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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洪丽之死8 抓捕错误

    凌晨三点, 干旱已久,好几个月没下雨的榕市终于下起了大雨。

    在天地间一片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中, 一个穿着军绿色雨衣,带着同色平顶帽, 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在一个狭窄的街道快速移动着, 很快跑到了对面街道一间破旧停业多时的店铺前。

    当他推开紧闭的店铺门时,忽然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条件反射地后退,转身就跑。

    就在这个时候,店铺门忽然打开,一群人从店铺里追了出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喊:“田二牛, 你的行径已经暴露,我们将依法对你逮捕,你给我站住,再跑, 我们就开枪了!”

    军绿色雨衣的人压根就不听那人的话, 在街道上狂奔。

    那人没办法,只能招呼着身边的人, 一顿狂追。

    天色极黑,大雨磅礴,在如雨帘一样的大雨冲刷下,人在大雨中睁开眼睛都很费力,更别提在狂风暴雨中奔跑了。

    不过天气再恶劣,也无法阻挡城北刑侦公安们追逐罪犯的脚步。

    在经过一系列追逐恶斗之后, 有一队公安抄近路对军绿色雨衣人围追堵截,终于把他给抓住了。

    “他奶奶的,我让你跑!”聂鑫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脸,大步走到被两个公安一左一右死死摁住肩膀,半跪在地上使劲挣扎的穿雨衣男人,踹那男人一脚。

    在那男人发出吃痛的闷哼声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聂鑫一把扯下他头上的平顶帽,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聂鑫懵了,“这他娘的是谁?”

    郭旭打着手电筒凑过来看一眼,“看着眼生,不是田二牛。”

    其他人都纷纷围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眼前的人,很年轻,大概不到二十岁,样貌长得很普通,个子看起来很干瘦,面对诸多公安的围堵,他吓得瑟瑟发抖,显然不是他们要抓得田二牛。

    田二牛的身体不说多么强壮,至少比眼前的年轻男人强壮,有力气用铁棍把女性的头部敲烂。

    所有人围着这个年轻男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他们这两天一直围绕着平房命案发生地和丑丫家附近,搜索田二牛和孙一虎可能隐藏的地方,但两天的时间过去,他们没找到这两人的任何踪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肖窈提出一个想法说:“如果凶手是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以他们的心思细腻程度,他们肯定会随时关注你们公安的动向,谋划着要逃出榕市。

    你们城北公安从早到晚都在命案附近的片区进行巡查,他们想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很有可能在某个地方躲着,按兵不动,让你们觉得他们没有躲在这附近,拖延时间,让你们转移视线去别的地方搜查,他们再趁你们搜查松懈之时逃走。

    我觉得,你们既然在居民住宅区找不到田二牛两人,不妨去这些片区附近已经停工的工厂,或者已经关闭多时的店铺找找人。

    这两个地方,都在红袖兵和革委会疯狂折腾打砸下,已经停工闭店多时,平时也没什么人想着要去这些地方活动,正好适合罪犯隐匿。”

    她的一言惊醒梦中人,聂鑫立马组织人员,要对平房附近片区停工的工厂和已经闭店多时的许多街道国营铺面进行排查。

    付靳锋却阻拦了他的行动,直言告诉他,如果这两人真隐藏在这种地方中,最好不要大张旗鼓,惊动这两人,要暗地里进行排查,暗中守株待兔,才有可能把这两人抓住。

    聂鑫是一个十分听劝的人,完全没有别的分局刑侦副队长的架子,他听完肖窈跟付靳锋两人的建议后,就组织人员进行暗访调查,最终确定了,距离平房附近,大概一千五百米以外,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可能藏有田二牛、孙一虎中的其中一人。

    那条街道,临近一所中学,街道两旁一共开有三十多个店铺,在大动乱以前,这些店铺都是国营的,卖着各种衣食住行的东西。

    大动乱开始以后,这些店铺无一例外地都被砸个稀巴烂,里面的门窗商品都被洗劫一空,当时甚至没有人敢来这条街,生怕被在这条街上游荡的小红兵们抓住,找着借口把人抓走,各种P斗折磨。

    在经过几个月的荒唐混乱之后,如今在新的革委会领导班子指导下,之前的小红兵和革委会的人那种疯魔的行径好了很多,这条街也在上月的时候,被街道办安排的人重新修整好了店铺房门玻璃之类的。

    不过因为形式依然不好,上面自顾不暇,很多大厂都还没有复工,这些店铺即便修整好了,没有收到上面的通知,店主也不敢开门。

    于是这条街道,很少有人来这里走动。

    聂鑫带着人,排查到一间店铺,有被人撬过房门的迹象,他们联系到了店主,拿到钥匙,往里一查看,果然看到了有人居住的迹象,当即决定,连夜蹲守。

    没想到,蹲出了一个陌生的毛头小子出来。

    聂鑫脸色凝重,把那小子的手给扣上,拉着他走到一个店铺门口避雨,当即对他一阵审讯。

    而在另一边,付靳锋收到聂鑫的人传话,说在二泗街蹲守到一个陌生的毛小子,他急急忙忙穿着雨衣,跟着那名年轻公安来到聂鑫等人所在的位置。

    彼时聂鑫已经审讯完那小子,转头对付靳锋道:“那小子已经全部交代了,他说他不住在那个店铺里,是有一个人在两天前找到他,给了他不少钱,让他定期在半夜送粮食到那个店铺里。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他家里的父亲生病了,急需用钱,也就答应了,按照那个人的要求,每天半夜给那人送粮去。他一直以为那人是店铺的店员,没想到是通缉犯。”

    付靳锋眉头拧了个川字,“如此说来,住在这个店铺的,可能是孙一虎,田二牛没有他心思细腻,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住在公安集中查案的地方。孙一虎能有钱买东西,证明他一直在跟他的家人有联络,他的家人一定就在平房附近转悠,观察公安的行动轨迹,给他报信,给他钱用。聂队,孙一虎的家人都在你们的监管范围内吗?”

    聂鑫道:“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孙一虎的家人,孙一虎在四年前就已经娶妻生子,跟他父母住在一起,就在旧区东面一家大杂院里。他消失以后,他的妻子没有另嫁,带着一双儿女,边上班,边孝敬公婆,是人人称赞的好媳妇。孙一虎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跟他的关系不近不远,他的家人,包括他的兄弟姐妹,都在我们的监管范围内,没有我们的允许,他们是不能随便出入他们的屋子的。”

    “他们就没反抗?没有偷偷摸出去?”

    “没有!他们表现的很平静,没有任何抗拒,仿佛早已知道孙一虎杀了人一样,我们也没看到他们偷偷溜出去。”回答他的,是负责联络看管监视孙一虎家人动向人员的郭旭。

    付靳锋想说什么,一个穿着雨衣的公安匆匆跑来,对着聂鑫等人喊道:“聂队,大事不妙,孙一虎的妻子不见了,可能消失了有两个小时了,我们怀疑她去向她丈夫通风报信了!”

    所有人:

    如此马后炮,气得聂鑫咬牙切齿:“你们还能再晚点过来报信吗?孙一虎早就跑了!说说,你们是怎么把人看丢的?”

    那名公安心虚道:“下午的时候,孙一虎的妻子说要去供销社买菜,说家里已经两天没菜吃了,孩子光吃黑面馍馍,身体吃不消,想吃新鲜瓜果蔬菜。他们不是犯人,正常的外出需求,我们是不能阻拦的,我跟老杨就跟着她一起去了供销社。她买了菜,又买了一个西瓜回去,没过多久切了几块切好的西瓜出来,说那西瓜是放在井里冰镇过得,吃起来很凉爽,很解渴,说看我们日日守着他们,实在过于操劳辛苦,我跟老杨、老覃他们实在盛情难却,一人吃了一块。没想到到了晚上,我跟老杨有点拉肚子,一直在距离她家大概一百多米远的厕所来回跑,老覃老田一直守在她家附近,可是因为今晚凌晨就开始下暴雨,雨水太大,老覃两人就她家前门躲雨,没注意看周围的围墙,等到我跟老杨拉肚子稍微好一点,去她家围墙边巡查,这才发现,她家围墙上有翻爬过的痕迹”

    “罪犯家属给的东西,你们也敢吃,脑子呢!”聂鑫气得太阳穴直突突。

    那名公安嘟囔:“孙一虎的妻子人挺好的啊,她的邻居和同事都一直夸赞她,说她是贤妻良母,我们看管监视她的这两天,她一直对我们笑呵呵的,十分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哪里会想到,她会在西瓜里动手。”

    “现在扯这些没用,如果孙一虎的妻子是凌晨一点左右翻出了她家大杂院的围墙,跑来跟孙一虎通风报信,那么孙一虎,极有可能趁着大雨,开始往城北方向逃了。”

    付靳锋冷静地分析道:“现在这么大的雨,孙一虎没办法骑车逃跑,他只能徒步逃,以他的心思缜密度,他肯定猜测你们城北公安会往城北方向追击他,因此,为了不让你们抓住他,他一定会往别的方向逃跑,而且会选择离这里比较近的城东,或者城南方向逃亡。”

    郭旭道:“我们就算知道孙一虎会往这两个方向走有什么用,榕市这么大,通往城南、城东的道路千千万万,我们如何去追捕他?”

