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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工厂进行时4-4 户籍问题

    蒋来娣带着三个孩子回家以后, 她家房门紧锁,隐隐约约传来曹春石怒吼暴揍熊孩子和蒋来娣的声音,曹家哭声一片。

    接下来的日子里, 蒋来娣母子四人,再没有在肖窈面前作过妖, 也不敢再去楼上打砸她的门窗。

    肖窈落个清净,关上房门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惜屠宰车间的工作实在太累, 她一连上一个多星期的班,每天都是半夜起来, 到屠宰车间累死累活干到上午九点或者十点下班,回家倒头就睡,累得想骂街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倒头,一有空,总是在厂里转悠, 或者找廖琴打探肉联厂还有没有轻省点的活计做。

    廖琴说:“有到是有,但那些工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家早就内定了,外人是干不了的。”

    后来了解到肖窈是高中学历, 廖琴又问:“你既然有高中学历, 你们学校之前咋没给你分配工作啊?”

    这年头的高中、大学生比较少,可以说, 能考到高中以上文凭的学生,是凤毛麟角,高中生在这个时候都算是稀缺人才了。

    在六零年代,大学生们毕业后,国家是包分配工作岗位的,一出来上班就是待编的职业, 或者直接做干部。

    高中毕业的学生,也很受国家重视,很多地方单位工厂缺少有文化的技术骨干和基层干部,通常都会让高中文化以上的人去担任,因此不少高校也会分配工作。

    这年头的人文化程度都不高,尤其是农村,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比比皆是,在他们的眼中,有个小学初中文化,就算是文化人,有个高中、大学的文凭,那就是文曲星下凡,活脱脱的知识份子。

    他们对这些知识份子既尊敬又羡慕嫉妒,尊敬知识份子脑瓜子聪明,文化高,懂得比他们这些文盲多。

    羡慕这些人凭借着高文凭,可以干城里那些干净悠闲又工资高的工作,每天吃好的喝好的,一家老小都跟着享福。

    嫉妒这些人不过是个读书人,凭啥过得比他们在地里累死累活干活,还吃不饱饭的工农人好。

    这也是十年大动乱期间,高文化的知识份子被工农底层人们疯狂针对,往死里整的原因之一。

    肖大芳拥有高中文化,却没有工作,还得往榕市找工作,肖窈也觉得很奇怪,之前就找肖小芳了解了一番。

    肖小芳说,肖大芳虽然考上了高中,但由于肖一根不给她学费和生活费,她只能去借姨妈们的钱,凑学费和生活费。

    可是姨妈们手头也不宽裕,不可能一直借给她,她在县里读高中的时候一直半工半学,白天读书,放学就去给人家洗衣洗鞋袜,搬煤、砖、洗碗什么的,赚点微薄的钱票。

    可这些钱票杯水车薪,连她的生活费都凑不够,最终她只读了一年高中就辍学。

    在这个年代,只要你读过书,哪怕你只读了一年小学,你都算是读过书的文化人,肖大芳读了一年高中,在外人眼里,她就是高中文化人。

    肖大芳出了学校没多久,经过她大姨的介绍,在隔壁一个小镇上的公社应聘成一位基层干事,在她满心欢喜去上班的第二天,她发现自己应聘成功的工作被另一个人顶替了。

    那人跟公社社长有关系后台,她去找公社要说法,公社给出的说法,是那人比她更适合胜任那份工作,肖大芳气愤不已,为此在公社大闹一通,质问他们既然要招另一个人,之前为什么要让她通过面试。

    她不但没讨回工作,公社还以她寻事滋事为由,把她送去公安局关了好几天,把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后来她才知道,她的工作之所以会被人顶替,全拜她的好后妈、好继妹见不得她好,从中作妖,把她的工作搅黄了。

    此后她再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就想去榕市找工作。

    肖窈对肖大芳的遭遇没什么同情感觉,只觉得肖大芳有个高中学历,不上不下的也还不错,至少能在这个年代做一个悠闲点的工作,享受国家该有的福利和薪资,已经很不错了。

    肖窈如实对廖琴道:“我只读了一年高中,后面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钱供我读书,我只能辍学。我出了学校后,在我们镇上找了一份的工作,我的工作却被人顶替,我还被对方搞进局子里,申诉无门,不得已来榕市找工作,正好听人说李师傅卖工作,这不就砸锅卖铁,求姑姑告奶奶借了很多钱买下屠宰工的工作。我觉得以我的学历,该在厂里有更大的一番作为,而不是一直在屠宰车间里杀猪!廖同志,我要真去了厂委或者工会,又或者到你们采购部上班,我们是邻居又是同事,别的不说,谁要敢欺负你,我头一个不答应!”

    廖琴就缺这么一个能跟她唱红脸的‘帮手’,替她解决工作和生活上的诸多问题,顿时眼睛一亮,“就这么说定了,工会和厂委那边可能再过两月要招两个干杂活的干事,我们采购部可能也要招一两个采购员,你有高中学历,进这些岗位的资格是够了,回头我跟我公公说说,让他帮你留意一下厂里的职位,到时候厂里招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成,那我先谢谢你了。”肖窈客气地往她手里塞两件淡蓝色的绵柔婴儿小衣,“这是我之前在黑市无意间淘到的苏货,当时是想着买来送给我亲戚家的小孩穿,结果我身上发生了不少事情,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我看廖同志你肚子也挺大了,再过一两月就要生了吧,你要不嫌弃的话,把这两套小衣拿给孩子穿吧。”

    那两件婴儿衣服,自然是肖窈在末世爆发后的前两年,没事儿就四处搜寻物资搜来的。

    她的空间大得一眼望不到头,可以无限存放物资,她在末世那些年,只要路过一个地方,不管锅碗瓢盆,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又或者是各种生活日用品,工业品等等,只要是没坏,能用的东西,她全都往空间里挪。

    像她送去出去的婴孩衣服,还有小孩、成人衣服,她空间里起码有数十万件,她穿一辈子都穿不完,也不可能天天去黑市卖货惹人嫌疑,还不如拿两件出来做做人情。

    棉布、衣料、衣服在六零年代是绝对的刚需品,也是被票据限制最多的物品之一。

    廖琴虽然自身家庭条件不错,公公婆婆老公都是有工作有钱票的人,她公公还是肉联厂的大干部之一,家里不缺钱票,不过有再多的钱,也难买全国都紧缺的布票。

    廖琴怀孕已经八个多月了,她的母亲和婆婆,还有兄弟姐妹亲朋啥的,没少给她张罗着给她肚子里的小孩儿做小衣。

    她们做得衣服一半都是用大人穿过的旧布料缝补做得,说是小孩穿百家衣,能够驱除百病,健康长大。

    另一半则用新布料做小衣,每件衣服做得很大,只因这年代大家都穷,为了让身上的衣服鞋袜多穿几年,大人们习惯给小孩子做大好几倍的衣物,鞋子也买长的,穿在身上一点都不合身。

    肖窈拿得两件衣服是初生婴幼儿的尺寸,做得版型十分好看,面料摸着又是纯棉的柔软舒适,针脚很细密,不会磨红小孩子稚嫩的皮肤。

    廖琴拿到那两件衣服,本来想推拒,可那两件衣服实在太好看了,她摸着爱不释手,嘴上推脱道:“肖同志,这么好的小孩衣服,我哪会嫌弃呀,这两件衣服得卖多少钱啊,你把价钱给我说说,我给你钱票,我可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说着,假装把衣服塞回肖窈手里。

    “廖同志,两件衣服而已,值当不了几个钱。”肖窈把衣服推回她手里,“你热心帮我留意工作,我还没谢谢你呢,莫不是你嫌弃这衣服不好?你要实在不想收,我只好给我亲戚了,有空我再帮你找找有没有同样的衣服。”

    有空,那是哪天有空?

    廖琴实在舍不得两件小衣,连忙把小衣拿过来,“哎,我就跟你客气客气而已,哪里不想要了,肖同志,我谢谢你了,以后你就称呼我小琴就好。”

    肖窈微微一笑,“好,小琴,以后你叫我名字,叫我肖窈就好,也不用称呼我为同志。”

    肖窈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比廖琴大两岁,又比肖大芳大五岁,由于她一直吃好喝好,皮肤白白嫩嫩,五官精致漂亮,看起来像个十八岁的女学生一样年轻漂亮,她占用肖大芳的身份,在年龄上倒没让人起疑。

    廖琴捧着两件婴孩小衣,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她婆婆梁茹云,正坐在三十个平方屋子,隔成两个二室一厅的小客厅里择菜。

    梁茹云看到她手里的衣服,择下一个嫩豌豆荚的外须问:“小琴,哪来的衣服?看着像是给奶娃子穿得吧?”

    “是三楼308的肖窈给我的。”廖琴拿着衣服走到梁茹云面前,递给她看,“妈,你看,这衣服做得好看尺寸又小,等咱家二宝生出来来穿,正合适!”

    梁茹云凑近看了看,“的确好看,就是这衣服是不是做得太小了点?多浪费衣料啊,颜色也都是蓝色,万一是个姑娘,穿着不太好好看。三楼那位又为什么送你衣服?”

    “妈,衣服做大了,孩子穿着跟套麻袋似的,一点也不好看!蓝色衣服咋拉,男孩子可不都穿蓝色的衣服,哪怕我生得是姑娘,这衣服穿着也好看啊!再说,那肖窈肯定觉得我会生儿子,才送我这种颜色的衣服。”廖琴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把之前跟肖窈说得话,跟她讲了一遍。

    廖琴二十岁就嫁给了她丈夫,三年前怀过一个孩子,不到六个月就流产了,是个男婴死胎,当时一家人都伤心了好久。

    她的夫家一直是单代独传,她的公公婆婆一辈子就生了她丈夫一个儿子,她的孩子流掉以后,左家人还以为她怀不上了,没埋怨过她,更没撺掇自家孩子跟她离婚,一家人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她感恩公婆心地善良,没少吃中药调理身子,终于在三年后她又怀上了。

    左家人对她宝贝的紧,一直好吃好喝,精心伺候着她,从不让她干一点活儿。

    她呢,并不娇气,不愿意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养胎,一直在厂里上班,也没少干家务活儿。

    当然,她也很注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平时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心里也希望自己能一举得男,毕竟她丈夫三代独传,要生了个姑娘,没生一个儿子,虽然公婆丈夫可能不会说啥,她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觉得她断了左家的根。

    肖窈送给她的两件淡蓝色衣服正合她意,这不就是暗示她,她会生儿子吗!

    肖窈要知道她的想法,指定摇头,她只是单纯的觉得马上要到十年大动乱了,小孩子穿黑灰蓝三色的衣服比较安全,不会被人拿去做文章,因此选了两件较为好看一点的淡蓝色衣服送给她,可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梁茹云听完她的话沉默了,她这个儿媳妇,心好是好,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很多事儿想不明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梁茹云不好开口,她丈夫左明义正在客厅看一份肉联厂采购单,闻言抬头道:“小琴啊,你口头上答应了帮那肖同志留意工作,她送你两件衣服,你事儿要没办好,她要抓着这事儿到厂里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啊!”

    “啊?”廖琴懵了,惴惴不安:“不能吧,我看肖窈不是那种人啊,她都让我不要称呼她为同志,直接叫她名字了,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吧。要不,我把衣服退回去?”

    “你啊,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梁茹云叹口气道:“你都已经收了她的东西,你这会儿再把衣服送回去,她要想做文章,也还是会拿这事儿去做,到时候对你、对承安、对你爸都有很大的影响。”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廖琴如坐针毡,手中握着的婴孩衣服,如握烫手山芋。

    “没事儿,不就是给那个肖同志换份轻省点的活计,让爸给她换不就好。”

    廖琴的丈夫左承安上完厕所回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安抚廖琴道:“上头形式很不好,厂里已经收到了风声,一些人做过一些亏心事儿,担心自己会出事,办理了暂退职务,或者主动请命精简工作,去乡下避风头。咱们采购部就有一位采购员想办理内退,想要他的亲戚来顶他的岗位,他好去避风头。到时候他办理了内退,让爸操作一下,让那个肖窈去填那个岗位就行。”

    “这不太好吧。”廖琴迟疑的看向左明义。

    采购部历来是油水大的部门,她的公公做事谨慎,公正严明,从不贪污受贿,两袖清风的像古时候的清官,在采购部担任部长近五年,采购部从没有出过差池。

    肉联厂此前两任采购部部长都做了徇私舞弊、贪污受贿的事情,被相关部门进行调查关押判刑,左明义算是国家指派空降到肉联厂采购部的干部,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差池,他们一家都得遭殃。

    廖琴以为左明义会像以前一样摆手拒绝这种事情,没想到他这次却说:“的确,上头的形式越来越不好,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老祝办理内退后,你就告诉那个肖什么的姑娘,让她去顶老祝的工作,之后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左明义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除了是因为自己足够优秀,有一份好的学历背景、研究成果和为人处事方式,还因为他视金钱权力如粪土,无论别人怎么引诱他,他都不会为之所动。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他的家人,在知道国内即将会变天的情况下,除了明哲保身,他还要培养一些对自己有利,能变相保护他家人的人。

    这个肖窈,他已经暗中调查过她在厂里这一个星期的为人处事,觉得她除了性格有些孤僻暴躁,一言不合发疯之外,这人算是典型的嫉恶如仇、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要培养她成为自己的得力下属,让她保护自己的儿子儿媳,也未尝不可。

    肖窈不知道自己随手送了两件小衣服,就即将换掉她现在的屠宰工作。

    她下了班,东大门的门卫老许叫住她,“肖同志,有你的挂号信。”

    他从门卫室一张小方桌上层层叠叠的信封里,找出一封很厚的信递给肖窈。

    “谢谢啊。”肖窈接过信封,一看是清水村寄来的,拆开信封一看,是村支书替她开得各种户籍迁移的证明和资料到了。

    肖窈拿着资料证明,直接去来城南最近的派出所,找户籍公安办理户口迁移的事情。

    她去的派出所,名叫红星派出所,去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左右,小小的派出所处于一大片居民小区街道前,所里就三个公安在上班。

    听说她要办户口迁移,一名长头发的女公安,看完她的各种证明和资料后,好心提点她:“同志,农村户口迁移到城镇,一般都是定向迁出,也就是你要把户口迁到你父母或者你丈夫的名下才行。不过你是未婚女同志,开得又是集体迁移户口证明,我这里给你开了证明后,你再去你的厂里开允许迁入工厂集体户口证明,再到我这里摁个工戳,你就落户在集体上了。

    不过我要提醒你,集体户口虽然是铁饭碗,但你要被厂里开除或者成为精简人员,你的户口也会随你遣返回乡,再次成为农村户口。你要是有固定的工作,我建议你落户成城镇户口,把你的户口落在你所住的街道上,这样你的户口就不会随着工作变动,变成农村户口了。”

    肖窈没想到这年代落个户,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立即道,“谢谢同志你的提醒,请你给我落户在街道上吧。”

    “你住哪儿,住的房子是单位职工房,还是自有房?”女公安问。

    “都不是,我是租的房子,就住在城南北大街33号胡同里的卢家大宅院里。”肖窈如实道。

    “卢家大宅?”女公安有些吃惊,那可是出了名的榕市许多干部住的好房子,虽然有几套房子在外租,但一般人都租住不上卢家的房子。

    女公安不敢掉以轻心,问肖窈跟卢大爷是什么关系,肖窈报上了徐正东和付靳锋的名头,说是他俩引荐的。

    女公安沉默了一下,起身前往传达室,拿起一个老旧的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在传达室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肖窈眉头微拧,等那女公安走过来问,“同志,有什么问题?”

    那女公安道:“你没有城市住房,要想把户口落户在你租住房子的街道,我需要仔细查看你的档案,确定你没问题,才给你办理。我这里没有你的档案资料,城南分局应该有你的档案,我给城南分局打了一通电话,让城南分局的人把你的档案从他们那里调档过来审查。”

    肖窈:

    落个户而已,居然还要从公安内部调档案过来,怎么这么麻烦。

    她跟女公安大眼瞪小眼半个多小时,派出所门口来了一个骑着自行车送户籍档案资料的公安。

    “付公安,怎么是你来送档案?”女公安看到付靳锋出现,高兴地迎出去问。

    “有事经过附近,顺便来跑一趟。”付靳锋把手中厚厚一个黄皮纸袋包裹住的档案递给女公安,撇一眼站在派出所户籍室门口的肖窈道。

    他今天穿着上白下蓝的公安制服,因为是骑自行车过来的,他稍微长长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即便如此,那位女公安依旧被他迷得挪不开眼,实在是因为他身材比例极好,肩宽腿长,五官长得及其俊美,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比同年龄的男人好看太多,哪怕这位女公安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也喜欢他的不行。

    女公安乐呵呵道:“送资料这种小事儿,你让你徒弟他们来送就行了,你一个大忙人还专门跑一趟,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最近有宗案子,涉及城南地界的单身女性,我正好来问问住在这附近的女同志,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付靳锋把自行车停靠在派出所门口,跟着女公安一起往户籍室里走。

    肖窈隔着户籍室的玻璃窗户看到付靳锋,只觉得自己真倒霉,怎么她落个户口,这人都能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面前。

    第52章 工厂进行时5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付靳锋踏进户籍室, 见到肖窈一脸不愉的表情,自顾自地走进里面,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 笑着跟她打招呼:“肖大芳,真巧啊, 在这都能遇到你。”

    巧你个大头鬼,你说这话, 你自己信不?!

    肖窈没好气道:“付公安,我现在叫肖窈, 请你不要再叫我肖大芳。”

    “做人讲究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你要换了名字,谁知道你究竟是谁,我的建议是, 你还是叫原来的名字好,方便大家知道你是谁嘛,你说是不是,肖—大—芳。”付靳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脸上带着欠欠的笑容, 看起来就吊儿郎当,不像个正经人, 没有一点公安该有的严肃正经模样。

    肖窈:

    这含沙射影,又特别欠的话,听得她心里头十分烦躁,面上还要皮笑肉不笑道:“付公安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换名字是我的自由,要是因为我换了名字, 别人不知道我是谁,那说明他们跟我不熟,我干嘛要在乎他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要再叫我肖大芳,别怪我不客气!”

    “哦?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付靳锋叼着烟,饶有兴致问。

    肖窈:“……你总有脱下公安制服,下班后做个普通人的时候。”

    这是什么意思,在办公桌上查看档案资料的女公安听见这话,诧异地转头看她。

    难道她还想在付靳锋下班以后,打他不成?那不就是变相的袭警了,她有那么大的胆子?!

    付靳锋怔了一下,忽然低笑起来,英俊的面庞如春风拂面,看呆了女公安的同时,他挑着长眉,笑道:“肖大芳,不,肖窈,你可真有意思。”

    也不知道是他骑车过来出了汗,还是他身上的制服偏薄,他的衣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笑的时候胸前微震,连带着衣服下隐约可见的胸肌、倒三角腹肌也跟着轻轻震动。

    肖窈坐在他对面门口的椅子上,不仅能看到他的腹肌,还能看见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吊儿郎当,性格欠欠的,就他这性感的身材和喉结,别说别的女人对他有多着迷,就是肖窈,在现代见过无数英俊的男人,也觉得眼前这男人的皮相是真不错。

    只可惜,再好看的男人,性格特别欠揍,还是个对自己有威胁的公安,肖窈懒得理他,转头去看女公安给她办户籍。

    女公安拿着她的各种资料证明和档案诸多材料,反反复复看了十来遍,见档案上标注着她是贫农成分,却是上月石楼命案的疑凶之一,虽然上面标注她已洗清嫌疑,女公安还是忍不住问:“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去干肉联厂屠宰工作的?”

    “同志,这跟我落户没关系吧?”肖窈毫不犹豫拒绝回答女公安的问题,反而点明她有固定工作的事实,“我现在在肉联厂工作,那是人人都羡慕的好工作,我肯定会一直在肉联厂干下去,所以我是有固定工作的,符合你们的落户政策。”

    她该办理的手续证明都办理了,她的条件又符合落户条件,一个公安这么八卦地打听她的私事干什么,她有权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女公安吃了个鳖,心里也有点上火了,没好气看着她说:“你在我们榕市的刑侦犯案系统有档案,虽然你符合落户政策,但该查的事情,我们也得查清楚,以免弄出不必要的麻烦。”

    “同志,你这是歧视受害者!你们公安系统有我的档案,关我什么事儿?你们有权调查我的私事吗?我是公民,我有自己的人身权力,哪怕你们是公安,也不能非法调查我!你要是有证据证明我犯了事儿,请你拿出抓捕令,再来审问我,否则关于我的私事 ,我不会多讲一句!”

    肖窈火冒三丈,说起话来都带着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儿,“我是杀了你们父母,还是刨了你们家的祖坟,你们把我当成罪犯,这么死盯着我不放?!”

    “嘿——你这个女同志,我不就是走流程,随口问你两句话,你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嘛。”女公安也挺生气,她在所里当了七八年的公安,什么样的市民没见过。

    大部分的市民对他们公安都挺客气,挺尊敬,就没谁像眼前的女人这样,这么嚣张跋扈,问她两句话,她说话这么难听。

    女公安转头,想向付靳锋抱怨两句,付靳锋却把烟别在耳朵上,抢先道:“孙姐,她资料没什么问题的话,给她摁上公章吧,我手头上的案子,还需要问她一些事儿。”

    付靳锋是榕市公安系统出了名的刑侦公安,也是出了名的忙,后台也很硬,他不管去榕市哪个分局或者派出所,大家都认识他,也会按照上级的要求,配合他的工作。

    可以说,付靳锋开口说了这话,肖窈的户口是落定了。

    孙公安还想借着自己的身份训斥肖窈两句,听到付靳锋的话,整个人闷了几分,一直拿眼睛上下打量着肖窈。

    见她眉目如画,姿容绝美,穿着肉联厂宽大的深蓝色工装工裤,衣服上有不少血迹油渍,眼底有黑眼圈,神色有些疲倦,整个人有些狼狈,却依然难掩其美貌,气质上不像是农村人,更像是城里人,而且付靳锋都开口让她落户了,她再刁难也没意思,也就憋着火,开始拿起相对应的档案资料,开始填写落户手续。

    孙公安算是看出来了,这付靳锋哪是什么凑巧过来送档案资料,这分明是看上了这个叫肖大芳的女人,想着法儿跟这女人套近乎呢。

    她要不识趣,得罪了这女人,那就等于变相得罪了付靳锋,她以后要想在榕市继续做公安,恐怕得有许多事儿。

    也不知道这首都来的大少爷是个什么品味,首都那么多有文化有背景又漂亮的城里姑娘看不上,非要来榕市吃苦,看上一个农村来的姑娘。

    虽然那姑娘长得的确美貌,身段瞧着也不错,但好看能当饭吃吗?他那样的身份背景,跟一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姑娘处对象,他父母会同意吗?

