,把汤勺送到在冰箱里拿矿泉水的陈嘉弼嘴边:“来尝尝味。”

    锅盖冒着烟,蒸汽四溢,木汤勺蒙上一层气雾,董只只触碰过后,边缘纹理清晰可辨。

    陈嘉弼仰头喝矿泉水,喉结急速滚了两下。

    董只只不耐烦,数落两句:“快点呀!我举勺,手不酸的啊?”

    他走上前,握住董只只的手,稳住汤勺,就着小小的明亮缺口,尝了口汤汁。

    甘甜的芬芳,在舌尖跃动。看着她红润的双唇,急速张合,吧啦吧啦说着什么,陈嘉弼沉浸在与姐姐间接接吻的欢愉中,仔细回味,想要把这股味道永久存在心头。

    董只只顾及两兄弟口味,经常让他们尝咸淡。

    这次大不同,有姐姐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美味,陈嘉弼回味悠长。

    汤勺在他眼前晃:“喂!我在问你话呢!”

    陈嘉弼讷讷道:“什么?”

    董只只双手叉腰,第三次问他,下午有没有回来过。

    陈嘉弼摊开手:“奖励给我。”

    董只只听得莫名奇妙:“什么奖励。”

    陈嘉弼指指门外,戴着耳机,嘴里嚼巧克力,在客厅里手舞足蹈的陈鼎之:“白色恋人巧克力,你说过奖励给我的。”

    果然,下午是陈嘉弼帮她按摩捶背,若在半年前,董只只不会多想,他只是个初中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今不同,他是高中生。仅过去半年,在董只只眼里,很多事情发生变化。

    就像陈鼎之,不管他是一年级,还是六年级,在董只只看来,都是小学生。等他初一,跨入中学大门,身份转变,再与他同睡,不合适。

    去年她19岁,没考虑过将来的事,为养活两个弟弟,只知一趟趟往韩国跑,目标很明确,赚钱养家。

    赚多少,钱花在哪里,没有明确目标。

    今年董只只20岁,觉得自己是个大人,该为今后生活筹划,故而定下清晰的目标,毕业前买房。

    等陈鼎之上初中,可以分开睡,若条件允许,最好是三房,他们两个可以有单独的私密空间。

    分水岭一旦形成,很多事情性质变得不同。董只只不会像以前那样,在陈嘉弼洗澡时,冲进卫生间。

    憋不住,顶多拍两下门,催他快点。

    董只只拉了拉滑落在肩的睡衣,歪头吼了一嗓子:“鼎之,拿两块巧克力给你哥!”

    陈鼎之在厨房门口摸摸脑袋:“哥不是不爱吃巧克力?”

    话是这么说,还是伸出掌心,把六块巧克力放在他面前。

    一盒十二块,一人一半。

    陈嘉弼较真:“这是你给鼎之的,没诚意,我不要。”

    她回身炒几下蛤蜊,以防烧糊:“嘿!你还跟我杠上了?不吃拉倒!”

    陈鼎之手伸了老半天,哥哥不接,他剥开一块巧克力包装纸,从狭窄的缝隙挤进来,踮起脚塞入董只只口中:“哥哥不吃,姐姐吃。”

    董只只拍拍他脑袋,含入口中:“我们鼎之最乖,还想着姐姐,玩去吧。”

    陈鼎之离开,陈嘉弼杵在原地没动。董只只嫌他碍眼,问他还有什么事,没事就出去,别妨碍她烧菜。

    陈嘉弼又摊开手心:“我要奖励。”

    陈嘉弼向来懂事,董只只以为他因家庭变故,直接跳过叛逆期,现在看来,是来得比较晚。

    她在陈嘉弼手心里拍一下,扭头继续炒蛤蜊:“知道了,巧克力嘛!下周补给你。”

    陈嘉弼在身后说:“要白色恋人。”

    董只只像哄陈鼎之那样哄他:“知道,知道,白色恋人嘛,北海道顶有名的牌子,我保证,一定不会忘记。味道正好是吧,那我盛起来了,你快出去,这里油烟味重。”

    把陈嘉弼推出厨房,董只只点了支烟,直摇头。

    这孩子,看着挺聪明,怎么一根筋吊死。

    不就是一盒巧克力嘛!他平时又不爱吃。转念一想,或许有喜欢的人,想要送给心仪的女生。

    愁云在董只只眉宇间散开,他最近经常不着家,可能在偷偷谈恋爱。

    他不反对陈嘉弼谈恋爱,等考进北大,随便谈,校园里个个是学霸,要是事成,将来生下小孩,基因也好。

    但高中不行,董只只有私心。

    陈鼎之成绩不上不下,跟他哥比,差一条中山路。她没能考上好的大学,已成事实,把心中的不甘,转嫁到陈嘉弼身上,期盼着为她圆梦。

    自己考不上,弟弟能考上,也是一样的。

    这样便不留遗憾。

    吃完晚饭,陈嘉弼要回学校。

    董只只估摸,他可能真的谈恋爱了。

    海边潮气重,陈嘉弼临时回来,被子没晒过,董只只把自己那床上周刚晒过,准备收起来的春秋被,铺在阳台上:“时间不早,反正学校离家近,住一晚,明早再走。”

    董只只硬把他留下,在家里,她是女王,发号施令,没人敢不从。

    刚从日本回来,董只只整理好行李箱,掏出一盒电动剃须刀,递给他:“喏!给你买的,你现在是高中生,小大人,记得修边幅,要注意形象。”

    这次去日本,她早就想好,给两兄弟带礼物,给陈鼎之的礼物,想都不用想,他喜欢吃甜食,北海道最富盛名的,便是白色恋人巧克力。

    陈嘉弼就有点不好办,董只只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想着他都高一了,长出胡子,便买了一款松下新款剃须刀,三千多块,奖励他直升三十七中高中部。

    巧克力本来就是要送陈鼎之的,故意这么说,按不按摩,都是他的。

    董只只哪里想得到,按摩的人,竟是陈嘉弼。

    陈嘉弼接过剃须刀,闷闷地道了句谢,躺在绵柔的被子上,沉浸在被姐姐气味包裹的幸福中,怀里抱着剃须刀盒子。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带他去商场,买和弟弟一样牌子的衣服,用的文具,也是同款,价格不菲,现在又给他买最新款剃须刀。

    陈嘉弼痛苦纠结,董只只对他越好,心里负罪感就越深,情愿像刚来那会儿对待他,一身山寨行头,区别对待。

    爱情的种子,一旦在心底发芽,便会茁壮成长,点滴的关怀,将无限放大,成为浇筑树苗的养料,直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他多少次,亲手砍断这棵小树苗,然而过不了多久,又长出来。

    只有连根拔起,方能斩草除根。

    他不愿离开董只只,被抛弃过两次。

    陈嘉弼深知,那种仿佛被丢入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尽挣扎的痛苦,比现在要痛苦一百倍。

    他既不想被姐姐抛弃,也不想喜欢上姐姐。

    头顶悬挂一堆晾晒衣物,浅蓝色格子裙,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裙筒正对着他的头,明明只是一条挂在衣架的裙子,他却感觉穿在董只只身上,他躺在两腿之间,以奇特视角,审视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嘉弼,你够了!

    她是你姐,怎么可以产生这样荒谬而不知羞耻的联想,你到底还想不想留在这个家,难倒要激怒她,第三次被赶走吗?

    若再被赶走,这次情况恶劣,她一辈子不会原谅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理智在陈嘉弼心中,做最后的挣扎。

    他把目光从裙筒移开,不料却落在黑色两件套。

    它融入幽暗夜空,习惯与阴冷潮湿的环境,陈嘉弼一眼便能认出。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水滴敲打地砖的声音,滴答,滴答,极为缓慢,几乎每隔一两分钟,响一次,如同恶魔的钟声,向他呼唤。

    被钟声吸引,陈嘉弼往边上挪了挪身子,以便从更好的角度,凝视恶魔。

    当他看得出神,一滴水珠,拍打在脸庞,淌过脸颊,滑到嘴角。

    陈嘉弼感受到一股清香的甘甜,是蜜汁,是琼浆,他甘之如饴,如梦如幻。

    他调整位置,张开嘴,等待魔鬼的钟声再次敲响。理智被丢到一边,此刻他只想与恶魔一同沉沦。

    等待许久,凝望水滴积攒、形成、落下,过程煎熬,无比漫长,仿佛一个世纪,令他焦躁不安。

    待水珠滴落,打在舌尖,陈嘉弼猛地全身一颤,直击灵魂的震荡,是那么的振奋人心。

    照理说,刚吃过海鲜,嘴里无滋无味。但这滴姐姐恩赐的露珠不同,它凝聚姐姐对他的关怀、疼*爱、怜惜,甚至是爱,饶是家人的爱,也是爱。

    原来海鲜加酱料,味道如此美味。

    他感到口干舌燥,心率加快,呼吸困难,像个独自穿越沙漠的旅行者,日光暴晒下,体内水分即将消耗殆尽,一眼望去,满是黄色细沙,永无尽头。

    绝望之际,天空中飘下靡靡细雨,他张开嘴,大口地喝,给身体补充水分和营养。

    卧室风平浪静,阳台大雨磅礴。

    姐弟俩酣然入睡,陈嘉弼却在雨中狂欢。

    黑色云朵被悄无声息地摘下,扭头望向移门玻璃,影影幢幢,饥渴垂死之人望见海市蜃楼,董只只身穿JK裙,在海滩跳热舞,裙摆随风掀起、落下,再掀起、再落下,热情洋溢的舞姿,叫他移不开眼。

    陈嘉弼的手,伴随韵律,生涩地晃动。

    随着舞姿的加快,他尽力跟上节奏。

    董只只宛若芭蕾舞者,原地转圈,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他也跟着转,转得近乎疯狂地套圈、旋转。

    一声暗哑的嘶吼,撕破夜幕,沉闷的惊雷下,暴雨如注,倾洒而出,裹挟着咸湿。

    青岛的空气,就是这样。说下雨,就下雨,毫无征兆,海风夹带咸味。

    陈嘉弼额间细汗岑岑,几近虚脱,望向阳台窗外,流露出轻松的惬意,另一边移门玻璃上的影像,已然被雨水冲散,不见踪影。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这场雨,将萦绕在他周围的魔鬼驱散,给予他短暂的平静与安宁。

    殊不知,魔鬼并未远离,反而被雨水冲入陈嘉弼的体内,在心底幽暗的角落里安窝。

    早上起来,董只只望向窗外淅沥的大街,准备收衣服,发现好像少了什么。

    她冲身后吼道:“陈嘉弼,你看到我昨晚晾在阳台上的JK裙了吗?还有我的内衣裤!是不是又被风刮下去了?”

