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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他不知道没病吃药会产生什么副作用, 但看近一个月的情况,应该暂且死不了。

    一碗黑色药汁逐渐见底,江茗雪贴心地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容承洲抿唇接过, 细致擦掉唇边残留的药汁。

    向来吃苦耐劳的容上校, 第一次发觉这中药苦不堪言。

    从舌尖蔓延到口腔, 余苦越来越重。

    眉头逐渐蹙起。

    江茗雪洗了碗从厨房出来, 就见容承洲看上去很不舒服。

    走过去问:“怎么了?”

    容承洲缓缓摇头:“没什么。”

    顿了下, 又问:“今晚的药量是不是比前两天大?”

    不然怎么会这么苦。

    “没有啊。”江茗雪不明所以, “和之前是一样的。”

    容承洲沉默了两秒,从果盘里拿了颗洗干净的红提,低头剥皮。

    江茗雪坐在他旁边, 眼睛一亮:“是不是药有效果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剥开红提的外皮, 露出晶润的果肉。

    不紧不慢将果皮丢进垃圾桶, 容承洲才偏头看向她, 平缓的几个字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是挺有效果的。”

    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每晚一秒入睡, 他至少要硬熬一个多小时才能睡着。

    他这位声名远扬的妻子, 果然医术高超。

    江茗雪眼中闪过一抹光, 希冀问:“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男人修剪干净的手指捏着红提,眼帘微掀:“感觉, 气血上涌,有些燥热。”

    江茗雪眼睛愈发亮:“真的吗?!”

    容承洲淡淡嗯了声, 不紧不慢将最后一点红提的果皮剥掉,转而道:“只不过不怎么舒服。”

    “啊?哪里不舒服?”她关心地问。

    容承洲没急着回答,只是抬手,将那颗红提塞进她口中。

    “唔……”

    唇舌被撬开,清软的女声被堵在半颗圆润的红提中。

    紧接着, 身旁的男人扣住她的后颈,欺身压过来,唇齿相贴间,咬住另一半红提。

    低沉沙哑的声音沿着红提传到她的耳中:“药苦,嘴里不舒服。”

    江茗雪身体猛地僵住,胳膊抵在身前,双眸不由睁大,错愕地望着他。

    剥好葡萄不吃,非要喂到她嘴里再来抢。

    家里又不是缺葡萄,这是做什么!!

    客厅的顶灯发出暖黄色的的光,容承洲双眼轻阖,她只能看见浓密不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打下两道阴翳。

    薄唇翕动,他那半颗葡萄吞下,进而将另外半颗抵进来,连同他炙热的舌尖,带着侵略性地闯入。

    大掌箍着她的脖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她的身体不自觉后倾几分,后背抵在沙发扶手上,退无可退。

    清冽的雪松气息笼罩着她,中药的苦比红提的甜率先钻进她口中。

    江茗雪不由皱了皱眉头,原来这药这么苦。

    唇齿交缠间,浓重的中药味渐渐被红提汁的清甜味掩盖,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她渐渐适应过来,光洁的额头重新抚平。

    缓缓放下手,攀上他的脖颈,闭上眼回应。

    彼此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四周温度不断上升,连空调的冷风都无济于事。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走着,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被吻到窒息,容承洲才堪堪松开她。

    长臂一伸,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掉唇边的红提汁。

    浅绿色的果汁蹭到纸巾上,瞬间染了颜色。

    手臂依然环着他的脖子,江茗雪轻轻喘着气,双眼还有些迷离,任由他替自己擦拭。

    纸巾被丢到垃圾桶中,男人抬手,略微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眼底是抹不开的欲望。

    吻后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苦吗?”

    江茗雪反应稍显迟钝地点了下头:“嗯……”

    脸颊不知何时攀上一抹红色,她轻声开口:“下次我给你放两颗糖。”

    容承洲无奈地闭了下眼。

    还有下次。

    她是笃定了他不举。

    容承洲突然好奇:“如果我的缺点一直改不掉,你会怎么做?”

    上次他说的缺点是他常年在外,无法常陪在她身边,这次所说的缺点终于和她同频。

    江茗雪已经平复了呼吸,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身体前倾,紧紧抱着他:

    “那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她这次说的诚恳,没有作假的嫌疑。

    容承洲也知道她这次没骗他。

    毕竟能在诺大的北城找到一个常年不在家、身体又“有”缺陷的老公,对她来说也是实属不易。

    也罢,她图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这样“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他还奢求什么其他更多的?

    容承洲强压下心底的燥热,回抱她。

    温热的大掌覆盖在她的后背,低声道:“好。”

    抱了片刻,容承洲便起身到卫生间刷牙。

    江茗雪也跟了过去,站在他旁边,拿水杯接水刷牙。

    容承洲刚接好水,意味不明睇她一眼,不明白只是亲一下,为什么要刷牙。

    这么嫌弃他吗?

    江茗雪读懂了他的意思,偏不解释,对着镜子漱口。

    谁让他非得从她嘴里抢葡萄吃。

    她洗澡后刷了牙,原本不用再刷,偏偏被容承洲塞了半颗红提,还渡了一嘴中药味。

    她现在整个舌苔都在发苦。

    医生和病人难得在这一刻共情了。

    容承洲神色稍显不悦挪开视线,刷自己的。

    两个人并排站在宽大的盥洗池旁边,用着相同的款式不同颜色的牙杯和牙刷一起刷牙。

    她的是浅紫色,他的是深蓝色。

    他们各自安静刷着牙,卫生间灯光很亮,只有水管里潺潺的流水声和几乎静音的电动牙刷震动的嗡嗡声。

    江茗雪边刷牙边照镜子,一抬眼看着镜子里两个人莫大的身高差,不由秀眉轻拧。

    平时也没觉得这么明显,怎么站一起差这么多。

    这样显得她好像小学生。

    趁他低头吐泡沫时,不动声色踮了踮脚尖。

    再看镜子时,身高差看着协调了很多。

    沾了泡沫的唇角不自觉弯起,心情愉悦。

    容承洲几乎是黑着脸刷完牙的,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先一步漱口。

    抽出洗脸巾擦脸,却站在一旁,没急着出去。

    等江茗雪也刷了牙漱过口,关上水龙头对他说:“帮我也抽一张。”

    容承洲伸手递给她,紧接着挪到她腰间,两只手轻轻一掐,就将她抱到盥洗池宽敞的琉璃台上。

    被抱得猝不及防,江茗雪坐在盥洗池上,手扶着他的肩膀,轻声低呼一声:“你干什么?”

    男人目光盛着幽光,和她平视,从镜子里看只高出两寸。

    微沉的声音在卫生间里响起:“这样就不用踮脚了。”

    脸赫然一红,江茗雪尴尬了一瞬,故作镇定说:“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她的小表情骄傲得很,说着就要支着胳膊跳下去。

    势必不食嗟来之食。

    容承洲不禁笑了声,没让她下来,掌心握住她纤瘦的肩膀,按在原处。

    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不能和她发生关系,但没说不能亲。

    辗转了两秒,在江茗雪睁大的眼眸中缓缓挪开,深邃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睛:

    “刷过牙了。”

    江茗雪:“……”

    这个男人是把她当成敌方战机勘察的吧?!

    紧接着,一只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来,从浴室出去。

    连人带鞋被他抱到床上,容承洲俯身褪下她脚上的拖鞋,给她盖好被子。

    随后自己走到另一侧躺下,关上灯,把她捞到怀里,还贴心地拍了拍她:

    “睡吧。”

    江茗雪:“……”

    她躺在他怀里,拉开一点距离,免得他随时随地亲她。

    语气郑重:“容承洲,你正经一点,我有事要问你。”

    容承洲没觉得自己哪里不正经。

    但没反驳她,只淡声道:“嗯,你说。”

    江茗雪枕着他的臂弯,慢慢道:“你今天看到的那些人是宁家派来找言泽的,听他们的意思,言泽是宁国辉的儿子,这件事你知道吗?”

    容承洲:“前几天听说了一些,他是宁国辉没有公开的儿子,原名叫宁言泽,现在宁家争权,所以要认回他。”

    停顿了下,他又解释:“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觉得这件事不该由我说出来。”

    很多事他知道,但不愿意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他把言泽的身世和不该动的心思告诉江茗雪,以她的性格,一定会立刻把言泽解聘,让他离开。

    其一是他不愿意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竞争,其二是他觉得江茗雪看不上言泽,对他没有什么威胁。

    所以任由他们师徒二人自己解决。

    江茗雪点头,联想到之前宁嘉灵来医馆和言泽碰见的场景,瞬间就想明白了。

    “他好像在宁家过得不太好,我今天本想把他推出去,但又怕他回家会受到虐待,想让他在元和医馆多躲一些时日。”

    “容承洲,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容承洲平声开口:“你留不了他多久,该面对的事早晚要由他自己面对。”

    江茗雪当然知道这一点,只是言泽毕竟是她的学生,这两年过去,难免有一些师生情谊。

    长叹一口气,有些惋惜:“我亲自带的学生不多,阿泽是其中一个,却没想到是宁家的后人。”

    容承洲收了收胳膊,将她抱得更紧:“你自己就够辛苦了,别替别人想那么多了,快睡觉吧。”

    江茗雪点头:“好。”

    翌日,江茗雪在睡梦中感受到体内涌出一股暖流,唰的一下睁开眼。

    还没到六点,容承洲还在睡着。她抬手轻轻推开他的胳膊,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卫生间。

    她有提前垫上护垫,所以没弄到裤子上。

    换了一张卫生巾,洗了手走出去,时间还早,打算上床再睡一会儿回笼觉。

    轻手轻脚上了床,正要掀开被子,目光不经意扫到另一侧忽然闪过什么东西。

    她疑惑地望过去,眉头轻轻皱起。

    天已经大亮,光线从窗帘缝隙钻进来,依稀能看见室内的光景。

    只见容承洲躺着的位置,平坦的薄被出现了一处明显的凸起。

    江茗雪抬手揉了揉眼睛。

    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第42章

    光影斑驳的卧室内, 江茗雪定定地看着那一处莫名其妙的隆起,怀疑自己是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

    她知道大多数男人会有晨勃的现象, 但容承洲怎么可能呢?

    难道是药起效了?

    没听说有这么快的案例啊。

    她现在的医术都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吗?

    江茗雪不相信, 转头见容承洲还睡着, 便小心翼翼伸出手, 想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被子刚好没抚平的褶皱, 也可能是容承洲的手放在那里。

    怕惊醒容承洲, 她刻意将动作放得很轻,手逐渐向那个地方探进。

    江茗雪莫名觉得自己就像个女淫贼,竟然在容承洲睡着的时候干这种事。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她的呼吸无意识变得很轻, 仿佛快要停止。

    既期盼那是身体上的隆起, 又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羽绒被的布料时, 睡梦中的容承洲忽然翻了个

    坚实的长臂横过来, 把她拦腰摁倒在怀里。

    “……”

    江茗雪眼睁睁看着自己马上就要一探究竟的手, 不受控制地偏离原始轨迹。

    抵挡不住他手臂的力量, 直接倒在床上。

    在家没有早训, 容承洲都是六点才起。

    现在还没到六点,他的眼睛依然闭着, 搂着江茗雪的腰,没睡醒的声音低沉沙哑:“怎么醒这么早。”

    江茗雪:“……”

    不想回答他。

    她躺在枕头上, 伸手抬了抬他的胳膊,没抬动。

    只好偏着眼往那边看。

    然而,随着容承洲翻身的动作,那里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只剩下皱成一团的被子。

    江茗雪挫败地收回视线, 定定地望着天花板,早已没了睡意,脑子里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方式探查。

    平时她睡得早,从来没有关注过容承洲身体的变化。

    其实她的手就离容承洲那里只隔了一公分,挪一下就能碰到。

    但她怕把容承洲弄醒,下不去手。

    总不能掀开被子去看吧?

    江茗雪嫌弃地拧了下眉,那也太变态了。

    而且容承洲压着被子,她也掀不起来。

    该怎么办呢?

    她就这样干瞪着眼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新一波困意都起来了,都没想出来有什么解决办法。

    最后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江茗雪虽然不会痛经,但生理期腰沉体乏的毛病还是避免不了的。

    再加上中间醒了一次,一时没听见闹钟响。

    还是快七点时,容承洲见她还没出来,进卧室喊她起床。

    他已经跑过步洗完澡,换上了休闲风衬衫和深色裤子。

    坐在床侧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起床了。”

    “嗯……”江茗雪迷迷糊糊地应,却没睁眼。

    见她困得不行,容承洲又等了五分钟,才继续喊第二次。

    江茗雪终于艰难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身体起来了,脑子还没清醒。

    容承洲第一次见她赖床,不由失笑:

    “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困成这样。”

    江茗雪缓了一会儿,清醒了些:“不是,是生理期来了。”

    容承洲:“那不然今天请假休息一天?”

    江茗雪摇头,已经掀开被子:“不用,就是有点嗜睡,身体有些沉。”

    容承洲颔首:“我让连姨这几天做点清淡的。”

    江茗雪低头穿鞋:“好。”

    弯腰时动作一顿,眼睛下意识向某处瞥了瞥。

    容承洲正好站在她身前,她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

    虽然现在不是勃起的状态,但那里布料微微褶皱,依稀能看到形状。

    怕他起疑,她匆匆看了一眼就瞥开了,低头穿鞋。

    今天起晚了些,比平时晚出门二十分钟,但卡着点到的,倒是没有迟到。

    进医馆时,言泽已经在门口等她:“江医生。”

    面容憔悴,胡茬冒了头,像是一晚上没睡。

    江茗雪看他一眼,语气没有昨日严厉:“按我昨天说的做,把你最近的任务交给别人,等我有时间再讨论你的事。”

    见她没有昨日生气,言泽心宽了两分。

    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好的,江医生。”

    江茗雪进休息室换衣服,起晚了些,今天没时间煮茶,刚换好衣服就到诊室坐诊了。

    出于信任,她负责的很多长期治疗的病人都是言泽帮忙照看的,交接的过程复杂,有些活还得言泽先干着,再一点点移交给别人。

    江茗雪虽然同情更多,但心底终归是有气的,和言泽说话时始终透着淡漠和疏离,连从前的“阿泽”都改成了言泽。

    许妍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冷漠态度,趁言泽不在时偷偷跑过来问她:“茗姐,你和言泽哥吵架啦?”