    孙公安在心里骂骂咧咧着,手上麻利地填写好落户资料,确认几遍无误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公章,哐哐一阵摁,等办理好了户籍手续,这才拿出一个用手填写的户口本,一张落户证明给肖窈,木着脸道:“办好了,你拿着户口和落户证明去你们街道办事处和最近的粮食分局,看把你的粮食关系单独划分,还是落户在你们工厂。”

    “谢谢啊。”拿到了户口,肖窈从此就城里人了,她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对这名公安客气了很多,连带着对付靳锋也有了好脸色。

    肖窈拿着户口本走出了派出所,看付靳锋也跟着她出来了,满脸笑意的问:“付公安,你说有案子要问我,什么案子?”

    临近午时的微热阳光下,漂亮的姑娘笑脸如花,微风吹拂着她有些凌乱的高马尾,让那张白嫩如玉的小脸看起来特别的明媚娇艳,勾人心动的同时,看起来也有几分滑稽,实在是她身边穿得那套工作,太脏了。

    付靳锋收回目光道:“最近在榕市出现多起未婚女同志被人尾随的事情,其中有不少姑娘在夜晚被人蒙头猥亵,却看不到那个人的真面容,我们兄弟单位蛰伏一个多星期没抓到人,反而让那人变本加厉,最近从猥亵变成了侵犯,还有虐待杀人的迹象。兄弟单位怕那人干出杀人之事,把这件案子转到了我们平章分局,目前我们已经接到好几个女同志报案,说那人出现在了我们分局所在的城南地界,专门盯着下班晚或者上夜晚的未婚女同志下手,你在肉联厂的屠宰车间上班是吧,你上夜班的时候,有没有人尾随过你?”

    “有。”对于付靳锋知道她在肉联厂屠宰车间上班的事情,肖窈一点也意外。

    这人一直都在怀疑她的身份,估计随时都在监察她的动向,他只要找楼里的人随便问问,就能查到她不少事情。

    肖窈道:“六天前,我第一次去屠宰车间上班,半点十二点半从家里走去肉联厂,中间路过一个三岔路口,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感觉有人在跟踪我,我回头,没看到人影,我着急上班,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之后的这几天,没再听到任何脚步声。”

    付靳锋皱起眉头,“你一个未婚女同志,为什么要去屠宰车间做屠宰工?你们肉联厂屠宰车间半夜一点钟上班,你一个人走夜路去上班,不害怕?”

    “付公安,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力气很大,能胜任很多工作,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尤其是工资高、待遇好、福利高的肉联厂工作更不好找。我花了大价钱才买到屠宰工的工作,我杀猪都不怕,还怕一个人上班?”风吹着肖窈手中的落户证明列列作响,肖窈紧紧抓着证明和户口本说。

    “你哪来的钱去买人家的工作?”付靳锋又问。

    “我上半个月在黑市学人家做倒爷,赚了好几百块钱呢。”肖窈一本正经道。

    付靳锋:

    “肖同志,你在公安面前提做倒爷的事情,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怕我抓你?”

    “我就随口一说,你有证据证明我做了倒爷吗?你有证据,再说来抓我的事情。”肖窈无所畏惧。

    付靳锋气笑了,“我发觉你的胆子真是比一般人大啊。”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笃定他不会抓她。

    “那可不。”肖窈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要胆子不大,也不敢干女屠宰工的工作了。”

    付靳锋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说:“你应该是被那人盯上了,你最近最好小心点,上下班的时候最好跟人结伴同行,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没人跟你同行,你可以找我们公安局的人与你同行,保护你的安全。”

    “付公安,我记得你们公安局人手有限吧,你们每天要处理许多案子和公务,你们会有时间来保护我一个没出事的普通市民安全?”肖窈眨巴着大眼睛问。

    “这你不用管,只要你向我们公安局申请人身保护令,我们局里自然会派公安来保护你。”付靳锋伸手捂住嘴唇低咳一声,有些不自在道。

    “付公安,谢谢你的好意,我会一些拳脚功夫,就不用申请什么人身保护令了,要真遇到那个鬼鬼祟祟尾随之人,我会第一时间把他抓住,扭送到你们局里去。”

    肖窈婉拒了他的好意,偏头问他:“付公安,要是你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粮食分局和街道办事处,落实我的粮食关系问题。”

    “我送你吧,城南粮食分局离这里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我骑车送你过去只要十分钟。”付靳锋把停靠在派出所门口的自行车,推到她面前。

    肖窈下意识地拒绝:“这耽误你的工作不太好吧,我自己走过去没事的。”

    “上车。”付靳锋大长腿踏上自行车,不由分说道:“快到中午饭点了,上回你说请我吃饭,到现在都没请我,正好你今天有空,我送你过去,你办好粮食关系,顺便请我吃饭。”

    肖窈:

    她就说个客套话而已,他还真往心里去。

    算了算了,看在今天他帮她说话,落好户口的面子上,请他吃饭就吃饭。

    肖窈走过去,侧身坐在车座后头,提醒付靳锋:“你别像我上次搭你那样,把车骑得飞快,我不赶时间的。”

    “你还记得你上次搭我去曹家村,把我颠簸得早饭差点吐出来的事情啊。”付靳锋大长腿踩着自行车往前一蹬,似笑非笑道:“上了我的车,就由不得你了。”

    他说完,脚下一用力,快速踩动脚踏板,车子一下飚飞出去。

    “啊——!”肖窈还没坐稳,他这一飞出去,肖窈直接一个往前倾,脑袋狠狠撞在他硬邦邦的后背上。

    肖窈疼得一只手捂着脑袋嘶气,另一只手握着户口和证明,没好气地拍他宽阔的后背一巴掌:“你要死啊!都说了让你慢点骑!”

    她这纯粹是生气后,条件反射给对方一巴掌的反应,打完她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对方是公安啊,人家好心载她一程,虽然贱兮兮的不听她的劝阻,骑车骑得飞快撞到她,但她不该打公安的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付靳锋完全不在乎她那一巴掌,反而哈哈大笑着放慢了速度。

    等到了城南粮食分局,肖窈直接跳下车,不看付靳锋一眼,直接走进去办理粮食关系,转到她所住街道。

    肉联厂工资待遇不错,里面的食堂油水比其他厂大,不过再大的油水,也比不上肖窈自己做饭吃,所以她的粮食关系转到街道,由她自己领粮食做饭吃最好。

    很快,她拿到了一个红色外皮,有点像户口本一样的居民粮食购粮证明本。

    那粮本根据她现在所在的工厂职位,给她划分了三十一斤粮食指标,这是这个年代,工人阶级统一分配的粮食指标。

    其中粗粮占70%,细粮占30%,每月24号,粮站供应什么粮食,就自己带着粮本、粮票和钱,去本子上指定的粮店购买粮食,买完粮食后,粮店的工作人员会在本子上手写你买了多少斤粮,买的啊什么粮食类型,然后在上面盖公章,居民就不能自行修改斤数。

    现如今,榕市城市居民的口粮,没上班的成年市民每月定量24斤,高中以下的学生,定量为18-21斤,有工作的成年人,粮食指标会变成31斤的指标粮,如果是技术工、领导干部,或者特殊职业,工厂单位会补贴一些粮票,粮票可以卖钱或者换其他东西,间接的补贴了粮食,除此之外,还有相对应的粮票、油票、糖票等等诸多票据,由街道办事处的人,对街道的居民进行发放。

    一般是粮食指标,压根不够居民们吃,不少有工作的单身汉,干脆把粮食关系落到厂里,不管啥厂,至少干得稀得能让人吃饱,有时候厂里业绩好,还会给职工加餐,菜也便宜,汤还不要钱,节省做饭时间的同时,还能节省煤炭烧火钱,在厂里吃饭吃饭,简直不要太爽。

    可很多居民上有老下有小,老人小孩没工作,那点粮食指标压根不够他们吃,有家庭的职工为了拿自己的粮食贴补家里的老人小孩,不得不把粮食关系落到街道上,自己回家做饭吃。

    虽然这样能养活一大家子,但每个人都吃不饱饭,长年累月下来,各个饿得面黄肌瘦,两眼昏花,这也就这个年代绝大部分人们为什么那么干瘦的原因,全都是饿成那样的!

    肖窈就没这种烦恼,先不说她是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说她空间里的物资,她几辈子都吃不完,粮本上的粮食指标她买不买都无所谓,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出了粮站,肖窈又马不停蹄地往卢家大宅所在的街道办事处赶,还是坐的付靳锋的自行车。

    街道办的康主任,一看老熟人付靳锋,带着卢大爷之前来街道来报备的租房漂亮女同志,来落实粮食关系的事情,没有二话办理了手续。

    在他们两人临走前,他特意嘱咐肖窈:“肖同志,现在已经是月底了,我们城南街道办事处已经发放过粮油票和其他票据,你的粮票,要在下个月才发,到时候我们会有工作人员到卢家大宅,挨家挨户发放。”

    “谢谢您的提醒。”肖窈拿着摁了红戳的粮本,心情极好地出了街道办事处,对等候在门口的付靳锋道:“走吧付公安,我们下馆子去,我请你吃顿好的。”

    “这么大方,你不生我气了?”付靳锋连送她两个地方,她没跟他交流一句话,他还以为她生气了。

    “哎呀,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嘛?我这人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肖窈一屁股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催促他,“你去不去呀,不去我回家去了。”

    那自然是要去的,付靳锋蹬动脚踏板,带着肖窈去了最近的国营饭店。

    这家饭店就在平章分局附近,离城南的钢铁厂比较近,平时顾客挺多,菜售卖的很快,就比其他国营饭店的菜新鲜很多,味道还不错。

    付靳锋是单身汉,工资足够自己花,家里的爷爷、父母、哥哥姐姐没事儿就往他手里塞钱票,让他时常下馆子吃好喝好,生怕饿着他,他没事儿就带着徒弟和同事下馆子,是这家饭店的常客。

    饭店里的两个年轻女服务员看到他,本来还挺高兴的,毕竟像他这种有钱有背景,出身首都,长相英俊,自己又很有办案本事的未婚公安,是不少未婚女同志心仪的对象。

    她们是想着法儿,想吸引他的兴趣,想跟他处对象。

    可这人在她们饭店吃了好几年的饭,平时对她们诸多示好和问候也是笑脸盈盈的回应,但他从不跟她们有过多的接触,也不收她们送得任何东西,更不会带除同事以外的任何女同志来饭店吃饭,这让她们觉得这人心里没有心仪的对象,她们就有机会,还能争取一下。

    现在看到付靳锋破天荒地带一个她们眼生的女同志来吃饭,虽然那女同志穿着肉联厂脏兮兮的工装,可实在天生丽质,长得漂亮,她一踏进闹哄哄的老旧饭店,就有种寒舍蓬荜生辉的感觉,在饭店吃饭的好几桌皮肤黝黑,肌肉扎实的钢铁厂工人,一同停止推杯换盏,都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女同志的身上。

    两个女服务员顿时挎着小脸,没向往常一样,看到付靳锋就热情地上前去问他吃什么。

    这会儿正是饭点,饭馆里全是人,里面十来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门口也站了不少人。

    肖窈问付靳锋:“这么多人,没有座位,我们站着吃?”

    “不用急,等会儿。”付靳锋神情淡定。

    很快,负责管理这家饭店的董主任从后厨出来,看到门口站了许多顾客,立即招呼服务员和店员,从饭店后面搬来好几张小方桌和许多木凳子出来,摆放在饭店外面好两颗巨大的银杏树下人行道上。

    这会儿正是新的银杏叶疯长的时候,人们坐在一片翠绿银杏叶的银杏树下吃饭,别有一番滋味。

    付靳锋领着肖窈坐在远离人群靠角落位置,让她占着位置,他去饭店门口点菜。

    “酱肘子?不好意思啊付公安,你来晚了,酱肘子已经售罄了,想吃,你明天再来。卤小肚?红烧肉?这两样也没了,现在咱们店里就有清炖羊肉,四喜丸子,四条鲈鱼,两笼螃蟹,还有几根卤猪尾巴,五斤酱牛肉,几只鸡,一些炒菜能供应,付公安你看你想吃什么?你得快点点菜,要迟了,这些菜也没了。”

    第53章 多女失踪案1 间接亲吻

    接待付靳锋的是董主任, 一个四十多岁的微胖女主任。

    其人能说会道,处事圆滑,左右逢源, 深受顾客们的喜欢。

    她看到付靳锋,明显比招待其他顾客热情许多, 倒不是因为付靳锋长得皮相好,而是付靳锋作为平章分局刑侦科的副队长, 城南地界都在他所在刑侦支队的管辖范围,很多时候要来他们饭店吃饭做调查, 作为这家饭店的管理者,她不得不跟他打交道,想不热情都不行。

    而且付靳锋付钱十分爽快,从不赊账,比起其他来饭店吃饭的顾客好太多。

    来这家饭馆吃饭的, 大多是附近的钢厂工人、技术骨干、大小领导及家属,以及附近的平章公安分局、两个小的派出所,还有其他单位的人。

    许多钢厂的领导干部或者技术骨干、还有公安局、其他单位的部分领导来他们饭店吃饭,总是大手一挥, 说记在账本上, 钱票啥的都不给,拍拍屁股走人, 好似当场给钱票,凸显不出他们的身份,丢了他们的面子似的。

    每回到了月底,董主任带着两个店员去钢厂、各个机关单位、局里要账,总是点头哈腰,各种阿谀奉承拍马屁, 费劲口舌才把钱票结清。

    那种夹着尾巴,一脸强笑,像龟孙子一样要账的感受,董主任是受得够够的。

    偏偏这种赊账的情况,不止是他们一家饭店这样,其他很多国营饭店也是这样,那些赊账的干部们,他们也得罪不起,除了忍受这种窝囊气,他们也没别的办法。

    对比之下,每回来吃饭,吃多少钱票,当场结清,且没有公安干部架子的付靳锋,不就亲切可人许多。

    董主任看付靳锋选择困难,瞥一眼坐在他们饭店左侧,那颗大银杏树下靠角落的漂亮姑娘,笑着小声对他道:“付公安,那姑娘是你处的对象吧,小姑娘长得又白又水灵,付公安你真有眼光。姑娘家一般都比较喜欢吃酸甜口,或者清淡些的食物,你看,你要不要点个糖醋排骨、再点个清蒸鲈鱼,一道稍微辣一点的炒菜,一碗番茄鸡蛋汤,你们俩人吃就完全足够了。”

    “就按你说得上菜。”付靳锋从兜里掏出一把钱票递给她,让她自己数,“另外,再加五根卤猪尾巴,两斤酱牛肉,一扎啤酒,一瓶橘子汽水儿,我得喝两盅。”

    末了,又补一句,“她不是我对象。”

    “好嘞。”董主任麻利的数好相应的钱票,把剩余的钱票退还给他,一副过来人了然的表情,轻声道:“付公安,这追求女同志,别光嘴上对她说喜欢,得拿出实际性行动证明你喜欢她,请吃饭、看电影、逛公园啥的,都是基本操作,最重要的是,你得投其所好,看看她喜欢什么,就投她所好。比如她喜欢花,你就送她花,她喜欢买衣服、化妆品啥的,你就给她买男人嘛,得大气点,要舍得给女同志花钱,也要承诺婚后把钱和小家交给她来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才会对你青睐有加,才愿意跟你处对象。要整天抠抠搜搜,舍不得买这,舍不得买那,人家姑娘可不愿意跟你处对象。”

    董主任也是经验之谈,想当初她跟她前夫处对象的时候,她前夫就只在嘴上说喜欢她,说看着她魂都没了,就想跟她过一辈子,结果对她抠抠搜搜,舍不得买这,舍不得买那,整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她那时候年轻,又是不被父母重视的女儿,她被前夫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脑子一热,啥彩礼都没要,就这么嫁给了她前夫。

    婚后她前夫不给她一分钱用,还要她倒贴,那日子过得哟,像在油锅里炸。

    在生完一儿一女后,她以为前夫会有改变,会承担起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多少给点钱养家。

    他确实给了,但每回就给她几分几毛钱就把她打发了,粮食也是半斤一斤的给,完全像打发叫花子,把她的尊严一再踩踏。

    最终她幡然醒悟,不顾所有亲朋的劝阻,跟她前夫离了婚,在前夫叫嚣,她离开他,她压根就没人要,她也养不活自己的言语中,带着俩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住。

    她从一个什么脏活臭活都干的打杂工,到凑齐了钱票,学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哄着饭店里的大厨收她为徒,花大钱拜师学艺,成为厨艺绝佳的国营大厨,再到展现自己的销售能力,逐渐成为国营企业的小干部,到如今管理三家饭店的主任级别,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两个孩子也长大了,挺有出息,她有如今这样的地位,也算是十分的励志。

    付靳锋:

    “我谢谢您嘞。”

    很快饭菜接连被董主任和付靳锋端上桌,满满当当一桌子菜,看得肖窈目瞪口呆,“付公安,我是答应请你吃饭,可你这也太狠了吧,点这么多菜,你吃得完吗?”

    “你既然答应请客吃饭,我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么咋咋呼呼的,是不是不诚心请我客。”

    付靳锋递一副碗筷到她手里,坐在她身边的木凳上道:“要真吃不完,跟服务员借个饭盒打包带走,晚上我再吃。”

    “你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肖窈小声逼逼一句,到底自己答应了请客,菜看着多,也花不了多少钱,吃就吃吧。

    她最近一直在屠宰车间工作,体力消耗很大,饭量也比平常多了两倍,桌上看着菜多,实际她一个人也能吃完。

    桌上摆着五菜一汤,两大海碗米饭,菜和饭都份量都很足,不像现代那样扣扣搜搜,一个菜弄得花里胡哨的,实际没多少菜。

    肖窈首先夹糖醋排骨,那糖醋排骨先在锅里炸得微黄,再调糖醋汁和水一起烧得酥烂,最后把锅里的汤汁收完,糖醋汁裹着排骨呈现迷人的琥珀色,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酸甜香气,吃进嘴里,酸甜适中,骨头一咬脱骨,肉质又嫩又香,一向不喜欢吃酸甜口的肖窈,也吃了好几块糖醋排骨,这才把筷子转向清蒸鲈鱼。

    那鲈鱼只是简单的用姜葱片塞到鱼肚子里进行简单蒸制,蒸熟后在鱼身上放了一些切成丝的葱白和红辣椒丝,一点香菜香葱,然后淋上滚烫的热油,倒上酱油,颜色上就很好看。

    那清蒸鱼蒸得火候十分到位,鱼肉吃进嘴里,又嫩又鲜,没有什么鱼腥味儿,跟吃嫩豆腐一样,刺很少,肖窈吃得欲罢不能,一个人就吃了半条鱼。

    接下来是卤的猪尾巴和酱牛肉,卤猪尾巴卤味浓郁,尾巴上的细毛处理的很干净,吃起来哽啾哽啾的,很适合下酒。

    酱牛肉同样卤得酱香浓郁,因为是用腱子肉卤得,每片牛肉都带着筋,盘子旁边还有饭店配的干辣椒、干花椒面,夹一片薄薄的牛肉沾上辣椒花椒面,吃进嘴里麻麻辣辣,肉香四溢,入口既有卤煮过后的牛肉软嫩香味,又带着牛筋的弹性,嚼劲十足却不柴硬,吃了一片就想吃第二片。

    最后炒的炝炒油菜心也是又脆又嫩,清香味十足,番茄鸡蛋汤,汤色金黄,鸡蛋喷香,汤喝进嘴里,酸酸甜甜,开胃又好喝。

    一顿饭下来,肖窈把饭菜吃得七七八八,付靳锋反而吃得少,连酒都没喝完,桌上的菜就没了。

    付靳锋一脸纳闷地瞄着她纤细的身材,心道,这么能吃,怎么没见她胖?

    肖窈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好像吃得太多了,有些尴尬的打着嗝道:“不好意思啊付公安,我在厂里上了一晚上的夜班,又累又饿,忍不住多吃了点,你吃饱没有,没吃饱的话,你再点两个菜?”

    “不用了,我吃饱了。”付靳锋喝下最后一口啤酒,看她面前的橘子汽水儿只喝了一半,提醒她,“把汽水喝光,汽水瓶得退给饭店。”

    肖窈摇头,“我吃得很饱了,喝不下了,你退吧。”

    “铺张浪费不是一件美德。”付靳锋伸手拿走她面前的橘子汽水,就着瓶口,将剩下的半瓶汽水儿一饮而尽。

    “付”肖窈瞪大了眼睛,想说的话哽回喉咙里。

    那汽水是她喝过的啊!

    这年头买汽水不会送什么吸管,想喝汽水,要么倒杯里碗里,要么直接对着瓶子喝。

    桌上没有多余的茶杯空碗,肖窈只能就着瓶口喝。

    现在付靳锋就着瓶口把汽水喝下去,这不就等于两人间接接吻?她心里怪怪的。

    “怎么了?”付靳锋放手中的瓶子,偏头看她,一脸疑惑。

    “没什么。”肖窈当然不能提醒他,说那个瓶口她喝过,要提醒了,他醒悟过来,他俩该多尴尬啊。

    “我去给钱票。”肖窈起身走到饭店门口,找服务员结账。

    “姑娘,你那桌的账,你对象已经提前给拉。”董主任正好听见,走到她面前,笑脸盈盈道。

    肖窈:!!!

    付靳锋不是让她请客,他却把钱提前给了,这是几个意思?