    陈嘉弼和弟弟在客厅用早餐,隔着卧室门,陈嘉弼应道:“嗯!早上起来我看到,吹到边上那幢房子屋顶,再后来就没看见,应该是被风吹跑了。”

    董只只撇嘴苦笑:“算了,吹走就吹走。”

    JK裙没人要,出不了手,她也不喜欢。

    至于内衣裤,她嫌紧,天天忙东忙西,想不起来重买,没坏,好歹能穿。

    这下正好,可以换新的了。

    等陈嘉弼背起鼓鼓囊囊的书包出门。

    董只只拨通他班主任电话,了解近况。

    班主任在那头说,有女生向陈嘉弼表白,他以喜欢男生为由,把对方给拒了。听他辩解,对男生没兴趣,随便找的借口。

    老师不赞成高中生谈恋爱,影响学业,提醒董只只,留个心眼,观察一下陈嘉弼到底是把心思花在学习上,还是真的对男生感兴趣。

    陈嘉弼喜欢男生?

    这可太意外了!

    这怎么可能?

    董只只单手叉腰,叼着烟,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里七上八下。

    满屋子的混沌,将她困住。

    常年跑代购,董只只忽略了两个弟弟的身心成长。

    陈鼎之还好,莫名其妙跟梁晓表白,董只只当他童言无忌。

    陈嘉弼就不同了,一直以为他懂事、成熟,成绩优异,无需操心。

    这半年来,与董只只疏远,经常不着家。

    董只只认为,陈嘉弼极有可能,在与某个女生地下恋。

    因为在得知陈鼎之向梁晓表白后,董只只曾严肃警告过他,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滚出去,让他无家可归,看梁晓会不会收留他。

    这话是当着陈嘉弼的面说的。

    男孩子总要成家立业的,董只只担心陈嘉弼谈恋爱影响学业。

    高二董只只在深圳学习成绩提升很快,一场变故,回青岛不得不为生计奔波,以至无心学业,到头来令班主任失望,愧对亡故父母的期许。

    她是前车之鉴,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两个弟弟身上,尤其是陈嘉弼,在学习方面,他比弟弟强太多。

    董只只私下找陈嘉弼班主任,了解情况。

    班主任给出的意见是,高中生处于对男女情爱的懵懂阶段,自制力强的学生,谈恋爱能与心仪之人朝共同目标一起努力,转化为学习动力,反倒会提升成绩。

    大部分学生自控力不够,把主要时间精力放在你情我爱上,造成成绩退步。

    处理方式,因人而异。

    作为教师和班主任,她不提倡。

    陈嘉弼在学校里言论出格,家长难得来一趟,班主任借机敲打,奈何他学习成绩无可挑剔,班主任惜才,听说董只只与贾副局关系匪浅,便带她在校园里转悠,了解陈嘉弼真实情况。

    学生在教室午休,自觉自习,陈嘉弼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手里捧着书,与一名衣着炫酷的短发女生小声嘀咕。

    董只只欣慰,在后门窗外窥伺,甚是满意,学习气氛挺好,同学间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班主任摇头,指出陈嘉弼一个人坐,该女生是隔壁班的,叫杨悦,家人在国外,成绩不佳,年级倒数,这几天与陈嘉弼走得很近,两人关系暧昧。

    从侧面了解到,是陈嘉弼主动去隔壁班,希望与她结对子,帮助对方提高成绩。

    班主任话里有话,说他性子孤僻,这应该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还是个女的。”

    董只只额间青筋突了一下,挑眉问:“你说这是他女朋友?”

    做教师的,比较严谨,没有证据,不会乱说,据她观察,算是暧昧期。

    董只只疑惑道:“你上次不是说,他喜欢男人嘛!”

    她说话声响有点大,班主任把她拉到门后,朝里张一眼,压低嗓音:“就是从这几天开始的,看到他跟女同学相处融洽,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学生谈恋爱,能劝就劝。性取向是红线。孰重孰轻,班主任心里跟明镜似的。

    董只只从后门瞄去,发现陈嘉弼与杨悦紧挨着身子,两颗脑袋几乎碰到一块儿,对方也不避嫌,时不时点头。

    陈嘉弼说得很投入,偶尔对试卷错误处敲击,在草稿纸上写公式。

    班主任的意思是,若家长没意见,她不干涉,与隔壁班班主任交流过,这次期末考试,杨悦数学成绩显著提升,比上次测验,高了15分,不过还是没及格。

    董只只急问:“那嘉弼呢?他成绩受影响吗?”

    班主任领她到办公室,把成绩单推到董只只面前。

    期末考试全年级第一,除语文扣三分,数学英语均为满分,副科成绩没出来,从各课老师那里了解到,基本满分,大差不差,目前阅卷未完成,成绩没公布。

    班主任未明说,态度明确,尊重董只只意见。

    董只只没有立刻回家,期末考试完毕,这几天返校分析试卷,放学早。

    她要看看陈嘉弼和杨悦,究竟是不是真的在谈。

    放学后,陈嘉弼朝中山路反方向行走,董只只悄悄跟在身后。

    他在公交车站停下,低头在手机里打字。

    没一会儿,杨悦与他会合,两人一起上了公交车。

    董只只起电瓶车跟在后面,尾随至百盛购物中心,目送两人进电影院。

    她返身离开,去接陈鼎之。

    骑在电瓶车上,董只只一路在想,只要他不影响学习,谈就谈呗。

    孩子大了,再过几年,大学毕业,终归会组织家庭。

    姐弟嘛!总要分开的。

    相处两年,董只只不知不觉,把他当亲弟弟看待,心中感慨。

    算了,由他去吧!

    还好董只只没跟进电影院,不然要笑死,陈嘉弼带杨悦看的是《疯狂动物城》。这种风格比较适合陈鼎之。

    陈嘉弼把一颗爆米花塞入杨悦口中,在她耳畔低声道:“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杨悦颤颤睫毛,把爆米花吃进嘴里,扭头问:“我有男朋友,在隔壁青岛附中。”

    陈嘉弼耸耸肩:“那又怎么样?断了跟我好。”

    杨悦讪笑道:“想泡我?谁给你的自信?我男朋友家里做海洋环境资源分配与再平衡生物工程,富二代。”

    陈嘉弼勾唇笑笑:“我学习好,听得懂人话。”

    杨悦捂嘴,扬起眉角,似乎有些惊讶,把一颗爆米花往他头上丢过去:“学习好顶个屁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得上你?”

    陈嘉弼没有闪避,又拿一颗爆米花,凑到她嘴边:“那你不还是来跟我看电影了吗?”

    被他说得有点懵,杨悦很快缓过神来,说是报答他辅导功课,请他看电影道谢,没别的意思。

    陈嘉弼直截了当说:“我没他家有钱,但我可以助你考上北大,这不是你爸的要求吗?成绩不好,你要被送到肯尼亚,跟他们一起挖矿,跟水产档口小开,不还是要断?想留在国内,做我女朋友,是你最佳选择。”

    杨悦沉思数秒,拿起书包,走出影院。

    此时距开场,不足刚刚二十分钟。

    陈嘉弼越过杨悦,向出口走:“不同意算了,我回家了。”

    杨悦追上去问:“你看上我什么?说来听听,姐要是听着舒坦,可以考虑。”

    陈嘉弼细数她的特征,说话直率,行事果断,爱吹牛,做事不拘一格,与别的同学很不一样,身上有股江湖匪气,觉得她很有趣,想彼此进一步深入了解。

    每晚董只只出现在梦里,跳妖娆的舞姿,说勾人的情话,不断撩拨,陈嘉弼不堪其扰,唯有借助偷来的物件,聊以自.

    慰。

    指标不治本,短暂压制内心的躁动。第二天夜深人静,梦魇再次出现,较之前更加奔放热情。

    陈嘉弼决定找个女朋友,彻底斩断对董只只的邪念。

    董只只真诚待他,陈嘉弼却想睡她。

    这思想实在龌龊,陈嘉弼鄙视自己、痛恨自己。

    然而他选中的对象,偏偏与董只只风格有几分相似,气焰嚣张,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行动力强,答应结对子,屁股像生了根,在她边上坐下,虚心耐心听他讲解题思路,不耻下问,但又带着股傲气,摆出纡尊降贵的姿态。

    事先调查过,他男朋友是码头海鲜档口老板的儿子,整日游手好闲,典型的暴发户。

    还有她圆滑的处事作风,欲擒故纵的手段,像极了董只只与客户周旋。

    总而言之,陈嘉弼无法摆脱董只只的影响,找了一个在某些方面,与她近似的人,做女朋友。

    杨悦把手机摊在他面前:“喏!你自己看,我不出来,会吵到观众,怎么跟男朋友分手?”

    聊天框里出现一句话:【老娘受够你身上的鱼腥味,分手,以后别再联系。】

    手机铃声响起,是杨悦男友打来。

    她接起,放免提,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等他说累了,杨悦直接来一句:“你个潮吧,钓鱼佬,回海里摸鱼去,别来烦你老娘。”

    这语气,像极了董只只,气势逼人,与董只只在工地上,面对蛮子的挑衅,如出一辙。

    杨悦挂断电话,当场同意。

    董只只是董只只,杨悦是杨悦。两人表面都具有社会大姐的风范,内里完全不同,杨悦不想去非洲受苦,若能考入北大,父母答应她可以留在国内。

    陈嘉弼目的同样不单纯,只是想找个董只只的替代品,让自己心里好受。

    说到底,两人属于相互利用关系。

    不确定在三十七中逗留多久,董只只拜托梁晓接陈鼎之放学。

    她刚从泰国回来,单子没攒满,闲着也是闲着。

    刚放学,梁晓在校门口,接陈鼎之,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旺仔牛奶。

    董只只刚想跟上去,让梁晓别破费,惯着孩子。

    没料到,陈鼎之坚持自己付钱,反过来请梁晓喝。

    东西不贵,几块钱的东西,梁晓大方笑纳,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给他。

    两人走出便利店,董只只欲上前打招呼。

    陈鼎之一本正经地把糖果推回,噘着嘴,踮起脚,摆出小大人的架势:“梁晓姐姐,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刚决定放手,让陈嘉弼追随本心,放任他谈恋爱。

    现在小的,也唱这一出,到底是两兄弟,把董只只气得,差点冲上去扇他一巴掌。

    他才10岁,懂个屁,表白对象还是她闺蜜。

    梁晓弯腰,拍他小脑袋,笑哈哈:“成年人才可以谈恋爱,等你到18岁,想追求谁,就追求谁,没人拦着,但现在不行,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有本事才行,姐姐眼光可高着呢?”

    陈鼎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收下糖果,说他将来一定要成为有本事的人,不会辜负梁晓姐姐的期望。

    梁晓连哄带骗,把陈鼎之领回家。

    哪有一边喊人姐姐,一边告白的。一路上梁晓被逗得疼不住偷笑。

    董只只提前回家,梁晓把陈鼎之送来便离开了,前脚刚走,陈嘉弼约会回来。

    她拿出戒尺,叫陈鼎之站好,不许动,让陈嘉弼在旁观摩。

    两人都是未成年人,董只只决定一并解决。

    “啪啪啪!”她在陈陈鼎之手心里打了几下,掌心顿时红扑扑一片。

    陈鼎之眼里擒着泪,不吭声,不躲避。

    姐姐是无所不能的,陈鼎之心虚,约莫猜着为什么要打他。

    董只只只会三板斧,呵斥道:“知道错了没?”