    江茗雪低头记录着病例:“谈不上吵架。”

    “那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你们俩关系僵僵的。”

    “这件事还不能跟你们说,等言泽临走前自己告诉你们吧。”

    “什么!?”许妍大吃一惊,“茗姐,你要辞退言泽哥吗?”

    江茗雪脾气好,带学生有耐心,目前为止从未主动辞退任何一名学徒或医师。

    言泽是她最放心的学生,没想到也是第一个解聘的。

    江茗雪写完病例收到文件夹里:“算是协商解约吧。这两天你帮他交接一下工作,小梁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工作让他接手就好,但他经验不多,你之后多照看点他。”

    许妍叹了口气,心中虽遗憾相处两年的同事要离开了,却不会质疑江茗雪的决定:

    “好的,茗姐。”

    许妍走后,江茗雪接了通电话,是京北中医药大学校长打给她的,邀请她下周开学季到学校给新生做讲座。

    京北中医院大学是她的母校,本硕都是在这所学校读的,从她去年刚接管元和医馆不久,便邀请她去做演讲。

    但她当时正好在外巡诊,行程冲突便婉拒了。

    今年校长锲而不舍,亲自来请她,她自然不好再推脱,当场应下。

    接着又接诊了几位病人,等忙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她起身到其他诊室,找冯医师。

    冯医生是专治男科出名的,是元和医馆特意聘请的中医医师。江茗雪从今天早上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终于抽出时间来找他询问。

    男科的病症她也能治一些,但很多病人忌讳性别,所以大部分都是男医师接手。

    术业有专攻,她肯定不如冯医生有经验。

    等他看完最后一位病人才进去,坐在诊桌对面。

    冯医生神色古怪地看着她,郑重强调:“江医生,我这是男科。”

    江茗雪尴尬了一下:“……我知道是男科,我只是想咨询你几个问题。”

    冯医生了然:“你说来听听。”

    江茗雪斟酌了下,递给他药方:“我最近在治一名患有阳wei的病人,目前吃了快一个月的药,这个是我开的药方,中间有几天落下了,你看这个药方大概多久能起效。”

    冯医生看了眼,说:“这个药方挺好的,没什么问题,病人情况严重吗?”

    江茗雪想了想,算了下容承洲的年龄,认真答:

    “应该挺严重的,都好几年了吧。”

    “病人今年多大?”

    “三十多了。”

    “那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治好。”冯医生放下药方,笃定道,“这种情况怎么也得三到六个月才能起效,而且我说句不好听的,他拖了这么久,现在还超过三十了,很难再治好了。”

    江茗雪面露愁容:“啊……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办法,男人三十之后性功能就会不断衰退,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现在的人又爱熬夜喝酒,二十岁的我都见过。”

    “诶,对了。”冯医生想起什么,“江医生,我记得你老公比你大几岁,也得三十多了吧,你可得让他注意身体啊。”

    江茗雪:“……”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她扯出一抹笑:“您放心,我老公身体好得很。”

    说完这句话她就起身回去了,心中愈加沉重了几分。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快起效。

    晚上,容承洲来接她回家吃饭。

    见她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

    他坐在驾驶座上,温热的掌心挪到她脸上,宽大的手掌轻易盖住她的大半张脸:

    稍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问:“怎么了?肚子疼了?”

    江茗雪摇头,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手掌。

    然后头抵到他的胸膛上,声音闷闷地:

    “容承洲,今天我的母校北医药大学的孙校长给我打电话了,邀请我下周回学校开讲座。”

    车子停在路边,没有启动。容承洲认真听着:

    “北医药很出名,这是件好事,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江茗雪在他怀里直摇头:“我连一点小病都治不好,根本不配做演讲。”

    容承洲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磁性温润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这个世界上没有能治百病的医生,即便是华佗也会被内科难倒。我不知道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病人,让你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我知道,元和医馆江茗雪七个字在医学界声名远扬,无人不知。孙校长亲自邀请说明承认你、看重你,更说明你值得他的看重。”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羽毛一样抚平她心底的沟壑。

    江茗雪鼻子酸酸的:“可是,我还是感觉好难过。”

    她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明明治不好该开心的。

    她有依照容夫人的嘱托尽心尽力,没有违背自己的本心和医德。

    在这种前提下治不好容承洲,她不用被迫和他行夫妻之事,应该是她该觉得庆幸的事,是最好的两全办法。

    但她今天一想到如果一直治不好,容承洲会很难受,心底就莫名其妙闷闷的。

    连江茗雪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心态早已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

    从起初只想找一位能满足她柏拉图婚姻需求的老公,到之后的不愿违背医德,尽心治疗他,再到现在会因为治不好而自责难过。

    这其中掺杂了多少复杂的情感,她已经分不清。

    可能是医者仁心,或是夫妻相处生出的责任心,更或者是其他她看不清楚的情愫。

    像是一团云雾积聚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容承洲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耐心开导:

    “我知道,你有难过的权利,在明天天亮之前,你都可以只做你自己。”

    江茗雪不住地点头,在他怀里待了许久许久。

    车外,路上的行人匆匆驶过,没有人打扰越野车内的新婚夫妻。

    直到夜幕降临,江茗雪才从浓重的悲伤中抽离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隔着中央扶手箱紧紧搂住男人的腰身:

    “容承洲,我昨天说得是真的,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个承诺来得突然,打破了原本温馨的氛围。

    容承洲抱着脆弱妻子的手蓦地一顿。

    脑海中忽然掠过一道猜想。

    让江茗雪认为棘手的病人,该不会是他吧。

    第43章

    两人在车内耽误了些时间, 到家时已经快晚上八点,连姨已经把饭菜热了两遍。

    容承洲安慰了许久,江茗雪情绪缓过来很多, 只是生理期胃口不佳, 很多菜都没动。

    容承洲给她盛了一碗红豆薏米粥, 放到她面前:“里面放了红糖, 尽量喝一些。”

    江茗雪点头:“嗯, 好。”

    吃过饭后, 江茗雪到卧室拿上睡衣去洗澡。

    容承洲拦住她,掌心握住她的手腕:“生理期可以洗澡吗?”

    江茗雪浅笑安抚他:“没事,我洗淋浴。”

    容承洲沉思几秒才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你有事喊我。”

    江茗雪失笑:“我只是生理期, 又不是生病, 没必要这么谨慎。”

    男人不以为然:“女孩子生理期免疫力下降, 还是谨慎些好。”

    他执意如此, 江茗雪也没办法, 自己到浴室洗澡。

    生理期很看个人体质, 毕竟是医生, 就她帮忙调理的上千名痛经严重、周期不准、量大或量小的病人来看,她的周期固定、基本不痛经, 已经是非常幸运的情况了。

    当然,很多患者会出现洗澡后经期异常中断的情况, 这种情况一般是气血不足,洗澡加快体内的血液流通,让气血流向四肢、大脑和其他器官,导致提供给卵巢的不够用,身体出于自我保护就停经了。

    她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家的话一般会简单擦拭身体清洁一下,但现在毕竟是和容承洲一起住,不比一个人随意,她还是认真洗了个澡。

    容承洲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等她,拿出手机点开刚下载的红色软件,听俞飞捷说现在年轻人都在用,很多女孩子会在上面分享经验。

    他点开搜索栏,输入“生理期注意事项”几个字,搜索栏下方只有一条历史记录——“婚纱照注意事项”。

    帖子讲的大同小异,他点赞了很多条,一一记在心里,然后起身到厨房用养生壶煮了一碗红糖枸杞姜茶,等江茗雪洗完澡出来,正好能喝上。

    江茗雪坐在客厅捧着姜茶小口喝着,突然想起来:“我还没给你煎药呢。”

    她一般是洗完澡煎上。

    “……”容承洲一腔热血瞬间被浇的透心凉。

    他抿唇,嗓音不冷不淡,听不出情绪:“先别煎了,你昨晚没睡好,今天早点休息。”

    他如果憋得难受,还怎么照顾她的生理期。

    “哦,好吧。”

    江茗雪捧着碗,今天在冯医师那儿受到了挫败,也没心气煎药了。

    喝完姜茶,她到书房做了几张讲座要用到的PPT,近两年来她时不时会开展一些女性健康的讲座,招一些女学徒,其实很多内容可以直接替换修改,但她不想敷衍了事,还是重新构思制作。

    书房还开着空调,她穿的睡衣布料轻薄,容承洲端了杯热水过来,顺便给她披了条薄毯。

    站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没走。

    “怎么了?是哪里做得不太好吗?”江茗雪拢紧毯子,转头问他。

    容承洲摇头:“没有,你的内容我看不懂,但排版和审美很漂亮,想学习一下。”

    江茗雪被夸得心情舒畅许多:“你们在部队也要做PPT吗?”

    容承洲嗯了声:“每周会有训练计划的演示文稿,有时候还要做作战方案和工作部署的汇报内容。”

    江茗雪第一次了解到他的具体工作内容,有些惊奇:“听上去和企业的管理模式好像,没想到你们在部队也要汇报工作,PPT果然是全国统一,谁都躲不掉。”

    容承洲轻笑,站在旁边陪她工作了一会儿。

    江茗雪时不时会问他,这个配色会不会不太协调,那张的排版内容是不是不够饱满之类的,容承洲认真帮她提建议,陪着她做完了好几张。

    一眨眼快十一点,江茗雪关掉软件,揉了揉腰,坐的时间太久,腰有点酸。

    容承洲又接了一杯热水给她:“喝完水快睡觉吧。”

    江茗雪点头:“我去刷个牙就睡。”

    虽然晚饭没吃多少,但不知不觉被他灌了一碗红豆薏米粥,一碗红糖枸杞姜茶,还有好几杯热水,肚子一直是饱饱的状态。

    刷完牙上床,容承洲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帮她按腰,揉肚子。

    江茗雪感受着他一晚上细致入微的照顾,忍不住打趣他:“容承洲,你以前真没谈过恋爱吗?”

    男人动作微顿,接着换位置继续按:“是哪里让你产生的错觉?”

    江茗雪故意说:“你照顾得太周到了。”

    容承洲不语,暂时收回手,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给她看红色软件上最近的点赞记录,语气几分严肃:

    “网上都是这么教的。”

    帖子向下划了一分钟才到底,江茗雪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把手机关掉,回抱了抱他,像是抚平一只金毛大狗狗:“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骗我。”

    容承洲脸色缓和了些,在黑暗中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帮她揉腰。

    安静的卧室内,只有他牵动布料发出的窸窣声。

    江茗雪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享受着高级服务,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一起身发现床上沾了一抹红。

    很小的一块,但印在洁白的床单上还是膈应。

    这两年卫生巾厂家偷工减料严重,她睡觉已经算安分了,但还是容易侧漏。

    昨晚光顾着悲伤,忘了在床上多垫一张毯子了。

    江茗雪叹了口气,先到卫生间换裤子,然后掀起床单一起洗。

    容承洲见她许久没出卧室,以为她起晚了,从客厅进来喊她起床。

    听见卫生间的水流声,才看到她在盥洗池前面洗衣服和床单。

    瞥见流水里淡淡的红色,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

    走近接过她手里的床单:“你先去洗漱吃饭,我来吧。”

    江茗雪脸微红,拽着没松手:“没事,我自己洗就行。”

    都是很私密的衣物,就是因为不好意思让连姨洗,她才自己上手的。

    容承洲没答应,将床单拿过来,握住她的手用水龙头洗了洗:

    “等会儿还要上班,别迟到了。”

    江茗雪拗不过他,临走前低眸看了一眼盥洗池内的床单和睡裤。

    幸好她刚刚先把内裤单独洗完了。

    容承洲站在盥洗池前,侧脸下颌线清晰明朗,垂眸一点点细致地将床单和裤子上的经血揉搓掉。

    黑色衬衫卷起几折到小臂,袖口的扣子暖光下折射出闪烁的光,男人精瘦结识的手臂用力时青筋微微暴起,那双开国家最新型最先进战机的手,如今正在帮她洗着极其私密的衣物。

    江茗雪站在卫生间门口,出神地看了一会儿。

    容承洲拿着洗到一半的床单,手上还沾着泡沫,转头看她:“再不去洗漱,上班就要迟到了。”

    江茗雪悻悻收回目光:“哦,我去了。”

    等她洗漱完吃过饭,容承洲刚好洗完,放到洗衣机里甩干晾在阳台上,等送完江茗雪才回来吃早饭。

    夏天悄然而逝,温度却没降下来,八月的最后一周,除了上班的行人,还有背着书包提前开学的初高中生。

    一眨眼三天过去,江茗雪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上,忽然意识到,容承洲的休假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容承洲,你之后回部队还是在海宁吗?”她转头问。

    驾驶座上的男人手握方向盘,回她:“海宁的任务结束了,下次去安城,不过时间很短,之后就不用经常外派了。”

    江茗雪哦了声,靠在座椅上转头思考着什么。

    安城也位于华北,离得倒是不远,但容承洲只要回部队,他们就很难像现在一样经常见面了,甚至很有可能像之前一样,半个月都回不了消息。

    聚少离多,怪不得很多人说军嫂难做。

    周一要去北医药给新生开讲座,江茗雪没有请假,只是进行了调休,六日正常上班,这周有双休,周一二再休息。

    言泽交接了三四天,终于在周六这天把手头上的所有工作都交给小梁,他也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周六值班的医师和学徒少,等江茗雪忙完手头的活,言泽到休息室和她道别,顺便和她坦白之前的事。

    “我之前告诉你我是孤儿不是假话,我妈是和宁国辉结婚前认识的,但因为她家里无权无势,所以宁国辉背信弃义抛弃了她,选了现在的宁夫人结婚。但他又放不下我妈,婚后和她藕断丝连,怀了我。在我三岁的时候,我妈对宁国辉彻底失望,丢下我跑到国外,听说找了个有钱的美国佬。”

    他语气无波无澜地向她坦白这些过往遭遇,麻木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宁国辉虽然一直养着我,教我规矩和礼仪,但从未当我是亲生儿子。只有在宁家受了气,才会回来拿我当出气筒,嘴里总是骂我为什么不是他老婆生出来的。上大学的时候,我想跑出去,选了离北城最远的城市,最后却换来一顿毒打,和被宁国辉强行改到北城金融专业的志愿。”

    “我遇见你的那天,其实不是意外,是我从宁家逃出来,想跳下去一死了之。”

    江茗雪目光沉静:“我知道。”

    她当时看出来他是想自杀,但怕刺激到他的情绪,所以故意装作以为他是操作失误。

    言泽意外地抬眸,随后又释怀地笑了。

    是他天真了,她向来如此聪敏。

    交代完这些,他诚恳地望着她的眼睛:“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不愿意接受我,要把我送回去。”

    江茗雪:“现在知道,你也还是要回去的。”

    她当初捡他回来,只以为是一个生活或学业失意的大学生,不想让他流落街头。

    “但至少偷来的这两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言泽清浅地笑了,像回到了刚到医馆时的干净、纯粹。

    他目光希冀地看着她:“江医生,我们之后还能做朋友吗?”