    肖窈一脸郁闷:“同志,他不是我对象,他之前帮过我的忙,我今天请他吃饭,我们这顿饭花了多少钱票,你给我说说,我把钱票给你,你把他的钱退给他。”

    “咱们店里的规矩,钱票一旦入账,概不退还。”

    董主任说完,意有所指:“姑娘,付公安在我们饭店吃了好几年的饭,从来都是他请客,很少让别人请客,平时他都是和同事一道来吃饭,我还是头一次看他带一个姑娘来咱们饭店吃饭。付公安这人我看了好几年,人品模样都没得挑,姑娘,你要没对象,可得抓紧时间抓住付公安了,就付公安这条件,多少女同志盯着他,想跟他处对象呢”

    肖窈:

    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付靳锋再好,他是公安,还是刑侦公安,一眼就能看出别人在想什么。

    普通人在他面前,压根不敢跟他对视,因为他很有可能通过职业病来观察你的行为做事细节,从而判定你是不是罪犯或者潜在罪犯,对你进行抓捕盘问。

    在这个年代,公安的职责主要是抓间谍和抓罪犯的,肖窈遇到付靳锋,都尽量不直视他的眼睛,生怕他看出点什么矛头,把她当间谍或者罪犯处理了,她哪敢跟他处对象啊!

    肖窈悻悻地走回银杏树下,对付靳锋伸手,“你什么时候给饭钱了?不是说让我请客吗,喏,钱票还给你。”

    纤细白嫩的手掌递来一把花花绿绿的钱票,阳光穿透她头顶上的银杏叶,光芒斑驳投映在她的纤长的手指上,让她的手掌看起来有种不真切感。

    付靳锋低头看一眼,没收她的钱票,抬头扯着嘴角道:“我吃饭,向来没有让女人给钱的道理,你要觉得过意不去,下次你买点菜,亲手做点饭菜给我吃,才算诚意。”

    还亲手做饭给他吃,他多大个脸啊!他到底想干嘛!

    肖窈把钱票揣回兜里,面无表情道:“我做饭不好吃。”

    “没事,我不挑食,咸淡都能吃。”付靳锋冲她笑了笑,英俊的面孔在阳光之下笑得特别好看,那对狭长漆黑的眼眸里,翻滚着难以言说的暗光。

    肖窈到嘴拒绝的话吞了回去,好一会儿无可奈何地说:“这是你说得啊,等我周末有空,我做一顿饭给你吃,你可不许嫌我厨艺不佳。”

    “一言为定。”付靳锋勾着嘴角,全身上下散发出愉悦的感觉,“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正好消食。”

    这次付靳锋没再坚持送她回家,目送她离去后,他心情极好地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分局。

    他刚走进局里,严振刚带着两个年轻的公安走过来道:“小付,你来得正好,刚刚我们接到一个老太太报案,说租她家房子的一个未婚姑娘失踪了,老太太就住在那姑娘隔壁,那姑娘人挺好,平时出去都会跟她打招呼,她两天没看到那姑娘的人影,有些担心,用钥匙打开了那姑娘住的房子门锁,里面没有人。老太太又去那姑娘所在的纺织工厂问,厂里的领导说两天没看到人,正觉得奇怪,姑娘的家人也说没看到她,老太太觉得蹊跷,就向我们报了案。我觉得这个案子可能跟最近你负责的尾随案有关,你要不去一趟。”

    “行。”付靳锋没二话应下。

    “付队,带我一个!”正在填写资料的李沐,立马站起身道。

    自打石楼命案结案以后,平章分局太平了近两个月,分局的公安,不是抓间谍,就是处理偷鸡摸狗,鸡毛蒜皮的一些事情,要么处理各种街坊邻居的矛盾,忙碌的同时,又无聊的要命。

    现在出现一宗失踪案,平静的日子泛起涟漪,李沐激动得想跟着付靳锋一起查看。

    同样闲得无聊的高莉,默默站在了他的身边,不用说话,就摆明了她的态度。

    “走吧。”李沐和高莉都是付靳锋带得徒弟,他出什么任务基本都会带上他俩,这次也例外。

    三人刚打算走,严振刚道:“既然你要带徒弟,把徐正东也带上吧,这小子要评选二组的副组长,让他多干点实事,你们四人去了,我们就不用去了。”

    他话音刚落,人高马大的徐正东就从分局审讯室里出来,厚着脸皮道:“严队说得是,我办案经验太少了,要评选副组长还差点资历,付队,我跟你们一起去。”

    只是去调查一个失踪案,就要去四个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案。

    付靳锋有些头疼,想着过去调查应该要不了多久,算是给这三个人放放风了,抿着嘴什么都没说,转头就去找报案人。

    徐正东三人连忙跟上。

    报案人是个年纪约莫七十岁左右,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个姓关的老太太。

    关老太家住城南北街一巷一号胡同里的青砖四合大院里,她跟卢大爷一样,那房子建国前是她家的祖宅,建国以后,被政府没收,只归还她三间十五个平方左右的屋子,其中两间房子她和儿子儿媳自住,另一间对外出租。

    据老太太讲,租住她房子的姑娘名叫朱桃,是榕市本地人,今年二十二岁,是纺织厂的女工,今年是第二年租住她家房子了。

    老太太说,朱桃十八岁就在纺织厂上班,之前一直跟她同在纺织厂上班的父母挤住在一间小房子里,她兄弟姐妹有六个,一家人住在一起实在拥挤,她去年处上一个对象,就不顾她父母的反对,自己托人找到了老太太的房子,租住在老太太家里。

    朱桃长得五官周正,外貌不错,性格也挺好,说话做事都斯斯文文的,从不跟人吵架斗嘴,也不会跟人发生矛盾动手。

    她很爱干净,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没事儿还会帮关老太太干一些杂活,跟老太太说话聊天,每天上下班都会给关老太太打招呼。

    关老太很喜欢她,为了让她这样讲卫生、懂礼貌的租客能把房子租久一点,老太太还专门每月少收朱桃五毛钱的房租。

    两天没看到朱桃,关老太就觉得不对劲,第一时间报了案。

    付靳锋四人跟着关老太,往城南北片区的街道走,边走,边问她话。

    “那个朱桃失踪前,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比如,她跟她对象吵架闹矛盾。”付靳锋问。

    关老太仔细想了想,“没有,她对象是肉联厂的一位屠宰工,长得个子高大,脸色挺阴沉的,话也不多,不过脾气看起来还挺好的,他每隔两三天就会拎不少肉和下水来小朱的屋里,跟她一起做饭吃饭,然后出去看电影啥的,两人从来没有闹过矛盾。”

    肉联厂屠宰工?

    又是肉联厂!

    付靳锋皱起了眉头。

    “既然朱桃的对象是肉联厂的屠宰工,肉联厂工人比别的厂职工工资福利待遇更好,朱桃要独自出来租房住,估计也是想跟她对象私底下多处处,朱桃的父母为什么要反对她出来租房呢?”李沐发问。

    关老太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懂长辈们的心,不管朱桃处得对象有多好,在双方父母没有商定婚事之前,她一个大姑娘独自出去租房,私底下跟对象在出租房相处,两人年轻气盛,难免擦枪走火。

    到时候两人生米煮成熟饭,男方父母却不同意两人的婚事,逼着两人分开,到时候吃亏的是女方,作为女方的父母,谁愿意让自家的女儿遭受这种事情。

    别说他们反对,我也是反对的,她那对象每次过来,我都会盯着他们俩,时不时搞一些动静,劝朱桃不要留她对象留宿,也不知道他们关起门的时候,有没有擦枪走火。”

    “您说得有道理。”这种情况李沐没想过,尴尬地挠了挠头。

    高莉问李沐,“如果你跟你喜欢的姑娘处了对象,你会多久见她一次?”

    “那肯定是天天见,毕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李沐回答。

    高莉点点头,没再说话。

    徐正东自作聪明道:“高莉,你是觉得朱桃她对象有问题?”

    “她跟她对象处了一年多吧,按理来讲,他们应该还处于热恋期,该整天想着腻歪黏糊在一起,新鲜劲儿没那么快过去才是。朱桃还在外面租了房子,算是变相的暗示她对象,可以多跟她处处,这种情况下,她对象却两三天才来一次,你不觉得奇怪吗?”

    高莉一一指出疑点,“最重要的是,朱桃失踪两天了,她对象和她父母都毫不知情,还是这房东老太太发现不对劲报了案。”

    徐正东恍然大悟,“的确,这么看来,朱桃的对象有很大的嫌疑,说不定他跟朱桃闹了什么矛盾,一气之下将朱桃杀了,把尸体藏了起来,装成不知道的样子,继续上班呢。”

    “别急着下定论,事实真相如何,还得做完调查才知道。”付靳锋拧着眉头,回头看着徐正东三人道:“我们公安办案,要用证据说话,在没发现证据之前,不要胡乱推测,误导别人的同时,也影响自己办案。”

    徐正东蓦然被训,有些脸红,讪讪地说一句,“知道了付队。”

    李沐、高莉二人时常被付靳锋训话,已经习惯成自然,两人表情没变半分。

    很快,他们到达关老太所住的大宅院,那是一处四四方方,占地面积挺大,典型的青砖白瓦的地主大宅院。

    里面是个二进院子,宽大的房间全都修整隔离成多间十来个平方米的屋子,住满了住户。

    这些住户,一半是建国后国家分配给没房住的榕市本地人住,一半分给在建国前抗战期间,对国家和政府有过贡献的人。

    很多人自己不住,就跟关老太一样,把房子租住出去,这套大宅院也就人口众多,鱼龙混杂。

    关老太的房子在二进院子靠右侧的位置,她领着四名穿着制服的公安往二进院子走,引来里面许多住户的目光,三五交头接耳,“出什么事情了,关老太咋带这么多公安来咱四合院?”

    “这谁知道,这关老太平时讲事儿多,东家吵架她要管,西家吵架她要劝,谁东西乱扔乱放她要吵没事儿就去找公安报案举报人家不干好事,谁知道她这次又为了什么事儿去麻烦人家公安同志。”

    “我觉得不太对劲啊,她每回报案,最多来一两个公安来调解矛盾,这次来了四个,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我觉得也是,我上午的时候,好像她听见一直在喊租她家房子的那位姑娘名字,难道是那个姑娘出事了?”

    “走,我们去看看。”

    一堆人放下手中的碗筷、家务活,一窝蜂地跟着付靳锋四人过去凑热闹。

    第54章 多女失踪案2 朱桃之事

    朱桃租的房子只有十五个平方, 里面隔成了里外间,里间除了一张不大的床,两把椅子, 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一个竹编外壳的热水瓶, 屋里没有多余的家具。

    外间只有一个铁皮炉子,一些锅碗瓢盆, 一个吃饭的小桌子,锅炉已经积灰, 看起来已经有两天没动过火了。

    房子不大,东西也不多,高莉很快检查完屋子出来,对付靳锋摇头,“付队,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付靳锋点点头,把目光看向屋子外面的二进院子。

    二进院子还挺大,大约有两百多个平方,不过因为二进院子里住了近三十五人家, 院子上空都跟别的大宅院一样, 拉了很多绳子,上面密密麻麻挂着晾晒的衣服, 院子的四周也堆满了各个住户的杂物。

    付靳锋看了一圈,没看出不对劲,倒是看到围观他们的住户人群中,有个年轻的女人,一直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付靳锋立即朝她走过去, “同志,你认识朱桃吗?”

    女人莫名被问话,吓了一跳,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回答:“认识,我们住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人挺好的,我家孩子闹腾得厉害的时候,她帮我哄过孩子,我就住在左边那个挂了灰色孩童衣服的房子里。”

    那房子距离朱桃所住的房子,隔了四间房。

    付靳锋瞟一眼她的屋子,又回头问她:“朱桃失踪前,你看到她有什么异常,或者听到她屋里有什么不寻常的声音没有?”

    女人道:“声音倒没听到,异常有。”

    “什么异常?”

    “这说来话长,因为朱桃帮过我的忙,我对她挺有好感,她闲暇之余,在院子里洗衣做饭的时候,我会抱着孩子过去跟她唠嗑两句。

    我知道她是在纺织厂上班,最近她们厂里接了一个大单子,厂里的机械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她们女工被分成三个班,进行倒班,她最近上的是中班,要晚上十二点左右下班回来,平时都是她对象送她回来。

    一个星期前,她对象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她对象就没送她回家,让她去纺织厂的女工单身宿舍挤挤睡。

    她觉得睡在八个人住的宿舍里实在太吵了,吵得她睡不着觉,就自己壮着胆子回家。

    头几天还没什么问题,有一天晚上,我家孩子发烧闹脾气,我正好起夜点着灯哄孩子,看见她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我出门问她怎么了,她带着哭腔说她下班回家的路上,有人在跟踪她。

    她吓坏了,一直往咱们大院儿跑,那人一直穷追不舍追到了咱们大院门口,才没追进来。”

    “她看到追她人的样貌了吗?”徐正东很不识趣地插话。

    “没有。”女人摇头,“天色太黑了,又没个灯照着路,她吓得浑身发抖,只想着跑,哪还敢看后面是谁在跟踪她。”

    “之后她有再被人跟踪吗?”高莉问。

    “没有,朱桃被跟踪的第二天,应该是跟她对象说了她被跟踪的事情,她对象又来送她回家了,她就没被跟踪了,哪知道三天以后,她忽然失踪了。”

    “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你知道吗?”李沐积极发问。

    女人想了想,“不知道啊,可能是前天,也有可能是昨天,她中班下班的晚,晚上回咱们大院太迟了,通常我都睡着了,我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不在家的,就感觉有两天没看到她人。”

    看来朱桃失踪的案子,跟最近发生的多起尾随案相连,是没跑了。

    付靳锋目光锐利地一一看着那些凑热闹的人,确定这些人里没有形迹可疑之人,吩咐高莉三人,对这个大院的所有住户进行访问调查。

    他们花了大半个小时,了解到一个情况,曾经有人半夜跟对象看完电影,腻歪老半天回来,在他们所住胡同的巷子里,看到一个一闪而过奔跑的人影。

    那人影看起来个子高高瘦瘦,目测不低于一米七五,这无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很有利的线索,大大的缩短了他们查找犯人的范围。

    四人调查完,准备分头去调查朱桃的对象、朱桃的家人时候,娃娃脸的小吴公安,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找到他们:“付队,严队让你们回分局开会。”

    “出什么事了?”他们在调查案子,这个时候严振刚突然召集他们回去开会,付靳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出大案子。

    “半个小时前,城中心、城北、城西好几个派出所接到群众报案,有人说自己的妹妹失踪了,有人说自己的女儿不见了,也有人说自己的女同事好几天不见人影,一下就失踪了四个人,年龄在13-25岁左右,都是未婚女同志。”吴永推着自行车,边走,边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这么多未婚女同志同时失踪,都跟尾随案有关?

    付靳锋拧着眉头,带着高莉三人,匆匆忙忙赶到平章分局。

    严振刚看他们回来了,话不多,手一招,召集分局里刑侦科三十名刑侦公安,去局里的大会议室里开会。

    大家各自入座后,严振刚坐在长条桌子的上方,面色严肃道:“就在刚才,我们收到兄弟单位及多个派出所运送过来的资料,有四个群众报案,说她们的女儿、同事、妹妹都在近期内失踪,总局怀疑跟之前多起未婚女同志被跟踪的案子有关,就把这些失踪案转给我们平章刑侦支队,让我们尽快找出失踪的女性,同时也要抓捕尾随犯罪者。”

    严振刚说着,示意一个管理文档的公安,把大致的情况说一遍。

    那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名叫纪闻的公安,把一堆手抄的资料,一一发放到刑侦公安们的手上,开口说:“吕佳莹,女,13岁,第一中学初一女学生,学习成绩全优,父母都在某机关单位工作,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平时很受父母宠爱,哪怕13岁了,上下学她父母都会接送她,实在没空,也会让她哥哥和爷爷奶奶去接。

    昨天下午,吕佳莹的父母忙于工作,没办法接她,就让她爷爷去接她。

    她爷爷去的时间早,路过公园时,看到有人在下象棋,他过去凑热闹,结果一下忘了时间,比平时晚半个小时到学校。

    老师说吕佳莹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看到家里人来接她,就独自背着书包回家了,可等吕爷爷回到家里,发现孙女并没有回来。

    他起初还以吕佳莹是到同学家去玩了,没放在心上,直到吕佳莹的父母都下班回来,饭菜做好了,吕佳莹也没回来,他们这才感觉不对劲,去吕佳莹可能去的同学家,和可能去的地方四处找,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人,这才去最近的派出所报案。”

    他顿了顿,接着道:“包萍萍,20岁,袜子厂女工,自幼父母双亡,跟她哥哥相依为命,她哥哥是钢厂工人,兄妹俩平时各自住在自己厂的职工单身宿舍里,隔三差五联系,到了周末一起吃个饭之类的,兄妹感情挺好。

    她哥哥也是昨天发现他妹妹失踪了,在此之前,他有三天没有联系她,原本是打算周末休假,跟她妹妹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但是昨天袜子厂的领导联系他,说他妹妹已经三天没去上班,无故矿工,问他,他妹妹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事了。

    他慌慌忙忙地往袜子厂赶,询问他妹妹的同事,包萍萍失踪之前有没有人看见她。

    有个女工说包萍萍那天来了月事,肚子痛得受不住,请了半天的假回宿舍躺着,可能在买刀纸的途中不见了,他这才到城北派出所报案。”

    在众人翻看手中的受害者资料,和当地接案公安手写的口录时,纪闻又接着介绍剩下两位失踪的女性。

    她们无一例外都是最近一个星期里突然失踪,且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曾在夜晚行走时,有被人尾随过的痕迹。

    一名公安道:“除去这四名失踪的女性,之前还有七八名未婚女同志来报过被人尾随案,这么多人,就没一人看到过那尾随者的样貌,没听到过他发出过什么声音?”

    纪闻摇头,“没有,受害者们基本都是在夜晚独自一人行走时被尾随,天色太黑,她们看不到尾随者的脸,那尾随者也没发出过什么声音。”

    “这就麻烦了,没有尾随者的身份信息,我们要查找尾随者和失踪者,无异于大海捞针。”一名年纪有些大的公安皱着眉头道。

    “也不是没有尾随者的信息。”付靳锋适时把他们之前查到的线索给众人说了一遍,接着道:“尾随者总是在夜里尾随独行的未婚女性,且不被任何受害者看到他的脸,我怀疑他除了对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以外,最主要的,他一定有过犯罪前科,或者身手敏捷,是个练家子,才不会被受害者们发现。我倾向于尾随者是心里受过创伤或情伤的年轻男性,亦或者干着街道类的工作,才会对未婚的女性住所及情况了如指掌,如果我们要查尾随者或者失踪者,我们最好从这些地方下手。”

    严振刚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这样,一组负责城南城西片区调查,二组负责城中心、城北调查,其他的人去兄弟单位有犯罪前科,符合小付所说体型之人。”

    为了尽快找出多女失踪的踪迹,也为了避免案子发酵闹大之前,让记者、市民知道,平章分局的刑侦科公安集体出动,沿着各自分配的片区街道四处打听,寻找线索。

    付靳锋、高莉、李沐,还有非要跟着过来的徐正东一组,跑遍了五个住户片区,若干街道,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也没什么进展,付靳锋带着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决定先去城北片区纺织厂,找朱桃的家里人了解情况。

    朱桃的父母住在纺织厂的职工房里,是个老旧小区的老房子。

    一听说他们的女儿失踪了,朱母马上着急地询问高莉,“公安同志,我女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她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不愿意见我们啊?”

    “故意躲你们?”高莉听出了矛头,直接问,“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让她一直躲着你们,她失踪了,你们身为父母都不知道?”

    “没,没什么”朱母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一个年纪大约十五岁的小姑娘,站出来说:“公安同志,我爸妈确实不知道我姐失踪了,因为我姐一年前就跟他们闹掰了!

    一年前,在一次政府组织的工厂联谊晚会上,机械厂副厂长的儿子看中了我姐,想跟我姐处对象,我姐听人说他风流成性,同时结交着好几个女同志,还把一个女同志的肚子搞大了,非逼着人女同志去流产了,是个纨绔子弟,我姐就不愿意搭理他。

    他却对我姐纠缠不休,还来到我们家,找到我爸妈,给了好几百块钱,许多点心礼物,承诺我爸妈只要答应让我姐跟他处对象,不但会给我们家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若干其他东西,还会把我们闲在家里没工作的大哥,安排进机械厂工作。

    我爸妈猪油蒙了心,答应了他,让我姐跟他处对象,我姐不同意,他们就骗我姐到那人的屋里,让他们独处,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结果我姐拼死逃了出来。

    之后我姐跟我爸妈决裂,大吵一架后,独自去外面租房子住。

    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姐都不愿意回家,我爸妈还不放过她,在她上班的时候找她闹,下班的时候吵,她实在逼得没办法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就处了一个对象。

    她对象是肉联厂的屠宰工,长得又高又壮,看起来很不好惹,那个机械厂的儿子本来还想继续纠缠我姐,被我姐对象揍了一顿之后,他就老实了,转头让我爸妈退钱退东西。

    我爸妈已经把钱花了不少,不得不掏出老本还钱,之后又跑到我姐租的房子,把她和她的对象臭骂一顿,险些动起手来,不欢而散,我姐到现在都不愿意搭理他们。”

    她说话的期间,朱母朱父几次三番想打断她的话,睚眦欲裂地想让她闭嘴,不要把家丑扬出去,高莉和李沐、徐正东三人拦住他们,她才把事情说完。

    徐正东教育朱父朱母,“两位老同志,咱们伟人提倡婚嫁自由,包办婚姻要不得!你们老一辈要不顾子女的意愿,强迫子女跟她们不喜欢的人处对象,还想生米煮成熟饭,那是犯法了!你们要再这样执迷不悟,我们公安会直接来抓捕你们,让你们去城外的沙石场,好好改造改造思想!”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朱父朱母,面对四个面色严肃的公安,那点嚣张气焰焉了下去。

    朱父不服气道:“我们这也是为她好,那机械厂副厂长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家里也有钱,人家看中了她,愿意花大价钱跟她处对象,还愿意给她大哥解决工作问题,她非不识趣,非要闹腾,我们也是没办法”

    “现在你们的女儿失踪了,生死不明,很有可能死了,你们把她逼到这个地步,想必你们很开心吧。”付靳锋看他们的样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示意高莉三人离开,临走前冷着脸对那两口子道。

    杀人莫过于诛心。

    朱桃虽然是个女儿,却是朱父朱母生了大儿子之后的头一个女儿,从小听话懂事,相貌还长得不错,成绩也还好,从小被老师邻居夸赞,让朱父朱母面子上有光,小的时候,他们还是很疼她的。

    可他们的疼爱,在女儿日渐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有不少人打探他们家嫁女要收多少彩礼时,他们那颗疼爱女儿的心,渐渐地变成了计算女儿的价值。

    在面对巨大的金钱利益诱惑,以及为了给自家不成器的大儿子拿到工作,他们失去了理智,做出一系列伤害女儿的事情。

    如今听到付靳锋冰冷的话语,他们忽然意识到,那个聪明懂事又无比孝顺的女儿,此刻可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杀人犯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黑暗地方,孤零零的,等着他们去找她,入土为安。

    夫妻俩幡然醒悟,泪如雨下。

    在付靳锋四人离去前,隐约听见朱母用力拍打着朱父忽然间佝偻下去的后背,嘴里带着哭腔大喊:“都怨你!要不是你说女儿长大了,就该嫁出去换一份彩礼钱,贴补老大老五两个儿子,那纨绔子看上桃子是她的福气,非逼着她去那纨绔子的家里还东西……桃子何至于跟我们决裂,到现在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四人出了纺织厂家属区,李沐愤愤不平道:“都什么时代了,还想着封建旧社会包办婚姻那一套,把自己女儿往死里整,现在假惺惺的哭,起什么作用。”

    付靳锋瞥他一眼,神情淡淡道:“这些话,当着我们的面说说就好,别一根筋地在百姓的面前说。”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李沐说完,忽然想起他新人时期,在红星派出所当民警,还真干过这样的蠢事,顿时沉默了。

    “付队,咱们现在去机械厂调查那个姓赵的厂二代吗?”高莉问。

    付靳锋嗯了一声,站在黑漆漆的马路边,抬手看了一下自己左手腕上,能在夜晚发出一点暗光的机械手表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调查大半天也辛苦了,调查完那个厂二代,你们就下班,明早再调查其他片区。”

    “你不跟我们一路?”