    陈鼎之眨眼睛,不小心挤出一滴泪,擤鼻子,想要收回去,可还是落了下来:“知道错了。”

    董只只发问:“哪里错了?”

    陈鼎之垂下头,把视线定格在脚上的卡通运动鞋上,闷闷道:“我没成年,不到18岁,不能和梁晓姐姐谈恋爱。”

    陈嘉弼一头雾水,不知弟弟因何事惹毛姐姐,把两年没动用过的戒尺拿出来,听陈鼎之幼稚的检讨,忍不住笑出声。

    董只只拿戒尺敲击桌子,让他严肃点。

    她撸起袖子,装模作样,做出要发力的样子,吓得陈鼎之不自觉地缩了缩肩,想起梁晓方才说的话,觉得有道理,孩子还小,不跟她计较,正如陈嘉弼班主任说的,从不同角度看,谈恋爱可以使人成长,也会叫人堕落。

    陈鼎之学习成绩常年混在中游,以此激励一下,未必是坏事,但决不能任由他胡来。

    戒尺划破虚空,在陈鼎之手心上顿下,董只只收力,轻轻一拍:“梁晓把你当弟弟,你倒好,想跟她谈恋爱,我是你姐,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谈恋爱?”

    陈鼎之哆嗦双唇,使劲摇头。

    一旁的陈嘉弼,心里一抽,笑容僵在嘴边。

    他站在董只只侧后方,姐姐光顾教训弟弟,鼎之吓得全身颤抖,两人都没注意到陈嘉弼的表情变化。

    董只只给陈鼎之立规矩,想要谈恋爱,先把书读好,学好本事,这样才会有女人看得上。哪怕今后谈恋爱,必须感情专一,就算分手,也要体面,不能伤害对方。

    她甩头,在手心里拍戒尺,对陈嘉弼说:“你也一样,听到没?”

    陈嘉弼跟着陈鼎之,一起点头。

    她说完便带陈鼎之回卧室擦药。

    陈鼎之期末成绩下来,全班第十一名,离首次进入前十,只差一步。

    董只只给他一千块钱作为奖励。

    同样的,陈嘉弼也收到姐姐的奖励。

    他第一次在金钱方面,与弟弟待遇相同。

    董只只本意敲打两个弟弟,要心无旁骛,认真学习,将来考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自有美女投怀送抱,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句话在两兄弟心里扎根。

    第16章 “Ilovemysister.”

    这段恋情中,陈嘉弼积极主动,频频与杨悦约会。

    他希望摆脱目前近乎癫狂的状态,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

    他零花钱不多,从每周二十五块,涨到两百。

    董只只以他学习有进步,再接再厉为由,大手笔拨款。

    他成绩一向很好,从未享受过这份殊荣,但姐姐的夸赞,着实让他欣喜不已。

    陈嘉弼能感觉到,董只只十有八九知悉他与杨悦的事情,抱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默许两人地下传情。

    大的脑袋瓜子灵光,做事有分寸,很少让董只只操心。

    她目前头疼的是小的,心智不成熟,以为谈恋爱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通过分享爱情的点滴,吸引同学的羡慕。

    这不能怪陈鼎之,造成眼下局面,很大程度归咎于董只只。她忙得脚不沾地,陈鼎之还那么小,需要有人接送、照顾,盯着写作业。

    不论是她、胡秀莲,还是梁晓都是女性。陈鼎之的幼年被包围在女人堆里。

    胡秀莲是长辈,岁数可以当陈鼎之的妈。董只只是他姐,唯有梁晓非亲非故,不存在代差。

    梁晓没有家人,当他是弟弟,带他吃好吃的,带他一块儿出去玩,久而久之,在陈鼎之幼小的心灵里扎了根。

    为摆脱陈鼎之对梁晓的依赖,董只只不得不亲自接送,回家监督他的作业,为此缺课严重。

    在大学里挖空心思,她挣同学和老师的钱,成绩糟糕,不差这点,破罐子破摔。

    大一新生,刚踏入校园,董只只雄心万丈,想要学好知识,掌握专业技能,完成母亲遗愿,做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生活种种状况,逼她调低目标,顺利毕业,拿个文凭就好。

    董只只撩起裤管,叉开腿,坐在陈鼎之边上,用力挥动蒲扇猛扇,卧室里掀起惊涛骇浪:“你喜欢吃西瓜吗?再背一遍!”

    陈鼎之背负双手,坐姿端正,念道:“Doyou做啊嘿哟watermelon?”

    董只只扯了扯嘴角,用力扇风,强忍心中火气:“做啊嘿哟是韩语,我喜欢你的意思,你不要老是把英语和韩语搞混!”

    青岛与韩国贸易密切,遍地进出口贸易公司,满大街棒子,不论年轻的、年长的,多少掌握一些简单的韩语口语。

    陈鼎之上的又是民办小学,同学没事彪几句韩语炫耀,董只只在家也常说韩语,与品牌方沟通,再加上他对BIGBANG组合

    痴迷已久,在班里中文句子里冒出几个韩语单词,是家常便饭。

    陈鼎之从小在这样的文化里熏陶,一时很难纠正。

    陈鼎之慢吞吞背一遍,生怕出错:“Doyoulovewatermelon?”

    “like!like!喜欢是like!”董只只气得炸毛,“love是爱的意思,两者不同,你可以说喜欢姐姐,但不能说爱上姐姐。”

    陈鼎之皱眉,指着课本阅读理解里面,李华头上的浮云说:“Ilovemysister.没错呀!”

    董只只英语成绩不好,她在中文语境下解释,陈鼎之却用英语语境跟她较真,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掰扯不清。

    “Ilovemysister.”门外传来一口标准流利的英语,陈嘉弼推门进来。

    他向陈鼎之解释,like通常指对某人某事产生兴趣,就比如弟弟喜欢的崂山可乐,love不同,属于特别喜爱某个人事物,姐姐是家人,对他们很重要,所以可以用love表示。

    陈嘉弼大声念一遍:“Ilovemysister.”

    弟弟认真地跟着念。

    见兄弟俩一个鼻孔出气,开她玩笑,董只只无奈地摇摇头。

    她让出位置,靠在床头,给刘祖全狂发消息,问这问那。

    下个月BIGBANG要来青岛开巡回演唱会,她琢磨出一门赚快钱的生意,当黄牛,倒门票,丝毫未察觉陈嘉弼今日回来地这么早。

    通常周五,他会在外面吃好晚饭回家,号称同学聚会。

    要不是陈嘉弼依靠顽强的意志力,这段所谓的恋情,可能维持不到一个月。

    苦苦支撑四个月,非但没能改善他的睡眠状况,心里的负罪感日益增强,心力交瘁。

    今天下午,他与杨悦和平分手。

    杨悦身上看似具有董只只的影子,实则是两类完全不同的人。

    她说话嚣张,属于小太妹那种,严格意义来说,与陈嘉弼未曾见过的初中时的董只只近似,看谁不爽,立马怼回去。

    两人肩挨着肩,走在人行道上,背后驶来一辆自行车,擦到她衣袖,轻轻碰了下,衣服没破,人也没事。

    她当场咆哮一嗓子:“你个彪子,走路不长眼,瞎你老母!”

    董只只经常对着手机发飙骂人,骂走许多无理取闹的代购客户。

    她通常不会无缘无故发作,除非危及陈鼎之,或者是他。

    弱小的身躯,迸发出无尽的能量,面对包工头,明明怕得要死,还要强撑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与对方鱼死网破。

    中山路人流多,姐弟三人饭后溜街,难免被人磕碰,董只只总是抿唇,报以微笑,拍拍裤腿,从不与人计较。

    董只只为维护自身及家人的利益,不得已跟人争长论短。

    杨悦纯粹因为父母在非洲做矿头,缺乏家人管教,生来一副暴发户气质。

    杨悦也有一股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劲头,但想一出是一出。

    她迷上捏陶瓷,学了两礼拜,嫌手上沾一层泥,皮肤干巴巴,受不了,不学了。

    转而痴迷上茶道,平时大大咧咧惯了,静不下心,座椅上像是有根刺扎着,扭来扭去,难受至极。

    她摆不出优雅的姿态,怕在陈嘉弼面前出洋相,抱怨道:“这个茶道很没有意思,规矩一大堆,一点不实用,还糟蹋钱。”

    董只只学韩语、日语,有很强的目的性,奔着赚钱去的,一以贯之,终生受益。即便是学做面包,也是利用烘焙店学到的本领,为两兄弟的早饭翻花样。尽管做得很难吃。

    杨悦行事粗鲁,企图摆脱暴发户的标签,学富人的优雅,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缺乏耐心和毅力,每每以失败而告终。

    她确实处事圆滑,这一点无可厚非,当陈嘉弼是冤大头,净想着怎么从他身上捞好处,顺势坑他一把。

    陈嘉弼辅导她功课,她学得很认真,成绩大幅提升。

    做完作业,她转手把答案卖给班上几个差生,一张卷子答案十块,代写三十。

    杨悦不缺钱,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刷存在感,在同学面前,秀一把。

    代写作业的事,终究被老师发现,陈嘉弼被供出,挨班主任一顿训。

    他试图与杨悦沟通,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杨悦却说:“行了,知道了,我下次隐蔽点,收的钱统统归你。”

    这是钱的事吗?

    杨悦觉得陈嘉弼家境不如她,便肆意踩踏他的尊严。

    可董只只又是怎么样做的呢?