    江茗雪抿唇一笑,拒绝地干脆:“抱歉,不能了。”

    男人紧握拳头,眼底的碎光尽数熄灭。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江茗雪轻声提醒他,“回去之后,好好做你的宁家少爷。宁嘉灵和你一样都是无辜的,不要恨错人。”

    “我知道。”言泽低垂着眉眼,失落地起身,“再见,江医生。”

    江茗雪目送他离开。

    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忽然喊住他:

    “宁言泽。”

    他转过头看向她。

    江茗雪微笑,温声说,像是初见时救下他那天:

    “好好活着。”

    他深深望向她,郑重答应:

    “好。”

    第44章

    江茗雪目送言泽离开, 又接了一通程影的电话。

    “江大馆长,明天可有空去跳伞?”

    江茗雪看了眼时间,容承洲快到了, 边接电话边收拾东西往外走。

    在电话里回她:“不行, 我这周调休了, 明天要上班。”

    “啊??”程影大吃一惊, “你要开讲座, 多正当的请假机会你都不用, 还非得调班,你是加班狂魔吧!”

    江茗雪单手拿着手机关门:“程主任,你倒是教教我能向谁请假。”

    “……”程影被她噎了一下, “行, 老板带头加班, 我说不过你, 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看我能不能调班。”

    江茗雪:“周二吧, 这一天目前是空的。”

    程影:“行, 应该没问题, 你等我消息。”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程影早已习惯她的工作模式, 要想约江茗雪出去,再忙的中医药科副主任也得迁就她的时间。

    挂断电话, 江茗雪锁好医馆大门,转身上了容承洲的车,一起回去。

    晚上洗过澡,她把讲座PPT重新润色了一次,容承洲坐在她旁边替她把关, 检查细节问题。

    “应该没问题了,明天稍微练一下就可以了。”她点击保存,关掉软件。

    容承洲嗯了声,问她:“后天什么时间?我能去听吗。”

    “应该可以吧?”江茗雪不是很确定,“我明天问问孙校长能不能带家属进。”

    她也是毕业后第一次回去,只知道校友可以进,不清楚校友的家属能不能进校。

    容承洲:“嗯,好。”

    周日同时迎来孙校长可以的答复,以及程影调休成功的消息,一下就将她未来一周的时间填得满满当当。

    九月一号正好周一,是京北中医药大学大一新生正式开学的日子,第一天的开学内容就是很多很多领导和学生代表演讲以及乱七八糟的讲座。

    江茗雪作为优秀杰出毕业生代表,被光荣得安排在了开学典礼后上午的第一场。

    这天,她很早就和容承洲一起出发到京北中医药大学,刷校友卡进门,距离讲座时间还早,带着容承洲先去参加开学典礼。

    久违地回到曾经的大学校园,到处挂着“欢迎新生”的红色条幅,道路两边的绿化重新翻新,但建筑的布局和设施基本没变,江茗雪看着路边熟悉的教学楼,像是回到了七年前。

    他们慢悠悠走在校园里,看着结伴赶往开学典礼现场的新生们,一张张素面朝天却青春肆意的笑脸,感觉自己心态都变年轻了。

    开学季人来人往,柏油路上驶过的汽车接连不断,容承洲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台阶上。

    然后再没松开。

    江茗雪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他们俩平时各自两点一线,江茗雪是医馆和家里,容承洲是军区大院和松云庭,很少有这种一起出来散心的机会。

    江茗雪感受着宁静的校园气息,转头问:“容承洲,你们军校里面是什么样的啊?”

    容承洲是“3+1”模式双学籍空军飞行员,前三年在京北大学正常读书,最后一年到空军航空军校学习,不仅福利和其他空军军校的飞行员完全相同,毕业后还能同时获得京北大学和空军航空大学的毕业证。

    容承洲牵着她步履从容地往前走:“和普通大学差不多,只不过训练场更多一些。”

    江茗雪点头:“我之前去过京北大学,还是淮景和云舒刚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毕业了。”

    京北大学为了和空军开办联合培养专业,特意建了新的园区,但非联培专业的学生都进不去。

    刚开始得知他和她的弟弟、弟媳是同一所大学时,还有些唏嘘。

    她曾经在京北大学的空军学院门口驻足过,这种在同一时空、不同时间的错位接轨,或许早就注定了某种缘分。

    容承洲握紧她的手:“下次休假,带你进去看看。”

    江茗雪笑:“好。”

    校园占地面积很大,两个人没有扫共享单车,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举办开学典礼的操场。

    等他们到时,演讲环节已经过了好几轮,前面乌压压坐满了几十排学生,一眼扫过去一半都在打盹。

    两个人走到最后站着,刚好赶上孙校长讲话:“建校以来,社会上很多医疗企业都在支持、帮助我校培养出更多优秀人才,这里特别感谢易辰集团的总裁江淮景先生和他的夫人时云舒小姐,夫妻二人自去年起已向我校捐献了1.88亿,资助了上千名贫困学子顺利完成学业,今年刚竣工的云淮楼就是为江先生和时小姐夫妇而建的。只可惜两位行事低调,不愿到场,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致以最诚恳的敬意!”

    介绍这段话时,大屏幕上刚好展出易辰集团的企业介绍页面和夫妻二人出席捐赠仪式的合照,掌声如雷雨般响起,穿透整个校园。

    江茗雪打开手机录了一段视频,发到了家庭群里,等此起彼伏的掌声落下,容承洲才道:“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弟弟。”

    视频还在加载中,江茗雪收起手机:“我也没想到淮景给北医药也捐了这么多,从他创办易辰小有成就起,就一直在到处撒钱,估计北城有名的学校都收到捐赠了。之前是个人名义,和云舒结婚后就以夫妻名义。”

    容承洲颔首:“很少有企业发达后愿意回馈社会,淮景善心可嘉。”

    江茗雪笑:“你想多了,他可不是善心。”

    容承洲转头问:“那是因为什么?”

    想到背后的真实情况,江茗雪唇边的笑收敛了几分:“他是想给云舒积攒功德。”

    时云舒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事,容承洲在江家也了解过一些,心脏移植患者寿命不确定性太大,每一年都是向黑白无常偷来的。

    他沉默几秒,握着她的手更加紧了几分,低声安慰:“都会好的。”

    江茗雪点头:“嗯,他们两个都会长命百岁的。”——

    因为要提前准备讲座的内容,他们没有等到开学典礼结束,和孙校长打了个招呼就先一步到大礼堂了,那里已经有几名老师在准备会场。

    其中一名和江茗雪年级差不多大的女老师见她进来,热情拥抱:“好久不见啊,宿舍长。”

    江茗雪松开容承洲的手,微笑回抱她:“好久不见,芮雅。”

    两个人抱了几秒后分开,何芮雅是她的大学室友,毕业后留校当辅导员,她和容承洲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江茗雪的手:“听说校长要邀请你来给新生做报告,我赶紧向行政主任申请来会场帮忙了。”

    江茗雪笑着说:“本来想到等会儿要对着这么多学弟学妹做报告,心里还有些紧张,看到有你在瞬间踏实了。”

    江茗雪的情商是系主任都亲自肯定的高,何芮雅才不信她哄人的话:“又忽悠我,你当了三年学生会主席都没见你怯过场,还在全国那么多省级博物馆开讲座,我们学校这规模才哪到哪啊。现在还有你老公陪着,说谁紧张我都信,就你我信不了一点儿。”

    “看你,怎么还不喜欢听好听话。”

    “咱俩谁跟谁啊,就不爱听你讲那些虚的。”

    “好,那我不说了。你呢,在学校这几年工作还顺利吧?”

    “我懒得卷,除了工资涨不动,早九晚五,还有双休和寒暑假,过得还挺舒服的。”

    “那就好。”

    “中午别急着回去啊,我请你们吃饭。”

    “好,都听何老师的安排。”

    两个人手挽手,边聊边往礼堂前面走,容承洲默默跟在后面,愣是连江茗雪的衣服都摸不着。

    好在新生陆续入场,两个人没聊几分钟就到讲台上拷贝文件了。许妍也在旁边作为助理候场,等着给想了解元和医馆的学生发宣传册。

    容承洲在最后一排找了个正对讲台的位置坐下。

    十点半,讲座正式开始,江茗雪先起身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开始不疾不徐地讲解她提前准备好的ppt。

    除了第一页自我介绍的背景里,她在演示文稿内展示的内容没有任何与元和医馆相关的宣传内容,先以她学中医过程中记下的奇闻趣事为开头,进而引入主题,娓娓道来:

    “今天有幸回到北医药,是想和大家聊聊:中医不是课本里的《黄帝内经》,而是藏在我们生活里的‘治未病’智慧……”

    她的语速适中,不高的音量却蕴藏着浓重的情感,声音清润得像是山涧水,站在讲台上,就像是天生的师者,为一些即将踏入中医药学专业的学生传道受业,一步步引导他们产生学习中医的兴趣。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懂得以兴趣引导学生的师者,更应该受到尊崇。

    她讲得生动有趣,新生无一人睡觉,都在支着下巴认真听,想听这位年轻漂亮的学姐下一秒要教他们“望”身体的哪个部位。

    江茗雪出口成章,随便一个理论知识都能让外行轻易理解。讲座内容充实,涉及到现场互动、传统和科技碰撞、学生生涯的规划等多方面内容,还吸引了不少在职教师中途进会场站着听讲座。

    座无虚席的大礼堂内,她站在最前方,镁光灯从高处抛下来,落在她发间,镀了层浅浅的金。

    像她一样,柔和又耀眼。

    目光略向他时,冲他温柔一笑,便又转向其他学生。

    容承洲坐在台下,看着她站在大礼堂的中心熠熠生光,不由喉头一紧。

    原来看着一个人将热爱酿成光,把传承走成路,是这样一种感觉。

    既想把这份骄傲揣进怀里焐着,又想举得高高的,让全世界都看见。

    他定定地看了许久,然后拿出手机,对着讲台中央拍了张照。

    返回相册查看,在满屏幕清一色的飞机模型和航展实物图中,江茗雪的照片被衬得尤为显眼。

    似乎觉得把江茗雪和这些飞机模型放在一起不够规整,他长按照片,选择添加到新建相册,命名时下意识打了“江茗雪”三个字,又在点保存的时候,指尖忽然一顿。

    然后一个个逐字删掉,将“江茗雪”三个字改为“老婆”。

    单独建立的相册里,目前只有这一张照片,但容承洲不急,之后总会填满的。

    讲座时间一小时,后半个小时是自由提问时间,但由于学生们太过热情,江茗雪被迫拖堂,延迟了二十分钟。

    午饭时间,几乎没几个人去食堂吃饭,礼堂内依然人满为患,很多人在等着和江茗雪合照,或者领元和医馆的宣传手册。

    有许妍和何芮雅在旁边帮忙,暂且用不上他。在江茗雪回答学生问题时,容承洲到礼堂门口取他昨日提前预约下单的花束。

    这次没买能药用的花,而是一束粉紫色系的《莫奈花园》。回到礼堂时,江茗雪还没结束。

    直到快十二点半,何芮雅看时间太久了,才幽默地出声打断:“江馆长给大家讲了两个小时,已经超过原本的时间预期了,现在还没吃午饭呢,大家如果下次还想听,今天可不能把江馆长饿坏了。”

    剩下举手的学生们只好遗憾地放下,在各学院老师的带领下有序离开礼堂。

    江茗雪的确讲得有些嗓子冒烟,端起校方准备的热茶水喝了半杯。

    礼堂还有一部分自发来听的学生和本校教师没离开,没等江茗雪把水咽下去,这些人就蜂拥而上。

    “江学姐,我想选药学,您可以给我推荐几本书嘛?”