    “肉联厂屠宰车间快上班了,我得去屠宰车间调查朱桃的对象。”付靳锋放下手臂,语重心长道:“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带你们快三年了,你们还想一直跟着我吃奶?”

    高莉、李沐、徐正东:

    “师傅,我看你去肉联厂调查朱桃对象是假,看某人是真吧?”李沐直接戳穿他,“中午那会儿,我经过咱们分局不远处的城南饭店时,我可是看到了你跟肖大芳在饭店外面吃饭!我本来想过去蹭饭吃,忽然想起来,您老可从来不带同事以外的任何女同志在外面吃饭,我看你在肖大芳面前笑得不值钱那样儿,我猜,你肯定是看上了肖大芳,想跟她处对象,不敢打扰你的好事,很识趣的走了。”

    笑得不值钱的样儿?他有笑过吗?

    付靳锋面无表情,不承认,也不否认。

    徐正东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付队,你不是说那肖大芳有很大的问题,让我不要对她起不该有的心思,另外找个人处对象,结果转头你就去撬我的墙角?!”

    “胡说什么?你跟肖大芳处过对象没有,谁撬你墙角。”付靳锋面色如常,“我跟她吃饭,是她为了感谢我,帮她在卢大爷租到房子住,她请我吃饭,不是我请她。”

    徐正东:

    无语凝噎,无法反驳。

    租房那事儿,好像也是他主动揽过去的活儿吧。

    徐正东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付靳锋懒得跟他们废话,大手一挥,“你们要是觉得闲得慌,调查完厂二代,去局里档案管理室,翻找我们所负责的片区所有罪犯档案,把符合此次案件特征的可疑人员单独列出来,省得你们一天天地胡思乱想。”

    “不要啊”李沐一阵哀嚎,后悔自己多嘴了。

    这要把片区档案搞清,这不得弄到天亮啊,他们还要不要睡觉了。

    付靳锋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转头往肉联厂的方向走去。

    他一走,高莉抬手就拍李沐脑袋一下,“蠢货。”

    李沐嗷得一声捂住脑袋,“高莉,你干嘛打我?”

    高莉斜眼倪他,“你没事儿戳穿付队的小心思干什么,让他在外人面前多没面子。”

    “???”外人——徐正东,一脸问号。

    李沐醒悟过来,“所以付队,他是真看上了肖大芳?这怎么可能呢!虽然那肖大芳长得的确漂亮,可是咱们付队是什么人,他可咱们公安系统鼎鼎有名的破案神探,长得又英俊洒潇,英明神武,他在咱们平章分局这几年,有多少女同志对他暗送秋波,投怀送抱,他没一个看得上的,怎么转头看上一个乡下丫头。”

    “我是这个意思吗?”高莉面无表情,提醒他,“李沐同志,身为一个公安,你歧视乡下人,是要不得的,你得把你根深蒂固的城乡阶级思想给改正,没有工农阶级人民进行流汗劳动,哪有城里人的安逸好生活,你这话要被付队听见,你又得遭殃。”

    李沐: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他就随口一说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徐正东:好像再一次感受到了欺骗

    第55章 多女失踪3 凌晨一点半,屠宰车间灯火……

    凌晨一点半, 屠宰车间灯火通明。

    肖窈穿着黑色的雨靴,带着已经被猪血染成黑红色的‘白色’劳动手套,穿着深蓝色充满油污血迹的肉联厂工服, 一脸麻木地把手中的刀子递进生猪的喉咙里。

    在猪血四飚,电晕了的生猪被痛醒的挣扎嚎叫声中, 她面无表情地跟岳正阳、仇冶山两人合力摁住挣扎的生猪,直到生猪不再挣扎, 彻底死去。

    她这才单手拎着近两百斤中的生猪,跟投篮似的, 一个大弧度远抛,啪的一下,准确无误地扔到距离他们大约五十米左右,一个烫猪毛锅炉旁的水泥台子上,溅得两个烧火工一脸血水。

    “姓肖的, 你要死啊!”一个膘肥体壮的中年妇女,人称康大姐的中年妇女,叉着粗壮的腰身骂肖窈:“你多走两步路,把猪肉扛过来放我们面前不行啊。”

    “不行。”肖窈又把刀子递到第二头生猪的脖子上, 面无表情道:“我们屠宰工, 每个小组每天都得杀几十上百头猪,杀完还要开膛破肚、掏内脏、对半分割, 一堆活儿等着我们做,我们这小组杀的猪肉本来该你让你小儿子来搬运到锅炉旁边烫毛,你仗着你丈夫是一组的组长,想给我们三组,想给我使绊子,故意让你干搬运工的儿子拖拖拉拉半天不抬一头猪走, 四处说我们杀猪杀得慢,拖累你们的干活进度,我只好免费给你运过来喽,谁让你儿子是残废,干不了搬运工的活计。”

    肖窈别开脸,避开手下生猪飙出来的一些猪血,接着道:“要我说,你儿子干不了搬运猪肉的活儿,趁早让他滚蛋吧,别让他一颗老鼠屎带坏一整锅好汤,他不想干搬运猪肉的活计,有的是人干!”

    肖窈第一天来屠宰车间上班的时候大展拳脚,以为自己震慑住了屠宰车间的工人,那些老员工,老油条就不会来找她的茬,结果存粹是她多想。

    就比如眼前这个肥肥胖胖,人叫康桂花的女工,她是车间里烧锅炉的工人之一。

    只因她的丈夫是屠宰车间屠宰工一组的组长,肖窈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儿呛了她丈夫几句,落了她丈夫的面子,她就见天儿的找肖窈的麻烦。

    肖窈上班的第二天,她就趁肖窈不注意,往她的水杯饭盒里放不明东西,结果被一直留心观察自己水杯物品有什么异常的肖窈发现。

    肖窈转头用一些糖果点心,跟其他中场休息的女工闲聊几句,查询众人的动向,很快猜出是康桂花下得手。

    于是肖窈转手把杯子里的水倒她杯子里,很快康桂花一直拉肚子,拉了一整天,耽误了工作进度,被车间副主任汤一国臭骂。

    没过两天,肖窈又发现她的背包被人动过,里面的东西倒没少,但在夹层的角落发现一个小三角的红色字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各种诅咒类的繁复咒语。

    肖窈又把那玩意儿塞到康桂花的包里去,反手到厂外的街道纠风办,举报有人在肉联厂屠宰车间,搞封建迷信的玩意儿。

    纠风办的人来厂里调查,从康桂花包里查出那东西,将她抓住,抓去石场劳改了几天,康桂花的男人在纠风办说了不少好话,又去石场花了大价钱,这才把她赎了回来。

    康桂花吃瘪两回,还不服气,居然撺掇她那干搬运猪肉的小儿子,联合另外两名搬运工,磨磨蹭蹭不搬运肖窈所在那一小组杀好的生猪去锅炉边烫毛,耽误肖窈三人后续的工作。

    肖窈说他们,他们阴阳怪气,敷敷衍衍,说她着什么急,要她着急,自己搬猪去烫。

    肖窈也不去找两个车间主任告状,她上班没多久,要成日折腾闹事,哪怕她没错,两个车间主任心里也不喜。

    于是今天一上班,肖窈杀完一头猪,她就扔一头到康桂花所在的锅炉台子上,让大家伙儿都看看,这老东西是怎么欺负她的。

    职场上,老员工欺负新人是常有的事儿,肖窈在未来末世来临之前,也曾在暑假期间做过兼职,也被同事欺负打压过,很明白有些人她不管你干活儿有多厉害,你性格有多不好相处,她就想犯贱,总要针对你,她心里才舒坦。

    “臭女人,你说谁是残废呢!”康桂花气急,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地要去揍肖窈。

    肖窈力气大不假,康桂花的力气也不小,就凭她堪比两个人的肥胖身材,要不是之前屠宰车间没有女屠宰工师傅的案例,她都想去干屠宰工了,省得干那烧火烫猪毛刨毛的活儿,被人看不起不说,工资还比屠宰工少个十几二十块钱。

    “谁接话,谁就是残废。”肖窈也不怕她,论打架,无论是在末世前,还是末世后,她就没输过。

    倒不是因为大力异能,而是她自小就被父母祖辈灌输,‘不可以主动动手欺负别人,但别人打你,你也不要怕,一定要还手,哪怕你打不过对方,也要往死里打!一旦你因惧怕对方而不敢还手,对方看出来你的害怕,就会觉得你好欺负,打过你一次之后,会接二连三地打你欺负你,成为你的噩梦,因此,要从一开始就断绝这种可能,打不过也要硬着头皮往死里打!’

    肖窈从小比同龄人干瘦,性格也比较孤僻冷淡,不愿意跟同学们扎堆凑热闹,说话聊天,看起来比较高冷,又长得挺漂亮,总是吸引男同学的目光,没少被一些女同学针锋相对,甚至读初中的时候,还被好几个不好好读书、整天搞雌竞的黄毛女生8、凌。

    她那时候身体不好,体型上比较弱势,不过她始终记得父母的教诲,从那些女生第一次霸、凌她开始,她在学校被堵住的厕所里,一人对战六女,扯头发,咬耳朵,拳打脚踢,像个疯子一样,即便被她们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她也没有停止过还击,满脸是血,披头散发打到那六个坏学生都害怕了,老师来了,才停止攻击。

    之后她一战成名,那帮欺负她的坏学生,被老师家长调解道歉赔偿之后还不死心,还伙同其他学校的小流氓,三番几次欺负她,每次她都是孤军奋战,发了狠的要那些欺负她的人死,每一次都弄得双方遍体鳞伤,成为附近几所学校出了名的狠人,那帮人看她是真不要命,真不怕死,渐渐地,也不敢再折腾她了。

    岳正阳一看康桂花又要找肖窈的茬,不动声色地挡在肖窈面前道:“康大婶,你少闹腾点吧,一会儿张主任、汤副主任回来看见,指不定又怎么训斥你!前几天你接连害肖同志的事情,引得纠风办来咱们车间查了许久,咱们厂长和书记听到以后特别的生气,开会的时候点了张主任、汤副主任的名字,狠狠批评了一番,他们俩正窝着火儿呢,你要在这个时候触他们霉头,你这活儿还想不想干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康桂花更生气,明明她前两次往那个贱蹄子的水杯、饭盒里偷偷摸摸倒泻药,往那贱蹄子包里放下了毒咒的小人符,都是选择大家伙儿都忙的时候下手的,这女人怎么会知道她的东西不对劲,反而整治起她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接连在肖窈的手中吃了鳖,心中那团火啊,没地儿发泄,听完岳正阳的话,一时有些犹豫。

    她能在屠宰车间如此蛮横的欺负肖窈,无外乎她在厂里干了多年,已经成了老资格的老油条。

    加上她的男人是车间屠宰工的一组组长,两个儿子,一个也在干屠宰工,另一个干搬肉类的搬运工,她一家子都在肉联厂上班,她自觉底气十足,平时总欺负她看不顺眼的车间工人。

    肖窈一个新人来屠宰车间,在她丈夫面前耀武扬威,她不给肖窈一点颜色看看,怎么对得起自己一家人的面子。

    可正如岳正阳所说,肖窈几次三番把事情闹大,让屠宰车间的两位主任十分火大,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再闹腾,惹火了他们两位,说不定会找由头把她开除,磋磨掉她手头上的工作。

    这年头,肉联厂的工作是外面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别的不说,单说肉联厂,每人每月都能领三斤福利猪肉,不花一分钱,不用拿一张肉票买,就比其他厂一月就发个半斤一斤肉票,还要自己去副食店,或者菜市场档口,花钱票买肉好太多。

    有这么好的福利,康桂花平时工作再辛苦,也不愿意没了这份工作。

    正好旁边有几个女工上来拉劝,让她不要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她男人也黑着脸呵斥她不要闹事,她这才嗤着鼻子对肖窈道:“今天看在别人的面子上,老娘放你一马,你给老娘记住,不是老娘怕你,不敢跟你动手,你要再这么狂妄自傲下去,跟老娘作对,老娘迟早会想着法子收拾你!”

    “你觉得我会怕你?”肖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身边一个个头偏矮,长得又比别人胖,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马元,“你还愣着干什么?这搬猪肉的活儿你做不做?你要不做,我马上去找汤副主任,让他换一个人来做。”

    马元偷偷看她妈一眼,他妈很强势,打小他就被他妈打到大,养成了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性格,做啥事儿都要看他妈的脸色。

    康桂花一看他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就来气,叉着腰吼他,“还愣着干嘛,干活啊!你想把工作磋没了?!”

    马元哦了一声,跟另外两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二十多岁搬运工,开始去搬肖窈小组杀的生猪。

    车间又恢复了以往忙忙碌碌,猪牛羊等牲畜惨叫不绝于耳的忙碌景象。

    肖窈拿着刀,继续杀猪。

    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肖窈从最开始觉得有份正经工作做还挺好,到现在每天杀猪,弄得满身油污猪血,头发有时候也被猪血弄得油腻腻打着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浓烈的猪牛羊特有的骚臭味,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清洗身上的围裙衣服洗澡洗头,洗完后身上还是有股味儿,肖窈睡觉都不好,只觉得生无可恋,一点也不想在屠宰车间上班,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更糟糕的是,原本她以为到了周末,肉联厂会和其他单位工厂一样,会放一天假,结果肉联厂到了周末,订单反而加大,不得不连夜加班,周末也没放假,累得她满身怨气,只想把肉联厂给炸了。

    “肖同志,你可太有脾气了,连康桂花那个老虔婆你也敢惹。”岳正阳双手摁着生猪前身,看她麻利地拿刀子放血,满脸钦佩,“她家四口人都在屠宰车间上班,咱们车间好多人都不敢惹她呢,你是除了仇哥,第二十五个敢跟她叫板作对的人。”

    肖窈:“那平时敢跟康桂花叫板的人挺多啊。”

    仇冶山摁住生猪后半部分,默默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没说一句话。

    肖窈早已习惯他的沉默寡言,倒是好奇,像他这样闷的人,怎么会跟康桂花起冲突呢?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岳正阳当着仇冶山的面,在肖窈面前,一脸八卦地说:“咱仇哥,之所以跟那老虔婆闹矛盾,是因为她想把自己长得挺难看的大女儿,介绍给仇哥当媳妇儿。

    咱仇哥长得浓眉大眼,五官周正,以前还在部队当过兵,虽然已经三十一岁了,可哪里看得上那老虔婆的女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们母女。

    结果她女儿对咱仇哥纠缠不休,故意跑到仇哥住得单身宿舍的被窝里,想让大家看见她跟咱仇哥钻了被窝,逼仇哥就范呢。

    咱仇哥是什么人,当场就戳穿她的心思,说她臭不要脸,她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自从那以后,康桂花一家人就跟咱仇哥杠上拉,没少给仇哥使绊子,尤其咱仇哥去年处了一个纺织厂的对象,那姑娘长得挺漂亮,来咱肉联厂家属区玩过两回,被康桂花的女儿看见,一家人又开始作妖”

    肖窈诧异地看仇冶山一眼,没想到仇冶山面相看起来有些阴狠,年纪也不小了,居然当过兵,还有对象,她还以为到他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孩子好几个,都能打酱油了。

    仇冶山听到岳正阳提起他的对象,精神一阵恍惚,手下的力道松了一些。

    此时肖窈正在放一头白色皮毛生猪的血,那生猪体型较大,没完全电晕,一吃痛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使劲的嚎叫挣扎,竟然挣开了仇冶山的手,跳下宰猪的大板凳,往外跑去。

    这一幕看呆了岳正阳跟肖窈。

    为了省时省事,他们跟其他的屠宰工一样,不会每电晕一头猪,就用绳子把猪绑在杀猪凳子上,谨防没摁住猪,猪爬起来攻击人或者逃跑。

    他们工作任务太繁重,为了节省时间,都是电晕后,两个人摁住生猪,一个人杀,方便又快捷。

    这种做法,哪怕是老屠宰工的小组,也会经常发生工人走神没摁住猪,猪四处跑,屠宰工到处摁猪的场面。

    如今肖窈这一组的生猪跑了,周围忙活的工人倒没有嘲笑的意思,心好的会过来帮忙摁一摁,心不好的,干脆就地拿跟烟出来抽,远远地抽烟看热闹。

    等到肖窈三人把猪摁住,拖回他们组所在的位置,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仇冶山把那生猪重新摁在杀猪板凳上,神情愧疚的对肖窈、岳正阳二人道:“对不住了两位,怪我走神,浪费了不少时间,等到白天下班时,你们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吧,剩下的工作我来收尾。”

    “没事儿,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是一个小组的,哪有我们先走,光留你一个人收尾的道理,我们做完再一起下班。”肖窈不甚在意地摆手道。

    她是很想早点做完早点下班,生猪跑了,耽误时间,仇冶山也不是故意,她既然选择他做合作伙伴,也不会在这些事上斤斤计较,伤了合作伙伴的感情。

    “仇哥,你最近两天怎么了,总是心不在蔫,是不是你家出什么事情了?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讲一讲,兴许我们能帮得上忙。”岳正阳热心的询问。

    仇冶山拧着浓眉,欲言又止。

    他是一个话不多的人,除了是因为本身的性格就很沉闷,还因为在部队当了好几年的兵,习惯了对任何事情保密,不是特别熟的人,他不愿意说关于自己的半点私事。

    他正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张广昌跟汤一国,领着一个穿着白色公安制服的公安走进来,指着仇冶山道:“小仇,你出来一下,平章分局的付公安要找你了解情况。”

    一个肩宽腿长,身高笔挺,穿着干净整洁公安制服的年轻公安出现在车间里,无疑吸引了所有车间工人的注意。

    大家伙儿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一双双眼睛盯着站在车间中央的公安,交头接耳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有公安来咱们车间?”

    “难道是刚才康桂花跟肖窈吵架,肖窈气不过,又跑去公安局报案举报了?”

    “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肖窈这个女同志,可一点儿也不好惹,也受不了一点闲气,一不顺心就去公职部门举报报案,把咱车间闹得鸡犬不宁!车间的领导,厂里的干部,都被她闹得心烦的要命,隔三差五就来咱们车间开会做思想工作,本来咱们干活就够累,够忙的,还要多花半个小时听干部唠叨,可烦可烦了。”

    “我咋觉得这样挺好的,要没肖同志勇于反抗举报,就康桂花,还有马彪那几个把自己当成根葱,天天折腾为难我们这些杂工的劲儿,我情愿天天开会,也不愿意被他们针对磋磨。大家同是工人,他们凭啥把车间又脏又累的活儿都推给我们做呀。”

    “说的也是,要没那肖姑娘折腾,我们现在还干着双份的活计呢。”

    “嗳,你们说,这肖同志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能一刀杀猪,还不用别人帮忙按猪?”

    “这谁知道,这姑娘看着挺漂亮,身板挺瘦,杀起猪来,脸色一点也不变,剔骨分肉更是熟练的很,就算是老屠宰工也做不到像她那样淡定。我看这姑娘不是个善茬,咱们厂里多少未婚男同志都盯着她,可谁敢娶她。”

    “当然没人敢娶,你们还不知道吧?她是前两个月,生产车间死的那个崔天路的农村对象,她可是有杀人嫌疑的。”

    “啊?有这事儿?我就说她看着那么眼熟。”

    “这事儿,我早知道了,她上班的第一天我就认出她是谁了,当时她来肉联厂家属区找崔天路闹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不过公安说,崔天路的死跟她没关系,她也是受害者,我这人不爱多嘴,也就没跟你们说过。”

    “先不说肖窈了,你们说那公安来找仇冶山,是为了啥事儿?”

    “这谁知道。”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肖窈得知付靳锋来屠宰车间找仇冶山做调查,转头去看付靳锋,表情是一言难尽。

    这人真像阴魂一样,无处不在,哪哪都能看见他。

    虽然她挺好奇付靳锋是因为什么样的案子,来她们肉联厂屠宰车间调查仇冶山,不过她跟付靳锋不熟,贸贸然过去跟他说话联络,车间的工人看见,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肖窈转头把马元等人运送过来,属于他们这一小组,刨好猪毛、清洗干净的生猪,挂在水池上方的铁钩上,装没看到付靳锋,拿着尖刀将倒挂的生猪一头头开膛破肚,神色淡定的掏出内脏

    付靳锋自然也听到那些工人议论的话题。

    恰好张广昌客客气气地递给他一根烟,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神情,怕他在屠宰车间动真格的,把车间和工人都查个遍,查出一点事儿,付靳锋没客气地接过烟,就着同样客客气气的汤一国擦燃得火柴,点燃手中的烟。

    他饶有兴致地,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看着用刀熟练开膛破肚的女人,嘴角微微一勾,低声说了两个字,“有趣。”

    “付公安,你说什么?”屠宰车间太吵,张广昌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态度客气地询问。

    “没什么。”付靳锋修长的两指夹着烟,朝仇冶山偏了偏头,示意他跟着自己出车间,到外面说话。

    仇冶山抿着嘴,跟肖窈两人说了一句他去去就回,然后在车间工人好奇的目光中,出了屠宰车间,跟着付靳锋三人,到了车间外专门修建的主任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张广昌将自己坐的靠背椅子端给付靳锋坐,汤一国给付靳锋泡了一杯茶,两人做完各自的事情,很有眼力劲地退出办公室,留付靳锋跟仇冶山两人在里面说话。

    “仇冶山,你的对象失踪两天了,你知不知道?”付靳锋嘴里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地靠着椅背上,神情懒散地问站在门口的仇冶山。

    第56章 多女失踪案4 奇怪的男人

    “失踪了?”仇冶山拧着眉头, 显然有些吃惊,“什么时候?”