    付靳锋从聂鑫下属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这是被孙一虎指使的那个年轻人送给他的吃食,“孙一虎怕被我们公安抓住,特意让那个年轻人每天半夜三更到这个店铺给他送吃得,是怕天气热,食物变质,吃了变质的食物,容易拉肚子,影响他的行动。因此,他可能有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他现在十分饥饿,一定会沿着可能有卖吃食的地方行走,打算买点东西来填填肚子,吃饱再跑。”

    其他人精神振奋起来,纷纷开口:“没错,孙一虎饿了一天,现在雨下得又这么大,他知道咱们公安在追捕他,他一定会想办法找点吃的用的再走。”

    “现在能卖吃食的,除了国营饭店,极少数的西餐厅,就是供销社、副食品店之类的商店,不过这些店铺这会儿都关了门,他只能想办法去撬门,我们沿着商业街道追查就能找到他。”

    “对,我们得多分成几组人去追,这个孙一虎十分狡猾,他能让一个小伙子给他送粮,来个调虎离山吸引我们的注意,也能让他的妻子,假扮成他,同样吸引我们的注意,往别的地方引,咱们多分开几组查找,任他耍多少诡计,都有人员一直追捕他。”

    “你说得不无道理,我想不通的是,如果孙一虎的妻子和家人,知道孙一虎杀了人,为什么还对他如此包庇袒护,还要知法犯法,协助他逃跑?”

    “还能为啥,觉得他杀人情有可原,罪不至死,是自己的亲人丈夫,舍不得看他去死呗!能包庇自家犯了杀人罪的人,他们有哪个人的脑子是正常的,不用纠结,一同抓就完了!”

    聂鑫头大如斗:“孙一虎、田二牛这一天天的,尽搞事,我东跑西跑,人都快跑出重影了,郭旭,你跟小赵一起,立即赶回分局,给城南分局、城东分局值班人员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一些值班人员,把出城的主道设立拦截路障,给他们孙一虎的特征侧写,让他们务必在出城口,拦截可疑人员。”

    “是!”郭旭收到命令,跟一名公安急忙回城北分局打电话了。

    这就是通讯不发达的六零年代,没有现代人人都有的手机和公安专用的内部通讯器的弊端,探案过程中,一旦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回到分局处理或者摇人,都得来回跑回去,累死个人。

    他们公安还好,有局里统一分配的自行车公车,可以骑自行车跑。

    普通人要是遇到什么事儿,想报信的话,在没有公交车、电车,自己也没自行车的情况下,只能徒步跑去送信的地方,那才真累死人。

    一场紧密锣鼓地抓捕行动正在榕市各大街头进行。

    而肖窈,由于连日以来一直在城北分局,帮助城北公安们探查线索,抓捕嫌疑人,整个人累得实在受不住,想着反正抓捕田二牛跟孙一虎疑凶的事情,城北公安们迟早会把人抓到,于是这两天她都在偷懒,白天去城北公安晃一圈,看看抓捕进展,晚上就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睡觉。

    夜半三更,当苍穹传来阵阵雷雨声时,她正在酣然入睡。

    直到雨下得太大,雨水从她没关好的窗户里不断往房里飘,打湿了她的凉席,她这才惊觉下雨了。

    她匆忙忙起身去关窗户,回头拿毛巾擦了擦竹编凉席,继续躺在床上睡觉。

    这凉席是她一个月前,实在受不住酷暑的炎热,从空间里拿得凉席铺在床上。

    这年代空调和风扇都还没有大面积的生产,普通人家连风扇都舍不得买,舍不得扇,更别说用空调了。

    为了消除夏季的炎热,基本每个家庭到了夏天就会往床上铺一床凉席。

    做凉席的材料,通常都是芦苇、竹子之类的材料,睡着凉快,卖得价钱也不贵。

    晚上睡觉的时候,再配一把蒲扇,在没有未来全球变暖的环境下,这样手动摇着扇子,扇着热风,也能缓缓入睡。

    肖窈空间里有空调也不敢拿出来用,自入夏以后,她就从空间里拿出一把风扇,每天晚上拿出来用,白天收进空间里。

    她的屋子隔音,风扇吹动的细微响声,邻居也听不见,这样一来,不管是谁来她家,都不会发现她有用风扇的痕迹。

    风扇在这年代属于大件电器,跟自行车、缝纫机齐名,一台风扇要卖一百多块钱一台,而且还要专门的风扇票。

    在时局动荡的这几个月来,榕市的风扇厂已经停工,黑市也抓得紧,普通的市民压根就没地儿买风扇去,肖窈就算想把自己的风扇走明路,也没明路可走,只能偷偷摸摸的用。

    在白天不能使用风扇的情况下,她终于铺上了凉席。

    或许外面一直电闪雷鸣的缘故,即便屋里隔音,还是能听见外面小了很多的雷电声。

    肖窈躺在凉席上怎么也没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回想洪丽平房被杀案和石楼丑丫妈妈死亡案的资料细节,想想有没有漏掉的细节线索。

    其实她一直怀疑,田二牛跟孙一虎是认识的,但是城北公安调查过两人的人际关系,这两人压根就没有交际的可能,很难让人相信他俩是认识的。

    田二牛有悲惨的童年遭遇,导致他成年以后心里扭曲变态,做出用铁棍敲击年轻女同志的举动进行报复,但却没有那个胆量把人给敲死。

    而孙一虎,在四年前是钢厂的冶炼车间临时工,车间主任对负责调查的公安说,孙一虎干活还算勤奋老实,为人也比较爽快,经常买烟分给大伙儿抽。

    只不过在他上班的那一两年里,他们车间每隔一段时间就少一些钢管材料,事后又莫名其妙地补上。

    车间主任怀疑是有人偷了钢管材料出去卖,又私自多练了矿石把材料给补上。

    由于没有造成大的事件错误,他也怕因为这件事情丢掉自己的工作,车间主任明面上没有声张,一直在默默调查这件事情,最终确定,就是孙一虎为首的十几个临时工,组团私自多练钢管材料,拿到厂外售卖。

    在车间主任收集了证据,准备告到厂委,让厂委的人去抓孙一虎等人之时,意外发生了,丑丫她爸杀了人,孙一虎跟丑丫她爸一起失踪,主谋一下子没了,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孙一虎周围的邻居,对孙一虎的评论有好有坏,其中有个邻居说孙一虎平时就喜欢在外面结交一些狐朋狗友,总干一些投机倒把的勾当,还不会被人抓住,邻居经常看见他跟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喝酒下馆子,还有看见他去朋友家吃饭。

    而丑丫的妈妈,之所以会被孙一虎和另一个男人玷污,正是因为丑丫她爸交友不甚。

    肖窈垂眸思索,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孙一虎回到了榕市之后,还是跟以往那样,喜欢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田二牛,知道了田二牛的一些过往旧事,看到了田二牛的疯狂举动,才会模仿田二牛作案。

    田二牛无父无母,没有正经的工作做,他犯案以后,成为公安追缉的逃犯,他吃喝拉撒睡肯定成问题,少不了要向他的朋友借宿,借钱什么的。

    他可能还不知道孙一虎在模仿他作案,一直在跟孙一虎联络,甚至住在一块儿。

    如果他俩真住在一起,那么在两人都知道城北公安一直在追捕他们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不会一直呆在案发事发地,等着公安来抓,他们可能会趁今天下大暴雨,寻找新的地方进行躲藏,或者直接离开榕市。

    肖窈猜,孙一虎可能想着要逃离榕市,毕竟他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今夜他不逃出去榕市,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田二牛则不同,他没杀人,只是犯了故意伤害罪,哪怕被公安抓住,最多关个三五年就被放出来,他没必要逃命。

    所以田二牛,一定换了一个地方躲藏。

    可是有什么地方,适合他目前躲藏呢?

    肖窈拧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想到了钢铁厂。

    钢厂已经停工了好几个月,里面只有钢厂安排的几个保卫科的人员守着钢厂,在钢厂巡逻。

    钢厂占地面积跟肉联厂差不多,占地面积好几百亩,里面有六个超大的生产车间、若干科室、办公楼、食堂、后勤部等等建筑,另外就是各种大型的仓库,还有很多厂里职工很少去的矿石放置区、废弃材料放置区等等。

    这样大的一个工厂,只有不到十人的安保人员轮班进行巡逻,他们必然不会巡逻的那么频繁,也不会去那些偏僻的地方时时查看。

    在这样的环境下,要躲在厂区僻静的角落里,估计在里面吃喝拉撒睡几个月,都不会被人发现。

    想到这里,肖窈穿上了一套黑色的雨衣,决定去钢厂厂区,看看能不能找到田二牛。

    如果找到了田二牛,将他抓住,对他进行审问,兴许能从田二牛的嘴里知道孙一虎的行踪,那样抓孙一虎就简单了许多。

    当然,城北公安也不是吃素,他们一直都派有派出所的公安,在城北片区附近停工的各种工厂外进行巡逻,目的就是防止有罪犯藏匿在这些工厂中,他们好进行汇报抓捕。

    肖窈冒着雨来到钢厂外的街道,碰见了两名派出所巡逻的公安,对她各种盘问。

    她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的猜测跟他们说了一下,让其中一名公安去城北分局报信,另一名公安陪同她去钢厂前门的保卫科门前,说明了情况,由两名值班的安保人员,一同陪着她进到厂区里找人。