    不管是他还是弟弟,在外面做错事、说错话,她极力护犊子,打圆场,回家私下批评。

    杨悦的所作所为,让陈嘉弼感到厌恶。

    不光是这样,在感情方面,陈嘉弼主动,杨悦也配合,可在他心里,始终无法点燃爱情的篝火。

    食堂伙食不尽如人意,正常情况下,董只只周末会做一顿好的,给他周一带饭加餐。

    两人找个幽僻的地方,共进午餐,陈嘉弼帮她剥虾,喂到她嘴里,指尖触碰到两瓣薄凉的唇,心底毫无波澜。

    面对董只只,全然不是这般古井无波。

    她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坐在床上,在手机里不停发消息。

    陈嘉弼切好苹果,姐姐和弟弟一人一半,他啃芯子。

    姐姐在忙,他用牙签戳着苹果块,喂到她嘴里,在她面前,手臂晃个不停,必须使足全身力气,与之抗衡,才能稳住。

    董只只目光仍停留在手机屏幕,偶尔会抽出一只手,像拍弟弟那样拍他脑袋:“还是我们嘉弼贴心,姐姐没白疼你。”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夸赞,在陈嘉弼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为了验证自己对杨悦的感情,陈嘉弼尝试牵她的手。

    杨悦大大方方地让他牵,在马路上闲逛。

    他像是握了一柄扫把,感觉一根根稻草刺在手心,握得越紧,刺痛感越强。

    其实杨悦的手指纤细光洁,比董只只的要好看。

    她常年代购,摸着摸那,还要煮饭洗衣服,平时有涂护手霜,还是略显粗糙。

    地理环境优越,董只只晚上饭后,经常牵两个弟弟,在中山路上溜达。

    她有溜街的喜好,家门口便是繁华之地,应对各种难缠的客户,忙碌一天,出来透口气,顺便带弟弟吹吹海风,饭后消化。

    大街上熙熙攘攘,生怕鼎之走丢,董只只把两个弟弟紧紧握住,特别是在夏天,一手的汗,湿漉漉。

    然而,每次被姐姐握在手心,陈嘉弼油然生出一股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很可惜,他没能在杨悦身上,找到这种感觉。

    董只只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取代。

    这是陈嘉弼与杨悦四个月恋爱中的唯一收获。

    这让他更加明确自己的内心,也让他陷入痛苦的深渊。

    面对未知事物,会产生恐慌,一旦有明确的答案,即便再糟糕,代表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剩下的是如何面对。

    陈嘉弼向杨悦提出分手,他谨记姐姐的话,就算分手,也要体面,不能伤害对方。

    “接触下来,我觉得,我还是喜欢男生多一点,对不起。”杨悦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陈嘉弼找个蹩脚理由,把问题归咎到自己身上,“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愿意,我会尽力辅导你的功课,助你考上北大。”

    杨悦缺爱,只要有人陪伴,陈嘉弼、张嘉弼、李嘉弼,没差。既然提出分手,他喜欢男人,是他的事,与她无关,杨悦没说什么,当下便同意。

    她起初的目的,是让陈嘉弼帮她辅导功课,先决条件不变,谈不谈恋爱,没所谓。

    进屋时,听到陈鼎之在念:“Ilovemysister.”

    陈嘉弼往虚掩的门里瞄,发现他捧着课本在学习,董只只坐在旁边,有感而发,终把心里话吐出,大声喊道:“Ilovemysister.”

    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以学习为由,他才敢如此放肆。

    陈鼎之趴在写字台上写周记,陈嘉弼削了两只苹果,端着盘子,走近董只只,就着签子,把一块苹果送到她嘴边。

    【大锅,你看倒门票这茬儿,着不着?】

    视线被遮挡,董只只发完语音消息,接过盘子,自己用牙签戳着吃。

    手上那块苹果,陈嘉弼只好塞进自己嘴里,他感到一阵苦涩,苹果没熟。

    目光瞥过,董只只猛然抬头,定目道:“凌乱烫,有点权志龙味道。”

    她笑眯眯伸手,拍两下陈嘉弼的脑袋:“剃过头啦!来给姐拍两下!”

    陈嘉弼弓着身子,任由她拍,嘴里嚼着苹果,山东红富士果然香气逼人,回味绵长,苦涩之后,是回甘。

    她与弟弟的戏言,陈嘉弼听得一清二楚,姐姐喜欢权志龙这款。

    他太瘦,得练出点肌肉出来。

    刘祖全回语音,劝她慎重,隔行如隔山,没那么简单,门票要是砸手里,血本无归。

    陈嘉弼突然说道:“姐,你别瞎起哄,我看这场演唱会,悬!”

    董只只瞪大眼睛,露出诧异的表情,揪住陈嘉弼衣领,把他摁在床上:“什么情况,是不是有内幕消息,赶紧说说。”

    意外来得太突然,陈嘉弼在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误入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

    蒲扇轻轻摇摆,飘逸的发丝,不经意地拍打在陈嘉弼的面颊,如夏日垂柳,随风荡漾,在一潭死水里泛起涟漪,漩出层层叠叠的波光,天边的霞光,染出一片旖旎,叫人眼花缭乱。

    董只只回来有一会儿了,洗过澡,穿件白色短袖T恤,被陈鼎之如此简单的功课气得险些晕厥过去,细密的汗珠,沁出额间、脖颈、锁骨、胸前。

    由于洗涤次数过多,T恤领口松松垮垮,风一吹过,便轻轻荡起,像一只口袋,鼓鼓的,能把纤瘦的陈嘉弼,整个人装进去。

    陈嘉弼被她用力拽下,没坐稳,身体微微倾斜,视线恰好对上口袋上沿,一阵风刮过,白皑的山峰云朵飘飘,若隐若现,宛若珠穆朗玛峰,神圣而纯洁。

    对姐姐抱有敬畏心,陈嘉弼别开视线,落在手机屏幕。

    界面停留在BIGBANG青岛演唱会的门票购买界面。

    董只只戳手机屏幕,激动地说:“你看,四挡价格,580、780、980、1280,后两档数量少,要是我和全哥他们雇人,把前排门票全吃进,在国信体育馆门口卖,BIGBANG在青岛死忠粉实在太多,翻一倍价格,简直是躺着数钱。”

    她换一只手拿蒲扇,以便陈嘉弼看清手机屏幕。

    刘祖全告诫她,黄牛圈子排外,垄断资源。这些都有道理。在异国他乡,她连潮汕帮都不带怕的,心态好一点,有商有量,有钱大家一起赚,董只只对自己的交际能力,很有信心。

    风向逆转,圣洁的冰山隐藏峥嵘,陈嘉弼缓过神问:“最近乐天玛特关店的事,你知道吗?”

    董只只拧眉,目光落在因神经紧绷,略显冷峻的陈嘉弼脸上:“听说消防检查不过关,这跟演唱会有什么关系?”

    四目对视,陈嘉弼心虚,垂头敛目,视线落在纤细的大腿,长而纤细,腿型有明显缺陷,小腿肌肉发达,几乎和大腿一样粗细,大拇趾翘来翘去,夹着陈鼎之的小老虎抱枕把玩。

    她一夹一松,陈嘉弼的心也跟着一张一缩,耳鬓淌下豆大的汗珠。

    董只只以为他热,给他扇几下:“你倒是说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我卖什么关子!”

    这个弟弟心思缜密,多亏有他提点,董只只顺利拿下吕品牌的代购代理。文化人,见识广,在这方面,她没把陈嘉弼当小孩子看待,虚心听取他的建议。

    陈嘉弼转而说起韩剧:“最近你不觉得电视里韩剧播的少了吗?”

    董只只没空看电视,不关心这个。

    陈鼎之突然扭过头,像是遇到知音,悻悻地说:“是呀!今天我换了好几个台,只有两部韩剧,还是古装,谁要看冒牌历史剧!我要看《太阳的后裔》,电视台更新太慢,姐,把你手机借我呗,我用零花钱充个会员。”

    “你个*小扫儿,想得美,那还不是我的钱!头转过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董只只夹起小老虎抱枕,丢过去,“再多说一句给你加餐,口算本多做四页。”

    陈鼎之瘪嘴,接住抱枕,回过身继续写作业。

    大人!

    她把我当大人!

    她居然把我当大人看待!

    董只只随口一说,令陈嘉弼心潮澎湃。

    弯弯绕绕,董只只搞不懂陈嘉弼要表达什么意思,碰碰他手肘:“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她性子急,没兴趣跟陈嘉弼磨磨唧唧,伸出大长腿,准备蹬他,要赶人。

    机会来之不易,不能被他赶下床,陈嘉弼双臂挡在身前:“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董只只把悬在半空的腿收回来放下,等他开口。

    两人躺在床上,肩挨着肩,像对老夫老妻,饭后闲聊。

    陈嘉弼希望时间就此停滞,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

    最近因众所周知的原因,中韩关系紧张,坊间传闻,有禁韩令的说法。估计要不了多久,韩剧极有可能大范围下架。

    杨悦是韩剧迷,前段时间抱怨网上韩剧资源锐减,找不到想看的电视剧。陈嘉弼帮她搜寻,无意间了解到。

    正因如此,乐天玛特入驻中国十多年,一夕间,全部关门,并非空穴来风。陈嘉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牵涉到董只只的韩代生意,陈嘉弼本想单独找个时间,向她提点,今日聊起此事,正好说开:“BIGBANG是韩国组合,我认为这场演唱会能不能开得成,都是个问题。你现在一头扎进去,垫入大量资金,到时候再退票,白忙活一场,现金流压力会影响你的代购业务。”

    董只只细细想来,像是这么回事,上周去韩国,潮汕帮也好,威海帮也罢,发疯似的拼命抢货,免税店生意好到爆,门口一块玻璃被排队的人挤碎,害得她多留一日,晚上六点去店门口排队,已经排到178号。

    董只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将影响到她的生计。

    她大口喘气,猛扇蒲扇,山脉连绵起伏,波澜壮阔。

    陈嘉弼以前没留意,后来不敢正眼看,用余光瞥,后知后觉,姐姐的身材,竟如此曼妙多姿,丝毫不逊于学校里的万人迷英语老师。

    听同学说,英语老师去韩国做过整形,表面圆润,内里不过是两块破硅胶。

    姐姐不一样,她是纯天然无污染绿色有机。

    “喂!陈嘉弼,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没把我这个姐姐放心上了。”董只只用蒲扇拍他脑袋,发现弄乱发型,翻过身,在他头上拉拔几下,“我在问你话呢!照你这么说,现在这段时间,是韩代最好的时候,也是最糟糕的时候,我是不是该另找出路?”

    姐姐谦逊,总在两兄弟面前说自己没知识、没文化,连个一本都考不上,以此激励他们。

    殊不知,她随口之言,与狄更斯异曲同工。以前老师列出假期阅读清单,要学生买狄更斯的《双城记》阅读,写心得体会。董只只早把初中知识还给老师,听他报的作者名,讥笑道:“狄更斯,这名字挺特别的嘛!我最喜欢吃鱿鱼丝了,下次我换换口味,尝尝狄更丝是什么味道。”

    她就是这么地粗鄙,在两个弟弟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缺陷,还拿糟糕的成绩单,在他们面前晃悠,乐呵呵地说:“你们看看,不好好念书,就是我这个下场,天天在及格线上苟延残喘,像条垂死挣扎的鱼,一个浪头过来,拍死在沙滩上,风浪过去,沉到水底,直接淹死。横竖都是死,怎么救也活不过来,这辈子已经没指望啦!你们可不要像我,等事情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再意识到,已经晚啦!”

    在陈嘉弼看来,董只只就是他心目中的狄更斯,因家庭条件原因,学历不高,早早踏入社会,在底层挣扎。

    正因如此,她对这个社会看得比谁都透彻,在其他代购尚沉溺于短暂的狂欢,她保持头脑清醒,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症结,及时转舵,另寻出路。

    这是智慧,是高瞻远瞩,只有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才能像她这样,从一件自己并不了解和擅长的事情中,嗅到危与机,洞悉到深层次原因,并加以行动,应对潜在风险。

    大学课堂里学不到的东西,董只只竟能轻而易举地掌握。

    她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只是她从未发现。

    陈嘉弼心中感叹,姐姐总说他聪慧过人,其实最聪明的,是姐姐她自己。

    他被董只只惊艳的才识,彻底折服,甘拜在她的石榴裙下,死心踏地追随效忠。

    经过半年多摸索,这个小团队,走上奢侈品代购之路,韩国浪琴,日本LV、香港数码产品、泰国香奈儿、古驰,新加坡爱马仕、天梭。

    尽管这些奢侈品与欧洲柜台相比,价格略贵,架不住机票便宜,他们还懂得利用汇率差,保证最大程度的收益。

    这一行竞争激烈,四人手里客户不多,主要靠日常代购,偶尔接几单奢侈品,不能说做得成功,比起一味做韩代,利润要大得多。

    董只只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像你说的,出什么禁韩令,青岛和威海这帮人,不都要转去日本?那不整成菜市场了,还做个屁代购!”