    “学姐,我现在大二,明年暑假很想进元和医馆实习,请问面试时具体会考察什么呀?”

    “学姐,我今年就要准备考研了,还没想好选什么学校,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呀,好喜欢听您作报告。”

    “……”

    身形瘦小的江茗雪被围在最中间,险些抵挡不住这些学生的热情。

    幸好有何芮雅在旁边看着,没让他们靠得太近。

    江茗雪耐着性子解答,没等前面的学生散开,后面就有几位年轻的男教师围上来,其中一个人在嘈杂的声音中喊着:“江医生,能加个微信吗?”

    声音被淹没在混乱的队形里,江茗雪正在回答学生的问题,没有听见。

    但站在外围的容承洲听清了。

    他眸光微沉,偏头瞥向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教师,原本打算在外面静静等待,现下忽然改了主意,抱着花向前走去。

    刚迈脚走两步,一只手臂挡在身前拦住他。

    他顿住步子,微微偏眸。

    来人是刚才嚷嚷着想跟江茗雪要微信的男教师,神色不悦地转头警告他:

    “要微信到后边排队去,我们几个都还没轮到呢。”

    容承洲:“?”

    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他没有反驳,视线扫过面前这几个男人,平静问:

    “你们几个都是找江医生要微信的。”

    “是啊。”年轻教师理所当然点头,指着自己身后的几个同事说,“我们几个都是。”

    那人瞥见他手里的花,嗤笑:“准备这么周全,要个微信还送花,人家都不一定加你呢。”

    容承洲微微颔首,神色不冷不淡地略过去一眼,没有反驳。

    随后单手抱着花,点开手机微信上的个人二维码,手腕微一翻转,展开在他们面前。

    他的位置靠后,即便站在比他们台阶低一级的位置,优越的身形依然高几人好大一截。

    男人神情倦怠,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尾音微微上扬,清冽磁性的声音在喧闹中听得异常清晰:

    “不然你们几个先加一下我,晚上回去我把我老婆的名片推给你们?”

    第45章

    话音刚落, 几人顿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最先嘲笑他的那个年轻教师还是不信:“我们怎么没听说过江医生结婚的消息,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旁边的同伴用臂肘戳了戳他:“你别说了,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你们看江医生手上戴的那个是不是婚戒?”

    刚刚江茗雪一直被围着, 几个人被挡住了视线, 这才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折射出泛着一点蓝色的耀眼光芒。

    转头又去看容承洲手上的婚戒, 金属环色泽相同, 俨然是一对。

    那人尴尬的摸摸鼻子,悻悻地收回目光:“抱……抱歉,我们不知道江医生已经结婚了。”

    因为没有办婚礼, 也没有公然对外公开, 因此江茗雪和容承洲结婚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

    容承洲极浅淡地提了下唇, 没与他们计较, 抬脚往前走。

    江茗雪解答完问题,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向他们这边疑惑看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几个年轻教师哪敢说话, 灰溜溜摆手说“没事没事”就跑了。

    容承洲走到她面前:“没什么, 跟他们聊了几句。”

    江茗雪半信半疑,正想继续问, 手里被塞了一束花:“恭喜江医生顺利开完讲座。”

    她的注意力蓦然被粉紫色花束吸引,接过花浅笑:“谢谢。”

    “真浪漫啊~~~开讲座不仅有老公陪同, 还有老公送花,羡慕死人了。”何芮雅在旁边捏着嗓子说。

    江茗雪淡笑:“好了,别起哄了。不是要去吃饭吗?我们赶紧去吧。”

    何芮雅:“哦对,赶紧走,一会儿没位置了。”

    北医药大学食堂里有很多学校招商引入的校外餐厅, 江茗雪带上许妍和容承洲一起,跟着何芮雅去到三食堂的一家新店。

    几年不见,学校食堂不仅重新翻修了好几遍,还布置得像校外的美食城,很多区域挂满了LED氛围灯,乍一看还以为是小酒馆。

    四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服务员送上餐具和碗筷。

    “学校总是在毕业之后装修成我们高攀不起的样子,这句话果然不假。”江茗雪看着周围华丽的装潢,还以为自己在商场。

    “那可不,我们都毕业多少年了,餐厅经理都换了几轮了。”

    何芮雅和许妍坐在一排,坐在江茗雪对面给她讲着这几年学校的近况,比如引进了多少家奶茶店,开了游泳馆和健身房,以及中药园扩张了多少面积等等。

    江茗雪认真听着,笑着感慨道:“要是晚生两年就好了。”

    何芮雅边喝水边摆手:“你也别羡慕,学校一直装修也不是好事,现在食堂的饭每半年就涨一次价,超市和水果店的物价快赶上景区了,我这两年天天收到投诉信,就是让学校整改的。”

    许妍:“天呐,要不是我的学校只是普通一本,我都以为你们说的是我的学校。果然全国的大学都是一个窝生出来的乌鸦,黑心肠坑学生的钱。”

    何芮雅:“可不是吗。”

    容承洲坐在边上搭不上话,沉默地将江茗雪的碗碟洗干净,给她倒上热水。

    真算起来,他比她们几个早离开大学校园四五年,已经快毕业近十年了,完全没听过她们口中的奶茶店名字,也不懂涨物价的痛苦,因为空军飞行员从上大学起就算入伍,各种福利待遇、就餐补贴都是顶配。

    虽然只差三岁,但接触的环境和圈子完全不同,容承洲第一次发觉自己跟不上时代,连上次请元和医馆喝咖啡的牌子都是俞飞捷推荐的。

    沉默地喝了半杯水,餐还没上,他起身:“我去买几杯喝的。”

    江茗雪:“好,你早去早回。”

    容承洲在食堂里转了一圈,好几家奶茶店大同小异,品类也极其相近,完全分不出区别。

    最后随便选了一家价格最贵的,四杯要等十分钟。

    另一边,没有容承洲在,几个女孩聊的话题更加随意。

    何芮雅:“偷偷跟你们说个有意思的,我同事前几天跟我说,我们系有要特聘一位刚从国外进修回来的博士后,结果我一问名字,是我大学时候的暗恋对象。”

    许妍:“啊?这么巧,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呀。”

    何芮雅:“不好也不坏吧,我早就没什么感觉了,比宿舍长的情况好一点。”

    许妍嗅到了瓜的苗头:“什么意思?茗姐大学也有喜欢的人吗??”

    何芮雅扬扬下巴:“那你得问她了。”

    许妍眨巴着眼看她。

    她一直觉得自己老师是那种非常难动心的淡人,没想到也会有少女怀春的时候。

    江茗雪本来正在听何芮雅讲,没想到一转眼就扯到了自己身上。

    她只好认真回忆了下:“的确有过一个。”

    餐桌的位置位于一排高高的书架旁,容承洲拎着奶茶走到书架后,刚好听见这句话。

    这些事她从来不会和他讲。

    即将迈出的脚步蓦地顿住,他站在书架后,静静听着。

    许妍:“!!是谁这么有魅力,居然能让茗姐动心!”

    江茗雪笑:“当时比较年轻吧。”

    在她大二那年,班上有个男生总是主动找她聊天,上课时经常坐在她旁边,八百米体测时在旁边陪她一起,为她准备巧克力,生病时送药等等。那个男生成绩、相貌、情商、谈吐各方面都很不错,一来二去她难免产生好感。

    就当她以为这层窗户纸马上就要捅破时,那个男生却突然在朋友圈官宣了,照片里是另一个她没见过的女孩。

    “什么?!这男的也太渣了吧!”许妍义愤填膺地骂道。

    何芮雅:“可不是,当时气得我差点冲到男寝干上去,被宿舍长拦住了。那个男的还比宿舍长小一岁,我就说年下不靠谱,不是幼稚就是渣男。”

    许妍气得牙痒痒:“茗姐就是脾气太好了,这种人就该曝光他!让他在学校做不了人!”

    江茗雪莞尔:“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反倒很平静,因为不用担心恋爱影响学习了。”

    许妍心疼地直点头:“茗姐做得对!”

    “那后来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江茗雪语气温和,“那个男生又回来找我了。”

    书架后的男人缓缓握紧手掌,手背的青筋一点点绷起来,眉眼低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深邃的眼眸像蒙了一层雾,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许妍:“?!渣男还回来找你干嘛!他是又后悔了吗?!”

    “是的。”江茗雪缓缓笑起来,

    “我不小心把他保研名额挤没了,他女朋友和他分手了。”

    “我靠!”许妍听得血液沸腾,“这也太爽了!姐你真是爽文女主!女人中的大女人!”

    何芮雅在一旁烘托气氛:“要不是我了解她什么脾气,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故意的。”

    江茗雪瞧她一眼:“我还没有到睚眦必报的程度吧。”

    她上学时成绩虽然不错,但远不到拔尖的程度,因此没有人能料到,她会在大三的最后一年成绩突飞猛进,挤进年级前5%,而那个男生恋爱后成绩直线下滑,恰好卡到了保研线外的第一名。

    这本是无心之举,保研名额是固定的,总有一个人会被她挤掉,只是没想到刚好就是那个男生。

    许妍:“再后来呢,再后来呢?这个男的考研去了吗?这种渣男千万别考上啊。”

    江茗雪摇头,再谈起曾经的心动只有经年的平淡:“之后我就没再关注过他了。”

    许妍可惜地咂舌,一边捏着拳头咒骂渣男必遭报应,不得好死。

    江茗雪忍俊不禁,给她倒了杯水:“不必为这些不值得的人生气。”

    经年过去,她已经忘记了当初是什么感受。或许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又或许在潜移默化中让本就慢热冷淡的她不会再轻易交心。

    所以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对任何人动心过。

    许妍捧着杯子笑弯了眉:“幸好茗姐现在有姐夫了,比那个渣男强了上千上万倍!”

    江茗雪不禁失笑,想到容承洲,问:“承洲去哪买了,菜都齐了,怎么还没回来?”

    许妍:“不知道诶,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也行。”

    江茗雪打开手机,正要点开通讯录,身后传来容承洲的声音:

    “我回来了。”

    他神色自若地坐下,把奶茶分给她们:“排队的人有些多,久等了。”

    除了他自己的是冰的,另外两杯是常温,江茗雪的是热的。

    “没事没事,菜上齐了,快吃饭吧。”何芮雅招呼他们。

    几人边聊天吃到快两点,最后容承洲先一步付钱。

    “哎,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本来应该我请你们吃的,最后还成了你老公付钱,这说出去像什么话嘛。”何芮雅和江茗雪她们聊的太投入,都不知道容承洲什么时候付的钱。

    江茗雪:“我们人多,都让你请多不好意思,没事,下次你再单独请我就行了。”

    让容承洲付款不是她示意的,她刚刚也没想起来这回事。

    “那好吧,下次必须我来请!”何芮雅强调。

    江茗雪无奈笑:“好。”

    何芮雅:“那我先回去盯着新生了,你们随便逛。”

    等何芮雅走后,三个人又逛了逛这里面新建的几栋楼,顺便到云淮楼拍了几张照。

    晚上回去时,江茗雪坐在驾驶座上,把照片发到家庭群。

    边说着:“这座云淮楼建的真漂亮,拍照都容易出片。”

    容承洲下颌线紧绷,随口嗯了声,没有再接话。

    像是有什么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状态持续一下午了。

    江茗雪转头问:“容承洲,你今天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男人薄唇抿直,淡声:“没什么,不要多想。”

    “好吧,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可以告诉我。”

    “嗯。”

    夕阳染红半边天,车子缓缓驶离霞光中的京北中医药大学。

    容承洲打着方向盘,稳稳拐进车流中:“我明天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你要一起吗?”

    江茗雪还在回苏芸的消息:“不了,我明天也要和程影出去。”

    而且,他的同学聚会她去凑什么热闹。

    容承洲淡淡嗯了声:“好。”

    再没有再说其他的。

    江茗雪看他兴致缺缺,没再打扰他,一个人发完照片,倚在车窗上睡着了。

    再睁眼时天色已经暗得不成样子,江茗雪眨了眨眼,几乎一瞬间清醒。

    她坐直,容承洲的外套衬衫从她肩头缓缓滑落。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快过去两个小时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容承洲抬手解开她的安全带:“看你睡得沉,不忍心喊你。”

    江茗雪捋了捋头发:“好吧。”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上楼吃饭。

    晚饭后,江茗雪到浴室洗澡,容承洲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思考江茗雪今日下午在餐厅所说的话。

    他不介意江茗雪喜欢过别人,毕竟谁都会有一段过去,但他在意的是:

    江茗雪唯一一次动心是在青春四溢的大二,对方还比她小一岁。

    所以,她会不会不喜欢老的?

    第46章

    浴室里, 江茗雪站在淋浴下细细清洗身体。今天在校园里走了三万多步,是她平时在医馆运动量的好几倍,腿站着洗澡都有些发酸。

    但明天和程影约了跳伞, 还没办法休息。

    想到跳伞, 江茗雪揉头发的动作一顿。

    她还没告诉容承洲这件事。

    其实她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 但其他事她没有刻意隐瞒, 只是他没问过。

    唯独这件事, 她没想过让别人知道, 哪怕是她的家人。

    跳伞是她在低谷时期找到的唯一一处宁静天地,是她放任自己逃避放松的解压方式,但不是任何人都能理解她这种冒险行为的。

    江茗雪在浴室待了很久, 想了很多。

    想到容承洲得知她会跳伞这件事的反应;想到他知道后会不会阻拦她继续跳伞;又想到如果一直不告诉他, 等他自己知道的时候, 会不会像她得知被言泽隐瞒时一样生气。

    直到手指泡的发白, 她才擦干身体出去, 到书房喊容承洲洗澡。

    等他们各自洗完, 上床睡觉。

    关掉灯都没睡着, 明明躺在同一张床上, 却都心事重重。

    周二早上,江茗雪如约和程影碰面。

    程影坐在副驾驶座上问她:“昨天讲座开得怎么样?”