    第102章 洪丽之死9 雨夜追击

    大雨磅礴, 雨水哗啦啦地砸在雨棚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让田二牛无法入睡。

    往常这个点儿, 他早呼呼大睡,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他抬头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外面时不时亮起几道刺目的闪电, 雷声震耳欲聋,如千军万马之势从雨棚上滚过, 他的一颗心也随之颤抖,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此刻的田二牛躲在钢厂东区铁矿矿石仓库附近一个角落,搭着一个小棚子里,这棚子是厂里的工人专门修建来放杂物的。

    田二牛此前在孙一虎的指引下,就来这里住过几天, 今天孙一虎找到他,说最近城北片区情况不大好,让他换个地方躲藏,他便连夜翻进了钢厂的围墙, 来到这里, 等待他敲人头部的案子渐渐平息,再离开这里, 寻找下一个报复的目标。

    田二牛一天没吃东西了,之前天一黑,他就趁着天黑,去居民小区偷点东西来吃,今晚下这么大的雨,是不能出去了。

    他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 倒在房间角落里铺了杂草,充当床的地上,打算继续入睡。

    刚躺下去,他忽然听见了一串轻微的脚步声,踩踏着雨水,往他这边跑来。

    他心中警铃大作,立马坐起身来,伸手拿起放在身边一条半臂长的铁棍,蹑手蹑脚地走到棚前用木棍编织的房门前,听到那道脚步声停在门前,在那人推开房门的刹那,将手中的铁棍狠狠往下敲下去。

    推门的人反应迅速地避开了他的敲击,一道阴沉的男人声音响起,“田二牛,你发什么疯?”

    田二牛楞了一下,“孙一虎?你怎么来我这里?不是说好了分开逃吗?”

    “我的踪迹被那帮雷子发现了,他们追我的时候,将我打伤了。”孙一虎左手捂着右手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进棚子里,声音里带着痛苦道:“我手和腿部中枪,一直在流血,无法逃出榕市,你去钢厂后勤部,给我找点止血的药和绷带酒精过来,把我中的子弹,给我弄出来。”

    “钢厂后勤部那大门锁得死死的,我又不会开锁,我怎么去给你找药。”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又在打雷,田二牛不想被雨水打湿身体,也怕被闪电劈死,嘴里嘟囔着,不乐意动弹。

    “你少废话!不会开锁,你不知道去撬锁?你干了那么多违法乱纪的亏心事儿,还缺你这一件?我告诉你,你现在跟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同命相连,你要不去,信不信我把你也给杀了!”孙一虎捂住流血不止的胳膊,在黑暗中恶狠狠地盯着田二牛道。

    “你少在我面前装犊子,我是干了犯法的事情,可我没杀人,那些公安抓到我,最多判我几年刑就会把我放出来,谁跟你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田二牛嗤笑一声道:“你别以为我傻,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儿,我要不是被你抓住了把柄,你以为我乐意跟你在一起啊!之前我可能打不过你,现在你腿脚都受了伤,你还想威胁我,让我替你干活,替你卖命!我呸,你敢动我一个试试,我俩动起手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孙一虎脸色阴沉下来,他静静地站在黑暗中,给了田二虎五秒的时间,看他依旧没有要出去给自己找药的意思,他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利刃出来。

    就在他准备对田二牛下杀手之时,田二虎忽然动了一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孙一虎握住利刃的手一顿,凝神倾听了一会儿。

    在哗哗啦啦的雷雨声中,隐隐约约传来好几人踩踏在雨水上的特殊脚步声。

    孙一虎脸色一变,城北公安这么快就追到钢厂来了?

    他推了田二牛一把,“不好,城北刑侦公安追来了,他们手里带得有枪,不跑就会被他们抓住判刑,咱们分开跑!”

    “他奶奶的,我躲在这里好好的,都怪你,你躲哪不好,非得把雷子给引到这里来,这么大的雨,你让我往哪里躲!”田二牛手忙脚乱地踹开棚子后面用竹子捆绑的木墙,拎着手上的棍子就开始跑。

    跑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又不是杀人犯,就算雷子来抓他,也不会枪毙他,他干啥要跑。

    孙一虎看他不动了,抬脚踹他一脚:“你不跑,等着雷子把你抓去吃牢饭?你以为牢饭是那么好吃的?里面有些什么人,你知道不,你被抓进去,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

    田二牛这才怕了,赶紧跟孙一虎分头跑了。

    孙一虎目送他奔跑的背景,脸上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人奔跑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城北公安抓住。

    如果是两个人在雨夜中奔跑,他跟田二牛身形差不多,以田二牛那少根筋只知道跑的性格,那些公安如何能分辨出哪个是他,哪个是田二牛,这就大大提升了他逃脱的几率。

    **

    肖窈跟一名姓何的派出所公安,跟钢厂保卫科的值班人员说明情况以后,值班的班长很热心的带了一名体型健壮的安保人员,跟着他俩拿着手电筒,围着钢厂较为偏僻的地方,四处寻找可疑人员的踪迹。

    这名班长和他的下属,都是退伍军人,身体上都有些当兵之时落下的残疾,没办法干公职工作,这才转到大厂里当安保人员。

    他们退伍多年,身体依旧强壮,拥有一定的侦查经验,且正义感爆棚,不出一个小时,他们就排查到了厂区东面靠近石矿的这处小棚子里。

    当他们走到距离小棚子大约五十米位置的时候,肖窈眼尖的看见棚子背后有两道人影快速分开跑动,立马大喊一声:“田二牛,站住!”

    何姓公安一看居然有两个人在跑,当机立断道:“包班长,你跟你的同事去追左边那个人,我去追右边那个人!”

    包班长点头,二话不说,和他下属去追左边逃跑的那人去了。

    何公安则对肖窈说:“肖同志,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一个女同志就不要去追了,以免遇上危险。你找个地方避雨,等着我的同事和城北公安到来,向他们指引我追查犯人的方向。”

    “何公安,你少看我了,我的爷爷在建国前是猎户,我从小跟着他习武,我敢说,我的身手在你之上,真遇上了危险,谁保护谁都不一定,你就不要操心我了,咱们赶紧追人去吧。”肖窈直接往前跑。

    何公安楞了一下,看她跑得速度极快,一溜烟就没人影了,跑得比他还快,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他也不得不咬牙费力加速,远远地跟在肖窈两人的身后。

    肖窈追得人跑得速度很快,总是东拐西绕,绕过很多堆积了杂物的地形和车间,阻碍肖窈的脚步,他却能灵活的避开障碍物,看起来对钢厂的地形十分熟悉。

    肖窈咬着牙,绕过各种障碍物,一直用最快的速度,与那人保持在一百米的追逐距离范围内,追逐着那人。

    她到这个时候,基本可以确认,她追逐的人,不是田二牛,而是孙一虎。

    田二牛不是钢厂的人,对钢厂的地形不熟,必然跑不过长年在末世生存,拥有诸多格斗经验,擅长见情况不对,就脚底抹油,开溜的她。

    眼前的人,虽然奔跑的速度也挺快,但如果不是他一直围着那些障碍物和偏僻泥泞的地形奔跑,不是对钢厂的地形熟悉至极,让那些障碍物阻拦了她的脚步,眼前的人压根就跑不过她。

    肖窈先前猜想,田二牛可能孤身一个人躲在钢厂里,等待风头过去,再离开钢厂。

    没料到,她刚和包班长三人来到那个棚子前,就看到两个人分开逃跑。

    这多出来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跟田二牛一样犯了案,做贼心虚的孙一虎,其他人压根就不会逃跑。

    城北公安满城搜索都找不到的人,此刻就在她的面前,洪丽死亡的惨状历历在目,肖窈恨得咬牙切齿,冲着前面狂奔的人影大喊:“孙一虎,你杀人犯罪的事情已经暴露,你最好乖乖投降,否则刀枪无眼!”

    孙一虎不知道听见她的话没有,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跳过一个深沟之后,费力扒拉上一堵墙,翻墙跑了。

    肖窈快速追上前,借助奔跑的力量,双脚几步蹬上墙,如一只灵敏的黑猫,纤细的双手抓住墙面,借力一个蹲身猛地跃上墙头,看到眼前两栋黑漆漆的楼栋,愣住了。

    等到何公安费力地翻墙过来追上她,看她站在墙下,望着距离他们大约一百米左右,两栋修建了基本楼体的七层楼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左右。

    何公安气喘吁吁地拄着双脚,弯腰喘着气问:“肖同志,你怎么跑得这么快?一点气都不喘的?”