    她要求两个弟弟不爆粗口,自己老忍不住。

    仗着自己姐姐的身份,实行双标。

    陈鼎之做完口算题,转过身,学董只只的模样,单手叉腰,指着她的鼻子说:“董只只啊董只只!你要我说多少次,小朋友不可以说脏话!你再给我说一句,立马给我滚出去,这个家里不欢迎没教养的孩子。”

    学得有板有眼,董只只被逗乐了,招手叫他过来。

    陈鼎之把小老虎抱枕,丢过去,飞身扑到她身上,大声喊道:“Ilovemysister.”

    在他心里,姐姐是最重要的家人之一,依然用love表达。

    受到气氛感染,董只只捏捏他的小脸蛋,也冒出一句英文:“Ilovemybrothers.”

    然后把陈嘉弼一脚踢下床,四尺松木床太挤了,容不下三个人。

    陈嘉弼坐在地上,靠在移门玻璃,用欣羡的眼神望着姐弟俩打闹,他也是姐姐的弟弟,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董只只躺在床上,歪着身子,伸手拉他:“地上凉,快起来,明晚你跟我一起去跟全哥他们碰个头,把你的看法跟他们说说,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注意!要有礼貌,说话谦虚点!”

    握住姐姐的手心,十指相扣,暖意袭来,陈嘉弼感受到姐姐对他的关爱,可他还是羡慕陈鼎之,能趴在姐姐的胸口。

    如果换成是他,该有多好,哪怕一分钟,不,一秒钟也可以。

    若能得到片刻的温存,即便叫他立即去死,也毫不犹豫。

    次日晚上,陈鼎之说要追剧,聚会时间与《太阳的后裔》重播时间冲突,留在家里看电视。昨晚被董只只逼着写作业,错过点。

    董只只带陈嘉弼与众人商议,事情比她的预期还要糟。

    第17章 “他是我男朋友。”

    梁晓下午要赶飞机,聚会改在上午,在梁晓家。

    她家比董只只家更破旧,三十年代的私房,煤卫合用,几百块租出去,在城阳区租了套一室户,在流亭机场旁,方便代购。

    彭鹏拖拉杆箱,刚从香港回来,直奔梁晓家,一脸沮丧。

    他把补税单摊在茶几上,汇报情况,最近蛇口海关最近查得紧,几乎每个人都开箱,超额补税。

    他代购两台任天堂游戏机,包装拆了,说是自用,解释半天,工作人员油盐不进,公事公办,要求补税,倒贴路费,白忙活一趟。

    香港那头更夸张,边上的傻大个儿,一看就是新手,比他还惨,带八罐奶粉,直接领进小黑屋,搞不好要判刑。

    刘祖全给每人发三瓶小棕瓶:“东西全在这,量不够,你们跟客户打招呼,以后不接雅诗兰黛的单子。”

    小棕瓶利润高,买到就是赚到,是代购重要收入来源,董只只感到屋内气氛压抑,开窗透气,把自己那份给彭鹏:“你妈医药费不能耽误,我这边客户不着急要,还能缓缓,你先拿着。”

    董只只看出来,彭鹏从进门到现在,心绪不宁,目光盯着手机里的账户余额。

    他每周一要去医院配药,家里农村户口,新农合自费承担要比城镇医保多。

    刘祖全坦言,这行越来越难做:“韩国情况更糟,严进宽出,出关随便带,没人管,入关像查户口,威海帮除了少数几个大代购,手眼通天,还有像只只这样的代购代理,走转运渠道,人人都补过税,有几个兄弟,被请去喝茶。”

    法律有明文规定,游客出境掀起购物潮,一般稍微超点,海关人员眼开眼闭,由此代购行业兴起,法不责众,属于灰色地带。

    董只只兜一圈香烟,故作轻松:“犯法的事,咱不能做,政策收紧,不是坏事,广东那边很多黑作坊,做日韩假冒产品,现在泰国货也搞出来,弄得我们这行乌烟瘴气,十个代购九个骗,立规矩没坏处。”

    梁晓是专职代购,这相当于砸了她的饭碗,深吸一口火星子,吐出一片愁云:“这么一搞,赚钱路子断了,今后喝西北风?”

    彭鹏更急,直发牢骚:“我是律师,这方面再清楚不过,禁韩令估计很快会实施,趁这当口,打击走私犯罪,这回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深圳好几个大佬,在香港连夜租仓。今后走正规渠道,我们这些代购,更加没活路。”

    董只只本想调节气氛,未达预期,反而引来更多的吐槽。

    这次情况严重得超乎想象,一个个拉垮脸,垂头丧气。

    她勾住陈嘉弼肩膀,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我这不是带我弟来跟大伙一块儿商量嘛!他从小在深圳长大,去香港就跟串门似的,见过世面,不像我,乡巴佬一个。”

    刘祖全咂嘴苦笑,说她魔怔了,大的小的轮流夸,今后没男人要,跟两个弟弟过一辈子。

    “没人要就没人要,跟弟弟一辈子,没什么不好。”董只只挽住陈嘉弼臂膀,捋他被风吹得凌乱的造型,“看我家权志龙,多帅!”

    她在陈嘉弼额头吹了口气,发丝根根飘起,连同屋内的阴霾,一同吹散。众人无奈摇头,浮起轻松的笑容。

    “路嘛!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想当初咱几个刚入行,谁会想到今天,代购代理、服装批发、倒卖奢侈品、炒外汇。”梁晓卧室有块小黑板,记录代购清单,当账本销账用,董只只把陈嘉弼扶起来,推到黑板旁,“你昨晚跟我说的跨境电商,跟大伙说说,看看走不走得通。”

    听到禁韩令消息,董只只半夜睡不着,在客厅抽烟,陈嘉弼建议她做跨境电商。

    她没概念,听不太懂,一大堆专业术语,脑袋发胀,看他认真严肃的表情,不像在胡扯,其中有一句话触动到她,印象深刻:“时代在发展,大势所趋,我们要顺应潮流,走在别人前头。成功的企业家,要把眼光放长远,不要被蝇头小利冲昏头脑。”

    她没奢望过做企业家,买房改善生活,两个弟弟学业有成,一家人安安稳稳,没灾没病,是董只只最大的心愿。

    从她做代购的第一天起,心里清楚,这不是一份长久的职业。

    生活所迫,不得不随波逐流。

    如今到了存亡关头,大代购、中代购、小代购统统挤在同一起跑线,就看谁转型快,博一下,或能否极泰来。

    陈嘉弼穿T恤牛仔裤,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马克笔,写写画画,一副乔布斯范儿。

    若是把场景换到会场,真有点那么回事儿。

    董只只有事没事在他们面前,夸上弟弟两句,听得耳朵起茧,各自心情不佳,就当是轻松气氛,一个个心不在焉。

    梁晓在小本子上做代购清单核对。

    彭鹏蹲在地上,清点拉杆箱里的代购商品。

    刘祖全在给免税店柜姐发信息。

    只有董只只托着下巴,在小册子上认真记笔记。

    这种情况很正常,他们都把陈嘉弼当小孩,不认为他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直到陈嘉弼说:“跨境电商与代购没什么不同,只是把代购合法化,代购有限额,背货多,有处罚风险。走转运,发货量有限,运费贵,还有清关费用。跨境电商和网上开店差不多,你们每个人都开网店,有各自的客户。有没有想过,合并成一家店,一旦起量,收益是现在的十倍,乃至百倍,趁大多数代购没反应过来,抢占先机。”

    四人关系好,相互调剂商品,本质上仍是各自为战。

    陈嘉弼言毕,众人眼前一亮。

    董只只一拍大腿:“合伙做生意,好啊!我怎么没想到?”

    梁晓和彭鹏一听立马来劲,把询问目光投向刘祖全。

    四人中,董只只和刘祖全做得最成功,赚得多,合伙经营,他们不亏。

    刘祖全若有所思,琢磨着,往后日子不好过,是时候该另寻出路。他们几个知根知底,一起做,未尝不可。

    董只只上前,拍胸脯:“全哥,咱几个认识这么久,平时相互帮衬,不如一块儿搞公司,我啥也不懂,总经理你来当,有事儿尽管吩咐。我钱不多,三十万,全投了,你们看着出。”

    这点钱买不了房,代购这条路走不通,不如博一下。

    四人一盘算,觉得可行,拼拼凑凑,弄出一百五十万启动资金,刘祖全出一百万,占大头,下周一起去香港考察,学习跨境电商运营模式,打听免税仓租赁行情,了解相关政策和税率,回来一起筹划。

    梁晓赶着去泰国,众人没吃午饭,直接散了。

    她家离城中城商业街不远,董只只带陈嘉弼去犒劳一番。

    两人进入一家港式茶x餐厅。

    她把菜单推到陈嘉弼面前,撸起袖子,一副暴发户派头:“今儿我请,随便点,以后你是我的小诸葛。”

    陈嘉弼勾好菜单,交给董只只。

    董只只瞄了瞄,皱起眉头:“点这么多,吃不完浪费,你当我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她夺走铅笔,把虾饺皇和豆豉凤爪改成一份,划掉脆皮乳鸽,乳鸽太贵。

    陈嘉弼说,鼎之一个人在家,给他带一份回去。

    “对呀!我把这小家伙给忘了。”董只只又把虾饺皇和豆豉凤爪数量改回两份。

    陈嘉弼想要拿回菜单,选上脆皮乳鸽。

    俩兄弟不怎么爱吃这个,董只只喜欢。

    在深圳别墅,有一回厨娘做脆皮乳鸽,他嫌油腻,鼎之挑食不吃,最后端到厨房,赏给佣人。

    饭后陈嘉弼去厨房洗水果,发现董只只啃得满嘴油,根根手指放进嘴里吮。

    陈嘉弼的慷慨陈词,从头到尾,董只只听得心潮澎湃,很多东西听不懂,理解不了,越是这样,越觉得他这个弟弟有本事,回味他的话:“在机遇面前,眼光放长远,不要被蝇头小利给麻痹,我觉得你说得酷毙了。”

    服务员过来,见两人穿情侣T恤,算好金额说:“今天我们店搞520活动,满298,免费拍一张情侣合影,挂在爱情角上,附赠两听可口可乐,目前还差29元。”

    今日两人穿同款T恤,身前有小熊图案,陈嘉弼白色,董只只粉色。

    其实还有一件黄色,穿在陈鼎之身上。

    去年双十一搞活动,三件七折,见陈鼎之喜欢,董只只多买两件,用来凑单。

    陈嘉弼刚要解释,手被董只只按住,五指插入指缝,交织缠绕,握拳向服务员展示:“嗯,他是我男朋友,能不能换成崂山可乐?”