    江茗雪开着车, 回的含蓄:“嗯,比预期的好一些。”

    之前和程影聊过, 只要讲的过程中不出差错,大家没有睡倒一片她就心满意足了。

    程影咂舌:“什么叫好一些,江馆长的讲座那可是精品中的精品,开一次免费讲座连黄牛都招来了。昨天北医药公众号推文都点赞十万,转发上千了, 招生推文都没你的讲座流量高,要不是我没办法再调一天休,我非得到现场去看看。”

    江茗雪浅笑:“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我哪有那么高的号召力,不过因为是直系学姐,学弟学妹们给面子。”

    程影:“好好好,谦虚使人进步,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骄傲一回。”

    江茗雪无奈笑,想到另一件事,慢慢收起唇角:“我打算今天跳完,回去和承洲说一下跳伞的事。”

    程影正在低头刷朋友圈,闻言抬头:“怎么突然想通了?”

    江茗雪:“没什么原因,只是前几天得知了言泽隐瞒了两年的真实身份有些生气。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我觉得夫妻关系不像家人那样稳固,所以我应该和容承洲说一下。”

    程影点头:“说说看,我觉得你老公应该不是那种思想封建的人。”

    在大部分人眼里,玩极限运动的行为都是闲着没事干作死,尤其在传出这么多意外死亡事故的新闻后。

    但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有些人来到世上是来经受苦难的,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安稳余生,但总要有人愿意去冒险,才能发现世界上的更多可能。

    江茗雪嗯了声,昨晚想了很多,她觉得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不管什么样的反应她都能接受。

    但她江茗雪却没想到,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预想的发展——

    到了虎州峡,两个人分别换上装备,已经熟练到不需要教练的程度。

    江茗雪把戒指取下来,放到跳伞服的内侧,拉上拉链。

    程影换好装备后,第一时间拿出手机背对虎州峡的悬崖自拍一张,分享到朋友圈,设置的是仅跳伞圈好友可见。

    这是她的习惯,以防哪天不小心出意外人没了,还能留下一张完整的遗照。

    检查完装备,两个人从崖顶一跃而下,控制姿势和方向。

    上午跳完差不多就十二点了,两个人在虎跳州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休息,下午还有一次。

    下午两点,两个人回到虎州峡崖顶重新做准备。

    江茗雪刚把戒指收到口袋里,耳边忽然响起程影惊讶的声音:“言泽,你怎么也来了?”

    她闻言抬头,只见身形高挑、白皙清瘦的熟悉面孔映入眼帘。

    几日不见,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看上去已经在慢慢学着接受新的身份。

    她们今天出来没有喊他。

    言泽身穿一身灰色运动服,音色清冷:“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

    程影:“……哦,怪不得。”

    她歉疚地看向江茗雪,她知道俩人因为言泽隐瞒身份的事闹掰了。

    这事怪她,刚刚忘把他加到屏蔽的分组了。

    江茗雪倒波动不大,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拉好衣服拉链,走过去问:“你家里同意让你出来了?”

    言泽淡淡嗯了声:“听话就能出来。”

    他神情清浅,身上的锐气似乎被磨平了许多,又好像被隐藏起来,蓄势待发。

    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头没人知道,但至少他有在向阳而生。

    看到他好好的,江茗雪也安心了。

    言泽抬眼看向她:“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江茗雪点了下头:“可以。”

    只是不能做朋友,倒不至于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今日即便碰见的是群里的伞友,她们也会一起。

    男人眼中绽出细碎的光,他诚恳道:“谢谢江医生。”——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娱乐会所包间里,都是容承洲的大学同学,个个京北大学毕业的现役空军飞行员或是退伍转行的高级别人员。

    包间很大,有台球桌、麻将桌、桌游台,还有喝酒的吧台,十几个人玩什么的都有。

    只有容承洲兴致寥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没有看他们玩,也没有玩手机。

    手里随意把玩着一颗台球8,稍显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眼帘微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他拿出手机,给江茗雪发了条消息:

    【C.Z】:你们今天出去玩的什么?

    大约没看手机,两分钟过去,没收到回复。

    他又发了一条:

    【C.Z】:我在明台会所,有些无聊。

    等了五分钟,依然没人回复。

    “洲哥,快来打牌啊,三缺一,就差你了。”一名牌桌上的男同学喊他。

    容承洲低头看了眼手机,依然没有消息,便索然无味地收起,从沙发上起身:“来了。”——

    虎州峡上,三个人站在崖顶各自整理装备,两人行变成三人行,江茗雪和程影反而更适应。

    因为这两年一直是他们三个一起。

    不远处,几个男人穿着运动服勾肩搭背往崖顶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俞飞捷,一边挂掉手机收到的连环夺命call,直接把手机关机,一边和同事吐槽:“经理真不是个东西,我昨天刚把时差调整过来,他晚上又想让我飞回去,吃屎去吧他,老子才不干呢。”

    “就是,这种事闹的不是一次两次了,真把我们当他奴隶使了,爱让谁干让谁干,有本事那老东西自己上啊?”

    “笑话,他要是能自己上也不可能混这么多年还只是个经理了,估计做梦都想开飞机呢。”

    几名同事怨声载道,纷纷吐槽,今日就是平时被经理磋磨得太烦,临时出来团建的。

    俞飞捷垂着胸口:“哥几个够仗义,今天的蹦极钱我来出啊,都别跟我抢。”

    “好好好,俞哥能处!”

    几人边聊边顺着木桥往崖顶走。

    “虎州峡海拔可不是一般高啊,你们谁恐高可别……我靠……等会!!”

    俞飞捷走在最前面,不经意往前面一瞥眼,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拦住身后的几个人不往前走。

    他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像两颗李子,直勾勾地往崖边正在换装备的三个人里最中间的位置看去。

    他、他没看错吧?那个人怎么长得那么像嫂子??

    但不可能啊,嫂子这会应该在医馆或者家里,怎么可能在虎州峡?还穿着跳伞的衣服?

    他不会被气傻了,看错了吧?

    也没听容哥说过嫂子还会跳伞啊。

    “咋了俞哥?你看见啥了吓成这样?”同事疑惑问他。

    俞飞捷匆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重新开机:“……先别问了,咱们等会儿再蹦,你们先去旁边等我。”

    同事不明所以地挠头往旁边退:“哦,好吧。”

    “哎呀,这破手机今天怎么开机这么慢。”

    俞飞捷等开机等得上火,差点没忍住把手机摔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才进入系统,上来还先弹出几十条“狗经理”的未接电话。

    俞飞捷一气之下直接把“狗经理”拉黑了,手忙脚乱地打开相机,冲着崖边的位置拍了张照。

    今天不是周末,虎州峡崖边稀稀拉拉地只站了几个准备跳伞、蹦极或者翼装飞行的人,他们中间没有障碍物,很容易就拍到了本人。

    对方正好在侧头检查后面的安全带,照片刚好抓到了她的侧脸。

    俞飞捷觉得有点像,但他又不敢认。

    便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容承洲:

    【容哥,我今天跟同事来虎州峡蹦极,好像碰到嫂子了。】

    【但我又不敢确定,你看看中间这个姐姐是不是嫂子?】

    发完消息他就带着几个同事到后面等了,他怕万一真是嫂子,撞上反倒让她尴尬——

    明台会所。

    容承洲刚玩没几局,放在牌桌旁置物架上的手机连着嗡嗡了三声。

    以为是江茗雪的回复,他停下起牌的动作:“稍等,我回个消息。”

    一打开微信,却是俞飞捷连着发来的几条消息和照片。

    看到前面两条消息时,眼眸微动。

    江茗雪在虎州峡吗?

    接着点开最后发来的照片原图。

    两只手指轻滑,一点点放大照片。

    目光落在最中间女孩白皙姣好的侧脸,即便低着头,戴着遮了半张脸的保护头盔,他也依然能认出,那就是江茗雪。

    部队有专门跳伞的飞行员,他自己也需要日常练习,一眼便能认出她身上的是跳伞装备。

    眉梢不由轻扬,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她竟然还会跳伞。

    指尖轻点,继续放大,盯着照片最中间女孩不甚清晰的眉眼,唇角都不自觉轻扬。

    “什么消息,高兴成这样?”牌桌上的同学疑惑问。

    另一人笃定答:“还能是谁,肯定容哥老婆呗。”

    班上不乏有妻管严者,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被妻管严还能笑得出来的。

    容承洲还在看照片,没有理会他们的交谈。

    直到另一人催促,他才慢慢将照片缩回。

    正准备关掉微信,目光忽然瞥到江茗雪旁边的另一人。

    那个皮肤白得像女人,瘦得像是一根棍子的男人。

    俨然是言泽。

    唇角的弧度顿时敛起,双眸微微眯起,原本温和的眉眼瞬间凛冽得像是冰层。

    她们出去,还带上了言泽。

    而且,言泽同样穿着跳伞服。

    他们不是第一次一起跳伞。

    而他这个丈夫,却是从别人那里得知她会跳伞这件事的。

    原本的惊喜瞬间消失殆尽。

    他微垂着眼帘,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照片上的两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握起,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凸起,像是要爆出来一般。

    牌桌上轻松的氛围刹那间降到了冰点,几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须臾,容承洲放下手中的牌,缓缓起身。

    “诶,你怎么了,容哥?”

    男人脚步不停,向外走去,声音犹如淬了冰的金属,冷得没有任何起伏:

    “接我老婆回家。”

    第47章

    今日峡谷的风格外大, 嘶吼着吹过灌满伞包,伞绳被气流扯得微微震颤。

    原本湛晴的天变得灰蓝,乌云蔽日, 峡谷上空像是被一块墨色绸布罩住。

    “天怎么突然变阴了!”程影在风中大喊, 声音瞬间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江茗雪摇头, 她也不知道。

    抬手向二人打了个手势, 示意降落到老地方。

    三人吊着降落伞依次缓缓落下, 脚踩到黄土平地, 碾过带着细沙的泥土,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伞衣还在头顶簌簌摆动,风推过来才慢慢瘪下去, 像只泄了气的巨大灯笼。

    江茗雪控制得好, 是最后一个落地的。

    准备一小时, 跳伞十分钟。

    即便她们都是有经验的, 也只能在空中停留十几分钟。

    “今天的天气真诡异, 都没玩过瘾。”

    三个人一齐往虎州峡大门口走去, 程影抬头看天, 气得不行。

    乌压压的云和毫无章法的风, 吹得她控制艰难,还没办法欣赏美景。

    北城天气稳定, 鲜少阴晴不定,她们每次出门都会提前看天气预报。

    江茗雪摘下护目镜, 安抚她:“天气预报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下次我们挑个好天气再来。”

    程影叹气:“只能这样了。”

    几个人站在平地处脱装备,江茗雪解开胸前的锁扣,先把主伞包卸下,没了沉重的束缚, 身体一下轻盈许多。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言泽上前接她的伞包:“我来拿吧。”

    以往都是他帮她们两个拎东西,江茗雪松手给他:“谢谢。”

    剩下的贴身装备到车上再换,三人并排往回走。

    快到虎州峡景区门口时,视野中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以为自己没看清,她定睛望过去。

    不远处,那个与她日日同床共枕的男人,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撞入她的视线。

    峡谷上空云层低垂,像一块浸透水的灰布,沉沉地压在山脊线上。风不大,但带着湿冷的气息,卷起几片枯叶,在石阶上打了个旋,又无声落下。

    白色石雕门下,容承洲宽阔挺拔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站在黑色越野车旁,像一块与山岩融为一体的碑。

    江茗雪的脚步顿时像注了铅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原地,怎么也抬不起来。

    两个人隔着一段黄土沙地遥遥对望,风从侧壁卷过来,拂起他额前的碎发。

    黑色衬衫面料挺括,扣子系在最上方一颗,衬得下颌线越发冷硬。

    男人眉骨凛冽凌厉,深邃漆黑的眼眸穿过黄沙直直凝望过来,什么都没说。

    视线撞上几秒,她的眼睛像是被烫了一样,不敢与他对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小时候偷偷跑到爷爷的书房偷医书都没有此时心虚。

    她本打算晚上回去就告诉他,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俞飞捷刚蹦极结束,气喘吁吁从崖顶匆匆跑下来,嘴里直喊着:“诶容哥容哥,有啥事咱好好说,千万别冲动啊!”

    看见他身后还拖着长长的绳索,很快明白是因为什么。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人越是心虚,就越容易被戳破隐瞒的真相。

    所有人都停在原地,夫妻二人沉默对望了许久。

    男人面容冷峻,率先抬脚,向她缓步走来。

    风裹挟着尘沙,拂起他黑色的衣摆。一阵雪松香气扑面压过来,却不似平时温和,像是浸了冰水,散发着寒气。

    江茗雪上前两步,张了张唇:“容承洲……”

    昨晚准备了很久的措辞,面对他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没想到会被他先一步知道。

    明明没有刻意撒谎,但面对他时,却莫名心虚。

    他周身的气压太强,俞飞捷和程影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俞飞捷本来还想劝劝,怕拱火,干脆闭了嘴。

    他扫了一眼江茗雪和旁边的宁言泽,还有他们这一身的跳伞装备,在心底默默摇头,向江茗雪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

    唉,嫂子,这次没人能救你了。

    程影下意识想后退,却怕好朋友一个人扛不住容承洲的怒火,在旁边硬扛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包括言泽。

    容承洲目光都没偏一下,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挺拔的身形完全将她笼罩。

    江茗雪不自觉仰头,男人鼻梁挺直如刀削,唇线抿成一条薄而冷的直线,那双漆黑的瞳仁像是淬了冰的黑曜石。

    就当所有人以为他要兴师问罪时,容承洲只是不紧不慢抬手,平静地帮她摘下白色头盔:

    他单手拎着沉重的头盔,下颌线紧绷,嗓音很冷,却又掺着一丝温,只问:

    “累不累。”

    江茗雪愣了下,唇齿轻轻开合,却没发出音。

    只问这个吗?