    “我说过,我从小练武,身体素质比你们公安还好。”肖窈声音平静道。

    “还真是哈。”何公安尴尬的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这墙外是钢厂的家属住宅区,由于钢厂家属区的住房一直不够钢厂工人住,在形式变幻以前,钢厂的领导向上级审批了一块地,打算在这块之前荒着的地,修建两栋新的筒子楼,分给钢厂职工住,结果刚把楼层主体修好,形式就变了,工地也停工了,荒废了好几个月。”

    何公安是钢厂附近的派出所民警,经常和同事在这片区巡逻,对这片的地形十分熟悉,知道钢厂在修宿舍楼的事情。

    他们还会不定期地去那两栋楼层,检查有没有可疑人物住在楼层里,如果有,会对那些人实施抓捕审问,关进收留所里,遣返回原籍,因此他对那两栋楼层的情况,十分了解。

    肖窈目视着前方的楼栋道:“嫌疑人跑去那两栋楼了,他跑得太快,天色太黑,又下着大雨,我视线受阻,不知道他跑去了哪栋楼。我等你来,是想跟你说,我们分开搜查,一人搜查一栋楼,如果遇到那人,他进行反抗,遇到危险的情况,可以大声呼喊,彼此帮忙。”

    何公安欲言又止,他想说,如此恶劣的天气,肖窈一个女同志跟他分开搜查楼栋实在太过危险。

    万一那个嫌疑人看她是一个女同志上楼追他,反而对她下手,她就算大声呼救,自己也来不及救她。

    不过肖窈已经领头往左侧的楼栋去了,估计也不会听他的劝,他只能往右侧的楼栋走,希望肖窈不要那么倒霉,遇上疑凶。

    这两栋楼体都修建的很大,主要是钢厂是个大厂,工人众多,光靠以前那些老旧的平房大院和零星几栋筒子楼,压根不能满足诸多工人住宿的要求。

    因此这两栋新建的宿舍楼,比一般的筒子楼修得更大更宽一些。

    这两栋楼,里面除了大致的房屋格局,简陋的水泥楼体,楼体外面从上到下搭着修建楼房需要的木头架子和绿色的幕布,避免沙石灰尘什么的从楼下掉下去砸到人,整个楼栋楼层十分空旷,一目了然。

    肖窈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手电筒,左右打着电筒,右手拿着一把十多厘米长的短匕,一口气连搜三层楼,都没看到孙一虎的人影。

    这样搜索下去不是办法,太耽误时间了,她举着手电筒,根据那许久没什么人活动,满地是灰尘的楼梯里,从诸多脚印中,鉴别属于孙一虎带着一点血迹的最新脚印,看他似乎一直往楼上爬,没有在其他楼层停下来的意思,她也懒得再搜查其他楼层,跟着脚印,一口气爬到了顶楼七层。

    她的体力很好,即便经过先前的雨夜追逐,体力消耗了不少,在经过短暂的停顿,跟何公安交流了几句,也算是得到了喘气休息,她这会儿一气爬上七楼,只喘了几口气,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到了七楼,她就关掉了手电筒,站在楼道里,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以便抓捕孙一虎,也防止孙一虎躲在暗处偷袭。

    她慢慢从楼梯口摸向七层楼的楼层,同时脑子在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孙一虎,被逼到了绝境后,她该如何逃生。

    先前她追逐孙一虎时,看到孙一虎奔跑起来一瘸一拐的,楼梯上还有断断续续的新鲜血迹,她可以判断,孙一虎受了伤。

    按照她的推测,孙一虎这个时间段,应该趁下大雨,城北公安很难在雨夜中寻找他的踪迹,逃出榕市才对。

    他却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钢厂,和田二牛呆在一起,还受了伤,以田二牛那缺根筋很多事情拎不清的性格,不太可能是田二牛把他弄伤。

    最大的可能,是城北公安发现了他的踪迹,追踪之时,用枪打中了他的腿,让他行动困难,便于抓捕。

    他仓皇跑到了钢厂,想找田二牛商量逃命之事,没想到她和何公安出现,他以为是城北公安追来了,于是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钢厂家属区荒废几个月的新建宿舍楼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解释了孙一虎为什么不向人多的钢厂家属区跑,而是往这里跑了。

    恐怕他是觉得钢厂家属区已经来了很多城北公安,正在对他包抄,他要往家属区跑,惊动了家属区的人,到时候被家属区的职工们一同对他围追堵截,他可就插翅难飞了。

    所以他宁愿冒险跑进这两栋暂时荒废的宿舍楼,寻找一线生机。

    如果她是孙一虎,跑到了这栋楼里,必然不会束手就擒,一定会寻找一个出路,但在离开这里之前,会给前来抓捕的公安,他走投无路,躲在这里的假象,进行拖延时间。

    那么出路在哪里呢?

    肖窈握着手中的短匕,警惕又快速地根据楼下相同的格局搜查了一番,果然没看到孙一虎的踪迹。

    楼层里没有孙一虎,他会在哪呢?

    肖窈在黑暗中四处梭巡了一圈,在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黑夜,她转头之时,看到楼体外搭建的木头框架上,有个人影,正速度极快的踏过一块块木头架子,走向七楼楼顶连接另一栋楼体七楼没有任何遮挡扶手的木板,向那边的楼层移动。

    肖窈立马冲到一个空旷的窗户框架前,对着对面那栋楼大吼:“何公安,孙一虎朝你那栋楼爬过来了,你赶快上楼拦住他!”

    外面雷电轰鸣,雨声哗啦,她的声音在吵杂的雷雨声中其中并不明显,也不知道何公安听到没有。

    而孙一虎听到了她的声音,楞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阴鸷地犹豫了几秒,趁一道闪电亮起来时,转头手脚并用地朝着另一栋楼爬行。

    肖窈不知道何公安听到她的话没有,怕孙一虎跑了,连忙抓住楼体外层的木头框架,学着孙一虎的动作,攀爬到连接两栋楼的木板上,向另一栋栋楼攀爬。

    她爬得这块木板,大约十厘米宽,三十米长,是用好几块短木板拼接而成,本来是用来连接两栋楼顶,方便工人在封楼顶之时,拎着搅和好的水泥桶过去糊另一栋楼的房顶。

    因为这两栋楼,左边的楼体比右边的楼体先完成,从左边已经干涸凝固的楼顶搅合水泥,运去另一边的楼顶修房顶,比在那栋楼下和水泥拎上楼方便。

    右边的楼体房顶还没完全封顶,建筑工人们就受大动乱的影响,停了工,这块被绑在两栋楼体之间的木板也就没有取下来,就这么放着。

    经过几个月的风吹雨晒,木质的木板已经呈现白化的状态,十分的脆弱,人一踩上去,就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嘎吱声响。

    此刻大雨下个不停,木板又在楼顶,狂风不停地吹着木板左右摇晃,木板上的两个人,也随之摇晃。

    肖窈压根就不惧怕狂风,将身体压低,减少风力阻力,手脚并用,快速向前面的孙一虎爬去。

    孙一虎跳上了木板,本来还担心自己会从木板上摔下楼去,活活摔死,爬起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忽然间他感受到木板下沉的重量,回头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正以正常人难以超越的恐惧心理速度,朝他这边快速爬过来。

    他呆了一瞬间,没想到这年头会有公安这么不要命的来捉拿罪犯。

    也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苍穹,那个一直在爬的身影,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个漂亮的女人的脸,冲着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接着继续向他爬来。

    那女人的长头发被雨水打湿成一揪揪地,紧紧贴在头皮上,皮肤苍白无色,这么不停地爬动着,像午夜出没的女鬼,看得就让孙一虎心惊胆寒。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很眼熟,她的脸,看起来很像在平房里,被他杀掉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子。

    他心头一跳,难道是那个女孩子死后化成了厉鬼,专门来找他索命的?

    不然怎么解释一个女人,如此不要命,如此不怕死地,在不停摇晃地七楼木板上向他爬过来。

    想到这里,孙一虎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毛骨悚然地转头,开始拼命地往前爬。

    不管跟在他身后爬得是人还是鬼,他一定要爬到对面的楼栋,将块木板下推下楼,让那个跟鬼一样的身影,无法抓住他!他再避开这栋楼的其他公安,想办法逃出去,离开榕市!

    何公安在右侧那栋楼小心翼翼地,一层又一层的搜索嫌疑人的踪迹,当他搜查到四楼的时候,隐约听到左边那栋楼,名叫肖窈的女同志大声喊着什么。

    由于雷雨声太大,他完全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她肯定发现了什么,或者遇到了危险,才会喊他。

    他急急忙忙地跑到四楼一个视野开阔,没有遮拦布的口子上,望向隔壁那栋楼,看看是什么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肖窈手脚并用地在两栋楼的连接木板上,快速向前面的人爬去的惊险一幕。

    何公安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直呼这女同志胆子也太大了,这样危险的地方,身为公安的他,都不一定敢去,她却敢跟着那个罪犯在楼顶之间爬,真是不要命了!

    何公安没有停留,立刻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将子弹上膛,举着枪,快速往楼上跑去。

    于此同时,聂鑫和付靳锋带领的五十多名城北公安,也循着孙一虎的踪迹,追踪到了钢厂里。

    他们刚到钢厂入口,守在钢厂门卫室里的安保人员,对他们说:“你们是城北公安吧,你们的同事,那位姓肖的女公安,已经和一名姓何的公安,还有我们安保科的两个人,进到里面去找人了。”

    姓肖的女公安?