    陈嘉弼不喝可乐,陈鼎之自从喝过一股子中药味的崂山可乐,对可口可乐再也提不起兴趣。

    服务员说是可以。

    脆皮乳鸽要六十八块,董只只没点,要了份干炒牛河,金额刚刚好。

    陈嘉弼喜欢吃,她做不来。

    服务员举起拍立得,为两人照相。

    董只只移到对面,插入他的臂弯,脑袋耷拉在肩头,勾出甜美笑容,手臂绕过头顶,噘嘴提示身边人。

    陈嘉弼抬起僵硬的臂膀,两人做出爱心手势。

    刚还说要把眼光放长远,不被蝇头小利麻痹,转头为两听可乐,冒充情侣,陈嘉弼实在搞不懂姐姐的脑回路。

    服务员走后,董只只坐回对面,用勺子敲他脑袋:“干嘛!我不上镜,还是丢你脸了?拍张照,换两听可乐,多实惠。大钱要赚,小钱也要省,以后你当家过日子,就知道啦!”

    姐姐怎么可能不上镜?

    她干净清爽的素脸,能羡煞一众胶原蛋白的思密达。

    与姐姐合影,求之不得,幸福来得太突然,陈嘉弼一时没缓过神,思绪在情侣关系的遐想中漂浮。

    对董只只来说,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顾虑的是,男女有别,错开上厕所,不在他俩面前换衣服。

    牵手勾手臂,靠靠肩膀,冒充情侣,这没什么。

    可对陈嘉弼来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在拍照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真的是董只只男朋友,随着手臂抬起,交织成一颗爱心,仿佛灵魂出窍,耗尽所有力气,填满这颗虚幻的爱心。

    在那一刻,他好像死了,又好像重生,心里涌动前所未有的快意,比在宿舍,把住从姐姐那偷来的私人物品,来回□□,更肆意畅然。

    两人吃完,给鼎之打包。董只只摸索钱包,陈嘉弼用二维码对准POS机,抢在她前头买单。

    董只只嘴里还喊着:“我来,我来!”

    服务员笑道:“小姐,您男朋友已经付过了。”

    董只只哦了一声,白占两听可乐便宜,没说什么。

    到店门口,陈嘉弼说手机忘店里,回去找。

    望着陈嘉弼的背影没入x餐厅,董只只瞅见他牛仔裤后兜鼓鼓,嘟囔着:“不是在口袋里嘛!。”

    趁陈嘉弼洗澡,董只只把五百块钱塞入他的书包。

    他买单,和董只只买单,没差,都是她的钱。

    他在谈恋爱,是用钱的时候。

    董只只美滋滋地喝陈鼎之请她喝的崂山可乐。

    可乐是她从x餐厅带回来的。

    陈嘉弼是在谈恋爱,董只只只猜对了一半。

    杨悦已经翻篇,她才是女主角。

    陈嘉弼背抵着卫生间的门,门把手坏了,锁不上。

    他手捧两人合影,将嘴唇贴近,烙上专属于他的印记。

    他做梦都没想过,董只只会亲口承认,他是她男朋友。

    等他洗完澡,姐弟俩已然睡下,陈鼎之趴在董只只臂弯里,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身上,指尖驻足山麓,仰望高峰,心生敬畏,不敢攀爬。

    陈嘉弼与弟弟不同,他是登山者,他想要征服大山。

    没过多久,他的机会来了。

    第18章 “我要做你男人。”

    泰国蚊虫多,青草膏用完,梁晓找泰代朋友匀一瓶,摊上假货中招,脸上起红疹,去医院看病,在家修养。

    董只只把陈鼎之托付给胡秀莲,一行人南下香港。

    代购与旅游不同,住酒店就一个要求——便宜。

    彭鹏在铜锣湾附近的平价酒店,开了两间双人房。

    离中环近,方便代购,对面是维多利亚港,保税仓聚集地。

    本来梁晓与董只只一间,三个男人挤一挤。

    梁晓不来,姐弟俩一间,住得舒服些。

    房间一百英尺左右,听着唬人,其实十平米不到。两张四尺床,占据大量空间,一张顶墙,一张挨窗,中间狭长的走道,即便董只只这样纤瘦的身躯,也需要侧身通过。

    董只只老练地把拉杆箱放在电视机柜旁的墙角,让出走道,节省空间:“我第一次来香港,让我看看风景,你睡里面。”

    陈嘉弼没意见,这比他的小阳台宽敞多了。

    安置好行李,四人在大堂会合,分头行动。刘祖全与彭鹏去维多利亚港,找保税仓,姐弟俩在中环转悠,代购奢侈品。

    考察归考察,业务不能落下。

    高楼耸立,看得董只只眼花缭乱。在深圳,学校别墅两点一线,她没好好逛过。

    海港城大得像座城堡,青岛最大的海信广场,在它面前就是个小矮子,董只只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彭鹏只说海港城有LV专柜,没说几楼,董只只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蹿。

    陈嘉弼跟在后面,一起瞎折腾,实在忍不住:“姐,你找什么牌子。”

    董只只抹额上的汗:“LV。”

    陈嘉弼向下指:“在B1,电梯下去左转,再左转,靠墙第一家。”

    董只只飞起一脚,踹他腿肚:“知道路,你不早说?”

    过年过节,除董只只外,陈青河携全家去香港探望陈九堂,施瑾茹经常抱着鼎之,去购物中心扫货,陈嘉弼负责拎包,熟门熟路。

    姐姐的每一句话,陈嘉弼时刻谨记:“你说过,出门在外,要谦逊,有礼貌。”

    董只只扬起头,戳他脑门:“我指的是在外人面前,全哥、鹏子,还有晓晓,咱姐弟俩,你跟我装什么装。”

    陈嘉弼在发育期,不觉间个头蹿得老高,高过董只只一个头。

    代购分秒必争,董只只踩下行电梯,往下奔:“香港你熟,一会带路。”

    刷卡豪购三只LV,董只只马不停蹄,转战中环置地广场,彭鹏有个客户,挑剔得很,指定置地广场的香奈儿专柜,凭发票付尾款。

    陈嘉弼指引董只只办好八达通,两人坐地铁赶往置地广场。

    完成任务,已是下午一点。香港物价贵,便利店里盒饭是便宜,基本全素,闻不到荤腥味,她又买了只烤鸡腿给陈嘉弼加餐。

    自己照旧啃面包兑矿泉水。矿泉水是酒店拿的,不用钱。

    利用短暂的修整,董只只欣赏眼前的繁华,正对她的是一幢写字楼,气势磅礴,高耸入云,视线上移,“恒裕集团”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她指着烫金立柱下,进进出出的人,想起陈嘉弼打黑工,被包工头欺负:“这公司看着气派,其实里面烂到根了,资本家都一个德行,吃人不吐骨头,一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还要压榨童工。你以后千万别进这种公司,近墨者黑,时间长了,心和他们一样黑。”

    陈嘉弼受教,点头称是:“不会的,以后我留在青岛工作。”

    姐姐在青岛,他必须留在青岛。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马路对面,车上下来一位黑色西服男子,背对着她,隐没在写字楼的旋转门里。

    董只只的手顿在虚空,蓦然想起万宝龙钢笔,看身形有点像,她不确定,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陈嘉弼凑近脑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什么呢?”

    董只只垂下手臂,啃面包:“没……没什么,赶紧吃。”

    思绪一晃而过,董只只很快被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刘祖全打来电话,说这边仓库租金,贵得吓死人,他们这点钱,不够人家看的。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董只只的意思是,先去谈,顺便了解下跨境电商的业务流程,积攒经验,再想其他办法,来一趟,必须要有收获,不能白跑。

    东西放回酒店,根据彭鹏发来的定位,两人来到码头。

    偌大的园区,仓库林立,遍地叉车,轰鸣声不绝于耳。

    彭鹏带他们来到一间仓库,约莫两百平米,仓库管理员咬死价格不放:“四十八蚊一平方,唔还价。”

    彭鹏来之前了解过,没这么贵,只有一块多一平米,觉得对方明显宰人,这刀磨得也太快了,上前跟他理论。

    仓库管理员摆手说:“你哋话嘅保税仓,那个便宜,不过货唔出保税区啦!”

    没有在港业务,四人盘算过,董只只手里有吕品牌的代购代理,一次性吃个几百箱,在保税仓寄存,利用单品起量,逐步接洽其他品牌,开拓渠道。

    仓库管理员说他们老板在保税区,也有仓库出借,带他们进入保税区,七兜八转,来到一间诺大的仓库,边上用铝塑板隔出一小间,三百来平米。

    大仓库里机械声隆隆,工人娴熟地装卸货物、打包。

    仓库管理员进去找老板,没一会儿,一名大腹便便,手戴劳力士,腰缠爱马仕的光头男子,缓步前来,在众人面前站定,目光直勾勾盯着董只只。

    仓库管理员欲说明对方来意,被光头男抬手制止,鼓起大眼睛,额间绷起青筋。

    董只只被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去。

    陈嘉弼挡在姐姐身前,操着熟练的母语,对他叫嚣:“望咩啊!”

    光头男似乎没把陈嘉弼放在眼里,也可能没听见他的话,目光仍聚焦在董只只的侧脸。

    出门在外,注意形象,不能给山东人丢脸。董只只今日施了淡妆,抹上朱红色口红,飞机落地到现在,两条腿像上了马达,一路连轴转,面颊泛起气喘的红潮,斜眼睨他,成熟的妩媚里饱含不屑的清冷。

    光头男浑身哆嗦,额间青筋如青蛇蜿蜒,口中喃喃:“对,就系……就系呢个眼神,莺莺!”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董只只。

    陈嘉弼张开双臂,遮挡光头男无礼的直视:“我姐叫董……”

    一辆集卡驶过,巨大的轰鸣声,将陈嘉弼的声音吞噬。

    在庞然大物面前,他显得如此渺小,根本不堪一击。

    若真动起手来,陈嘉弼只有挨揍的份,然而他丝毫不怯,宁可玉石俱焚。

    光头男像是坠崖者抓到一条藤蔓,额头上湿汗岑岑,大喜过望,惊呼道,改用普通话:“董,你姓董,董莺是你什么人?”

    董只只抖眉,落下陈嘉弼臂膀,站出来,自称是董莺女儿,问对方究竟是何人,她不记得董莺认识香港大老板,母亲从未去过香港。

    光头男抡开挡道的陈嘉弼,把董只只圈在怀里,泪水润湿双颊,声线颤颤:“女儿,我的好女儿,我是铁蛋,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我就知道,她不会这么绝情,把孩子打掉,她还好吗?”