    付靳锋凝视着他,没说话。

    仇冶山反应实在太过平淡, 既然没有身为恋人该有的焦急关怀,也没有干了坏事过后的紧张焦虑感, 仇冶山的表现,跟朱桃像是陌生人一样。

    仇冶山感受到他的眼光, 抬眼跟他直视,目光坦坦荡荡。

    两人对视了几秒, 付靳锋想起在总局档案室看过的仇冶山资料,开口道:“仇冶山,八年前,你是南方军区陆军某部的陆战军?”

    仇冶山点头,没说话。

    “你在部队里已经升职到连队级别, 为什么突然犯军纪,被全军通报,开除军籍?”

    “这跟朱桃失踪有关系?”仇冶山冷冷看着他。

    “怎么没关系。”付靳锋扯了扯嘴角,坐直身体, 目光炯炯道:“榕市退役军人处有你的档案资料, 八年前,你在南部军区立下不少军功, 被你们部队授予战斗英雄的称号,之后连升两级,做到正连职位,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

    突然有一天,你所在部队来了一位女同志,向你们部队进行举报, 说你不顾那女同志的意愿,将那女同志QJ了,引起了你们部队的重视。

    你们部队领导对你严加逼问,问你有没有干下那种事,你坚决否认。

    可那女同志说得有鼻有眼,她连你什么时候休探亲假,什么时候回老家,什么时候对她实施了侵犯,甚至侵犯的过程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而你拒不承认,事情也发酵闹大,最后部队不得不对你开除军职,送你去了军事法庭,你被关了五年才放出来。

    你从监狱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已经结婚生子的女同志找到暴揍一顿,差点把她揍死,之后,你又被女同志的家属报案到公安局,又关了一年,最后在一位老战友的帮忙下,入职肉联厂屠宰车间,干起了屠宰工。”

    付靳锋说到这里,眼神严厉:“仇冶山,你有二进宫的犯罪案例,朱桃失踪,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你觉得有,请你拿出证据来逮捕我,而不是在这里跟我废话,套我的话。”仇冶山面露嘲讽道。

    熟悉的话语,让付靳锋想到了肖窈,别人看到他这身制服,听到他刑侦公安的名头,都会吓得心惊胆战,神情紧张,老实巴交地交代事情起末,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狂,张嘴闭嘴就让他拿证据逮捕,真不好忽悠

    “最近市里出现多起尾随失踪案,你对象于两天前失踪,她在失踪前,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付靳锋继续问。

    他例行公事的询问,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仇冶山心里涌起的那点火也浇灭,很配合地说:“三天前,她说她下班回家的路上有人尾随她,我就抽空送她回家,顺便看了一下周边的路况,没发现什么异常。”

    “既然知道有人尾随她,为什么这三天你不继续送她回家,也不跟她联络?”付靳锋眼神锐利道。

    “我家里出了点事情,厂里任务重,车间主任不给我批假,我光顾着我家里和厂里就分身乏术,实在没办法顾及她。我让她去厂里或者回她家里住几天,等我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再接送她上班,看来,她又固执地没听我的话。”仇冶山伸手拧了拧眉心,看起来很疲倦。

    “又?”付靳锋嘴里咀嚼着这个字,“方便说一下你的家庭情况吗?”

    “不方便。”仇冶山果断拒绝,偏头看一下灯火通明的屠宰车间,“公安同志,我工作很忙,你要是没什么可问的地方,我要回去干活了,等我下了班,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找朱桃。”

    付靳锋没忍住,“工作比你对象重要吗?你对象失踪了,你不想办法找你的领导请假,四处去找找她?”

    “如你所说,我对象已经失踪两天了,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们公安都找不到她,我就一定能找到她吗?”仇冶山面色很平静,“我如果不工作,我躺在医院需要钱救命的母亲就会断药,何况,我跟朱桃的情况,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他说完,也不等付靳锋回答,转头径直离去。

    他一走,张广昌、汤一国二人就从外面走进办公室里。

    “付公安,仇冶山犯了啥事儿了,让你亲自来走一趟。”张广昌拎着办公室的热水瓶,往付靳锋面前放着一个印有‘毛主席万岁’的搪瓷水盅,倒了一点热水询问。

    那水盅,付靳锋压根就没吃喝一口,他也不打算喝。

    他重新靠着椅背问,“张主任,听你这口气,这个仇冶山在你们肉联厂车间里犯过事?”

    “犯事倒没有,刺头倒是真的。”张广昌把手中的热水瓶放在办公桌旁,坐在付靳锋的对面道,“这老小子平时看着闷声不吭,一副沉默寡言老实人的模样,真遇上事儿,那家伙,跟个疯子一样,一言不合就动刀见血,每回都把我给吓得,得叫上整个保卫科的人来压他,才能制住他,不然得闹出人命。”

    “哦?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大动干戈?”付靳锋饶有兴致问。

    “嗐,就是为了工作上一些小矛盾。”说话的是汤一国,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张广昌的身边,喝着自己的茶盅里的茶水道,“咱们屠宰车间,杀猪的都是些大老粗,没什么文化,脾气也大,一言不合吵架动手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大家伙儿一般不会动刀,毕竟都是在一个厂刨食吃的,要见血了,事情闹大了,不但要坐牢吃饭,还会把工作搞丢,大家基本上吵吵两句,赤手空拳的动动手就完事了。仇冶山这老小子不一样,谁惹他,谁给他使绊子,他就闷声不吭地把人往死里整,连女同志也不放过,不见血不罢休!”

    “老汤说得对,这仇冶山就是个刺头,我看着他就头疼,大家都是一个车间的,平时有个矛盾,吵吵两句就过去了,多大点事儿,非得把人往死里整。”

    张广昌说到这里,想起一个人,“说到刺头,咱们屠宰车间新来的女屠宰工也是个刺头,这才在我们车间上了不到十天的班,惹出不少事儿出来,有问题不找我跟老汤解决,非得绕开厂里的纠风办,到厂外的纠风办举报,闹得我俩在厂里的大会上,被邹书记狠狠地批评一通,老脸都没地儿搁”

    肉联厂是大厂,部门车间职工工人多,人一多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矛盾,于是会请附近的公安过来调解或处理案子。

    付靳锋三年前还在红星派出所当普通公安的时候,没少来肉联厂解决厂里的民事纠纷,跟厂里许多领导干部都混的很脸熟。

    张广昌所属的屠宰车间,是肉联厂发生矛盾最严重的车间之一,当年付靳锋在红星派出所时,三五不时就会被请到车间来调解矛盾,一来二去,两人算是认了熟脸,张广昌忍不住在他面前抱怨两句。

    付靳锋彻底来了兴致,“你说那个女屠户,到底是咋回事儿?”

    张广昌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肖窈这段时间在屠宰车间干过得事情,末了感慨道:“她工作能力的确出色,最开始我还以为捡到宝,结果她这性子着实难搞,谁惹她,她就把事情闹大,非得把对方整得下不来台不可,跟那个仇冶山一个臭德行,半点委屈都受不得,孤僻的很。”

    付靳锋笑了笑,很公道地说:“这世道本就对女同志不公,她一个年轻女同志到你们屠宰车间干屠宰工,不狠点,不闹腾点,大家看她年轻,谁会都欺负她。张主任,你是想让她天天哭哭啼啼到你面前告状,跟其他部门的姑娘们一样,娇滴滴得求你去做主?”

    “我可没那个想法啊,我就是觉得这女同志,为人处世不够圆滑,做法欠佳”

    “行了张主任,你们肉联厂,尤其是你们屠宰车间,生产任务重,你手底下的工人,只要还在兢兢业业地搞生产,没搞出什么大事儿,你就睁只眼闭一只就过去了,没必要斤斤计较抓着不放。如果我们公安局、派出所的同志也抓着你们的事情不放,你说就你们那三五不时贪个小污,行个小贿,私自拿货换货等等勾当,我们要斤斤计较,你们全厂从上到下,有几个干净的。”

    付靳锋站起身来,大步往办公室外走,临走前道:“最近市里不大太平,你们没事在厂里开个会,家里有未婚姑娘的,尽量不要让她们单独走夜路。”

    张广昌被他一番话说得冷汗涔涔,目送他离去后,他抹了一把冷汗,对汤一国说:“这小付公安,干起了刑侦公安就是不一样了,三言两语,说得我话都接不上。你说他好端端的,提那个肖窈做什么?”

    “老张,你有没有发觉,小付是头一次在我们面前,替一个女同志说那么多话,这老小子,以前可没那么多话的。”别看汤一国长得五大三粗,他可心细如发丝,很多人察觉不到的事情,他都能察觉出来,要不然他也不会只有初中学历就干到了屠宰车间的副主任。

    “你是说”张广昌醒悟过来,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吧,这两人,怎么看都八竿子打不着啊。”

    “感情的事情,这谁说得准儿。”汤一国嘿嘿一笑,“你看我长得一般般,我媳妇儿却长得跟天仙似的,我一追求,她就答应嫁给我了,还给我生了两个跟她一样漂亮的女儿,你就说你羡慕不羡慕。”

    张广昌:

    羡慕,他怎么不羡慕,一想到汤一国的老婆漂亮的跟朵花似的,却嫁给汤一国这样一个杀猪起家的大老粗,生了两个貌美的女儿,而他的老婆容貌平平,脾气还大,一言不合就跟他吵架动手,俩儿子一闺女的长相也是一言难尽,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

    连续三天,平章分局的公安一直在榕市各个地区走访调查可疑人的信息,然而三天过去,他们还是毫无头绪。

    那个尾随者,似乎知道了公安在调查他,最近一段时间没再出现,榕市各地的派出所,也没再有新的受害者进行报案。

    在平章分局刑侦科公安们焦头烂额的时候,付靳锋一头扎入总局档案管理室里,不停地翻查近几年出现在榕市的可疑人员、犯罪人员、及退伍军人等等诸多资料信息。

    直到这天清晨,付靳锋拿着一本厚厚的资料档案,满眼血丝的回到平章分局,把手中的资料递到严振刚手里:“严队,我列举了一些二进宫、三进宫,童年受过创伤,有特殊癖好,还有QJ案例的罪犯、嫌疑人员,以及有暴力倾向的退伍军人等等信息,你让大家伙儿追踪这些人的踪迹吧。”

    严振刚接过资料一看,上面列举了近两百多名罪犯及退伍军人的名字,其中,朱桃的对象,仇冶山也在其中。

    他皱着眉头道:“你确定尾随者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不确定,但那人身手敏捷,行动迅速,不留下任何踪影,显然有一定的反侦意识,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付靳锋站在局里的会议室里,向其他被严振刚召集过来开会的刑侦公安们分析道:“一个人,能够做到悄无声息地跟踪未婚女同志,且不被人发现,没有一点练家子本领,他是做不到这个地步。我认为,这人就算不是我所查资料上的人,也跟他们有一定的联系,或者有共通点。比如,这人从小缺少女性关爱或母爱,又或者年纪较大,娶不上媳妇,需要寻求女性关爱认同,或者寻求刺激,才会频繁对未婚女性下手。”

    徐正东摸着下巴,发表意见:“可是我们榕市犯过案,并且从监狱里放出的重型罪犯,都在片区内的公安监察范围内。如果他们真有犯案的倾向,当地片区的公安和居民应该会第一时间发现不对,从而对他们进行拘捕查问才对。可到现在,各个片区的公安、居民反应都很平静,这人像是隐形人一样,我们从何下手。”

    坐在他身边的高莉道:“徐公安,我觉得你曲解了付队的意思,这起多个女性失踪案,不一定是重刑犯犯下的案子,很有可能是初犯,又或者在别的地儿犯过案,又来我们榕市再次犯案。付队的意思,要着重查那些有过犯罪前科,几次进过监狱,对女性明显表达过有特殊异样的犯罪人群进行侦查。”

    徐正东恍然大悟,“那我们直接去调查这些人?”

    “不着急。”付靳锋指着他列出来的人员道:“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罪犯有杀人倾向,失踪案的几位女同志到现在,是死是活都是未知,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调查这些人,势必会打草惊蛇,到时候那人见事情暴露,来个杀人灭口,那就是我们的失职。”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付靳锋道:“还是老规矩,全都换上便装,尽量伪装成市民,融入人群中,悄悄地打探。另外”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实在查不到信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只有用‘引蛇出洞’这一套”

    所谓的引蛇出洞,就是需要有人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去吸引罪犯的注意,引出罪犯下手,从而进行逮捕。

    这个举动相当危险,通常需要案子相对应的公安去引诱,比如这次多女失踪案,如果要使用这个计策,就需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公安,去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男公安的目光,都放在唯一的刑侦女公安——高莉身上。

    “看我干什么?要真到了使用这个计策的地步,你们男同志也能胜任。”

    高莉面对他们的目光,神情淡定地指着刚刚从门外经过的吴永道:“我觉得小吴同志就能胜任,他个子不高,身高不过一米七五,长得白白嫩嫩,一张娃娃脸,身材很单薄,要穿上女装,扮成女同志,一定是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他若深夜独自走在街头,一定能吸引尾随者的注意。”

    “啊?我?”吴永懵了,他不过是个文职公安,虽然有颗想当刑侦公安的心,但他的职务只是负责后勤而已。

    “噗——你别说,小吴同志,的确长得眉清目秀,像个女同志,让他扮成女同志去勾引尾随者,我看行。”李沐笑得特别显眼。

    高莉淡淡瞥他一眼道:“你别笑得这么开心,我看你长得也挺秀气,虽然你个子比小吴同志高了点,但你扮上女装,肯定不输于小吴同志。”

    李沐脸一僵,刚要开口反驳,严振刚拍板道:“就按小付说得办,大家伙儿便衣分组进行调查,吴永、李沐你们二人穿上女装,跟高莉学学如何做女人,到了晚上,你俩就去几个失踪者所在的片区晃晃,看能不能把尾随者给引出来。”

    李沐笑不出来了,欲哭无泪道:“严队,我一米八的大高个,去装女同志恐怕不合适吧?咱们榕市可基本没有几个一米八以上的女同志啊,我要穿上女装,这不就穿帮了嘛。”

    “穿什么帮,那些个文工团的姑娘,哪个不是一米七以上的高身高,一米八也不是没有,我看你这样貌身板去扮女同志正合适,你总不能让高莉一个女同志去上吧,万一出了事,你怎么向她父母交代?”严振刚一脸严肃道。

    李沐:

    那他跟吴永出了事,就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了?

    一群公安拿着分到的罪犯资料,各自分开换成便衣外出调查去了。

    徐正东也换了一身行头,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直褂子回来,厚着脸皮跟付靳锋、高莉一起同行。

    付靳锋没有直接去调查手中的可疑人物,反而带着高莉两人,去了几位失踪者可能失踪的区域,再次走访。

    他们接连走访了两个片区,几个街道,都是挨家挨户的查,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他们走到距离榕市一中大约八百米左右,一处靠近居民小区的供销社前,高莉走累了想歇歇脚,坐在路边一处花坛边上休息。

    徐正东口渴了,大手笔的去供销社买了三瓶汽水出来,分两瓶给高莉、付靳锋二人喝。

    三人就在供销社不远处喝汽水,只等喝完,把瓶子退还给供销社,能退两毛钱一瓶的退瓶钱。

    或许是三人容貌都长得不错,尤其是付靳锋,哪怕穿着常见的深蓝色便装,故意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布鞋,一副文质彬彬的文人形象,他如刀刻一般完美英俊的五官,还是引起了供销社两个女售货员的注意。

    其中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售货员看付靳锋有些眼熟,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供销社柜台后面跑出来,跑到付靳锋的面前,小声问:“你是付公安吗?”

    “有事?”付靳锋挑着眉头,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果然是付公安啊,你换了一身行头,我差点没认出你。”那女售货员有些激动道:“前两天,你不是来我们供销社做调查,问我有没有见到附近有可疑的人跟随过一个小姑娘,我当时不知道。等我回家跟我家人一说,我老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觉着不对劲,磨了她两天,她今天终于跟我说了一些事儿。”

    女售货员说到这里,四下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看她,她这才小声道:“付公安,我丑话说到前头,不是我不来找你们说情况,实在是我家里有老有少,你们没抓到坏人,我怕自己的家人遭殃,也就没来找你们。既然你们今天恰巧又来做调查,我想想,还是得说出来,不然我会良心不安。付公安,你得答应我,你要替我保密,不能说是我给你提供的消息。”

    付靳锋意识到他们平章分局苦找几天的线索出现了,神色严肃道:“你放心,我们会严格保密,不会给你的家人造成任何麻烦。”

    女售货员这才放心道:“我老婆婆说,六天前的一天下午,她去接我家孩子,经过市一中西门一条小道之时,看到一个头上捆着红绳,看着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慌慌张张地往小道尽头跑去,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装扮有些奇怪的男人。”

    “你婆婆看见那男人的脸了吗?”嫌疑人居然白天也出没,付靳锋皱起眉头,连忙询问。

    “没看见,我婆婆说,当时那条街道,除了她,那个小姑娘,还有那个奇怪的男人,没有其他人。她刚好站在一处拐角的地方,那个男人应该没看见她,才肆无忌惮去追那个小姑娘。我婆婆说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黑大衣,头上戴着一顶同样黑色的大盖帽,都不是冬天了,他还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把他的脸都给遮住,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从高大的身板可以看出来,他是个男人。”

    “你婆婆发现那人尾随一个小姑娘,就没想着过去帮帮那个小姑娘?”高莉吞下瓶中最后一口桔子汽水,将空着的瓶子,随手塞到徐正东的手里,目光严厉地问售货员。

    售货员脸上浮现几分尴尬,“我婆婆那人,一直以来胆小怕事,不太爱管别人家的闲事不过我婆婆说,那人身上穿得大衣有些眼熟,好像是百货商店成衣柜台卖得羊毛大衣,看起来质量挺不错。我大姑子曾经给我公公买了一件类似的大衣,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羊毛大衣?

    付靳锋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一丝激动。

    羊毛大衣在这年代卖价不便宜,一件羊毛大衣,少则七八十,多则几百上千块钱,一般人都舍不得买,只有那经济条件不错,手头有余钱的人才舍得买。

    难道这个尾随者,家境条件不错?平时生活太过无聊,特意拐骗未婚的女性同志,来寻求刺激?

    第57章 第 57 章 生病上门

    礼拜六的这一天, 天气比以往热。

    肖窈上了十个小时的班,顶着一头油污血水,下了班直奔卢家大宅, 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烧两大锅热水, 在不大的卫生间里,用各种香氛沐浴露洗发水, 把自己从头到脚扎扎实实地洗了两遍,这才感觉浑身充满油污味、血腥味、猪牛羊骚气的味道淡了许多。

    肖窈把自己洗得皮都快皱了, 身上确实没什么味道了,这才穿上一套纯棉碎花的薄长睡裙,蹲在卫生间洗工作服。

    肉联厂只发了一套工服,如果不是在夏季,天热气, 衣服被高温度烘干得快的情况下,车间里的工人基本都是一周洗一次工装,不然天天洗,衣服干不了, 总不能穿着湿衣服去上班。

    别的车间工装一周洗一两回可能没啥问题, 但屠宰车间,天天动刀见血, 在满是牲畜的车间里工作,衣服要一周不洗,那味道堪比生化武器。

    很多屠宰车间工人受不了味道,洗完工装都会换上自己一些又黑又烂的衣服,充当工装穿去厂里干活,厂里的领导看见, 也不会说什么。

    肖窈没有那种又黑又烂的衣服,也不能天天穿着新衣服去厂里现人家的眼,干脆每天下班回家洗完澡,就把身上的工装洗干净,挂在阳台上。

    到了晚上,她就再收下来,放在空间里的烘衣机里烘干,等上班的时候再穿着干干净净的工服去上班,心里比谁都舒坦。

    肖窈拿着盆子,走到小厨房的小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接水,清洗衣服。

    那水龙头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早已生锈,拧头的位置一直在漏水,肖窈一拧开水龙头,水从龙头位置滋了出来,喷她一脸水。

    肖窈赶紧把脸别开,伸出一只手关掉水龙头,实在忍无可忍地从空间里拿出一个胶布,把龙头漏水的位置给缠一圈,再次打开水龙头,漏水的情况好了许多。

    肖窈的空间里是存得有水龙头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的,但她这个人不擅长干修理的事情,简单的换水龙头她可以换,可水龙头后面的铁质水管也生了锈,还有点腐朽发白的样子。

    肖窈担心拥有大力异能的自己,下手没个轻重,会把水龙头和水管一起弄坏,到时候整个屋子都被水淹没,她要一个人收拾,着实麻烦。

    水龙头一直漏水也不是个事儿,肖窈想着明天是周末,他们屠宰车间周末终于不用加班了,明天她去找楼下的廖琴,让她帮自己找个会修理水电的师傅过来看看算了。

    除了要帮她把房里老旧的水管水龙头都换成新的,屋里老旧的电线开关什么的也得重新安装,不然到了夏季,她要想关上门吹个空调风扇什么的,就这老线路,一开就得烧了。

    洗好、晾晒好衣服,肖窈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除了房东自带的一张床,一张木桌子、一张凳子,屋里没有其他家用具。

    她空间里现代风的沙发家用具什么的不可能拿出来来,她这段时间忙着上班,也没时间去家具厂订做家具,明天有空余的时间,她就去家具市场或者信托商店看看,看能不能低价买到自己心仪的家具。

    弄完这些,她的肚子饿得呱呱叫。

    连上十个小时的班,哪怕是块钢铁也受不住,肖窈饿得头晕眼花,胃有点难受,不想像往常一样吃空间里存得即食食物,干脆从空间里拿出一罐煤气罐,一个煤气灶,就放在小厨房里的台面上,煎了两个金黄滋滋冒油的煎蛋。

    接着她又从空间里拿出新鲜的两个番茄出来,合着鸡蛋炒了,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再把两个煎蛋卧在面条上,烫几根小青菜放旁边,一大碗红黄青颜色相间,色泽诱人,酸香扑鼻又极易消化的番茄煎蛋面就好了。

    肖窈坐在窗户边的桌子旁,从空间里拿出平板电脑,把声音摁成静音,放一部在末世前下载到平板诸多电视剧中的其中一部电视剧,一边看无声的电视剧,一边美滋滋地将一大碗番茄煎蛋面吃下。

    等她连汤都喝了个精光,将平板、煤气罐、灶台一一重新放回空间里,把碗洗干净,原地走动了一圈,消完食,这才上床补觉。

    大白天睡觉,外面光线十足,自然影响睡眠。

    肖窈前几天换下了她的白色蕾丝边的窗帘,换成了颜色较为深一点的淡紫色纱制窗帘,她把窗帘拉上,屋里顿时暗了下来,却又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无指。

    这对于在长期生活在末世黑暗中,对黑暗有种莫名敬畏的肖窈来说,光线正合适。

    躺在自己铺的柔软舒适的床上,肖窈望着淡紫色的蚊帐和同色的窗帘,被窗户口吹进的微风,吹得飘飘欲动,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渐渐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或许是连日以来的高强度让她身心疲倦,她沉睡以后,一直在做梦。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末世爆发前,她和父母吵了一架,自己背着书包,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在车上拥挤的人群中,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繁华高楼大厦,看着不远处宽阔的道路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处处是行人行走说话聊天嬉笑的热闹景象。

    忽然,一个三岔路口跑来几个喊着救命的人,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走路踉踉跄跄,浑身是血,眼珠子泛着不正常的白光,一张嘴咧开到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里面一口尖利的牙齿,见人就往人身上咬的奇怪人群

    尖叫声此起彼伏,她像是从发呆的情绪中回过神,浑身因为惧怕,而止不住的颤抖。

    很快,画面一转,她的妈妈被一群群望不到头的丧尸群死死咬住脖子、四肢、身体其他部位。

    妈妈一脸痛苦的发出哀嚎,双手却一直举着她和弟弟的双脚,不停地说:“窈窈,不要怕,带着弟弟往上爬,不要回头看妈妈,不要回头!记得保护好弟弟,保护好他!”