    众人神色怪异地看付靳锋一眼,见他神情坦荡,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他们倒没多嘴的问付靳锋他对象怎么有那个胆子去冒充他们公安身份的。

    一群人鱼贯而入,分成十几个组,分头在偌大的钢厂厂区寻找田二牛、孙一虎的踪迹。

    很快,聂鑫的人发现了钢厂值班班长包班长两人的踪迹,他们抓住了田二牛,跟他一番打斗之后,将田二牛制服,捆着田二牛准备去找何公安他们。

    聂鑫等人上前,简单得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包班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道:“那个女同志和那名年轻的派出所公安,去另一个方向追另一个人去了,那个人可能就是你们要找得杀人犯,也就是孙一虎。他以前在我们钢厂上班了两年,对钢厂的地形很熟,之前没少跟一帮临时工,跟那些看他们不顺眼,找着借口揍他们的正式工打架。他下手可狠了,好几次都差点打死人,我们安保科每次收到他们车间的人报信过去拉架,都得费大力气,挂点彩才能把他拦住。以那个小子的狡猾凶狠劲儿,你们的同事就两个人去追他,肯定会吃亏,说不定还会栽在他的手里,你们得快点过去支援才行。”

    “事不宜迟,包班长,你对你们钢厂地形熟悉,还请你给我们带路,去找孙一虎可能逃跑的地方,带我们去抓捕他。”付靳锋脸色凝重道。

    “行,你们跟我走。”包班长也爽快,将手头的田二牛推到自己同事和负责善后的公安手里,毫不含糊地领着付靳锋等人,往之前孙一虎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103章 洪丽之死10 公安之死

    大雨倾盆, 木板飘摇。

    肖窈跟孙一虎竞赛似的,在木板上疯狂爬动。

    当孙一虎爬到右侧楼栋楼顶时,肖窈已经在他身后不足三米的位置。

    孙一虎跳到右侧楼顶, 在雷电闪鸣中转身,脸上露出一抹阴狠之色, 抬起完好的左脚,对着已经断裂了好几个口子的木板狠狠往下一踩。

    “咔嚓——”

    伴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巨大断裂声响, 木板瞬间断裂,肖窈纤瘦的身影随之往下坠落。

    刚刚爬上楼顶的何公安看到这一幕, 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声:“不!肖同志!”

    同时举起手中的枪,对准孙一虎,愤怒的开枪。

    “呯呯呯——!”剧烈的枪响声,炸响黑夜。

    “谁开得枪?!”聂鑫等人在雨夜中搜索的脚步一顿。

    包班长道:“听枪声的方向,向是靠近西区家属区修建的两栋新的宿舍楼。”

    聂鑫回头:“难道是肖同志和何公安出事了?”

    派出所的公安不到危险的情况, 一般不会开枪,何公安连开三枪,证明他跟肖窈两人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这孙一虎受了伤,居然还敢负隅顽抗?来个鱼死网破?!

    包班长辨别了一下方向, 指着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堵墙壁道:“那两栋楼离这里不过两百米距离, 我们翻墙过去就可以看到了。”

    付靳锋想到肖窈可能出了事,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抿着嘴没说话,顶着狂风暴雨,往包班长所指的方向跑去。

    其他人见状,也急忙跟着他跑了过去。

    很快,他们翻过了围墙,在黑夜之中, 看到了远处的两栋钢厂宿舍大楼。

    “你们看,那是什么?”在几道闪电亮过之后,一名年轻的公安忽然指着前面道。

    天色太黑,众人顺着他指得方向,透过丛丛雨帘,啥也没看见。

    就在众人想问他,看到什么了的时候,又有几道雷电亮了起来。

    在刺目的雷电光之下,众人终于看清楚,有道纤瘦的背影,在远处那两栋楼之间的半空中晃荡,逐渐地往楼下下坠。

    郭旭瞪大了眼睛,“好像是一个人摔下楼了?”

    先前那名公安说:“看那苗条的身影,好像是肖同志?”

    包班长卧槽了一声,赶紧往前跑,“都愣着干啥,快去救人啊!”

    “恐怕来不了!”聂鑫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人被人推下楼,从楼上往下掉的速度就几秒钟的时间,我们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救得了她。”

    而付靳锋,早在他们说话之前,就疯了一般,往那两栋楼那边跑。

    一群人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们跟着付靳锋,拼了老命的往前跑,试图救下那个漂亮又聪明的姑娘。

    跑着跑着,跑在前头的郭旭发现了不对劲,“哎?聂队,我们都跑了两分钟的时间了,那肖同志怎么还没摔下楼啊,还在下半空晃荡着。”

    聂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时不时亮起来的闪电刺目光芒下,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了端倪:“她上手好像抓着什么绳索,一时半会儿掉不下楼。”

    所有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真以为,肖同志被人推下楼,会摔死呢。”

    “是啊,我都快吓死了,她可真是吉人天相。”

    “我就说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都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跑快点,过去帮忙。”

    在孙一虎率先爬过木板,转身抬脚之时,肖窈就已经猜测到了他要干什么,心里做好了准备。

    原本她打算站起身来,一鼓作气从木板上跳到对面楼道去,可惜楼上的风雨太大,吹得她站不稳身体。

    就这么耽误两秒钟,孙一虎就把木板给踩断了。

    她也顾不上暴露自己的空间,冷静地从空间里迅速挪出在末世某个荒废军事基地里找到的特殊抓墙钩,速度极快地往对面楼体发射瞄钩,钩子准确命中楼顶一个凸起的墙柱体,她的身体也在急速往楼下坠。

    好在坠在四层楼的时候,钩绳拉紧了,特殊材质的细绳,将她拉住绳索的手臂紧紧拉住,拉的手臂撕裂般的疼痛,但在肖窈能接受的范围内。

    她想荡去对面的楼层,风雨太大,吹得她东倒西歪,想飘去对面的楼层很不容易。

    她在两栋楼之间飘荡了几分钟,也看到了远处付靳锋等人的身影,知道城北公安过来增援了,怕付靳锋看见她的抓墙钩,没办法解释这先进的抓墙钩设计,于是她费力稳住身体,借助一道东风,瞅准机会用力一荡,荡到了对面四楼一个开阔的阳台上。

    接着她松开了自己紧握住的钩绳,将左手的短匕换到了右手,速度极快地跑到顶楼,去收抓墙钩,同时也抓孙一虎。

    等她跑到顶楼时,却没有看到孙一虎的踪影,反而看到倒在地上的何公安。

    肖窈连忙走过去,半蹲下身体查看他的伤势,“何公安,你怎么样?你怎么受伤了,受的伤严重不严重?”

    “肖同志,你没事?你不是掉下楼去了吗?你怎么又上楼来了,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的?”何公安神情恍惚地看着她,说完这话,接着说:“你没事也好,他、孙一虎有枪,我开了一枪,打中了他的左腿,他便掏出枪来,对我连射两枪。”

    何公安蜷缩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虚弱至极地肖窈说:“肖同志,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你要小心,别再跟孙一虎拼命,为了那样一个罪犯,赔上自己的命,不值得我、我怕是不行了,我肚子和靠近心脏的位置都中了子弹,没办法再去追孙一虎了,你要还活着,还是人的话,回头见到我的家人,替我给他们传个话,就说”

    他说到这里,瞳孔忽然涣散,昂起来的头颅一下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肖窈一怔,喊了他一声,“何公安?你要我给你家人传什么话?”

    躺在地上的付公安,没有任何动静。

    大雨哗啦,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不断砸在肖窈和何公安的身上,雨水冲刷着何公安身下流淌的鲜血,四处蜿蜒着,如一条狰狞的恶龙,昭示着一条生命的流逝。

    肖窈怔怔地看着何公安那穿着白色制服,被雨水血水打湿的尸体,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种难受,大概是看到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公安同志,短暂的成为自己的伙伴,共同追击敌人,却死在敌人的手下,一种失去伙伴的痛心和愤怒。

    肖窈伸手,将何公安死不瞑目的眼睛合盖上,默哀两秒,低声呢喃:“付公安,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抓住孙一虎,替你报仇。”

    她低头将何公安紧握在右手的手枪拿了出来,接着站起身,大步走到楼顶边缘处,将她的抓墙钩取出来,收进空间里,接着抿着嘴,速度极快地往楼下跑。

    她是从四楼上到顶楼的,期间没碰到孙一虎,说明孙一虎开枪射中何公安之后,他直接朝楼下跑了。

    以他奔跑的速度,付靳锋他们肯定来不及堵住他,她必须尽快找到他,将他打成马蜂窝,否则以对方的狠辣狡猾程度,让他从这里逃走,只怕再没有机会抓住他了。

    肖窈下楼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三个楼梯并成一步往下跳。

    当她下到一楼时,付靳锋正好从外面跑到楼道里。

    看到她的人影,付靳锋松了口气,急忙问:“肖窈,你先前怎么回事,我怎么看见你往楼下下坠?”

    “这事儿一会儿再说,孙一虎有枪,射杀了一名公安,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下楼的人影?”肖窈焦急的问。

    付靳锋神情一滞,“没有,我没看到孙一虎,他有枪?被射杀的公安是?”

    肖窈来不及跟他解释,对匆匆忙忙赶来的聂鑫等人简单的说明了情况,拎着手中的枪,就往钢厂家属区的方向跑去。

    聂鑫无比震惊,完全没料到孙一虎身上会带有枪。

    这年头的枪支管控虽然没那么严格,但是普通人是弄不到枪的,能弄到枪的,都是有关系有人脉的穷凶极恶之徒。

    他们城北公安之前在对孙一虎做调查之时,都没查出他有枪的事情,压根不知道他手中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当得知他们听到的三声枪声,其中两枪都是孙一虎对他们的同事射击之时,聂鑫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哽咽着吩咐两名下属,“你们上楼去把何公安抬下来,送去最近的医院看看还能不能抢救。如果不能抢救,就派一个人,去通知他的家属。其余人,都跟我去抓孙一虎,今天不抓到他,老子誓不为人!”

    在场所有人都眼眶红红的,分头行动。

    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到自己身边一条鲜活的生命死亡,还是一个公职人员在抓捕罪犯过程中牺牲,不为之动容。

    郭旭跟着付靳锋、聂鑫、包班长三人,一起追着前面奔跑得肖窈的纤瘦背影。

    郭旭喘着粗气,在雷雨声中大声问:“付队,肖同志要跑去哪里?我们跟着她,能找到孙一虎吗?”