    愤怒的气焰,伴随对方一声“女儿”,熄灭在父女重逢的喜悦里,陈嘉弼没有上前拉开两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泪光在眸里闪烁。

    她是铁蛋的女儿,这样的话,董只只便不是他姐姐。

    如此一来,困扰他、束缚他、克制他的所有障碍,都是虚妄。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董只只,直面自己的情感。

    就今天,晚上回酒店,向她表白。

    鼎之不在,许多话无须顾忌。

    陈嘉弼想好全盘计划,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碍于某些原因,始终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现如今,身上重重枷锁,被这位身高体宽的男子,轻而易举地扯断。

    他再无后顾之忧。

    董只只,我不想做你弟弟,我要做你男人。

    如果你觉得我年龄小,我愿意等,等到22周岁。

    你嫌我瘦,没关系,从明天开始,就去健身。

    不,就今晚,在房间里做俯卧撑。

    你让我专注学业,我听进去了,没再打工。

    但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这个家,殚精竭虑,我有责任和义务,与你一同承担。

    我会去找份兼职,补贴家用,逐步卸下你肩上的重担,一同抚养陈鼎之。

    你放心,我记住你说的话,保证不耽误学业。

    按你的要求,考进北大,在青岛找一份高薪工作。

    我会赚很多很多钱,买大房子给你住,不再让你受苦受累,赚钱的事,我来就好。

    你只需要在家享清福就好。

    正当陈嘉弼心里琢磨,晚上求爱表白,是跪在床上,还是跪在地上,他觉得房间太小,有点施展不开。

    董只只的轻言细语,犹如天边惊雷,劈得他站不稳,差点当场跪下。

    她轻轻推开身前的中年男子:“铁蛋叔,我是董莺的女儿,但我真不是你女儿,我爸叫陈青河,做过亲子鉴定,错不了。在医院你们见过面,你应该有印象。”

    第19章 “你输了,不喝干是王八羔子!”

    学霸解一道证明题,用尽各种方法,答案相同,但内心不认可,觉得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听到其他人得出不同的答案,信誓旦旦,思路清奇。

    陈嘉弼果断推翻之前结论,盲目追随,殊不知出题的那一刻,已有定论,任谁也无法改变。

    他否定常理,结果毫无意外,阅卷老师亲口公布答案,依旧之前的结论。

    他飘飘然飞上云端,天真地以为逆天改命的时机降临,到头来发现只是南柯一梦,飞得有多高,坠得就有多惨烈,粉身碎骨亦不为过。

    彭鹏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嘉弼,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陈嘉弼以日头晒为由,掩饰内心撕裂的痛楚。

    他空欢喜一场。

    被身材魁梧的男人箍得臂膀酸疼,董只只胸闷气喘。

    铁蛋无妻无儿,初见董只只,没来由的激动,有感而发,不想闹出乌龙,着实过意不去,挠了挠油光的脑袋,邀请众人入内详谈。

    办公室里有三名员工,围在桌前,手里拿着扑克。

    铁蛋把牌搅乱,说有客人来,有正事谈,不打了。

    他吆喝一声,找保洁清扫地上的瓜子壳和烟灰,给他们泡了一壶功夫茶:“别介意,仓库里都是群糙老爷们。”

    铁蛋是绰号,董莺取的,活如其名,他很满意,沿用至今。

    当年实在拿不出钱,三十五块两毛七,是他全部家当。

    三人里数他最穷,铁蛋琢磨着,孩子定是他的,董莺心里清楚,他穷光蛋一个,找个知识分子和小开,讹他们。

    被董莺连亲戚带祖宗一块儿骂,铁蛋受到莫大的耻辱,立志出人头地,不能叫董莺给看扁。

    他心中感慨,铁汉柔情,眼眶红肿,遥望对岸:“没有莺莺,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憋一股子劲,南下广东,建筑工地、皮革*厂、废品回收站,什么苦没吃过,也是运气好,在深圳走.私外烟起家,后来跟你们一样,做港代,雇人搬砖,生意做大了,索性搞跨境电商合法化。想着挣了钱,回去找莺莺。我每年都去,可她搬走了,电话号码也换了。”

    这几年,有了钱,铁蛋身边女人不断,董莺依旧是她的白月光。听闻噩耗,五味杂陈。

    腰粗膀圆的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董只只不知该怎么安慰,违心地说:“李沧区房子卖了,现在住在市北区,中山路那块。我妈走之前,还念着你,可惜你打你电话是空号。”

    董莺确实念着铁蛋,董只只不算撒谎,她放心不下女儿,找人托付。

    十五年里搬家九次,寄居董莺前男友家的事,董只只只字未提。

    他能找得到才怪。

    铁蛋听了,往大腿上使劲捶,口中喃喃:“早些年我干的勾当,见不得光,频繁换电话号码,没办法。哎!错过了,错得离谱。”

    董只只家里这档子事,不算秘密,刘祖全知道个七七八八。

    彭鹏时不时抬腕看表,这趟带着任务来的,时间有限,没空叙旧。

    铁蛋到底是道上混过的,别人一个眼神,便能猜出大概,收敛情绪,问他们借保税仓,是不是也要干跨境电商。

    最近海关严查的风,吹遍沿海城市,铁蛋早在三个月前,闻风而动,动作比别人快。

    董只只直言不讳,之前做代购,如今形势严峻,试图转型。

    出来混,讲义气,何况她是故人之女,铁蛋把跨境电商的运营流程、注意事项,倾囊相授:“我看这样,你们跟我一起干,我这边专营美妆护肤品,各大品牌都有,渠道溯源,合法合规,就用我的渠道和仓库,赔了算我的,赚了你们看着给。”

    刘祖全仔细审阅铁蛋递来的授权合同、采购清单,清关单据。

    彭鹏开瓶嗅铁蛋让人随机开箱,送来的兰蔻粉水,向董只只暗暗点头,确认正品无误。

    铁蛋随手拿出账本,交给陈嘉弼:“帮你姐把把关,抛开以前的事不谈,现在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只只这些年不容易,既然我手里有这个资源,做长辈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千万别见外。”

    账目清晰,每月流水上亿,利润合理,品类繁多,该缴的税,一分不少。

    陈嘉弼儿时跟陈青河学过管账,丝毫看不出问题,比清水还清。

    铁蛋的意思,干脆用他的公司,有一单算一单,利润全给董只只他们的,年底意思意思就行。

    一辆集卡划过窗口,停在仓库前,铁蛋被下面人叫去验货,说不放心,可以叫人跟过去看,拆箱验货,是不是正品,做代购的,最有发言权。

    刘祖全派彭鹏去学习观摩,其余人留在办公室内商议。

    说是商议,其实全看董只只态度。

    泼天的富贵洒下来,就看董只只愿不愿意接。

    铁蛋承董莺的情,对董只只豪爽大方,挑她发财。

    她是喜欢钱,钻到钱眼里,一门心思想着挣钱买房。

    可董只只不愿欠人人情,董莺很少提起铁蛋,印象里他是个小混混,之前他干的营生,尽管时势所趋,终究见不得光。

    董只只不愿欠铁蛋人情,更希望自食其力。

    彭鹏回来报告,说来了一千多箱科颜氏眼霜、面霜、唇膏,美国原装进口,单据完整,溯源清晰,商品没问题。

    董只只有顾虑,做生意,不管是代购,还是跨境电商,讲究口碑,一次假货,足以让积攒多年的口碑,瞬间消耗殆尽。

    面对几乎是白送的钱,董只只不为所动,执意按照原计划,租下边上的小仓库隔间。

    若对方念在与母亲相识一场的份上,租金方面适当优惠,感激不尽。市场价,她也能接受。

    自己掏心掏肺,对方不领情,铁蛋理解董只只的心情,初次相见,交情不深,有所提防,是应该的。

    他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法,让他们成立一家公司,独立运营,仓库租金减半,渠道共用,分成两家公司下订单,运送到一个地址,分批入库。

    这样一来,两家公司没有任何股权和业务往来,出事各自担,有钱各自赚。董只只他们业务刚起步,单量不会太多,有他打招呼,价格、起订量,都不是问题。业务上面不懂的,随时来问。

    众人合计,觉得此法可行,再三感恩。

    晚上,铁蛋在琥珀x餐厅,给董只只摆宴接风,饭后拉他们去夜总会唱K。

    盛情难却,铁蛋给足她面子,董只只深谙交际,推杯换盏,喝下不少洋酒。

    深夜曲终人散,陈嘉弼未成年,全程看护姐姐,生怕铁蛋在酒里下药,起不轨之心。跟在陈青河身边,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直到他架着姐姐回酒店,扶她上床,预想的情况也未发生,终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如董只只所想,铁蛋纯粹念在她是故人之女,多加照拂,于他而言,不过是件顺手的事,不值一提。

    隔壁仓库租给董只只,他也放心。

    刘祖全也喝了不少,被彭鹏送回房。

    安顿好刘祖全,彭鹏来敲门,见董只只没事,便回去了。

    定的是往返机票,明日傍晚启程,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代购商品悉数采购完毕,学习流程、租借免税仓,一帆风顺,让他俩好好休息,明日自由活动,难得来香港,出去走走逛逛。

    彭鹏离去,陈嘉弼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瓶蜂蜜,给董只只解酒。

    酒精渗入山东人血液里,醉不醉两说,气势不能输。

    青岛啤酒随便喝,喝得再多,上趟厕所的事儿。董只只没喝过洋酒,有点迷糊,大街上风一吹,双腿立马软趴趴,摊在陈嘉弼怀里。

    董只只意识迷离,喝两口蜂蜜水,缓过劲,坐起身,继续战斗,声线嘶哑,手舞足蹈:“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嘿!石头,剪刀、布!”

    她伸出巴掌,出了布。

    眼前叠影重重,把手拍在陈嘉弼脑门:“我赢了,你喝!”

    董只只强行把蜂蜜水推到陈嘉弼嘴边。

    陈嘉弼没见过董只只喝醉,她向来有分寸,应是近来事业不顺,今日遇到救星,解燃眉之急,开怀畅饮,疏解心中抑郁。

    潮红的脸颊,褪下世故的伪装,眯着眼,鼓起腮,几绺细碎的刘海盖住微卷的睫毛,身体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显出几分可爱。

    陈嘉弼从未见过如此青春朝气的董只只。

    董只只嫌他没酒品,推杯底,逼他喝:“你输了,不喝干是王八羔子!”

    一杯解酒的蜂蜜水,全然陈嘉弼给喝了。

    拼赢了酒,董只只往后一仰,惬意痛快地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睡过去。

    呼出的气,掀起阵阵微风,宛若细柳,迎风摇曳。

    她如同杨柳,纤细婀娜,柳条垂在河边,在陈嘉弼心中荡起涟漪,阵阵撩拨。

    她本可直耸于天地间,被生活压弯了腰,却从不低头,以纤柔的躯干为两个弟弟庇荫。

    面对金钱诱惑,内心坦荡荡,守护自己一片净土,轻拂一汪清池,不容淤泥沾染半分。

    不越界,不贪婪,不将枝条触到超出能力范畴以外的境地。

    这才是真正的董只只。

    他和弟弟,就像树上的鸟儿,筑起安乐窝,围着大树转悠,在她的庇护下,茁壮成长。

    陈嘉弼将柳条拨开,在他面前展现的,是不染尘埃的清澈。

    然而陈嘉弼的内心,是阴暗、潮湿、肮脏,蝼蚁丛生,毒蛇穿行。

    他善于躲在隐蔽处,伺机而动,如同老鹰藏匿于葱郁的树梢,悄无声息,暗中洞悉周围的一切,在猎物卸下防备,松懈的那一刻,展开突然袭击,罪恶的爪子蜷起,对准猎物。

    熟睡的董只只,全然没意识到,即将对她下手的,竟是自己最信赖之人。

    第20章 “万宝龙!”