    她终究不听劝告,回了头,看见最爱的妈妈被尸群活活吞噬,情不自禁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叫:“妈妈——!”

    画面不断切换,她不停地重复看见自己的父亲、弟弟、亲朋好友,一个个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她拥有空间和大力异能,却没能保护好他们。

    痛苦、内疚、惊惧、害怕等多种情绪,如海啸一般席卷她全身,让她感觉自己如置身于地狱里,一会儿冷得浑身发抖,一会儿又像在油锅里,热得全身都在冒汗。

    她就这么一边做噩梦,一边在梦里哭喊着家人亲朋的名字,浑浑噩噩睡了一整天,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阳光从半开的一扇窗户透过窗帘和蚊帐,照在她的脸上,有些烫,有些刺眼。

    肖窈不得不伸手遮挡住阳光,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自己又身处在哪里。

    屋里很安静,静的肖窈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她隐约能听见楼下传来邻居们做饭炒菜的声音,孩子们嘻嘻哈哈玩耍的声音,以及自己窗户外一颗高大的黄角树枝桠上,似乎有成群的鸟雀在啾鸣。

    肖窈躺在床上怔楞了许久,这才慢慢地想起来,自己穿到了没有丧尸、没有天灾、没有人祸的六零年代。

    明明她该庆幸自己到了安全的年代,该暗自松气,可是想起梦中的场景,想起一个又一个亲朋,明明她竭力所能保护他们,他们依然难逃天灾人祸下的死亡,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强忍内心难过的情绪,肖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很难受,伸手一摸额头,果不其然发烧了。

    自从肖窈在末世觉醒异能后,她就很少生病,这次突然发起烧,她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连忙从空间里囤得诸多药品中,拿了几颗治感冒发烧的药,浑身软绵绵地下床,从床头拎着热水瓶,往搪瓷水盅倒了一杯热水,喝水吃药。

    端水的时候,她手软得端着杯子都在抖。

    在现代的时候,只要她生病了,她的爸爸会心疼给她端水递药,她的妈妈会轻声哄着她吃药,她的弟弟会调皮得抢她手中的药吃。

    可是现在,她的爸爸妈妈弟弟全都没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

    在这个穷苦落户的六零年代里,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安分的过自己的生活,却总被人怀疑这,怀疑那,日子过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明明她有无数的物资,可以躺平一辈子不干活,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却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她不得去工作,为了一点工资福利,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中,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异类,她天天拼死累活的干活,最终把自己累倒生病,无人在她身边照顾她,安抚她的情绪,没有人在乎、关心她的死活。

    肖窈忽然悲从心来,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呜呜大哭。

    她的情绪压抑的太久,末世接连失去亲人的痛苦,年纪小小独自面对各种恶劣的天灾人祸,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她一直苦苦支撑着,以为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可是到了陌生的环境,在举目无亲的环境下,她还是倍感孤独。

    她这一哭就毫无顾及地放声大哭,只想哭个痛快,把自己压抑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哪怕她的屋子隔音,还是惊动了隔壁的邻居。

    “叩叩叩”房门传来敲门声。

    肖窈泪眼婆娑地从桌上抬头,抽噎着问:“谁啊?”

    “是我。”外来传来一道应答声,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听不大真切。

    肖窈伸手擦了擦眼泪,趿拉着一双粉色的毛拖鞋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站着付靳锋,顿时一愣,“付公安,你怎么来了?”

    付靳锋今天穿着一件修身的浅蓝色衬衫,黑色西裤,衬衫没扣最上面的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衣服的袖口也折了一节上去,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手中拎着两个饭盒,站姿笔挺地站在房门外。

    外面阳光撒满大地,他如青松一般,这么笔挺站着,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旁人还以为他是服役在伍的军人,英俊得不像是真人。

    付靳锋本来脸上带着一点笑,在看见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肿一片,眼里还噙着泪花儿,身上穿着一套极为凸显身材,长到脚踝的素色连衣裙,胸口领子又大又低,能看见她鼓鼓囊囊胸脯一大片,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泛着水光和不正常的一抹红,比起平时那副冷冷冰冰,说话能噎死、气死个人的模样,此刻的她模样娇艳欲滴,神情楚楚可怜,像极了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娇美玫瑰。

    付靳锋喉咙动了动,下意识地别开脸,敛去脸上的笑容,低声道:“去把衣服换了,穿成这样出来开门,像什么话!”

    他话里隐隐带着呵斥的意味,听得肖窈心头很不舒服,委屈又涌上心头,才下去的眼泪也涌上了眼眶,气势汹汹道:“我穿什么衣服关你什么事啊!我家人都不管我!我累生病了,我只能自己扛,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一个不相熟的人,你凭什么指责我!”

    她越说越委屈,说话都带着哭腔,眼泪顺着眼眶不断往下流,伸手去关门。

    她穿到这个世界,本就人生地不熟,为了迎合这个时代,也为了融入这个时代,她不得不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生怕被人发现端倪,惹来一堆麻烦事。

    偏偏这个付靳锋,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地总是出现在她面前,她之所以在这个时代活得如此小心谨慎,还不就是因为他这个公安,一直在调查她吗!

    可以说,她在这个世界的痛苦来源,一大半都是来源他,他还如此不知趣地训斥她,他凭啥呀,他觉得他是谁啊!他凭啥管她穿什么!

    “对不起,是我越界了,我认识的女同志,穿得都比较保守,她们从没有露出脖子以下的部位,要稍微露出来一点,总是会被左右邻居指指点点以后我不会再指点你的穿着,你,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吧。”付靳锋看她哭了,一下慌了神,连忙拦住她关门的纤细手臂,低声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

    在付靳锋跟肖窈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她给他的印象一直是脾气火爆,刚强自立,下手狠厉,不太好惹的形象,这突然之间,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柔弱至极的模样,付靳锋心里挺震惊的,完全没料到她也有柔弱无助,小女人的一面。

    肖窈红着眼眶瞪他,没有说话。

    她其实知道他那话说得没错,这年代的人们相当保守,就比如她所在的屠宰车间,那些干杂工的大姐、屠宰工、还有其他工人,总是会边干活边闲聊。

    男工人总是会讨论厂里谁谁罩子里是不是塞了什么东西,看着比一般姑娘大,一看就是骚货,他们要给她们弄点肉票,弄点内脏或者给点钱花花什么的,兴许就能楷到她们的油,吃到一点甜头。

    女工人则讨论谁谁衣服扣子少扣了一颗,露出了脖子,谁谁脚上没穿袜子,露出了脚踝、脚趾,那都是有伤风化,那就是狐狸精,专门露出来勾引男人,臭不要脸!

    肖窈一开始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激愤,后来才明白,是这个时代的因素,这时代虽然人人高喊着破除封建迷信四旧,向着高科技未来发展进步的口号,可终究许多人并没有因此进步,因此思想改变,依旧停留在旧社会的封建思想中,认为女性露出衣物能遮住的部位,就是妥妥地xing昭示,是臭不要脸的行为,为此激愤唾骂,恨不得将那些不按照旧社会规矩办事的女人,通通浸猪笼才好。

    身处在这样的时代,肖窈替那些思想封建的女性悲哀,同时也替自己悲哀,穿衣自由这个词,至少还得等个二十年才能实现。

    现在,不管肖窈来自哪里,有什么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思想,她要不想惹出一堆麻烦事儿,就得按这个时代的规矩办事。

    肖窈明白付靳锋可能是出于职业原因,又或者思想跟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一样,觉得女人不能穿得太过露骨,习惯性地呵斥她两句。

    她心里很不舒坦,她跟他非亲非故的,就见过几次面而已,虽然她穿得睡衣是暴露了一点,可她一个女人都不介意,他一个外人那么介意干嘛,这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嘛。

    肖窈不想理他,还是想关门。

    付靳锋突然伸手,在她的额头探了探,皱着眉头道:“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家里有没有备药,吃药没有?要没有药,赶紧换身衣服,跟我去医院开药。”

    他的手十分粗糙,放在肖窈额头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手心中厚厚的老茧。

    肖窈猜想,这可能是他长期摸枪,又或者一直摸着什么器材锻炼造成的老茧,摸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很不舒服。

    即便如此,肖窈依然觉得他的大手十分温暖。

    大概是因为她一个人在末世闯荡太久,哪怕她后来遇到几个生死交付的小伙伴一起同行,他们却一直把她当成主心骨,当成不会生病的铁人来看,什么事情都以她的意见为主,为了不在他们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很多时候她生病了,都是自己默默在扛。

    现在感受到久违的关怀,肖窈心里对付靳锋诸多不满、讨厌、抵触的情绪,在此刻消失无踪。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倔强地昂着小脸嘟哝:“我发没发烧,吃没吃药,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公安,还能管我的私事?”

    付靳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很快将他手中的两个饭盒塞进她的手里,“我原本想着这周末你不上班,该实现你对我的承诺,做一顿饭给我吃,这才来找你。又想着你最近工作任务重,肯定会睡到很晚才起来,想着你也许没吃早饭,专门去附近的国营商店买了一碗馄饨,两个肉包子过来。既然你不想看到我”

    他顿了顿,往后退一步,冲她一笑,指着她手中的两个饭盒道:“吃完早饭,记得去医院看病拿药。”说完转身就走。

    肖窈握着手中还有些发烫的饭盒,有些征神,觉得自己说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这付靳锋,虽然性格不咋滴,也总像个阴魂一样出现在她周围,但撇去他公安的身份不谈,他为人还算不错的。

    至少,就她认识他的这么多天里,他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害过她的事情。

    肖窈叫住他,“付公安。”

    “怎么了?”付靳锋回头。

    “没事”肖窈想跟他说声谢谢,又实在说不出口,想了想道:“我屋里的水管水龙头都生锈了,一开水龙头就滋水,我不会修理水管,你会修吗?”

    “会。”付靳锋道:“需要我帮你换水管水龙头?”

    “嗯,不仅水龙头要换,我家里的电路也老化了,也需要换”肖窈正愁怎么跟廖琴开口找人帮她换水管的事情,这下好了,付靳锋会换,干脆让他一并换了,到时候她亲自下厨,多做几个小菜,好好的感谢他就行了。

    付靳锋转身,“要换这些东西,我需要进你屋里,看看你家的水管有多长,电路线是什么样的布局,我能进你屋里看看吗?”

    “可以。”肖窈侧身让开一个位置,让他走进去。

    付靳锋跟着她走进门,迎面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清是什么香味,既像花香,又像是肖窈身上带着的女人香,十分好闻。

    付靳锋喉咙动了动,目不斜视地站在门口四处看了看。

    屋里的光线很暗,肖窈进去以后就拉开了窗帘,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看吧,屋顶上的线路都老化了,灯泡的开关也有点问题。”肖窈指着屋子中央屋顶上一个拉绳式的梨形电灯泡圆形开关,示意付靳锋随便看屋里的线路。

    付靳锋四处打量了一圈,见这偌大的屋子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上摆了一个空空的玉色花瓶,就没有别的家用具。

    虽然床上用品和窗帘都充满女人的粉嫩气息,看起来有点温馨,但这屋子也太空荡了一点,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也不知道肖窈是没钱买,还是就喜欢这样的风格。

    屋子四面的墙面,还贴着付靳锋从未见过的墙纸,他习惯性地想审问肖窈两句,这墙纸是哪来的。

    忽然又回过神来,肖窈不是他的犯人。

    职业习惯所然,他要用审问犯人的语气问肖窈话,她肯定会有消极抵抗的情绪,会越加反感他。

    付靳锋生生把话吞回喉咙里,默不作声地检查起屋里的线路。

    第58章 第 58 章 卢明哲

    在付靳锋检查线路的时候, 肖窈走进卫生间,换了一件符合这个年代特色,又不会特别夸张, 特别土气难看的一条粉白格子套裙,一双黑色的圆头小皮鞋。

    那裙子上身是白色带纽扣的长袖衬衫, 下身是长到脚踝的格子长裙,她把衬衫衣摆扎进裙子里, 显得腰身纤细,前凸后翘, 配上脚上穿得的一寸高小皮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特别好看,也特别有气质。

    付靳锋检查完路线,回头看着她换了一身衣服, 袅袅婷婷地向他走过来,他眸光微动,狭长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嘛这样看着我?”肖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很正常啊,没有特别招人眼的地方啊。

    “肖窈, 你现在有对象吗?”付靳锋回过神,双手插进裤兜里,站在屋子中间,那股痞子气又出现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肖窈一脸警惕,这人该不会又犯了职业病, 又想套她的话吧。

    “问问而已,没有最好,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处对象。”付靳锋旧事从提,“你的前对象,死了不过两月,现在外面的形式越来越不好,你要想找对象,最好过一年半载再找,免得被人找麻烦。”

    神经病,崔天路的死,关她什么事!

    肖窈没好气道:“我处不处对象,别人管不着,你也管不着,我想处就处!你线路看完没有,看完就帮我看看水管和水龙头。”

    付靳锋笑了笑,“别生气,我是友情提示你,听不听,在于你。”

    他大步走进卫生间,检查了一圈水管,又看了看厨房的水龙头,转头对肖窈说:“水管水龙头的确生锈老旧了,需要换新的,电路和你客厅厨房厕所的开关也都快坏了,也要换新的,你想买这些东西,得先去你们单位,或者去街道,开购买五金生活用品的证明,凭票去五金店买到相应的零件,我再给你换。”

    肖窈懵了,“买个水龙头,换个水管、线路开关还要开证明?”

    付靳锋只当她是农村来的,对于城市里的票据购买制度不够了解,耐着性子解释:“五金、零件类的日用商品属于工业铁器,是国家重要的生产资料和生活物资,一直都被国家管控,如果不凭借证明和工业品票证去买,人人都能随便买到,就不能优先保障生产建设需求。国家五金用品产量有限,自然要严加管控。”

    “这么麻烦啊,算了,不换了”买个日常用品都要开证明拿票去买,这么麻烦,肖窈还不如就拿空间里的水管水龙头自己想办法换,就是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过明路。

    “怕麻烦就不换水管线路了?懒死你得了。”付靳锋走到她面前,伸手弹一下她的脑瓜子,“看在你生病的份上,这些东西我给你买,你在家里等着我。”

    没等肖窈拒绝,他就走出屋子去。

    肖窈捂着被他弹痛的脑袋,小声嘟囔:“帮忙就帮忙,干嘛动手,讨厌死了。”

    她走出房门,趴在通道外的栏墙边,目送他离去。

    没过多久转身回屋,一回头,看到隔壁307的房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顿时一楞。

    那男人年龄目测二十五六岁左右,长得眉眼深邃、鼻子高挺、五官俊朗,皮肤很白。

    白是那种长年不见光的不正常的苍白肤色,配上他齐肩微卷的长发,在已经渐渐热起来,肖窈只穿一件薄春衫都觉得有点热的情况下,他里面穿一件衬衫,外面还套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虽然看起来斯文儒雅,长相俊郎,气质看起来就像是个搞艺术或者是刚出大学的人,身上书卷气很浓,但他的穿着打扮,让肖窈觉得有些怪异。

    “你昨晚哭了一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就在肖窈打量男人的时候,男人开口问她。

    肖窈回过神,记起这个男人是房东卢大爷的孙子,好像叫什么卢明哲。

    这还是她住在这里这么多天,头一次看到这个邻居。

    她含含糊糊道:“哭了一会儿,做了噩梦。”

    “我叫卢明哲。”男人向她伸手,并没有追问她是不是真的做噩梦 为什么哭一晚上 而是做起自我介绍,“我爷爷是你所住房子的房东,之前他跟我打过招呼,让我多照拂你,我平时白天都在睡觉,基本没碰到过你,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能帮忙的就帮帮你。”

    一个英俊的男人向自己礼貌的伸手做介绍,肖窈自然不会拒绝,伸手跟他短暂的握了握手道:“我叫肖窈,承蒙你的好意,以后我要遇到困难,一定会找你帮忙。”

    卢明哲目光落在她还有点红肿的眼睛上,“我先前在家里听见你在哭,以为你遇到什么事情,本来想过来敲你门,帮你忙,正好付公安过来了,我就没过来。”

    “你认识付公安?”肖窈诧异。

    “认识,他经常跟我爷爷在公园里下棋,偶尔也会去我爷爷的小洋楼跟我们一家人吃饭。”卢明哲脸上带着淡笑,“他是一个很风趣的人,我有时会跟他聊天,很有意思。”

    “风趣?”肖窈嗤之以鼻,不觉得付靳锋这人有风趣的一面。

    卢明哲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问:“我听说我爷爷说,你是付公安介绍过来租房子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在处对象吗?”

    “不是处对象的关系,就普通认识的关系。”肖窈说完,指着他身上的大衣问:“这已经是四月底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你怎么还穿着羊毛大衣,不热吗?”

    “我身体不大好,从小就体弱多病,一般人觉得热,我会觉得冷。”卢明哲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冲着肖窈挥挥手,“时候不早了,我得去我爷爷家吃饭,回头再跟你聊啊。”

    “嗯,回聊。”

    肖窈目送他离去,回到屋里,感觉自己吃了感冒药,脑袋昏昏沉沉特别困,她把付靳锋端的馄饨跟肉包子都吃了,感觉味道还不错,吃完把饭盒都洗了,放在小厨房的水泥台子上,转身往床上一趟,继续睡觉。

    直到下午,付靳锋带着一群人,推着好几辆架子车到卢家大宅里,吸引了整栋楼的住户目光,他拎着成卷的管子和线路线敲响肖窈的房门,“肖窈,开门!”

    肖窈这才迷迷糊糊地起身,看着他身后站着好几个人,分别抬着一个一米八长宽的木制小沙发,一个三米长,一米五高带着一个圆镜子的衣柜上来,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小茶几,顿时惊呆了,“这是干嘛?”

    “你家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椅,没有别的家用具,你一个女人住着,不觉得空荡?”