    “孙一虎被何公安打中了一枪,之前又被我们打中了两枪,他现在深受重伤,急需止血治疗,他跑不远,一定会就近躲在钢厂家属区里。”付靳锋身形矫健地越过工地一个堆起来的矮沙堆,头也不回道。

    聂鑫勉强越过沙堆,附和说:“对,他跑不远,会就近躲起来,说不定还会狗急跳墙,抓一些家属同志当人质,让我们放了他。”

    郭旭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心情变得焦急起来,“如果孙一虎真那么干,我们该怎么办?”

    包班长道:“他真那么干,你们就开枪打死那龟孙啊!你们公安的枪是吃素的?”

    郭旭:

    好有道理,根据他们的公安制度规定,当人民群众受到人身安全威胁之时,他们公安有权将威胁人民群众的罪犯击毙。

    孙一虎真敢抓人质,那就等着被他们爆头吧!

    或许是杀过人的罪犯,身体比一般人强壮,忍痛力也格外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往往都会忽视自己身上的疼痛。

    孙一虎身上连中三枪,在没有进行止血包扎的情况下,伤口一直汩汩流着鲜血,两条腿都瘸了,胳膊也废了一条,鲜血被雨水冲刷着不停往地下流,他依然没有停止脚步,一直往前奔跑,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肖窈从天空中时不时亮起来的短暂闪电光芒下,看着地上隐约可见的血色雨水,判断孙一虎可能奔跑的方向,不断向他逼近。

    可惜孙一虎对钢厂家属区也很熟悉,她追了一段时间,地上的血色雨水就不见了,显然对方绕着弯,把她给甩了。

    付靳锋四人很快追上了她,看她站在一栋大杂院门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付靳锋走过去问:“跟丢了?”

    肖窈点头,“他对钢厂家属区的地形也很熟悉,我怀疑他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可能躲那人的家里去了。”

    “孙一虎四年前在我们钢厂当临时工时,跟他们冶炼车间很多人关系都很要好,其中跟十来个临时工感情更甚,那十个临时工,有一半的人转成了正式工,你们要怀疑他去认识的人家里,他有可能去那些人的家里,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包班长气喘吁吁道。

    郭旭道:“走,我们马上去。”

    “别着急。”聂鑫拦住他,“肖同志虽然猜测孙一虎可能躲在认识的人家里,但不能排除孙一虎随机找户人家躲着的可能性。这么大的雨,我们的人过来增援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就我们几个人,实在不好在上千户人家的钢厂家属区找人。这样,包班长,你认识你们厂的人多,请你立即找到你们厂的领导和认识的人,让他们把整个钢厂家属区的人都叫起来,集体出动寻找孙一虎。一旦发现孙一虎的踪迹后,让他们不要轻举乱动,及时通知我们,由我们公安来抓孙一虎。”

    这是目前最好的抓捕孙一虎的方法,集全钢厂职工之力去找孙一虎,就不信找不出孙一虎来!

    虽然孙一虎在他们城北公安多日的围捕之下丢了踪迹,让普通的老百姓帮忙围剿,十分丢人。

    但何公安的死,让一众人都心痛不已,聂鑫也顾不上脸面,誓要将孙一虎给抓住!

    很快,包班长就跑去钢厂领导们住得小洋楼和独门小院里,找到厂里的领导们说明情况。

    钢厂大大小小几十个领导,很多都来不及穿上雨衣,就急匆匆组织人员,挨家挨户地敲职工们的房门,让大家伙儿寻找孙一虎。

    大家伙一听钢厂家属区藏了一个杀人犯,来之前还杀了一名公安,大家伙儿是又惊讶,又害怕。

    虽然这几个月榕市因为形式不好,不大太平,可是在此之前,榕市的公安们,一直敬职敬业地守护着榕市市民的安危。

    在五零年代以后,国内逐渐太平稳定,除了在抓捕间谍、反、动、份子时,偶尔会有公安牺牲死亡,此后榕市已经好多年,没有公安死在罪犯的手里了。

    如今一个公安为了抓捕杀人犯,死在杀人犯的手里,尽管领导对大家说,那杀人犯手里枪,大家看到杀人犯不要冲动,可大家伙儿心中的愤怒熊熊燃烧。

    除了老人小孩留在家里,将门窗都锁好之外,其他身强力壮的男人、女人,都穿上雨衣,打上手电筒,组团走一起,四处寻找孙一虎的踪迹。

    这个时候,位于家属区中心地段的洪平友和肖翠兰,也知道了那个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被公安追捕到了钢厂家属区的消息。

    原本钢厂的领导是不愿意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怕他们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奈何周围邻居的声音太大,洪平友两人想不知道都难。

    洪平友得知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就在家属区里,立马抄起一把菜刀,冲入雨天中,四处寻找孙一虎的踪迹。

    肖翠兰怕他一时冲动,做出杀人的事情,赶紧跟在他后面,一直在劝说他冷静。

    一时之间整个家属区的房屋之间,全是手拿电筒,成群结队,四处寻找孙一虎踪迹的钢厂职工家属。

    规模之大,看得郭旭心里很感动,这种上千普通人加入搜查罪犯队伍的行动,郭旭还是第一次见。

    果然公职人员把人民放心上,人民就会把公职人员也高高距在心上。

    肖窈目睹一群又一群的人从她身边经过,心里明白,在这么多人的搜捕之下,孙一虎被揪出来,是迟早的问题。

    她抬头望向天空,下了几个小时的暴雨,在这个时候渐渐变小,天空不再是雷电轰鸣的景象。

    天边渐渐泛起了一点鱼肚白,时间进入了凌晨五点左右,距离天亮,不到两个小时时间了。

    天一亮,孙一虎更加无处遁形,他一定会在天亮之时找到完美的藏身之所,再寻找机会,趁乱逃出去。

    她猜得没错,此刻孙一虎,已经躲进了一处大杂院的地窖里,正在用地窖里的泥土孵在伤口上,进行暂时性的止血。

    这处地窖,是四年前,孙一虎结交的一个临时工友,请他到他家吃饭时,他喝醉酒,迷迷糊糊出去找厕所撒尿,无意之间发现的。

    那个工友的爸爸和两个哥哥都是钢厂的正式工,在钢厂家属区分了一套十几个平方的房子,跟七八户人家挤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工友就跟他的家人住。

    地窖的入口在他们家靠近围墙的地方,墙外面有一颗很大的黄角树,树下有个狗洞,连通围墙和地窖入口,由于黄角树树干很大,将洞口完全遮住,洞口还长得有杂草,洞口很隐秘,因此,很少有人知道地窖的存在。

    孙一虎此前探过他临时工友的口风,工友似乎不知道这个地窖和狗洞的存在,他这才放心大胆的躲进了这个地窖里。

    孙一虎不知道城北那些公安,为什么能那么快找到他的行踪,但他孙一虎向来胆大心细,多年的逃亡经验,可不是吹得。

    虽然他现在手臂和两只腿都中了子弹,暂时逃不远,但他用泥土进行了暂时的止血,只要休息一段时间,他养足精神,等待天色再次黑下来,他就能再次逃跑。

    四年前,他在钢厂当临时工,就已经把钢厂和钢厂家属区的地形给摸熟了,就为了方便他合谋的一群临时工,私自偷运车间里炼好的钢铁器材,找到最隐秘最快捷的运输路线出去卖。

    而他所躲地窖的位置,哪怕那个临时工友想起来有这么个地方,那个工友现如今已经转成了钢厂正式工,就算钢厂已经停工好几个月,钢厂随时都有复工的可能,工友还要靠钢厂吃饭。

    工友之前曾跟他私自偷卖钢厂器材的把柄还在他手里,只要他向钢厂告发,工友就会丢掉好不容易转正的工作,想来那个工友也不会带人来这里抓他。

    如果有别的人知道这个地方,他手里有刀和枪,来一个他杀一个!

    反正他手上已经有好几条人命,也不在意多杀几个。

    大不了到时候暴露了行踪,他再换个地方躲藏。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放心大胆的养精蓄锐。

    肖窈跟付靳锋等人,打着手电筒一家又一家搜查,搜查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找到孙一虎的踪迹。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肖窈眼尖地看着洪雅和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跟着一群大人东奔西跑。

    她连忙走过去,拉住洪雅的手:“雅雅,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该呆在家里吗?”

    “大芳姐,我爸爸和妈妈都出去找杀死我姐姐的坏蛋去了,我也不能闲着,我也要去找那个坏蛋,为我姐姐报仇!”洪雅看到肖窈,本来还挺坚强的小姑娘,一下哭成泪人。

    肖窈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低声安抚她:“我会抓住害死你姐姐的凶手,你回去吧,外面很危险,又在下雨,你要淋湿了,感冒生病可不太好。”

    “我不回去。”洪雅坚决地摇着头:“小东哥哥跟我说,他和小军小毫他们知道我们钢厂家属区,有好些个隐秘的地方可以藏人,我正和小东哥哥他们,还有他们的爸爸妈妈去找那些地方呢。”

    隐秘的地方?