    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如猎鹰般,洞悉周遭的一切,。

    酡红的面颊,泛着幽光,嘴角轻扬,勾起优雅的线条,牵动肌肤,微微抖动。

    今日应酬,她难得施淡妆,眼影在眼梢化开,拖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朴素。

    在外人眼里,董只只市侩,嗜钱如命,做事马大哈,做的饭菜仅能下咽,谈不上美味,脾气火爆爱强出头,开口骂人是家常便饭,抽烟喝酒样样在行。

    可以说,活脱脱一个社会大姐大。若是染个杀马特造型,身上弄点刺青,套件黑皮衣,就更像那么回事。

    可在陈嘉弼眼里,姐姐的缺陷,正是她的闪光点,照亮他的心,指引他前进的道路,一路保驾护航。

    她的朴素,是实用主义。

    但凡能赚到钱,养活两个弟弟,什么钱都要赚,什么苦都能吃。

    但绝不走歪门邪道。

    “陈嘉弼,别再去教人打球,你一个未成年,被学校知道,是要受处分的。赚钱的事,轮不到你操心。想赚钱,可以。考上北大,找份好工作,我沾你光。”

    “陈鼎之,你学习能不能上点心,考试作弊,丢不丢人。跟你哥好好学学,他学习这么好,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追星,再被我发现,把你这些海报和签名,统统一把火烧掉。”

    姐姐用最粗暴、最直白的方式,教育两个弟弟。

    脾气大,但很管用。

    鼎之怕姐姐真的把他丢了。

    陈嘉弼同样也是。

    她巧舌如簧,从与她年纪相仿的同学身上,极尽搜刮,买完面霜,推销眼影,兜售完身体乳,阐述精华液功效,从美妆护肤,服饰配饰,外加电子产品,变着法子搜刮同学的荷包。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董只只不强买强卖,称不上忽悠,对假冒伪劣产品深恶痛绝,价格也公道。

    董只只就是这么地朴实,如同她那张素脸,无需任何化学成分添加,浑然天成。

    她凭本事,靠体力赚钱,婉拒铁蛋好意,坚持初衷。

    铁蛋是真心帮助,还是另有图谋,陈嘉弼无从判断,怀疑犹如一道瘴气,蒙蔽了他的双眼。

    陈嘉弼不光怀疑别人,还怀疑自己。

    她是姐姐,亲口对铁蛋说,是陈青河女儿,做过亲子鉴定。

    在血缘关系上,他深信不疑。

    可当铁蛋喊她女儿时,陈嘉弼犹豫了、怀疑了,推翻之前所有既定事实,打从心底里,希望董只只喊他一声爸爸。

    这样,他便无所顾忌,可以放心大胆地向董只只表明心迹。

    陈嘉弼痛恨自己,但凡对自己不利的,他以怀疑的目光对待所有,包括他自己。

    陈嘉弼逐步将脸贴上,一寸一寸,缓慢而小心。

    他现在怀疑,董只只在装睡。

    等靠得足够近,突然醒来,扇他一巴掌:“陈嘉弼,别装了,就你这点小心小把戏,还想蒙我?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再把你丢到大街上。”

    果然,陈嘉弼即将靠近,董只只身子稍稍动了下。

    腰间露出凝脂,很小一截。

    漆黑中一只触手悄悄向她移动,发出衣物的窸窣声。

    董只只忽而蹙了蹙眉,推开罪孽深重的手,翻身侧躺,嘴里念叨:“鼎之,你这小孩,跟你说话怎么不听!肚脐眼不能抠,要拉肚子的。你要有你哥一半懂事,就好了。”

    姐姐以前偏心,把好的留给弟弟,好像他不是姐姐的弟弟,像是路边捡来的。

    随着家里经济状况的好转,董只只逐步改善陈嘉弼的待遇,虽未能与鼎之比肩,但也差不离。

    光滑如玉脂,富有弹性,大牌护肤品果然功效好,一分价钱一分货。

    陈嘉弼心中犹豫,抽搐不前。

    最初董只只的护肤品,是超市大路货。

    她很能忍,可以一连忍好几个月,等到打折促销,一次性囤货。

    随着代购业务增多,耐心是有的,时间不够了。

    偶尔会有客户临时反悔,取消订单。董只只从来不肯吃亏,拗断定金,有些商品不好卖,没人要,她就自用。

    贵的贱卖,便宜的自用,不挑牌子。

    卫生间柜子里,摆放一堆杂七杂八品牌的护肤品,几乎没有成套的,像支杂牌军,浩浩荡荡,乱七八糟。

    如今代购是没法做了,但与铁蛋合作,陈嘉弼相信,情况会好起来。

    董只只睡觉趴手趴脚,喝醉了也改不掉这个坏毛病。

    她翻了个身,一条腿扫荡过来。

    陈嘉弼实力虽好,脑子里在想事情,措手不及,脸上重重挨了一下。

    脚踝落在他的肩头。

    借着月光,陈嘉弼看到一截白皙的莲藕。

    小腿粗壮,栗子肉鼓鼓。

    像上次那样,他伸手轻按。

    奔波一天,姐姐定是酸乏。

    他的按摩手法,要比弟弟好得多。

    主要是因为年龄稍大,手上有力气。

    董只只嘴角浮出惬意的微笑:“我们鼎之真好,知道姐姐辛苦。”

    陈嘉弼轻声试探:“这里对吗?”

    董只只满意地点点头:“嗯,再下面点。”

    陈嘉弼随之在调整,在小腿上轻轻敲打:“这里?”

    董只只平摊双手,大开大合,满意道:“力度刚刚好,鼎之最乖。”

    姐姐嘴里、心里,都是鼎之。

    陈嘉弼小声嘟囔:“嘉弼不好,不乖吗?”

    半天没反应,陈嘉弼紧张起来,手上动作,不自觉地停下。

    董只只一只手甩过来。

    这回陈嘉弼向后撤了半步,完美避开,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姐姐身上。

    然而可以用力过猛,董只只躺在床沿,失去重心,往他这头滚过来。

    陈嘉弼连忙接住。

    接触的一刹那,陈嘉弼如同触电,奋力把董只只推开。

    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安然睡去。

    陈嘉弼心里别别跳,体育课百米冲刺,不过如此。

    不可以,趁人之危。

    还是人吗?

    万一早上起来,她什么都记得。

    岂不是又要将他丢弃。

    以姐姐的性子,她是做得出来的。

    如今好不容易开展新的事业,他必须留在姐姐身边,替她出谋划策。

    否则她一个学生,没有收入,怎么养活鼎之?

    鼎之还这么小,不能再次失去哥哥。

    好不容易姐姐接纳他,陈嘉弼不能再触怒姐姐。

    陈嘉弼冲进厕所,对着马桶,水流入柱。

    他不清楚其他男生实力有多强,对自己很有信心。

    将压力尽情释放,陈嘉弼在镜子前审视自己。

    阴郁的脸上,显出诡谲的笑意,轻声告诫自己:“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为何要与铁蛋比,董只只管他叫叔。在饭桌和KTV,铁蛋对董只只并无僭越之举。

    陈嘉弼想得很清楚,一是因为董莺给他取的诨名,董莺阅人无数,说明他在某些方面,是佼佼者,必须与他一较高下。

    与陈嘉弼相反,董只只一夜好梦。

    两个弟弟都长大、懂事了。

    陈嘉弼更不用说,面对铁蛋晦涩不明的眼神,他毅然决然站出来,尽管对方体重是他的两倍,也毫不畏缩。

    以前是董只只保护他,现在弟弟也懂得保护姐姐。

    而且他听话,在外人面前谦逊,没有与铁蛋起冲突,查看账本,给出的建议客观公正,不带个人情绪,说话得体。

    正因如此,她才敢尽情畅饮,不管醉成什么样,陈嘉弼都会保护好她,送她回酒店。

    她愈发信任这个弟弟,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董只只坚信,任何人都可能疏远她、背叛她、抛弃她,唯独两个弟弟,永远站在她身边,因为他们是她的家人。

    晨曦给人以温暖,为董只只裹上幸福的甜蜜。

    得益于陈嘉弼对香港熟悉,代购顺利,以及母亲留给她的惊喜,为她争取到半日的闲暇,董只只许久没享受过无所事事的时光。

    见陈嘉弼蜷缩在床上,双腿向后,勾在床沿,董只只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忽生感慨。

    阳台狭窄,无法舒展身子。

    等攒钱买了房,他就可以拥有独立卧室,睡觉姿势,怎么舒坦怎么来,就像现在这样。

    冲了把澡,洗净身上酒气,董只只出门溜达,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

    这是座充满金钱味道的城市,出门遇贵人,今日说不定也会有意外的惊喜。

    昨日装淑女,没在铁蛋面前抽烟。

    烟瘾犯了,董只只站在路口点烟。

    入乡随俗,香港室外,只能在路口带有吸烟标识的垃圾桶旁抽烟。

    边吸烟,边闻恶臭,是隔夜饭菜的馊味儿。这点让董只只很不爽。

    她尽量远离,靠在边上的路灯柱子。

    背后有人轻拍她董只只的肩,曲着手指,大拇指按两下:“靓女,借个火。”

    董只只扭头,往裤兜里摸索,熟练地递过去。

    对方身材修长,与陈嘉弼差不多高。董只只抬起视线,脸颊狭长,下巴尖尖,高挺的鼻梁上,一对桃花眼,在火光中闪烁,整张脸干净清爽。

    黑色西服线条流畅,袖扣闪着璀璨光泽,打在垃圾桶上,雪松木的气息掩盖馊味儿,显得优雅尊贵,把世间的肮脏冲刷洗礼。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站在她身边吸烟,大概是感谢借火之恩,闲聊起来,一口普通话,说得蹩脚,带有浓厚的粤语口音:“来旅游?哪里人?”

    董只只边回忆边答,自称青岛人,来旅游。

    与陌生人攀谈,顺着对方的话说就好,没必要据实以告。

    指尖微烫,香烟即将燃尽,男子表达谢意,递来一支万宝路。

    董只只目光凝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又有点不确定,将香烟挂在耳上,侧身等待信号灯。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香烟里有没有加料。

    董只只准备过了路口,丢到对面的垃圾桶里。

    身后男子声线低磁优雅,伴着风儿,吹进董只只耳廓:“你们山东人很热情,也很仗义,我在那工作过,老呛口面包味道很不错,中山路很繁华,在晚上,有香港夜生活的感觉,空气新鲜,是座宜居的城市,我很喜欢。”

    对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万宝路、热情、面包、中山路、香港,董只只脑子没来由的把这些词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转过身,喊道:“万宝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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