    俞飞捷瞪大眼,竟然这都没生气吗?

    程影悄悄往边上挪了几步,给夫妻俩挪出位置。

    江茗雪微微仰头看他,轻声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容承洲抬手替她整理头盔下凌乱的头发,面容依然薄冷:“不用解释,太太会跳伞,对我来说是件惊喜。”

    江茗雪有些意外,眼睛睁得亮亮的:“真的吗?”

    男人嗯了声,短促有力。

    面容始终沉静如水,似乎并没有因她今日的事而愠怒。

    无论是跳伞,还是言泽的出现。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江茗雪明显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没生气还表情这么严肃,凶神恶煞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容承洲不语,伸手去牵她的手。

    却在指尖触碰的瞬间,发现她手上空空荡荡的。

    他动作微滞,眼帘微垂,声音微沉几分:

    “婚戒呢。”

    江茗雪这才想起来,拉开衣服和内衬口袋的拉链,将那枚钻戒拿出来:“我怕跳伞的时候丢了,就把它放口袋里了。”

    说着就要重新戴上。

    男人下颌线紧绷,兀自抬手,将戒指从她手中拿过来:“我帮你戴。”

    修长指节捏住她的左手无名指,力度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江茗雪顺从地任由他帮自己戴上婚戒,抬眼观察他的神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亲自帮她戴上婚戒后,容承洲抿直的唇线终于松动了半分,右手扣住她戴上婚戒的五指,不留一丝缝隙。

    男人指腹上薄茧的粗糙感咯着她,竟有些疼。

    声音低沉,只缓缓吐出两个字:

    “回家。”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却没有看除江茗雪之外的人,包括言泽,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哦……”江茗雪像一只提线木偶般被他牵着往回走。

    她转头把车钥匙丢给程影,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容承洲身后,隔着他一只手臂的距离。

    风卷残云,阴天伴随着日落,天色越来越黑,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容承洲把她带到越野车旁,耐心地把她身上的跳伞装备取下,放到后备箱,然后像往常一样体贴地帮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系好安全带。

    黑色越野车疾驰而过,在峡谷外的黄土地上掀起一阵飞扬的黄沙。

    江茗雪坐在副驾驶座上,现下车里没有别人,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容承洲……”

    “你真的没生气吗?”

    男人声线平平:“你认为我该生什么气。”

    江茗雪想了想,认真答:“气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出来跳伞。”

    他们两个之间,永远是他报备得更加事无巨细,参加同学聚会会告诉她地址,但她和程影跳伞,却只告诉他出去玩。

    但具体玩什么,她不会主动告诉他。

    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容承洲唇边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如果只是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担心。”

    江茗雪又认真想了想:“我今天和程影出门没有喊言泽,他是看程影的朋友圈下午自己过来的。”

    容承洲左打方向盘拐进岔路口:“哦。”

    江茗雪:“……”

    “哦”是什么意思?

    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江茗雪拿出手机,正要给程影发消息,让她下次朋友圈屏蔽言泽。

    一打开微信才看见几十条未处理的消息,其中两条是置顶的“容承洲”。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心底咯噔了一下,江茗雪继续道歉:“我跳伞的时候手机关机了,没看见消息……”

    绿灯亮起,容承洲松开刹车:“嗯。”

    江茗雪:“……”

    “嗯”又是什么意思??

    男人心,海底针。

    江茗雪先给程影发了消息,然后展开给容承洲:“我和程影说了,以后不会再和宁言泽一起了。”

    这回依然是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的“嗯”。

    不喜不悲,她说什么他都不生气,也不表态。

    “……”

    江茗雪没招了。

    她已经尽力了。

    上次也没发现容承洲这么难哄啊。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车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直到回到松云庭,容承洲都没有主动和她搭话。

    连姨已经做好饭,他们面对面而坐,容承洲姿态优雅地夹菜,盛汤。

    江茗雪殷勤地给他夹了几块牛肉和排骨:“来,多吃点。”

    容承洲没有推拒,夹起一块牛肉细嚼慢咽着。

    吃了她夹的菜,就说明没怎么生气。

    江茗雪放心地吃完饭,拿着睡裙去洗澡。

    和容承洲相安无事睡了一个多月,她早就开始不穿内衣,睡衣也是捡到什么舒服穿什么。

    半小时后,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吹头发。

    头发吹干后,她收到程影的消息:

    【姐妹,你还好吧?】

    江茗雪打字回复:

    【还活着。】

    程影:【活着就行,我还以为你老公回去要把你撕了。】

    江茗雪:【我已经和他解释过了,他看上去好像没那么生气。】

    程影:【那行吧,你自己注意就行,要是急眼了也别打架,胳膊拧不过大腿,咱这小身板不抗揍,吵两句就得了,听见没?】

    江茗雪:【谢谢提醒。】

    回完消息,江茗雪放下手机。

    面膜敷的时间差不多了,她撕下来洗干净,重新做了护肤。

    容承洲是在她后面洗的,现在已经洗好坐在客厅里。

    江茗雪护完肤,想起程影说的话,还是又走到客厅,关心了下他。

    客厅开了暖光灯,容承洲坐在沙发上,今天没有看军事新闻,手里端着一杯空茶杯,不喝也不放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茗雪走过去,轻声喊了他一声:“容承洲。”

    男人掀起眼帘,尾音微微上扬:“嗯?”

    上前两步,正打算在他旁边坐下。

    忽然想到什么,转而调转了方向,侧身坐在了容承洲腿上。

    容承洲身形蓦地一滞,大掌顺手揽住她的腰,让她坐稳,漆黑的眸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江茗雪攀上他的脖子,理所当然回他:“哄哄你啊。”

    男人眸子微眯,声音几分冷沉:“为了言泽哄我吗。”

    还说没生气。

    装这么半天,害她琢磨那么久。

    江茗雪故意逗他:“是啊,言泽一个小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这是他之前自己说过的话。

    容承洲抬眼看她:“你是不是就喜欢他这种小孩?”

    江茗雪:“是啊,小孩年轻有活力,谁不喜……”

    “欢”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炙热的唇堵了回去。他的吻带着侵略性席卷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容承洲掐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舌尖带着侵略性扫过每一寸,呼吸交缠间尽是他独有的气息。

    暖光灯照在他们重叠的身影上,江茗雪很快被吻到近乎窒息,招架不住这个吻,身体下意识后倾,却被他牢牢围在身体和腿之间,逃无可逃。

    四周温度不断上升,似乎不想听她说话,牙齿轻咬她的下唇,留下微麻的痛感。

    江茗雪不由吃痛地闷吭一声。

    轻飘飘的一道短音却像是吟哦,传到他耳中,像是点燃了埋伏许久的导火索。

    呼吸瞬间变得愈发粗重起来,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从克制的深潭翻涌出汹涌的浪潮,连带着落在她颈侧的呼吸,都烫得惊人。

    睡裙被撩起,男人粗粝的指腹滑过细腻的皮肤,冷风吹在无遮无拦的大腿上,薄茧所经之处牵起一串密密麻麻的电流。

    江茗雪下意识抬手扯回裙摆,却被男人单手握住两只手腕反扣在头顶,另一只手沿着她笔直纤细的双腿和腰肢缓缓游移。

    今晚本在竭力克制,她却偏偏来激怒他。

    唇齿交缠间,他低沉模糊的声音传进她的耳腔:“江茗雪,今晚是你先来招我的。”

    “呜……”江茗雪想说些什么反驳,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的唇依然堵着她的不愿放开,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直到她没了气他的力气,他才从她唇上挪开,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颈间、锁骨以及拱起的弧线……

    大掌顺着她的腰线渐渐向下,身体忽然像是被撑开,她躺在他的腿上,不由倒抽一口气。

    “容承洲……你……”

    剩下的话被不由自主的一声低吟取代。

    他的薄茧曾抚摸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却是第一次摩挲那里。

    不是粗糙的剐蹭,而是磨砂质地的颗粒感,掺着水润依然带着些微的涩意。

    他手腕有节奏地翻动着,不紧不慢并起第二根,幽深的眸子带着点旖旎的水光:“乖,先适应一下。”

    江茗雪:“……”

    适应什么东西,他又不行。

    她轻咬下唇,忍着不让喉间的呻吟声倾泻而出。

    不多时,他腿上的布料被浸湿,沾在她的皮肤上,暧昧黏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

    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手,长臂一伸,拦腰将她横抱到卧室。

    边走边问:“想在哪里?”

    卧室有床、沙发、浴室,还有落地窗。

    江茗雪软绵绵地躺在他臂弯,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选了个最刺激的:“窗户边上吧。”

    “确定?”

    江茗雪闭着眼,懒洋洋说:“嗯。”

    刚刚被他弄得腿软,尾音不经意带着点娇柔。

    他要过一把瘾,她就配合他,刚才用手的感觉她已经记住了,待会儿装出来同样的效果不是问题。

    容承洲颔首,先抱着她单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早先准备好的方盒,一并拿到落地窗边上。

    楼层高,她还穿着睡裙,外面看不见。

    江茗雪手扶着落地窗,怕自己太矮影响他发挥,贴心地踮了踮脚:“这样够不够?”

    容承洲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这种时候她倒不说气话堵他了。

    江茗雪手撑着落地窗扶手,一道夸张的声音在卧室响起,撞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反弹回来。

    容承洲手上拿着拆了一半的包装袋,瞥她一眼:“我还没开始。”

    江茗雪:“……哦。”

    男人身体严丝合缝贴着她的后背,吊带裙的肩带滑落,露出雪白光洁的皮肤。

    他俯身轻轻吻住她光滑的肩头,嗓音带着克制的沙哑:

    “疼了我就停下。”

    江茗雪顺着他说,声音乖得近乎甜腻:“好的老公。”

    没再刻意发出虚假的声音,抓着扶手的指尖却越来越泛白。

    容承洲怕她刚开始适应不了,克制收敛着循序渐进。

    但即便如此,江茗雪撑在落地窗前,依然被痛得眉头紧紧蹙起。

    怎么回事?

    阳wei应该有几秒时间?

    随着频率逐渐加快,喉腔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道羞耻的声音。

    鲜艳欲滴的下唇快要被咬出血珠,身后的男人却依然没有停下的征兆。

    像是灌满了海水的玻璃瓶子,水声在寂静的卧室内摇摇晃晃。

    江茗雪光洁的额间淌着细密的汗珠,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

    落地窗外灯光璀璨,高楼大厦直直穿过柔软的白色云层,在黑夜中深不见顶。

    男人的大掌箍住她的腰肢,托着她不让她滑下去。

    睡裙后背滑腻的丝绸布料被汗水浸湿,江茗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纤细的五指向后抓住男人结实的手臂,眼角泛着湿润的红。

    听着男人沉稳的呼吸,她不可思议地转头,绵软无力的声音像是断了线:

    “等等……你不是不行吗?”

    第48章

    纱帘被风吹得摇曳, 月光漏进来,将二人交叠的身影拉得很长。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薰味,连月色都变得旖旎。

    窗边的姑娘秀眉紧紧拧起, 眼尾泛着水光, 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得格外厉害。

    容承洲没急着回答她, 而是微微俯身, 与她贴得更近。

    “嘶——”红唇咬得发白, 江茗雪疼得倒抽一口气:“容承洲!”

    在这样的场景下, 愠怒的声音不可避免带着几分娇媚。

    坚实的胸膛贴着她,男人滚烫的唇吻上女孩白皙的后背,微微用力吮吸, 在蝴蝶骨上方留下一枚殷红的印记。

    略显粗粝的掌心覆盖在她的小腹, 轻轻摩挲着。

    对于她的疑问, 他向来有问必答。

    唯独这次, 他一句话都不说。

    只是窗外的灯影晃得愈加厉害。

    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心, 夜风吹过,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像是浸了水的海绵, 软得不像样子,上面的唇却干得失水, 微微张开妄想汲取新鲜空气。

    室内的空气稀薄,她抬手, 想把窗户打开。

    却手脚虚软,使不上半分力气。

    身后的容承洲此时也不忘贴心观察她的举动,一手掌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抬起,握着她的手缓缓将窗户打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夜风习习, 冷风灌进来,激得她身体微微颤抖。

    她就站在冰火交界点,受着两重折磨。

    氧气填满她的鼻腔,她得以片刻喘息。

    但只有一瞬。

    下一秒,视线刹那间变得模糊,被潮湿的水润遮得完完全全。

    江茗雪直接痛得喊出来:“容承洲!”

    他到底还有多少没进来?!

    男人薄唇紧抿,太阳穴周围的青筋明显凸起,声音克制沙哑,像是从砂纸上磨过:“我轻点。”

    他已经刻意收了很多了,她还觉得痛。

    额际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是忍出来的。

    他还没使出平时训练的半分力。

    整个人溺在汹涌的潮浪里,又像陷在柔软的云层里,眼角的泪珠砸在男人肌肉清晰的胳膊上,却又张不开口喊他停下。

    意识像是被揉皱的纸,清晰的疼与模糊的软缠在一起,分不清是想推开还是更紧地贴近。

    原来性爱如此矛盾。

    发颤的尾音散在交缠的气息中,她像是沙滩上灌了半瓶海水的玻璃瓶,全然不由自己支配。

    江茗雪虚软无力被他抵在落地窗前,脑子里只后悔刚刚故意激怒他。

    生猛得像一头海狮,哪里有不行的迹象?