    肖窈跟付靳锋对视一眼,一同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半大的孩子们,平时在家闲的无聊,都会跟附近玩得好的几个小伙伴,四处疯跑玩闹,钻洞、找那些平时没有什么人活动,看起来十分偏僻,或者奇奇怪怪的地方进行探险。

    钢厂家属区上千号的人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找到孙一虎,他说不定就躲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地方。

    而那些地方,又恰好是雅雅这个年纪,好动又好玩的孩子们,最喜欢探险的地方,跟着他们,说不定真能找到孙一虎。

    肖窈跟付靳锋当机立断,决定加入洪雅几个小伙伴的队伍,去找可能藏有孙一虎的地方。

    第104章 第 104 章 最终审问

    天光微曦, 下了一夜的暴雨,在天亮之前雨就停了。

    当天边亮起一抹白光,晨风吹着黄角树的树叶哗啦啦作响之时, 孙一虎所躲的地窖入口被打开。

    孙一虎还在睡梦中,忽然被顶上那刺目的亮光照着, 他从梦中惊醒,刚要举枪无差别射击, 结果一阵枪响炸裂在耳边。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他握枪的右手, 被一颗子弹打中手腕血管,鲜血飚了他一脸,疼得他忍不住发出痛嚎,左手连忙去摁住伤口。

    他满脸凶狠地抬头望向地窖入口,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 敢向他开枪。

    一抬头,就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特别漂亮的女人脸,手中正举着一把枪, 站在地窖入口, 居高临下俯视看着他。

    女人的眼神十分冰冷,漂亮的脸上带着浓厚的杀意, 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他,要从他身体哪个部位下手,才能让他生不如死。

    那种带着嗜血杀意的眼眸表情,配上那穿着雨衣,头发被雨水打湿, 紧紧贴在头皮,手里握着枪的阴鸷模样,活脱脱就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一到夜晚就会游荡在黑暗中,不断杀人,让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饶是孙一虎杀了好几个人,看到这样阴森森的女人,心里还是发毛。

    那是一种遇到同类,感觉到对方无论是心狠手辣,还是下手狠戾程度,都完全在他之上,随时都可以将他杀死,像碾死蚂蚁一样那么简单的强大气场压迫感,压得他不敢直视那个女人的眼睛。

    周围的人也感受到了肖窈身上浓厚的杀气,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纷纷往她身边退开了一段距离。

    付靳锋脸色平静地伸手摁住肖窈握住枪的手臂,温声道:“冷静点,你要在这里杀了他,你也会为他赔上一条命,不值得。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公安来做。 ”

    他说着,回头做了一个手势,跟郭旭、聂鑫等人跳进地窖里,他转头把地窖入口盖上,里面很传来一阵拳打脚踢,孙一虎不断发出痛嚎的声音。

    等地窖入口的盖子再次打开,孙一虎手上戴着手铐,鼻青脸肿得被郭旭他们弄到了上面来。

    他一出来,闻讯而来,围在外面的钢厂家属,包括洪平友、肖翠兰夫妻两人,一拥而上,又对他进行一顿暴揍。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郭旭假惺惺地上前阻拦,实际不动声色让开人群,看着受害者家属和钢厂的人对孙一虎拳打脚踢,眼里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聂鑫和付靳锋站在黄角树下,默契地都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根烟,想抽根烟解解馋,却发现身上带得烟都被打湿了,于是一同把烟叼在嘴里,咬着烟味儿,默不作声地看着钢厂的人,群情激奋的样子。

    等到城北公安刑侦科支队的正科级队长,林队长带着人匆匆赶来,看到这么多人在打孙一虎,而聂鑫跟付靳锋两人都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林队长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下属把人分开。

    一群公安冲上去,好言好语得把群情激奋的人们拉开后,孙一虎早已被打成了猪头,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有气进没气出。

    林队长怕人死了,亲自上前,使劲掐孙一虎的人中,把人给掐醒,再叫两个身强体壮的公安,一左一右的架住他,送去医院治伤。

    在经过肖窈身边时,孙一虎忽然开口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地方很隐秘,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这么快找到他才对啊。

    “是我们找到的!”洪雅身边,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一脸骄傲道:“这是我们从小玩得秘密基地,大人们都不知道,我们每次犯了错,挨了打都会躲进这个地窖里,你躲在这里,当然会被我们找到!”

    洪雅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他脑袋狠狠一砸,直接把他砸得头破血流,充满恨意道:“大坏蛋,你去死吧!”

    肖翠兰从人群之中站出来,一把拉住蠢蠢欲动,想上前打孙一虎的洪雅,眼含泪水问孙一虎:“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儿?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她命?!”

    孙一虎看她跟洪雅,跟平房里那个女的长得有点像,他不顾头上的疼痛,恶劣地笑道:“能为什么,我想杀她,就把她杀了呗。”

    这话不止震惊了肖翠兰,也震惊了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孙一虎杀人,完全没有理由,想杀就杀,这畜生,还是个人吗!

    “我跟你拼了!”肖翠兰发出一声母兽失去幼崽般的低吼,冲过去打孙一虎。

    周围的人怕她情绪过激,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赶紧拉住她,都劝她:“丽丽她妈,你冷静点,不要激动,我们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人死不能复生,丽丽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为她犯下大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公安同志吧,你要相信咱们的公安同志,也要相信咱们国家的法律,他们一定会给丽丽一个公道!”

    “丽丽啊我的丽丽啊”肖翠兰挣扎不过众人,仰天发出撕心裂肺哭喊声。

    那凄惨的哭喊声,听得在场所有人心都跟着难受起来。

    自家好好端端的孩子被人害死了,凶手就在眼前,还如此的嘲笑自己,任谁都接受不了这种侮辱。

    街坊邻居想劝她两句,没想到她哭喊了几声,忽然两眼一翻白,就这么晕了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抬起来,急忙送去医院救治。

    肖窈全程都看在眼里,看向孙一虎的目光,满是戾气。

    付靳锋一只手又按住肖窈握枪蠢蠢欲动的手臂,嘴里不断说:“肖窈,不要冲动。”

    肖窈偏头看他一眼,眼里的戾气少了很多,声音淡淡道:“好,我不冲动,我相信你们公安一回,一个月内,我要没看到我想要的结果”

    她后面的话没说,付靳锋却是明白她的意思,皱起了眉头。

    孙一虎身上多处中枪,受伤挺严重,医生帮他把子弹取了出来,在医院里躺了二十多天,城北公安觉得他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就将他拉去了城北分局的审问室里,进行审问。

    在住院的那段时间,孙一虎曾多次想逃跑,城北公安也不是吃素的,派了近三十名格斗技术经验丰富的公安,从早到晚守着他,一旦发现他有逃跑的迹象,立马把他摁在病床上‘好好教育’一顿,教育到他没力气逃跑为止。

    是以,当孙一虎被押到审问室,他还是那副鼻青脸肿,一张脸肿得像猪头的模样。

    肖窈站在审问室外门,旁观审问经过。

    一开始,孙一虎面对城北公安的审问,态度及其嚣张,十分不配合,关于案子的话都说,嘴里还不断说着挑衅审问公安的话。

    即便两名公安被他挑战的忍无可忍,期间关掉审问室的大门,将他‘合理’的教训了一顿,他依然死性不改。

    直到肖窈看不下去,对付靳锋和聂鑫两人说自己去试试,付靳锋沉默了一下没反对,聂鑫犹豫了一下,怕她把人搞死,再三叮嘱要注意分寸,接着让里面的两名审问公安出来,让肖窈进去。

    肖窈进去后,就把审问的大门给反锁关上,慢慢走到孙一虎的面前。

    孙一虎见她走进来,眼神嘲讽地看她道:“怎么,那帮没用的公安问不出他们想要的话,就派你这个娘们儿来给我使美人计?你长得的确不错,我也好久没睡女人了,来来来,你把衣服脱了,把我伺候舒服了,兴许我能给你说说,我前段时间,干了些什么事情。”

    “你觉得我在乎你说什么供词?”肖窈停在他的面前,突然伸出右手,单手掐住他的喉咙,杏眸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说废话,心眼还很小,有仇必报,你不肯招供也没关系,我慢慢陪你玩。”

    她的力气很大,单手掐在孙一虎的脖子,手上一用力,很快把孙一虎掐得面红筋胀,两眼翻白,喘不上气来,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掰她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她的手。

    渐渐地,孙一虎掰肖窈手的力气越来越小,双手无力地往下垂,脸色紫涨得像块猪肝,两眼完全翻白过去,眼见有气进没气出,快要被掐死了,肖窈这才松手。

    没有颈子上的窒息感,孙一虎回过气来,伸手捂住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里咳嗽了两声,对着肖窈破口大骂:“你个贱女人,你敢掐老子的脖子,信不信老子出去了,把你也给J杀了!”

    话音刚落,肖窈那只手又掐到上他的脖子上,那种要命的窒息感又来了。

    这次,他依然无力掰开肖窈的手,再次被掐得快死了,再被肖窈松开手。

    他还不服,心里笃定肖窈不敢杀他,不敢背上人命,她一松手,他就骂,接着他再被掐脖子。

    如此反复了多次,他的脖子几乎都快被肖窈给掐断了,一张脸从猪肝色被掐成惨白无色,一双眼睛被掐得满是红血丝,喉咙被掐得声音沙哑无比,再也没有力气说那些叫嚣的话语,肖窈这才停下手来。

    肖窈背靠在他对面的审问桌子上,看他放弃挣扎了,好整以暇地问:“孙一虎,你猜,你的妻子和孩子,现在在哪里?”