    付靳锋示意肖窈让开,让搬家具的师傅们进去,接着道:“这些家具是我在信托商店淘得二手家具,你先用着,等你以后有钱了,再换新的。”

    师傅们一窝蜂地把家具抬进去,按照房子的格局,把沙发放在屋子空着的右侧墙面位置,茶几放沙发前,衣柜放在床铺后面,正好形成一堵墙,把房子外面和里面隔开。

    这下肖窈睡觉,就更有隐私感,哪怕有客人到访,只要不刻意走到里面去,就看不到她的床。

    肖窈看了一眼那衣柜和沙发的材质好像都是红木材质的,看起来红黑红黑的,虽然看起来不大好看,但那材质一看就是个好东西,尤其是衣柜,红黑得发光,一点也看不出是二手的材质。

    最主要的是,搬家的师傅们摆放家具沙发相当的有经验,肖窈一看他们摆放的格局,就对喜欢上了这衣柜和沙发,回头问付靳锋:“付公安,这衣柜沙发茶几多少钱?我给你。”

    “我在信托商店捡得漏,要不了几个钱。”付靳锋坐在木制沙发上,端详着屋里的家用具布局道。

    他的确没花几个钱,这些家用具,是他在信托商店淘得人家卖掉的红木木头,自己又添了一些钱,再家具厂买了些木头,花了近一百来块钱,请了五个师傅,买了一个直径约三十厘米的圆镜子,让木工师傅们直接赶工组装成的。

    “真的假的?”肖窈一脸狐疑,不愿意白占他得便宜,到时候欠一堆人情还不清。

    “煮得。”付靳锋从兜里掏出几小袋用白纸包的小药包放在她手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药,我在诊所给你包了一些退烧感冒药,你吃一包,睡一觉,应该就会好很多。”

    他说着,转头拿着工具,开始给她换水管水龙头、电路线等等。

    而那些搬了家用具的师傅们,将家用具摆放好以后,没说一句话转身就下楼。

    没多久,两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上楼来,怀着抱着叠成老高的蜂窝煤走进屋里,把蜂窝煤刷刷刷地放在肖窈小厨房靠角落的位置,接着又下楼上楼回来跑几次,搬了上百个蜂窝煤,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角落,默默无声地离开了。

    “蜂窝煤是你叫来的?”肖窈一脸懵得看着付靳锋问。

    “嗯,你这个月还没发煤票吧,没有煤票,你怎么做饭吃?总不能天天都在厂里或者食堂里吃饭吧。”

    付靳锋撸起袖子,露出精瘦有力的胳膊,在厨房把阀门关了以后,用钳子把生锈的水管一一拧开,换上新的管子,再把新管子往楼下接,等接了回来,看肖窈伸手点着角落里的蜂窝煤有多少块,不由叹了口气。

    肖窈听见他叹气,明白他是看见她放在厨房里的锅炉都不像是用过的样子,以为她没煤票,没有煤块烧炉子,特意给她买的蜂窝煤,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动。

    这个人,好像也没她所想的那样,那么讨厌啊。

    “我一个人做不做饭吃都无所谓,我随便去国营饭店买点饭菜都够我吃一整天了。”肖窈毫不脸红地撒完谎,看着他把新的水龙头换上,“这买蜂窝煤要不少钱票吧,你用了多少钱票,我给你。”

    眼见他拧水龙头时,他手臂上的肌肉随之鼓了几下,肖窈心里感叹,这年头的公安果然公安不是白当的,看付靳锋的身材就能知道,他平时没少在锻炼训练,有这样好的身体,抓犯人的时候,才不至于让犯人逃跑或者反杀

    在她思绪飘远之时,换好水龙头的付靳锋拿着扳手,转身道:“我住单位宿舍里,煤票用得少,手头已经堆了不少煤票,再不用都会过期,还不如给你用。你要实在想给我钱票,不如折算成饭钱,你多做两顿饭,多请我吃两顿饭就行了。”

    肖窈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于让她做饭给他吃着,她看着他走去屋子外间,把电闸拉了,接着回来端起屋里唯一的一根凳子,站在凳子上换开关线路,她连忙走到他身边,帮忙递他要用的工具。

    边递工具,她边说:“你要不想收钱票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厨艺真不咋滴,而且我今天生病了,没有那个力气和精神做饭给你吃,一会儿我请你去饭店吃饭吧。”

    “身体不舒服,不用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不着急吃你做的饭,饭店也不用去,省点你的钱,买你喜欢的东西吧。”

    付靳锋把换好的开关盖子盖上,伸手拉了拉绳,在梨形灯泡发出光芒的时候,他满意的笑了笑,从凳子上跳下去。

    环顾屋子一周,确定没什么要修整的东西,付靳锋道:“你身体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一会儿你饿了,记得烧炉子做饭吃,要实在不想做,再去饭店买饭吃。”

    “付公安,你不觉得,你对我关心过了头?”肖窈眼神怪异。

    “有吗?”付靳锋面带微笑,“我是公安,对每一位身体不适的市民都会关心爱护,你不是一直说我在利用你,怎么,我稍微对你好点,你就不自在了?”

    肖窈:

    无法反驳。

    她始终觉得,他不会是这样一个好心之人,他对她好,一定存有什么目的。

    不过,她不想在这些事情上跟他掰扯,看他似乎要走了,她想起一件事道:“你跟卢明哲认识?”

    “卢明哲?”付靳锋一时间没想起这个人是谁。

    “就卢大爷的孙子,住在我隔壁的那位,我之前一直没见过他,先前你出去的时候,他开门过来关心了我两句,穿着一件挺厚的黑色羊毛衣”

    黑色羊毛衣?

    付靳锋脸色沉了下来,“前几年我刚来榕市,初来乍到,没有什么人脉,处理很多案子都不方便,没事就去公园闲逛,跟卢大爷他们一起下下象棋,增加一些感情,偶尔会到市中心附近的卢家小洋楼蹭顿饭吃,跟卢明哲也没少说话。”

    “卢明哲说你挺风趣,你们两个应该谈得来吧?”肖窈看他脸色不对,心中奇怪。

    “算不上谈得来,只是年纪相仿,有些观念挺像。”付靳锋踏出房门,临走前对她一番叮嘱,“最近市里不太平,你夜里尽量不要出门,上班的路上也要结伴同行,把我的话记心里,不要当成耳边风。”

    “嗯。”肖窈敷衍应下,心里不以为然。

    付靳锋匆匆忙忙离开卢家大宅后,很快廖琴和两个比较眼熟的婶子纷纷上门来跟肖窈闲聊。

    廖琴坐在肖窈的小沙发上问:“肖窈,刚刚走得那个公安是你对象?”

    付靳锋此前穿着公安制服来过她们大院做过调查,她们对他很有印象,哪怕他没穿着公安制服,她们也一眼认出他是谁。

    “不是。”肖窈给她和一个姓马、一个姓韩的婶子一人倒一碗,刚刚泡好的红枣枸杞茶,示意她们喝。

    马婶子看到自己面前茶碗里装着两颗大红枣,几颗红红的枸杞,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味,迫不及地端起茶喝一口,赞叹道:“肖同志,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你这么大方的姑娘。咱们招待邻居客人,最多倒碗热水,或者放一点茶叶就算对客人热情招待了,你居然舍得放大枣、枸杞,这指定是你对象给你买的吧?你对象对你可真好。”

    “这是我自己买的,不是我对象买的,我没对象。”肖窈坐在她们对面的椅子上,神情很认真。

    马大婶跟廖琴家走得近,用廖琴得话来讲,她跟韩大婶一样,都是热心之人,大得毛病没有,小的毛病有不少,不过不伤大雅,值得交往。

    肖窈想着要在卢家大宅长住几年,不能一昧地跟邻居交恶,被人针锋相对,也得结交一些友好的邻居才行,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也有人帮自己说话,这才跟着廖琴结交楼下许多人家。

    马大婶满脸不信,“肖同志,我们先前都看见了,那个付公安,早上来得时候给你买了早饭,下午不是给你换水管线路,就是让人给你送来这么多好的家用具,还给你买了那么多的蜂窝煤,你俩要不是处对象的关系,他干啥那么费劲又是给你干活,又是给你花钱?”

    她是过来人,这年轻人是啥心思,她一看一个准儿!

    肖窈的屋子,宽敞明亮,付靳锋新买过来的茶几、沙发、衣柜都特别扎眼。

    尤其那个带着镜子的衣柜,这是这年代,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衣柜!

    因为那衣柜不但做得宽大好看,能放不少衣服被褥,还能随时照照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别人来看见也十分有面儿,因为带镜子的衣柜要价都不菲,新的至少要两三百块儿,都赶得上一台缝纫机的价钱了。

    那付公安要不是她对象,怎么可能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给她买这么好的家用具,这一屋子的家用具,少说得花五百块钱以上。

    按照一个公安,每月三十多不到四十五块钱的工资,能花这么多钱给一个女同志买家用具,恐怕是把娶老婆的本钱都掏空了吧。

    肖窈矢口否认,“马大婶,你真误会了,我跟付公安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没有处对象。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给我买这些个家用具,他说是从信托商店淘得木头组装的,我给他钱,他也不要。”

    马大婶跟廖琴、韩大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一些诧异。

    这些个家用具,一看就是新的,信托商店虽然有二手家用具和木材,但那些家具不是缺胳膊少腿儿,就是破破烂烂,木材有好的,也凑不齐一副新家具,这明显是那付公安买得新的,骗这姑娘的,这姑娘还真被骗住了。

    韩大婶上下打量着肖窈,真诚建议:“肖同志,我听小琴说,你是农村户口是不?我看你年纪也有二十了吧,要搁我们那个年纪,早就结婚生娃,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看那付公安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忒俊,又是公安,有国家编制,吃着商品粮,对你出手这么大方,我要是你,一定会牢牢抓住付公安,赶紧跟他处对象,跟他结婚生几个娃把他绑住,以后你随他的户口落进咱们榕市,成为城里户口,天天吃商品,住进单位房,不用再租房子多好”

    肖窈听得满心无语,让她跟一直调查她,怀疑她身份的付靳锋处对象,这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虽然这付靳锋长相、身材、家境、各方面都挺不错,但他是公安啊!

    她要跟他处上对象,以他那职业的敏感度,迟早会发现她的身份不对劲,她到时候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啊!

    她是宁可单身一辈子,宁可跟别人处对象,也不想跟一个公安处对象,天天被他洞察猜到自己在想什么,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那样的日子可太可怕了。

    肖窈礼貌提点道:“韩大婶,我的户口已经转到咱们街道,已经是城里户口了,我不用嫁人也能吃上商品粮。”

    韩大婶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她是肉联厂的女屠宰工,哪怕她不嫁人,不把户口转到街道,她也可以把户口落到集体,吃集体供应的商品粮。

    不由尴尬得喝两口茶水:“我忘了这茬了,大婶还是觉得,你得抓紧机会,毕竟像付公安那样条件好的男人可不多,咱们大院不少姑娘嫁的男人,钱没有,样貌没有,性格也不好,嫁过去一地鸡毛”

    肖窈呵呵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廖琴看她心不在蔫的,没把两个大婶的话儿听进去,心里也替她着急。

    别人或许不知道付靳锋是什么背景身份,廖琴的公公是肉联厂的部门,平时没少跟公安部门打交道,没少跟廖琴提起付靳锋的名头。

    廖琴对付靳锋的事身份背景挺了解,是真觉得付靳锋条件不错,她把肖窈当朋友看,是真希望肖窈能把握住机会,嫁给付靳锋,从农村姑娘一跃翻身成凤凰,过上城里人的好生活。

    可这姑娘,像是完全意识不到付靳锋买这么多东西给她是为了什么。

    廖琴心里暗暗叹气,临走前,特意等两个大婶走远了,在她耳边轻声说:“肖窈,时局快变了,你找个公安做对象,别的好处不说,至少在关键时刻,他能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伤害。那付公安是真不错,你好好考虑考虑他。”

    当然,她这么不遗余力地撮合肖窈跟付靳锋,也是有私心的,万一这两人真成了,到时候时局动荡,乱套了,以她和肖窈的交情,付靳锋应该也会照拂她们廖家人一二。

    肖窈沉默了,她倒是忘了,马上要到五月了,十年大动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有关系的人早已收到了风声,做好了准备,普通的百姓还蒙在鼓里,照常的生活,浑然不知,这个时代即将翻天覆地的巨变。

    肖窈身处在这个时代中,即便她有能力自保,但身处在时代的漩涡中,也难免会沾上一些事情,不能保证自己能片叶不沾身,时刻都是安全的。

    难道,她真要去勾搭付靳锋,利用付靳锋那强大的身份背景和他的公安身份,来保住自己?

    第59章 多女失踪案5 盲女

    日头正晒, 中午没什么客人,两个女售货员趴在供销社里的水泥台子上昏昏欲睡。

    付靳锋脚步匆匆地走进供销社,拍了拍左边女售货员面前的水泥台子, “同志,醒醒。”

    “喊什么, 买什么东西?”三十多岁的女售货员懒懒洋洋地抬头,看到穿着便装的付靳锋, 一下瞪大了眼睛,瞬间清醒, “付公安?你怎么来了?!”

    付靳锋面色严肃:“同志,关于上次你说的事情,我想找你的婆婆了解细节。”

    “这”女售货员有些犹豫,“我婆婆那人,胆子小的很”

    “我知道, 你把你婆婆叫到没有人看见我们的地方,我只问她一些细节,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付靳锋坚持道。

    女售货员看他脸色不太好,想了想没拒绝, 领着付靳锋走到她们住的小区附近一条小路, 把她走路有些踉跄,年纪大约五十的婆婆给领了出来。

    “大娘, 您仔细想想,六天前,您看见有人尾随那小姑娘的时候,那个尾随的人身上穿得衣服有什么特别的?又或者,那个小姑娘跑动之时,有没有特别之处。”付靳锋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 尽量语气平和的跟那中年妇女说话,以免吓到他。

    那妇女见付靳锋身上没穿着公安制服,人长得挺俊,脸上又带着笑,不像是她见过的板着脸的严肃公安模样,心里那点胆怯紧张渐渐消逝,仔细想了想道:“那人的衣服看起来没啥特别的,就是市里第一百货卖的羊毛大衣,我跟我家老头子都有一件,是好几年前,我们的孩子孝顺我们,给我们两口子一人买了一件。不过,那个小姑娘慌忙逃跑的时候,时不时回头,可能看到了我,我以为她会开口向我求救,但是她没有,径直朝巷子尽头跑。”

    那妇女说得巷子,就是他们所站小路对面的那条巷子,周围都是老旧的房屋,看起来很偏僻,也很安静。

    按理来讲,吕佳莹已经是初一学生,且学习全优,应该是个十分聪明机灵的小姑娘,在她知道自己被人尾随的情况下,她应该往人多的地方跑,大声进行呼救才是。

    可她却往这条僻静的小路小巷里跑,这很奇怪。

    付靳锋猜想,要么,这附近住得吕佳莹值得信赖的亲朋好友,她想跑去亲朋好友家求救。

    要么她看到了尾随者的脸,可能认识尾随者,心里不安,慌忙之下,只想甩开他。

    如果他的想法成立,这附近住着吕佳莹认识的谁呢?

    不管是哪一种,吕佳莹已经失踪了六天,现在是凶多吉少。

    “公安同志,我不会摊上事了吧?”中年妇女看他脸上没了笑容,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惊胆战的问。

    付靳锋回神摇头,“实话实说没什么问题,没有您和您儿媳妇勇于提供线索,我们分局的公安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您的行为值得夸奖。”

    中年妇女松了口气,脸上带着遗憾说:“其实那个丫头我见过她几次,长得挺漂亮,挺有礼貌,还很热心,有次下雨天,我跟我家那口子一起去副食店买菜,回来的时候我摔了一跤,她看见了,还过来扶我,怎么好端端的,失踪了”

    “谢谢您配合我的工作调查,打扰您了,您回家歇着吧。”付靳锋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礼貌地向她道谢。

    “那我们走了啊。”女售货员扶着走路踉踉跄跄的中年妇女离开了。

    她们走后,付靳锋径直走去对面那小巷。

    巷子很窄,宽约一米五左右,两侧都是居民修得屋子墙面,两个人并排着走会有点挤。

    或许是两侧的墙面都修得有点高,把大部分光线都遮住的缘故,巷子里的光线有一些昏暗。

    付靳锋往里走了大概五十米左右,只看到巷子左侧开了一户住户门,其他住户的门都是开到另一侧的巷子里,因为距离这条小巷大约十米的位置,还有条巷子,那条巷子挨着一条马路,光线比较足。

    付靳锋停在那个住户门前,门是闭着的。

    前两天高莉他们来这户人家做过调查,这户人家不在,今天也关着大门,像是没人在里面居住。

    付靳锋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伸手不急不缓地敲着房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有可能是两分钟,门后面传来笃笃笃的动静。

    很快木门打开,一个脸型干瘦,穿着一件灰色褂子,年纪大约四十岁的干瘦女人,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手里拄着一根陈旧的竹竿问:“谁啊?”

    “我是平章分局的公安,我姓付,附近出了一个案子,要对周围的邻居进行调查,请你配合我的工作。”付靳锋意识到这位妇女是个盲人,从衣兜里掏出公安证明,放到她的手心里,让她摩挲着感受一下。

    女人摸到了他证件上的徽章,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问,“付公安,你找我调查什么呢?我是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整天呆在屋里,哪都没去过。”

    “您认识吕佳莹吗?市一中初一一班的女学生。”付靳锋公事公办的问。

    “吕佳莹?这名字有点耳熟。”女人脸上带着困惑,想了很久道:“我记起来了,她是我女儿的小学同学,我女儿家里条件不好,吕佳莹经常会送我女儿一些她穿过得旧衣服,用过的一些纸笔,我跟我女儿都很感激她。”

    “哦?那您女儿现在在家吗?方便让她出来做个调查吗?”

    女人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声音苦涩道:“我女儿,在三年前去世了。”

    付靳锋楞了一下,默了几秒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请你节哀。”

    “不是你的错,付公安你无需跟我说对不起。”女人摇着头,眼里有泪花。

    “冒昧问一下,你女儿是怎么去世的?”付靳锋看出她的表情不对,低声询问。

    女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絮絮叨叨道:“我眼睛看不见,做不了啥活儿,身体也不怎么好,就生了一个女儿,全靠我丈夫在矿场挖矿养我们母女。

    在我女儿十岁的那年,我丈夫嫌我们母女拉扯他的后腿,跟我闹了离婚,另外娶了个女人生孩子,我就带着我女儿住在我娘家,也就是我现在住得两间石屋子里,靠街道给我发一些粮食救助金,摸□□人做些手工活儿过日子。

    我女儿晶晶特别的聪明懂事,一放学回来就洗衣做饭,帮我干活,帮我照顾她瘫痪在床的姥姥,是街坊邻居都称赞的好孩子。

    可是三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女儿去巷子尽头的公厕上厕所回来,挨着我睡,浑身直发抖。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我感觉到不对劲,一直安抚她的情绪,等她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又问她是怎么回事。

    她说她上厕所的时候,有个叔叔趴在女厕门口的门缝里看她,那个公共厕所,晚上黑灯瞎火没个灯光照亮,也没有其他人在上厕所,她突然看到门缝底下有一只人脸在看她,吓得尖叫一声,躲在厕所里不敢出去。

    她在厕所里等了很久,想等那个人走了,她再走。

    我那时候在家里忙着给人家订扣子挣家用,没注意到她出去了多久。

    等她再次推开公厕的门走出去,那个看她的男人还站在门口。

    看她出来了,那个男人对她说:“小姑娘,你长得好漂亮啊,跟叔叔玩会儿好不好?”

    她吓得转头就跑,回来就吓得浑身发抖。

    我问她看清楚那个男人是谁没有?她说没有,但是她感觉那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样貌有一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听过他的声音。

    再之后,我女儿吓得病倒在床,在床上躺了三天,发起高烧,我住着拐杖去附近的诊所给她开药回来,发现我女儿全身赤果,下身全是血,被人活活凌、辱死在床上,我的老母亲,也被活活打死在病床上”

    女人说到这里,憋不住的放声大哭,“畜生啊!畜生啊!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趁我离开,害死了我的母亲,欺负死我的女儿”

    如此骇人听闻的案子,让付靳锋一下想起来,自己在三年前刚到榕市红星派出所,听到的惨案——盲女家中入室杀人案。

    当时离这条街道最近的双田派出所,接到一个盲女的报案,称自己十岁的女儿在家中被人奸杀,八十岁的老母亲也被活活打死,派出所的公安迅速去到了案发现场,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现场如这女人所说,小女孩赤身果体,下身全是血,脸上停留着惊恐害怕的表情,活活被欺、辱死。

    老人则瞪大了双眼,嘴里吐着泡沫,似乎有挣扎着要下床的迹象,被人从后面,用枕头活活捂死,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当时的双田派出所公安认为,凶手定然跟盲女一家有过什么矛盾,并且对方就住在附近,对她们一家的情况很了解,可能是熟人作案,怀恨在心,才会下如此毒手。

    因此一直围着盲女和她前夫亲朋好友等人际关系,还有附近的邻居调查线索,但遗憾的是,她的亲朋友好友都没有嫌疑,真凶直到现在也没抓到。

    如今吕佳莹被人尾随进这条巷子里,也在这附近消失,很难不让怀疑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付靳锋几乎可以肯定,杀害那名名叫晶晶的女孩儿,以及掳走吕佳莹的尾随者,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那人一定是住在附近的人!

    付靳锋安抚了盲女几句话,说会竭尽全能抓住杀害她母亲女儿的凶手,匆匆忙忙地走去巷子尽头,去女人所说的公厕进行查探。

    公厕挨着一条道路,是这年代典型的用石砖修建的公厕,男左女右格局,左右两侧各修建了一米长高的墙,挡住进入厕所入口的视线。

    两侧入口有一个没有锁口的木门,推开木门以后,里面有五个没有隔间的蹲坑,平时来这里上厕所的,主要是附近家里没有厕所的住户,每天有很多人来这里上厕所,甚至来洗澡,里面的味道着实不好闻。

    付靳锋走进左侧的男厕所,里面有几个男人在小便,看见他进来,都把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无视他们打量得目光,四处看了一圈,最后走出男厕,目光落在对面女厕所,那堵外砌墙面后的阴影处,思考着。

    很快,他离开了公厕,回到了平章分局。

    此刻已经到了下午,平章分局又在开会。

    连日以来,分局的刑侦公安都在调查多女失踪案的线索,哪怕是周末,他们也没休息,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

    付靳锋是连熬几天都没休息,被严振刚勒令休息一天,局里开会也就没叫他。

    这会儿严振刚他们正在商讨如何抓捕三名被他们列举出来,极有作案嫌疑,且有过犯罪前科的嫌疑人。

    看到付靳锋进门来,严振刚有一点意外:“小付,你这个时候出现,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付靳锋点头,坐在他身边一个空位置道:“之前高莉、徐正东跟我在市中心附近的一个供销社,听到一位售货员说她婆婆在吕佳莹失踪之前,看到一个穿着羊毛大衣的男人尾随她,我就让高莉跟徐正东去市中心的第一百货大楼,查询这几年的售卖信息。”

    他递给高莉一个眼神,高莉拿出一张写有名单的单子,递到严振刚面前道:“严队,根据我这两天的调查,市百货大楼近三年来,卖掉黑色的纯羊毛大衣,大概有上千件,由于羊毛大衣价格昂贵,百货大楼工作人员每卖出一件羊毛大衣,都会写上编号和出售日期,让顾客填写上自己的姓名,摁个手印,以便购买大衣之后进行为期三月的三包服务。

    一般购买大衣的人会填写姓名和摁上手印,方便退换修补,也有少部分出于个人原因,不愿意留姓名、手印,直接买走。

    我们在百货大楼里提供的顾客购买羊毛大衣信息里,发现绝大部分购买的人员,都是家里条件较好,比如是双职工,又或者是单位、工厂领导、技术骨干人员等购买,基本没有人员有犯罪记录。”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跟付靳锋之前推断尾随者有过犯罪前科的想法,完全相悖。

    严振刚拧起眉头,目光看向付靳锋,“你怀疑尾随者在这些名单中?”