    她用自己仅存的意识思考了几秒,转头,声音微微发颤:

    “容承洲,你是不是早就好了?”

    刚治好不可能是这个状态。

    除非是已经痊愈很久了。

    头顶传来一道极轻的低笑,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分靠近,她不由闷吭一声。

    容承洲俯身附在她耳畔,炙热呼吸扑洒在耳根和颈窝,又酥又痒,惹得她身体跟着颤栗。

    声音蛊惑般低沉,带着未散的笑意:

    “珮珮,你该不会真以为是因为你的药吧。”

    发沉的哑从胸腔里滚出来,震得她锁骨都微微发麻,气音擦过耳廓,比汗湿的皮肤更烫人。

    亲昵的叠字从他口中说出,每一声都裹着慵懒的沉。

    江茗雪从未想过,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眼睛微微睁大,转头讶然问:“……你怎么知道?”

    她明明每次煎药都很谨慎,亲力亲为,怎么会被他发现呢?

    容承洲掐着她的腰,气息平稳:“没病吃药是会有副作用的。”

    江茗雪身体一晃一晃的,话连不成句子:“可是你……你不是有病吗?”

    “憋的这么久,的确快有病了。”

    江茗雪被他绕迷了:“……你到底有病没病?”

    硬烫得像火山的岩石,他微微提唇:“我有没有病,你现在不是最清楚吗?”

    “啊——”江茗雪被撞得失声,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撑爆了,细软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你没病了,你快出去一点……”

    容承洲只动作放轻:“忍一忍就好了。”

    江茗雪:“……容承洲,你不是人!”

    男人轻咬她的耳垂:“珮珮,我已经很克制了。”

    “呜……”忍不住的低吟被呜咽声取代,江茗雪快哭出来了,此刻无比后悔亲自喂他喝了一个月的药,最后把自己埋进了坑里。

    “你没病为什么……找我拿那种药,还说自己不会生孩子。”

    害她误会了这么久,还火上浇油,把自己烧死了。

    “我不知道你和任女士是怎么臆想到一起的,我之所以不结婚、不生孩子,不过是不希望她们成为烈士遗孀,我死得容易,活下来的才艰难,包括你。”

    “……”

    缺氧的大脑在这种时刻勉强维系运转,江茗雪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才捋清楚事情原委。

    先是容夫人关心则乱误会了容承洲,她不知内情反过来加深了容夫人的误会,两个人互相误导,最后给容承洲安了个莫须有的病。她甚至出于对容夫人不会坑亲儿子的信任,连脉都没给容承洲把。

    江茗雪自诩医术在同龄人中能数得上,如今却扎扎实实栽到了自己老公身上。

    容承洲甚至不给她反思的机会,薄茧磨着寒峰上的火蕊,强势的语气带着威胁:

    “珮珮,专心。”

    “……”像是酥麻的电流经由四肢流向全身,江茗雪死咬着下唇,“……我觉得我现在就挺艰难的。”

    男人唇角轻勾,短促地笑了声,继而将她送入更高的云层。

    窗外的湖水把夜浸成了一块深色的绒布,远处的灯影落在水里,和云的影子缠在一起,分不清是云在水里,还是水浸了云。

    微凉的夜风吹进来,云动了动,湖水也跟着晃。水面上那点暧昧的波光碎了又合,合了又碎,像是断断续续的低吟,在夜里翻来覆去,最后都融进了水和云的呼吸里。

    ……

    江茗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又是怎么把床单弄湿的。

    她只知道从昨晚八点洗完澡,到之后持续很长的几个小时里,她累得昏睡过去,又无数次被他弄醒。

    锁骨处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她疲惫不堪地阖着眼,脖子微微仰起,声音细如蚊蝇:“容承洲……我明天还要上班……”

    男人伏她身前,碎发遮住晦暗不明的神情,头都没抬:“嗯,马上结束了。”

    江茗雪:“……”

    天都快亮了。

    ……

    翌日,清晨的闹钟响了无数次,江茗雪都没听见,直接睡到了快八点。

    容承洲本想让她休息一天,但怕耽误她的工作,还是象征性喊了她一声。

    “今天能不去医馆吗。”

    他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

    江茗雪感觉自己几乎一夜没睡,眼睛沉得睁不开,模糊问:“几点了?”

    容承洲抬起腕表:“七点四十。”

    江茗雪瞬间清醒,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像是被人揍了一顿,骨头快要散架一样,穿上鞋刚要站起来,大腿酸痛异常,没站稳,整个人直接向后栽倒。

    容承洲伸手扶住她:“不能去就别逞强。”

    江茗雪抬眸瞪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里是积了一晚上的怨气。

    “出去,我要换衣服。”

    容承洲偏眸,打量她身上的新睡裙:“现在还要避开我吗。”

    江茗雪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发现昨晚的白色睡裙已经换成了黑色V领蕾丝吊带短裙,是容夫人帮她准备的,她一直没好意思穿出来,容承洲事后帮她清洗完换衣服,竟然挑这件。

    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布满了殷红印迹,从耳垂起漫至锁骨,再到领子之下,甚至连露出的半截大腿上都有……

    不用想就能猜到,薄而少的睡裙布料之下,究竟还藏了多少处。

    “你现在这样,最好在家休息一天。”始作俑者不仅毫无愧疚,甚至泰若自然地提醒。

    “……”

    江茗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一向待人和善,很少与人发生矛盾,更遑论骂人,现在却恨不得找人替她骂死容承洲。

    她的表情气呼呼的,两颊染上一抹红,分不清是害羞还是生气憋的,容承洲不由失笑。

    “好了。”捏了捏她的脸,从容起身,“不想让我看,我出去就是。”

    江茗雪直直盯着他关上门,这才吐出那口气,扶着床沿起身换衣服。

    低头拿戒指的时候,一眼瞥见躺在床头柜上熟悉的长方形盒子。

    上次见到它时是未拆封的状态,当时还想着这么一大盒根本不可能用得完,如今一晚上就快用了一半。

    这可是18只装的超大盒啊。

    还有散落一地的衣物,黏连在一起的白色地毯,湿了一片的床单……

    一想到昨晚的事,脸上就不由发热。

    江茗雪撇掉那些恼人的画面,匆忙洗漱完,没有吃饭,拿着化妆包出门,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用遮瑕把领子上方的红印遮住。

    容承洲没出声打扰她,直到她下车前,才把临走前从家里打包的三明治递给她:“记得吃早餐。”

    江茗雪盯着那份三明治看了两秒,才面无表情接过来,撂下一句“我走了”下车。

    容承洲看着她脊背挺直进了医馆,不紧不慢启动车子离开。

    到医馆已经过八点了,江茗雪破天荒迟到了五分钟,所有人都很惊奇:“姐,你生病了吗?”

    江茗雪唇线抿直:“……对,昨晚有点着凉。”

    “茗姐,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化妆啦?”许妍眼睛独到发现她脸上的粉底,为了不出现色差,遮脖子的时候连脸也一起涂了。

    “……”江茗雪又被噎了一次,不动声色撇过脸换衣服,淡定自若道,“化妆品快过期了。”

    “噢。”她说的煞有其事,许妍没有怀疑,“原来如此。”

    江茗雪匆忙换好衣服,到诊室接待病人。

    还好她除了站着施针,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坐着,还能稍微缓一缓。

    只是被容承洲折腾了一晚上没怎么睡着,白天看诊时眼皮困得直打架。

    幸好今天病人少,没有那么累。

    江茗雪强撑着精神看完最后一位病人,换好衣服下班。

    因为不想看见容承洲,今天没喊他来接,打算自己打车回去。

    谁知刚要迈出门槛,就看见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倚在黑色越野车旁,等她下班。

    肩宽体阔,单手插进口袋,微微偏头看着别处,刀削般优越的侧脸轮廓清晰,落日在他周身镀了一层金,像是在发光。

    本是一幅极有氛围感的美好画面,江茗雪却不自觉弯了弯膝盖,险些没站稳栽倒。

    许妍和她一起从医馆门口出去,眼疾手快扶住她:“怎么了,茗姐?”

    江茗雪扶着许妍的胳膊勉强站稳:“我看见容承洲了。”

    许妍挑眉:“怎么了?才一天没见,看见姐夫就激动成这样,差点平地摔跤啊?”

    “……”

    江茗雪不敢说。

    她现在看见容承洲就腿软。

    第49章

    江茗雪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她忽然想起来,容承洲昨晚甚至是断了一星期药的水平……

    第二天还能照常起来跑步,又或者是根本没睡。

    一整晚的荒唐无度, 他越来越亢奋, 而她的精气却像是都被他吸干了, 一整天萎靡不振。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相信容夫人说他有生理缺陷的话?

    为什么会先入为主认为一个一米九四的空军飞行员不行?

    江茗雪觉得自己当时的脑子一定是被吃了, 但凡给容承洲把一下脉, 也不至于造成这么深的误会。

    他哪里是不行啊?

    分明是行得太过了。

    第一晚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她现在一看见他,脑子里就不由自主想起他伏在她身上的场景。

    极致的情欲和旖旎, 她尝到了禁果的香甜, 可并不想吃一整晚果子。

    会吃不消。

    在原地犹豫的这一分钟, 容承洲已经偏头看向她。

    深邃的目光望过来, 漆黑的眸子明明平静如水, 江茗雪却莫名觉得那里有火在灼烧她。

    脚步不自觉向后收, 要不是许妍在, 她甚至现在就想跑。

    许妍对此毫不知情, 还一味把她往前推,笑嘻嘻说:“快过去呀, 茗姐,你不是想见姐夫想得差点摔倒吗?”

    江茗雪:“……”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让容承洲听得清楚。

    眉梢微扬,意味深长笑看她,磁性尾音微微上扬:“是吗?珮珮。”

    那语调和他在床上喊她时如出一辙。

    江茗雪:“……”

    耳朵里像是溺了水,堵住了耳膜,她现在听不了这两个字。

    稳了稳心神, 她先一步抬脚向越野车的方向走去,边交代许妍:“我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茗姐。”

    容承洲上前两步,动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打开车门扶她上车,又贴心周到地替她系好安全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安顿好她才关上车门,坐上驾驶座。

    他微微偏眸,问:“今天还好吗?”

    “……你觉得呢?”江茗雪没看他,状似平静的声线带着点愤恨的意味。

    容承洲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诚恳道歉:“抱歉,昨晚是我一时生气,没控制住。”

    江茗雪撇过头去,不想跟他说话。

    即便她想起来,昨晚是她招惹在先。

    这一整件事也是她理亏在先。

    但她付出了一晚上的代价,也该扯平了。

    容承洲凑近,手沿着她的头发下移,掌住她纤细的脖颈,耐心地哄她:“这几天没有你的允许,不会再碰你了。”

    清冽的气息扑洒过来,上扬尾音缠着几分蛊惑:“别生气了,嗯?”

    江茗雪还是不说话,默默和他较劲。

    容承洲哑然失笑:“该喊冤的不是我吗。”

    江茗雪当然知道他最冤,但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是讲理的时刻。

    她冷着语气反问:“你冤什么,我给你煎了一个月的药,都没收你的药费。”

    容承洲嗯了声,没反驳。

    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脖子,顺着她说:“听上去我还占便宜了。”

    江茗雪头转回来了点:“本来就是。”

    容承洲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温声激她:“江医生这么善解人意,应该不会和一个病人计较吧。”

    “……”江茗雪拂开他的手,命令道:“开车。”

    男人轻笑,尾音拖长:“好。”

    “都听容太太的。”

    车子缓缓驶入柏油路,融入车流中消失不见。

    回到松云庭,一起吃了饭,江茗雪先去洗澡。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是带着一床被褥一起的。

    容承洲正准备回房间洗澡,恰好和她在过道撞上。

    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被子:“你这是想做什么。”

    江茗雪绷着脸,语气坚定,只吐出两个字:“分房。”

    容承洲掀了掀眼帘:“为什么?”

    他见过新婚夫妇先分房再同居的,还没听说同房一个月再分的。

    后者大多数出现在房事不兴的中年夫妇,他们两个又不是。

    江茗雪打开次卧门,把被子和枕头放在床上:“怕你半夜兽性大发,影响我白天工作。”

    容承洲穿着一身家居服,倚靠在门边,语气放轻:“昨天是我不对。我向你保证,之后只要你上班,我都不会碰你。”

    江茗雪毫不客气说:“我不信。”

    昨晚也说马上结束,结果这个“马上”持续到了天亮。

    容承洲自知理亏,耐着性子劝她:“次卧一直没人住,床铺要洗洗才能用。”

    江茗雪:“我拿的是主卧柜子里的被子,连姨前两天刚洗过。”

    “那也不能让你睡次卧,床具没有主卧舒服。”

    江茗雪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谁说是我要睡次卧了。”

    男人眉梢轻扬:“?”

    放下枕被后,回到主卧把门反锁。

    江茗雪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那套枕头和被子是你的,我是户主,当然是你睡次卧。”

    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容承洲看着紧闭的房门,倏忽笑了。

    原来是把他赶出来了。

    “好,我睡次卧。”

    在原地站了两分钟,他淡声回。

    一个月前同居得有多果决,现在就分得多壮烈,虽然分房的原因有些抽象。

    江茗雪白天困得不行,吹完头发就上床睡觉了,连灯都忘了关,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夜深而寂静,她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双人床上,迷糊间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掀起,似乎有一层粗粝的薄茧在她两腿之间摩挲。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她昨晚刚经历过,睡梦中都能猜到是容承洲。

    眼睛蓦地睁开,只见容承洲坐在床侧,手在她大腿根处停留。

    她条件反射般扯过被子,蜷起双腿盖好:“谁让你进来的?”

    容承洲神色泰然:“钥匙在客厅。”

    江茗雪:“……”

    眼睛瞪得圆圆的,机警地看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兔子碰到大灰狼,容承洲盯着她看了两秒,半晌,喉腔倾泻出一抹低低的笑。

    指腹伸过来,上面沾着没抹完的白色药膏:“你那里肿了,帮你抹药。”

    “……”

    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江茗雪脸唰的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坐过来点,还没抹完。”容承洲语气平静,往手上又挤了一点药膏。

    江茗雪又羞又恼地抢过药膏:“我自己来。”

    容承洲垂眸向下瞥一眼:“你自己能看到?”

    江茗雪:“……”

    低头试了试,是有点难度。

    她握着药膏不给他:“那你把灯关上。”

    容承洲微微颔首,起身关了灯,在黑暗中伸出手:“现在能给我了?”

    江茗雪慢吞吞递过去,又重新缩了一下:

    “不许乱来。”

    容承洲语气沉了沉:“我没你想的那么禽兽。”

    江茗雪这才松了手:“禽兽没你变态。”

    容承洲冷呵一声,指腹沾上一点药膏,在黑暗中帮她抹药。

    上次关灯上药还是她骑马磨破腿,两人还不算熟稔。但经过昨晚,他连她后腰处的小痣都记住了,更遑论禁密之地。即便闭着眼也能描摹出她的轮廓,关灯不过是多此一举。

    但这话只会坐实“变态”的名头,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安静的卧室只有窸窸窣窣的暧昧声音,江茗雪干巴巴躺在床上,脸还是热热的,想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

    “容承洲,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男人手上动作不停,淡声:

    “拍婚纱照的第二天早上。”

    江茗雪仔细回忆了一下,拍婚纱照那天刚好是他断药的第一天,估计是连着吃了一个月,乍一断药身体机能跟着变化,才让他起了疑心。

    江茗雪头歪在枕头上,想到另一回事:“你知道自己没病以后为什么还要继续吃?”

    她记得那天之后又给他煎了几天,他虽然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喝了。

    容承洲抹完药又帮她揉了揉,早上就买来的药,她急着去上班没抹成,过了一天肿得更明显了。

    声线不冷不淡:“因为你看上去挺希望我有生理缺陷的。”

    江茗雪:“……我没有,我还好心帮你治病呢。”

    虽然是没病硬治。

    容承洲略一点头,淡定客气到让人怀疑是阴阳怪气:“那真是辛苦你了。”

    江茗雪:“……”

    偏头看向他:“你好了没有?怎么抹个药这么久?”

    容承洲不紧不慢揉完最后几下,用酒精湿巾擦了擦手,替她穿上内裤,拉下睡裙。

    没有起身离开,而是坐在床侧,在黑暗中低声问:“我今晚能睡这儿吗。”

    江茗雪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能。”

    她还想好好睡一觉。

    容承洲微微敛眸,起身打开一盏床头灯。

    抬手把床头柜上剩下的半盒丢进垃圾桶:

    “这样放心了吗?”

    江茗雪看着他果断干脆的举动,像是在表决心,不由心一软,向边上挪了个位置。

    “行吧,你上来吧。”

    容承洲眉头松动,绕到他的位置,江茗雪又出声提醒他:“垃圾袋是新换的,你把那东西捡起来吧,还剩下那么多新的,都扔了太浪费了。”

    容承洲没听,关掉床头灯顾自上床躺下,把她揽到怀里抱着:“不用捡,那些用不上了。”

    “嗯?”江茗雪闻言诧异转头,“为什么?你以后都不用了吗?”

    她只是生了场气,他会这么听话吗?

    容承洲帮她盖好被子,一手环住江茗雪的腰肢,另一只手帮她按摩大腿。

    沉默几秒后,才缓缓回答:

    “买小了,需要找人定制。”

    第50章

    他说的一本正经, 没有逗趣的意思。

    “……”

    室内死一样的沉寂,江茗雪刚刚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脾气闹太大了,容承洲就让她意识到她的想法有多天真。

    最大号的避孕套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现在还要用定制。

    最可怕的是, 她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 甚至没有认为他夸大其词, 反而觉得“定制”这个词用在容承洲身上很合理。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因为未来最大的受害人是她。

    从前她还言之凿凿告诉许妍, 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三天三夜大概率有病,昨晚容承洲的亲身实践告诉她,“三天三夜“”在容承洲身上是完全有可能发生, 而且十分合理的事。

    这个男人总是能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最语出惊人的话。

    如果不是她力气太小, 她真的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容承洲, 你给我出去!”

    语气染上愠怒, 江茗雪挣扎着推他, 却没撼动分毫。

    男人纹丝不动地搂着她的腰, 淡定从容地安抚她:“放心, 定制到货前, 我不会乱来。”

    江茗雪暂且停了动作:“到货之后呢?”

    容承洲垂眸看她:“容太太,我是一个正常男人。”

    江茗雪:“……你哪里正常, 明明是另一种极端。”

    男人呵笑:“别人求之不得的事,你怎么不喜欢呢。”

    江茗雪失语半晌, 没好气说:“因为我不想死在床上。”

    她前一阵还看到一个女孩子因为男朋友用力过猛,导致黄体破裂,不治身亡的新闻。

    这个案例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医馆也对此进行了探讨,并制作了相关的性安全知识普及海报。

    好在容承洲只是时间久, 过程中并没有很暴力,只是她天生性欲不强,扛不住他这么久的磋磨。

    容承洲对这个报道有所耳闻,认真反思了下,随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

    “放心,我会尽量克制的。”

    这的确是他们两个唯一需要磨合的问题。

    手掌轻抚她的肩膀,低声提醒:“不是还要上班吗?还不早点休息。”

    “哦。”江茗雪闭上眼。

    不过半分钟,又重新睁开,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容承洲……你离我远点。”

    容承洲睁眼问:“怎么了?”

    “……你硌着我了。”

    江茗雪难以启齿,说话时声音都不自觉带着一丝颤抖。

    “哦。”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离远点当然不可能,容承洲稍微侧了侧身子,“可以了吗。”

    江茗雪点头,脑子里自然而然想到上周,她在清晨看到的诡异场景。

    原来那次看到的不是她的幻觉。

    随之而来的是心下一阵后怕。

    她当时为了验证那里到底是什么,甚至还伸手想去摸摸看。

    幸好容承洲突然把她拽回来,没让她摸到。

    不然如果把容承洲摸醒……

    剩下的江茗雪没敢接着想了。

    她忽然好奇一个问题:“你定制的那个什么多少钱?”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还能定制。

    容承洲淡声:“不到二百吧。”

    他直接下的单,没仔细看价格。

    江茗雪点头:“那还挺便宜。”

    她在超市收银台旁边看到过价格,普通的一盒还要几十块呢。

    容承洲拿眼瞥她:“那是一个。”

    “……?”江茗雪噌地转头,“真的假的?你不是在骗我吧。”

    容承洲神色暗了暗,声音沉下来:“需要看订单吗。”

    不知道从何时起,从前不管他说什么都信的江茗雪,现在总是质疑他的话。

    他自问待妻子坦诚,从未有所隐瞒。

    唯独昨晚说过一句,竟抹掉了他积攒了那么长时间的信誉。

    江茗雪摇头:“不用了。”

    钱上的事容承洲从不会撒谎,她只是有些震惊,定制的避孕套竟然这么贵。

    一个二百,容承洲一晚上用了八九个,那就是一晚上至少要花一千五……

    江茗雪不由倒抽一口气,“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句话突然具象化了,这么贵谁用得起啊。

    “尺寸是一回事,怕影响你身体,我订的材质比较好。”容承洲平声解释道。

    江茗雪稍稍感动了一下:“……倒也不用在这种事上这么体贴。”

    他晚上少来一次,说不定她能多活两年。

    “什么时候到货?”她又问。

    “三四天吧。”定制比较浪费时间,他选了加急还需要好几天。

    江茗雪低声重复:“三四天……”

    那就差不多是周六日。

    “怎么?你着急想用吗。”

    “……”被噎了两秒,江茗雪才随口敷衍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容承洲嗯了声,没再说话。

    江茗雪躺在他怀里,身后似乎还沾着他的滚烫,从腰间蔓延至大腿。

    她其实更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但她怕不小心刺激到他,今晚没法睡觉,没敢在这个问题上聊太多。

    床上的用具都换了新的,房间里那种特殊的味道也早就消散不见,但脑子里一浮起昨晚的画面,刚抹过药的位置都在隐隐作痛。

    江茗雪摒弃那些羞耻的场景,闭上眼睛睡觉。

    又是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还是跑完步回来的容承洲喊她起来的:

    “昨晚什么都没做,怎么还睡不醒?”

    江茗雪揉揉眼睛坐起来,不想跟他讲话。

    她身上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穿上鞋子洗漱换衣服,今天起得比平时晚了一些,但吃早饭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容承洲给她倒了杯牛奶,又给她剥了个鸡蛋:“多吃点。”

    江茗雪坐在餐桌上,艰难地咽下口中的培根,垂眸瞥向盘子里光滑的鸡蛋,肉蛋奶齐全。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坐月子。

    吃过早饭,出门前江茗雪忽然想起什么,又拐到厨房,站在凳子上把那几袋子中药拿下来,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准备拿到医馆继续用。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怕容承洲哪天突然想喝。

    路上,江茗雪坐在副驾驶座上,照着折叠镜用遮瑕膏遮脖子上的印记,原本是红色的,一天一夜过去有些发紫,连遮瑕都遮不住。

    东漏一块西漏一块的,她涂了好几层才能勉强遮住。

    一边恼怒地指责他:“容承洲,以后不许再吸我脖子,我这样怎么出门见人啊。”

    容承洲淡淡哦了声,有些可惜。

    想了想,平静道:“下次我往下亲。”

    江茗雪:“……”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更恼火。

    昨晚洗澡的时候,身上触目惊心,密密麻麻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尤其是锁骨和胸前,海宁夏天的蚊子都没他能咬。

    她现在相信容承洲是真的没有谈过恋爱了,但凡之前有过这种经历,也不至于一晚上这么多次。

    车子恰好停到医馆门口,江茗雪拉开车门,冷言冷语:“我走了。”

    “嗯。”容承洲看着她下车,不忘提醒道,“晚上我来接你。”

    江茗雪哦了声,抱着几袋药走进医馆。

    许妍把她拿回来的几袋药分门别类归整到药房的药柜里,看到那袋子淫羊藿,疑惑问:“茗姐,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些药?”

    江茗雪刚换好诊疗服出来,目光闪烁了下,才缓缓道:“家里有人得了风湿,吃这个有效果。”

    “噢——”许妍点头,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药还能治风湿呢。”

    丝毫没有怀疑,干活干得更卖力:“嘿嘿,知识储备又增加了。”

    许妍当然不会想到是给容承洲用的,毕竟身强体壮的容上校可是江茗雪曾亲口认证过的“一个顶三个”。

    江茗雪扯唇,干笑了下。

    随后走到诊疗室看诊。

    当初为维护容承洲尊严胡乱说的话,像是锋利的回旋镖,直直朝她扎回来。

    何止一个顶三个,明明是一个顶八个。

    江茗雪当初多同情容承洲,现在就有多可怜自己。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给家里发了条消息。

    因为家庭群里有容承洲,所以这条是单独发给苏芸的:

    【妈妈,我周六回家吃饭,晚上在家里住。】

    苏芸喜闻乐见:【好呀,你有一阵没回家住了,承洲也跟你一起回来吧?】

    江茗雪当然不会跟容承洲一起回:

    【他这两天有事,我自己回去。】

    苏芸有些可惜:

    【没事,那承洲下次有空再来。周六妈妈亲自下厨,给我们珮珮做好吃的。】

    【江茗雪】:谢谢妈妈。

    末了又觉得太过官方,紧接着从她为数不多的表情包收藏夹里发了一个可爱的星星眼表情过去。

    苏芸很开心见到女儿活泼的一面,也回了她一个小熊跳舞的表情包。

    今天是周四,容承洲应该是周三下的单,三四天的时间,最早也得周六才到,正好她周六回家躲两天。

    等周末回来,第二天又是周一,容承洲肯定不会碰她,这样就能安全地度过一周。

    江茗雪算盘打得啪啪响,安逸地度过周四周五,身上的酸痛足足过了三天才缓解过来。

    这两天有容承洲给她抹药,红肿消得差不多了,脖子和身上的印记也淡了很多,对容承洲的怨气自然而然少了一些。

    周五晚上下班,坐上容承洲的车回松云庭。

    上次丢掉的半盒早就被连姨扔了,家里现在没有多余的,容承洲也不想生孩子,又是安全的一天。

    江茗雪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都轻松许多。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容承洲问她。

    江茗雪扬扬下巴:“不告诉你。”

    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明天要回江家,以防出什么幺蛾子。

    容承洲轻笑一声,并不执着追问,唇边弧度清浅,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江茗雪看着他唇角的笑,奇怪问:“你高兴什么?”

    容承洲但笑不语,双手握着方向盘,踩上油门穿过绿灯,只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江茗雪狐疑地看着他,猜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但现在她自己的事最要紧,没有多余的心思关心他。

    转头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树叶渐渐泛黄,夏天正在悄然过去,江茗雪看着路边青黄相接的梧桐树,不自觉哼起缓慢悠扬的小曲。

    车子缓缓驶入松云庭的地下停车场,江茗雪跟在容承洲后面上楼,进门换鞋。

    把换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扶着柜子站起身,去拿放在玄关处的包。

    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她的包包旁边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快递盒。

    物流单正对她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见上面的字:

    [隐私号码,送货上门。]

    [备注]:

    23cm,定制款*100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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