    付靳锋道:“有很大的可能,羊毛大衣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穿得上的,我怀疑这个尾随者的家境应该不错,且就住在市中心附近,对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

    他把之前在供销社附近所见所闻,包括盲女母亲女儿死亡的事情简单一说,最后道:“这个人,一定就住在盲女家附近,我们只要围着市一中、盲女所在的街道片区挨家挨户进行调查,绝对能找到蛛丝马迹。同时,我们也要查找住在附近有过犯罪前科的罪犯进行调查。”

    徐正东积极发言:“不用找了,严队刚刚例举出来三个极有可能作案的疑凶,其中一个叫刘远春的罪犯,有过猥亵□□妇女二进宫的案例,他大概半年前从北方的城市,来到榕市地区,目前在市中心的桐树林街道片区扫大街,他应该就住在学校附近。”

    所有人都沉默了,尾随者真的会是这个刘远春吗?

    时间不等人,受害者们也没时间等了,严振刚拍板:“立即申请逮捕令,将这个刘远春秘密捉补归案,让吴永、李沐两人不用再扮女人了,先跟着小付他们去市中心调查可疑人物!另外,徐正东,你们组里派两人监视朱桃的对象仇冶山动向,这个人也有很大的嫌疑,一旦他有异动,立即逮捕!”

    “明白!”一行人分散行动。

    高莉跟着付靳锋出了派出所,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付靳锋大长腿跨上自行车道:“你去跟李沐他们汇合,围着那个盲女周边的住户进行调查,我有点事,要去市中心附近那边的小洋楼一趟,等我处理好,再来找你们。”

    市中心附近修建了一处成排的类似于干休所的干部住宅区,那里有许多小洋楼,住得都是市里、省里一些重要的干部及退休干部人员,一般人进不去那里。

    付靳锋骑着自行车,大摇大摆的进入干部住宅区,守在门口的门卫对他很熟悉,看到他,压根就没对他阻拦半分。

    付靳锋沿着小区宽广的主干道,往里骑了大概三十多分钟,停在诸多小白楼中的其中一栋,种着许多低矮松柏树的楼前。

    付靳锋在院外停靠好自行车,大步走进院里,敲响房门。

    很快房门打开,一个保姆打扮的中年妇女看见他,笑着往里喊:“先生、夫人,付公安来了。”

    “哟,小付,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卢金生正和他妻子在客厅里说话,看到付靳锋进来,卢金生站起来笑着招呼他。

    “卢大爷、卢夫人,冒昧来打扰,还请你们二位勿怪。”付靳锋跟卢金生寒暄了几句,也不拐弯抹角,“我今天来,是想找您的孙子,卢明哲有事。”

    “哦?”卢金生有些诧异,不知道付靳锋突然上门来找他孙子干什么,这两人偶尔会交流,但算不上很熟。

    不过他不是那种刨根问底之人,多年当干部的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付靳锋上门一定有正事,他笑了笑道:“那小子估计在楼上画画,你上楼去找他吧。”

    “好。”付靳锋大步上到二楼,来到二楼尽头一间房屋前,敲响房门。

    “奶,我说了我现在正在创造,灵感正佳,您老就别来给我端茶倒水,影响我创作”房门打开,卢明哲一手画笔,一手颜料盘,穿着满是颜料,斑斑点点的黑色羊毛大衣站在门口。

    看见付靳锋,他楞了一下,“付公安,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付靳锋面带微笑,“我可以进去聊吗?”

    “请进。”卢明哲后退一步,让他进去。

    付靳锋进去以后四处打量一圈,屋子里四处都是画架,上面有很多画了一半的画作,地面上满是乱撒乱放的颜料,墙上挂着不好画好的画,画的内容基本都以素描、彩绘、仿生风景画为主,画的都很惟妙惟肖,积极阳光,没有任何负面的地方。

    “付公安,你找我要问什么话?”卢明哲给他端来一根椅子,示意他坐。

    付靳锋收回目光,坐在椅子上,看着卢明哲身上穿得黑色毛衣,直接问:“你的羊毛大衣是在哪里买的?”

    “市中心第一百货大楼买的。”卢明哲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付靳锋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卢明哲,我知道你没有对象,你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吧,作为一个男人,你想那事儿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找个女同志解决生理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我有生理需求的时候,为什么要找女同志解决,用五指姑娘解决不好吗?”卢明哲脸上浮现一抹淡笑,“我跟你一样,宁缺毋滥,要没找到跟我灵魂契合的女人,我宁愿一辈子不娶。”

    “那么,六天前下午五点半左右,你在哪里?”

    卢明哲意识到付靳锋是在审问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凝视着付靳锋的眼睛道:“我在我爷爷的老宅里,在屋里画画,哪都没去。”

    “谁能作证?”付靳锋面无表情地问。

    卢明哲想了想,“我家的保姆能作证,我爷爷奶奶怕我作息颠倒,不按时吃饭会饿出毛病,让我家保姆每天按照我奶的吩咐给我做好饭菜,拿我爷爷的钥匙打开我家的房门,把饭菜放在我屋里就走。”

    “亲属不能作证,你应该明白。”付靳锋说完这话,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不过你的嫌疑解除了。”

    卢明哲的黑色大衣上有不少新颜料和旧颜料混合在一起的斑点,应该是他画画之时不小心弄到身上,又没办法洗干净,就这么将就穿着。

    那位目睹吕佳莹被尾随的中年女人,说看到尾随者身上穿着羊毛大衣,如果那衣服上有颜料的痕迹,她应该有印象,不会忽略掉颜料的细节,就不会说那衣服没什么特别的。

    即便卢明哲符合一些日夜颠倒,昼伏夜出,身穿羊毛大衣,对市中心地段地形很了解的特性,但就付靳锋的观察来看,他应该不是那个尾随者。

    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符合以上的特性,做出尾随诱拐之事呢?

    第60章 多女失踪案6 刘远春

    高莉按照付靳锋的指示, 跟李沐、吴永两人汇合。

    由于吴永不是刑侦公安,要回分局做自己的工作,高莉便和李沐带着一组的两名公安, 对着盲女所住附近的街道片区,再次进行挨家挨户地进行询问调查, 着重询问居民家里有没有黑色羊毛大衣。

    盲女所在的街道,位于市中心繁华街道和市政府的背面, 是一大片老旧的居民小区,中间穿插着一些这些年新修起来的筒子楼。

    这些房屋的楼层都不高, 哪怕是新建的筒子楼,最多不过七层楼高,里面都是格子间的格局,一层楼住七八户人家。

    人口一多,片区就很嘈杂, 高莉跟李沐他们穿着公安制服挨家挨户地再次调查,这让许多人都意识到,这附近绝对出了什么大案,才会让这些公安再三上门调查。

    在居民们三五交头接耳, 猜测究竟出了什么案子的时候, 高莉查完一户人家,退出那户人家狭窄的小院子, 转头打算去对面的那户人家调查时,晃眼间看见她所站位置的道路尽头,有栋六层楼高的筒子楼第二层一个阳台上,有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她开始没在意,但身为刑侦公安那股敏锐神经,让她察觉到那二楼的阳台有些不对劲。

    她立即转头, 再次看向那个阳台,阳台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阳台半开的一扇房门在那轻轻晃悠着,显然有人刚刚经过那扇门。

    职业的敏感,让高莉心中生疑,她不动声色地转身,看着李沐敲响靠近道路右侧一户人家的大门,在李沐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跟那户人家交谈时,她慢慢地走去那户人家另一侧的墙面背后,换个方向,往那栋筒子楼左侧二楼靠角落的阳台望去。

    她原地等了大概两分钟,阳台半开的门后出现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李沐所在的位置张望。

    那人的速度很快,只张望了大概三秒钟,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如此行迹诡异,不是心里有鬼,就是他们公安要找的嫌疑人!

    高莉不疾不徐地走回原来的位置,背对着那栋筒子楼,递给李沐和另外两个公安一个眼色。

    其他三人能当上刑侦公安,都是有一定特长和本事的人,他们接收到高莉的目光,不管心里有什么疑惑,都很默契地往那户人家的家里走。

    等到了那户人家院子里,高莉压低声音,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遍,三人也觉得那人绝对有古怪。

    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四人决定直接把那人抓住,到时候是驴子是骡子,到分局一审便知。

    为了不引起那人的注意,让那人跑了,四人分成两组,一组继续寻访小道两侧的平房居民,另一组换个方向摸到筒子二楼抓人。

    为了安全起见,另外两名已经做了七八年公安,有着丰富办案经验,以及格斗技术的男公安,让高莉跟李沐两名年轻点的公安一组,继续调查,吸引二楼那个可疑人物的注意力,他们两人则换了一个方向,在那个阳台看不见的死角位置,悄悄地摸上二楼。

    高莉一边做调查,一边留神聆听筒子楼二楼的动静,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高莉、李沐,人跑了,抓住他!”

    高莉抬头,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正从二楼的阳台上,往楼下一个雨棚上跳。

    高莉跟李沐没有二话,立即冲过去,去抓那人。

    那人身手敏捷,速度也很快,他从阳台跳下来以后,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个翻身就往不远处的巷子里跑。

    这附近全是老旧的房屋,里面小巷小路各种穿插,堪比迷宫,不熟悉这附近片区的人,走进去以后很容易迷路。

    高莉、李沐不熟悉这里的道路,只能拼了老命的跟在那人身后,一边跑,一边喊:“前面的人,你给我站住!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那人压根不听他们的,速度极快地东蹿西跑。

    李沐跟高莉都是受过公安专业训练的人,体能很好,依然跑不过那人,他们也不可能真开枪,引起居民恐慌,只能一直在那人身后不到三米的位置追逐着。

    在李沐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那人钻进一条小道,要往一条岔口跑时,李沐连忙给高莉打个手势,示意他们这样追下去不是个事儿,让高莉换个方向去堵那个人。

    为什么不是他去堵呢,因为他实在跑不动了。

    高莉在他眼里,是一个体能格斗什么的仅次于他师傅付靳锋的女强人,他压根就没把高莉当成女的看待,一直把她当成兄弟来看。

    既然是兄弟,那自然是能者多劳喽。

    高莉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心里暗骂一句你大爷的,真不把我当人看啊,转头跑去另一个岔道,迂回堵截那人。

    结果她刚转弯,由于奔跑得速度太快,一不小心撞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那人被她直接撞倒在地,发出哎哟一声叫唤声。

    她连忙停下来,伸手去扶那人:“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那人是一个鬓角有一点白发,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穿着一件灰色长袖上衣,同色裤子,看起来面相周正,脾气温和的中年大叔。

    “没啥事儿,就是我的尾椎骨有点疼。”那大叔捂着自己摔倒撞疼的地方,看见她穿着公安制服,连忙问:“同志,你跑这么快,是不是在追犯人呐?我是不是阻碍你了?”

    “大叔,您要是疼得厉害,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带您去医院看看。”高莉的确心急去堵可疑人物,但再心急,她撞了人,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嗐,我没啥事儿,歇两天就好,公安同志,你要是着急,你赶紧忙去吧,我自己回家擦点药酒就好。”大叔很大气的朝她挥手,示意她干自己的事情去。

    高莉犹豫了一下道:“那您慢点啊,我是平章分局的公安,我姓高,您要是身体不舒服,有啥问题,可以去平章分局找我,到时候该出多少医药费,我都给您。”

    高莉的父母都是高知知识分子,她从小就受父母严苛的家庭教育理念,三观和想法都十分正。

    在她的眼里,一个人做下一件事,不管正确与否,都要勇于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她撞倒一个年过半百中老年人,尽管对方一再表明自己没事,不用她负责,但她本人的性格,还有她身上的制服,不允许她有半点马虎的心,报上名头,是为对方负责,也是为她自己负责。

    高莉交代完,向着那个嫌疑人逃跑的反方向堵去。

    还好,她耽搁的功夫,另外两名公安也追了上来,在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追逐之后,付靳锋及时赶到。

    他和另外两名公安,呈包围圈的趋势,用矫健的身手及跟豹子一样快的速度之下,终于在一个胡同岔口,追上了那人,将那人一脚踹飞,在对方趴倒在地,没反应过来之时,付靳锋一脚踩住那人的后背,将那人的双手反手狠狠摁住,让他的脸跟地面贴在一起,动弹不得,大声吼道:“别动!再动你知道后果!”

    那人本来还想挣扎,一听这话,顿时老实了,嘴里嚷嚷:“哎,疼疼疼,公安同志,你轻点,疼死我了!”

    “疼什么,你继续跑啊!”高莉喘着气走过来,不解气地朝他后脚跟狠狠踩一脚。

    “哎哟,公安打人了,疼死我了!”男人痛嚎起来。

    “叫,继续叫,你叫破喉咙看有没有人管你。”高莉满脸冰霜。

    “抓住人了?”李沐从另一条路匆匆跑过来,看到付靳锋拿着手铐那人双手拷着从地上拉起来,他同样喘着粗气问:“这人就是造成多女失踪案的尾随者?”

    “什么多女失踪尾随者?”他话音刚落,那人情绪激动道:“不是吧,你们把我没犯过的案子扣我身上,我冤枉啊!”

    “你没犯案,你跑什么?!”高莉追了老半天,气都还没喘匀,闻言又踩他一脚,“说,你犯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那人嗷叫了一声,龇牙咧嘴道:“我可什么都没干,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抓我,我不跑还等着被你们抓啊。”

    “嘿——我说,你这人睁眼说瞎话还挺有本事啊。”一名姓曾的黑脸公安憋不住,要把他拉到角落里‘好好’审问一番。

    “我真没干啥事儿,你们要相信我啊!”那人缩着脖子,目光看着付靳锋,表情十分可怜。

    付靳锋面无表情道:“刘远春,少在我们面前装蒜,有什么话,去局里说。”

    分局里有刘远春的画像和照片,付靳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伸手推着刘远春的后背,付靳锋示意李沐跟高莉把人带回去审问。

    等他们两人走远,付靳锋转头对黑脸公安曾超道:“老曾,你跟老尹继续查访,有什么蛛丝马迹,记得回分局来我报告。”

    “行。”

    高莉两人很快把刘远春带回到了分局里的审问室里,由付靳锋进行审问。

    “说吧,你为什么跑?”付靳锋坐在刘远春的对面,手里转着一只英雄牌钢笔,神情慵懒,目光却十分锐利。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担心你们公安翻我旧账,这才想着跑。”刘远春同样神情懒散,后背靠着老虎凳,摇头晃脑道。

    “好好说话!”高莉见不得他那懒散的模样。

    犯人就该有犯人的模样,这么懒懒散散,一副他们抓到他也没辙的模样,实在太嚣张了!

    付靳锋扯了扯嘴角,坐直身体,目光直直盯着他道:“刘远春,你是北方人,犯下两宗猥亵QJ杀人案,原本该被判死刑,但你有一个好哥哥,是你们那东盘市的地头蛇,用金钱权力打通了许多人脉,花钱摆平了你犯下的事情,只让你坐了十几年的劳就把你放了出来。

    如今你哥被你们当地政府扫掉,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也被连根拔起,你哥吃了枪子,你此前除了明面上的两宗案子,还犯下其他不少案子,得罪了不少人。

    你为了活命,才逃到了我们榕市来,你觉得,你到了我们的地盘,你就安全了?”

    平静陈述事实的语气,却透着浓浓的杀意。

    刘远春浑身一僵,脸上的慵懒神情不见,缓慢地坐直身体,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付公安,我真没犯啥事儿,我这不是怕你们逮捕我,翻我旧账,我才跑的。”

    “还不肯说实话是吗?”付靳锋面沉似水,站起身来,“刘远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好好的被审问了。”

    “哎,别啊!”刘远春哪里不知道这些个公安逼急之下的逼问手段,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我说,我说。”

    付靳锋烟瘾犯了,偏头示意高莉审问,他则走出审问室,去外面抽烟去了

    半个小时后,高莉、李沐两人出了审讯室。

    高莉拿着手中的审讯记录本,走到办公大厅对付靳锋道:“付队,刘远春交代,他只是偷看天衢街道不少女同志上厕所洗澡,没对她们有实际性的伤害,还偷了几件女同志的贴身衣物回家,偷了一些钱财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他说他在一个星期前,曾在半夜偷看某家小媳妇洗澡的时候,路过天衢街道的公厕,也就是离盲女家所不远的路边公厕,看到一个身形高瘦的人影站在女厕门口。”

    高莉说着,跟付靳锋走到他们一组的办公区,坐在付靳锋对面的椅子上,放下手中的记录本,接着道:“他原本没在意,但那个男人站得位置怪怪的,他直觉那男人应该跟他是同类,可能在偷窥上厕所或者洗澡的女同志,于是看了那人一眼。

    当时那人站在女厕靠路边修建得一米多高拦墙后面,公厕没有灯,光线很昏暗,他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他在看那个男人的时候,那男人似乎发现了他,回头跟他对视了几秒。

    刘远春说,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却能感觉到那人的眼睛冰冷、凶狠、暴戾、一看就是杀过人的眼神,他直觉这个人肯定不是善茬,不想跟他动手,看一眼他就走了。”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其他外出的公安都陆陆续续回到局里,准备吃饭。

    听到她说的话,其他准备拿饭盒打饭的公安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刘远春交代了,跟没交代有啥区别,没有那个尾随者的身体和脸部明显特征,他们很难找到个人。

    而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好几天,上头一直在追问他们分局何时能破案,搞得大家都压力山大。

    李沐看出大家的低气压,鼓舞大家说:“往好处想,至少经过刘远春的交代,我们可以确定那个尾随者就住在天衢街道片区,我们只要着重调查这个片区,查找可能隐藏失踪女同志的地方,说不定就能把人找出来。”

    “看不出来啊李沐,你还挺有想法的嘛。”一个个子高大的中年公安,伸手拍了拍李沐的肩膀:“那调查可疑地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组去做了,辛苦你们了啊。”

    李沐:

    天衢街道片区占地很广,光住户都有好几万户,更别说什么学校、公园、图书馆、新老建筑等等地方,要逐一排查,得到猴年马月。

    他这自作聪明的话,无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高莉看着他,对他无声地说了句蠢货,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饭盒,往分局后面的小食堂走,经过付靳锋身边时,招呼他:“付队,先吃饭。”

    办案重要,吃饭也重要,他们公安要不保重自己的身体,哪有那个力气去追犯人。

    付靳锋很多时候查起案子废寝忘食,要没人提醒他睡觉吃饭,他可以几天几夜不吃饭、不睡觉,熬成一只鹰。

    “嗯。”付靳锋应了一声,从看刘远春的档案中抬头,接着站起身看了一圈办公区域,拧着眉头问:“老曾、老尹怎么没回来?”

    高莉脚步一顿,意识到不对劲。

    按理来讲,没有特殊的情况,外出做调查的公安,都会抽时间回分局跟同事交流自己所查到的情况,顺便吃个饭,再出去做接下来的工作。

    但现在距离食堂开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在许多公安粮食关系都在分局单位,吃饭都尽量在食堂吃,节约用钱的情况下,曾超和尹应武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又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耽误了他们回来。

    正当高莉心里猜测,曾超两人究竟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看见这两人被两个陌生人骑着自行车扶下车,然后这两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分局大厅里。

    尹应武还好,只是手上有擦伤,腿有点瘸,曾超则脑袋、手上都缠着绷带,鼻青脸肿的走进来,看起来惨不忍睹。

    这两人这副模样走进来,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准备下班的分局局长任才良也被吸引出来,瞪着眼睛,语带调侃:“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咱们平章分局的公安都敢打!你俩不是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今天在阴沟里翻船了?”

    曾超今年28,尹应武29,这两人都不是正经公安学校毕业,都是从地方部队转业到榕市派出所做了好几年的公安。

    因为破案能力和格斗技术都不错,这才被破例招入平章分局的刑侦科,转入付靳锋的支队做起刑侦公安。

    平时这二人在局里跟李沐这些年轻公安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真遇上事儿,这俩都会把年轻的公安护在身后,他们主动往上顶,一般就没他俩压不下的罪犯,人称平章分局两大镇门神。

    如今这两人被人揍成这副德行,任局有些心疼的同时,也在幸灾乐祸。

    该!叫他俩没个正形,平时学着付靳锋的样子,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公安模样,害得他这把老骨头总被总局的领导点名,脸都丢尽了,这次他们被揍,活该!

    曾超两人一受伤,局里本来打算打饭吃的刑侦公安,还有其他部门的公安,都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他们嘴上问着怎么回事儿,关心着曾超两人的伤势,实际他们都跟任才良一样,都有些幸灾乐祸。

    毕竟他们当公安多年,还是头一回看两个公安被人打成这副熊样。

    这样的稀罕事儿,他们不嘲笑,就不是他们平章分局和睦融融的风格了。

    付靳锋不管别人怎么笑这两人,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走到两人面前问:“怎么回事?你们遇到谁了,敢跟你们动手?”

    “我们遇到了仇冶山。”曾超靠在尹应武的身上,把事情起末说了一遍。

    他们按照付靳锋的要求,围着那个公厕附近的街道房屋进行着重调查,在经过一条路口的时候,马路对面有个个子高大的男人,带着一顶湛蓝色的工人帽,似乎看到了他们,伸手把帽子往下按了按。

    这个动作放别人身上或许没问题,但已经是老公安的曾超感觉不对劲,立即跟尹应武低语几句,两人决定跟踪那个男人,看看他是不是他们要找得嫌疑人。

    他们动作轻而敏捷地跟着那个男人走过两条街,以为那人没发现他们,结果那个男人转头钻进一条暗巷里,很快没了踪影。

    尹应武是侦察兵出身,很快根据现场线道路和踪迹,猜出男人可能走得路线,找到那个男人隐藏在一个老旧土屋后面的大树后。

    那男人转身就要跑,尹应武情急之下伸手去抓他,男人反手推他一把,想逃跑。

    男人的力气很大,这一推,直接把尹应武推得撞在树干上,震动一树花瓣往下掉。

    赶过来的罗超以为尹应武受袭,当即对那男人动起手来,男人还击挣扎,尹应武加入战斗,三人在大树下打得难舍难分。

    打斗中,罗超把男人头上戴得帽子给抓了下来,露出一张浓眉大眼,五官冷硬的一张俊脸。

    罗超此前看过仇冶山的档案,一眼就认出来他是仇冶山,当即叫出他的名字,问他在这附近干什么?!

    仇冶山听他喊他的名字,怔楞了一下,只说了一句:“我在找朱桃,你们不要碍我事!”

    在罗超两人怔神之际,他忽然一把将他们两人推开,然后速度极快地翻墙跑了。

    罗超两人想追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不得不忍痛去到附近的街道办事处,让里面的工作人员找了两辆自行车,送他们去附近的医院做了简单的擦药包扎,再把他们送回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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