    孙一虎脸色阴沉地看着她,声音嘶哑如破锣一样道:“你觉得我会在乎他们在哪?”

    “你是不在乎,可你爸妈十分在乎。据我所知,你的哥哥姐姐还有两个兄弟,生的孩子全都是女孩儿,唯独你妻子生了一个儿子,是你们孙家的宝贝疙瘩,是你爸妈眼里的根,你说,我要把你们孙家这条根给断了,你爸妈,你妻子,会不会疯啊?”

    肖窈说到这里,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毕竟这年头,半大孩子意外死亡的案子挺多的,你那宝贝儿子莫名其妙的死亡,你爸妈肯定得疯掉。”

    她顿了顿,又说:“噢,我忘记了,你夹在几个兄弟姐妹中间,既没有你哥哥姐姐处事圆滑,也没有弟弟妹妹听话懂事,一直是你爸妈忽视的对象,哪怕你后面赚了很多钱,买了一套房子,将你爸妈接到你家住,娶了他们理想中的儿媳妇,生了一个儿子,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们,可他们依旧不喜欢你,依旧觉得你是个废物,你永远比不上你的兄弟姐妹。”

    孙一虎瞬间捏紧了拳头,情绪激动道:“闭嘴!”

    肖窈笑了笑,接着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从小被你父母忽略,你不断地打架斗殴,不断地欺负兄弟姐妹,不断地在他们面前作妖,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多关注你,对你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疼爱。

    殊不知你的闹腾,你的不懂事,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厌恶,更加的讨厌你,更加不愿意搭理你。

    于是这么长年累月的下来,你得不到父母的关爱关注,养成了一副自私冷漠的性格,你在极度渴望父爱母爱的同时,心里也变得十分扭曲,见不得别人一家人父母子女和睦相处,相亲相爱的模样,这就是你第一次杀人,杀丑丫她爸的原因。”

    “胡说八道!”孙一虎狡辩:“我杀他是意外,是他先对我动手,要杀我,我进行自卫反击,失手错杀了他,不是故意杀他。”

    肖窈嗤之以鼻:“谎话说太多了,连你自己都信了是不是?你拉丑丫她爸跟你,还有一帮临时工,干起私自偷卖钢厂器材的勾当,丑丫她爸为此分到不少钱,正好可以给他妈治病。他为了感激你,时常请你和另一名姓王的工友一道去他家吃饭,你见丑丫她爸一家人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孩子乖巧,家里良好的氛围是你从未见过的,你便嫉妒在心,撺掇着那个姓王的工友,趁丑丫她爸酒醉睡着之时,和你一起玷污了丑丫她妈。

    事后丑丫她妈不敢声张,怕保不住自己的名节,也怕丑丫她爸不要她,或者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出来,一直忍气吞声。

    你看丑丫她爸居然没来找你们算账,于是又撺掇着工友,对丑丫她妈进行了第二次侮辱。

    你以为丑丫她爸知道他妻子被你们玷污之后,会嫌弃她,跟她离婚,他们那幸福美满的家庭会从此分崩离析。

    没想到丑丫她爸不但没对他妻子有任何嫌弃的地方,反而找上你们,跟你们讨要说法,结果失手打死了那名王姓工友,和你又起了冲突,你把丑丫她爸杀死了,从此开始逃亡,在陕北地区遇到了彩莲。”

    孙一虎陷入沉默,好一会儿道:“既然你们查出了事情起末,还问我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定我罪,将我枪毙啊!”

    “孙一虎,你以为你不认罪,检察院就不会判你的刑,你就不会被枪毙?别做梦了。我告诉你,你的父母,你的妻子儿子、你的兄弟姐妹涉嫌包庇窝赃罪犯,被城北公安抓了起来,你要不认罪,城北公安有的是办法,把他们弄到南山石场去,进行劳动改造折磨。

    到时候,我只需要花点钱,给石场的人打个招呼,让那里的人把最繁重的活计交给你的家人做,再让那些罪犯,把你家人往死里折腾。

    要不了多久,你那年迈的父母就会活活累死,你的妻子孩子,你的兄弟姐妹,也会相继累死,磋磨死,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罪魁祸首,是你!

    你一人犯罪,害死你全家人!

    你可以不认罪,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是如何被你害死的!

    你想得到你父母的疼爱,你父母的关心,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我这就去告诉你的父母,你是如何想害他们死的!”

    她站直身体,大步往外走。

    孙一虎慌了,急忙喊住她:“你给我站住!你不许去找他们,在他们面前讲我坏话!”

    肖窈压根不理他,接着往外走。

    孙一虎彻底慌了,大声喊:“你别去!我认罪,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

    孙一虎从小夹在兄弟姐妹之中,长得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好看,性格也不讨喜,又是中间出生的孩子,他父母总是会刻意忽视他,漠视他,当他不存在。

    当其他兄弟姐妹都有鸡蛋吃,唯独他没有鸡蛋,兄弟姐妹换新衣服,而他只能捡哥哥姐姐穿旧的衣服穿,类似的事情一多,让他产生了巨大的落差和不忿情绪,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他们才会对他如此漠视苛待。

    可他跟他父亲有五分像的容貌,证实了他就是他爸亲生的孩子,他们之所以这么对他,就是不喜欢他,就是不爱他,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

    他从小就不明白,明明他也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为什么他们不像爱其他兄弟姐妹那样爱他,为什么对他像对待陌生人,甚至是仇人一样,各种打骂苛待他。

    他长大以后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孩子,也不是所有父母爱他们每一个孩子,他们只喜欢那些长得好看,又聪明又懂事,又听话的孩子,他这种长相一般,性格恶劣叛逆,一直惹祸搞事,试图引起他们注意的孩子,注定被他们厌恶抛弃。

    可就算父母一直讨厌他,不喜欢他,他依然想获得他们的认可喜欢,他长大以后,想尽办法赚钱,买了一间大点的房子,给父母许多钱用,让他们在他家养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就想让他们看见他的好,对他好一点。

    可事与愿违,无论他多么努力的挣钱孝敬他们,都得不到他们的一句好,看不到他们一次好脸色,他们只会拿他跟其他兄弟姐妹们比较,无论是他买给他们吃的用的穿的东西,还是给他们钱用,他们生病照顾他们之时,他们总是会说他不如他的兄弟姐妹。

    这么长期比较下来,他的心理早已扭曲,他没办法对父母发火,也没办法对他们撒气,就把气撒到了别人的身上,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肖窈走出审问室,一群人围上她,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他招了吗?”

    “你没把人给弄死吧?”

    “他有没有朝你吐口水?”

    “没招,也没把他弄死,他也没吐口水。”肖窈面色平静道:“不过你们现在进去,他应该会招了。”

    聂鑫和负责两名审问的公安对视一眼,那两名公安二话不说,就进里面审问去了。

    当他们看到孙一虎那双目充血,脖子上有几道明显的紫红色掐痕之时,他们便明白肖窈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孙一虎很快认了罪,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他的犯案罪行,与之前肖窈所推断的犯案过程一模一样。

    而在他交代犯案过程的时候,肖窈特意让城北公安,把孙一虎年迈的父母带到了审问室的门口,将门口开了一个门缝,里面的谈话的内容,便清晰的落入孙父孙母的耳朵里。

    “作孽啊,作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孙母听完孙一虎交代的作案过程,气得捶胸顿足,眼泪直流,“我跟老孙老老实实了一辈子,到头来,被这个畜生毁了一辈子的好名声,真是作孽啊!”

    孙父切齿痛恨道:“当年他从他妈肚子里两条腿先出生,是个逆生子!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玩意儿,以后肯定要闯大祸!我要把他溺死在桶里,他妈舍不得,说生下来就要好好养,结果这畜生,从小到大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做尽了,我们累死累活干活赚得一点钱粮,全赔在了他干的坏事上!他还不知悔改,一直不停惹祸搞事,祸害周围邻居也就算了,有一次还往锅里倒农药,想把他的哥哥姐姐都给害死,幸好我闻到锅里的饭菜味道不对,没让孩子们吃,给隔壁家的狗吃了,那狗当场就毒死了,我才知道饭菜里有毒,否则咱家的孩子,早被这畜生毒死了!如今这畜生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他是死有余辜!公安同志,请你们立即把他枪毙,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孙母接话:“对,早从他四年前不见了踪影之后,我们就猜测他可能杀了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回来,还杀了那么多人,背着我们,跟我大孙她妈联系上,还想逃跑。大孙她妈一直瞒着我们他回来了,我们压根就不知道他干下了多少混账事,公安同志,你们说我们老两口犯了啥包庇罪,我们可不承认,我们从来没有包庇他,他这种从小就祸害人的畜生,我们压根就不想养他,他现在犯下如此大祸,你们要打要杀随你们的便,反正我们不会心疼他半分!”

    肖窈表示知道了,低声安抚他们几句,说他们如实交代了实情,按照法律,他们最多关上十天半月就放出来,没啥大问题。

    孙父孙母这才骂骂咧咧地,跟着郭旭离开了。

    审讯室里,孙一虎听到了他父母的对话,眼神和表情,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在他父母面前苦心表现多年,依然改变不了他们从小对他的偏见。

    当听到他们冷漠至极,让他去死的话语,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内心充满了绝望。

    肖窈目送孙父孙母离开后,从开了巴掌大的门缝里,目光冷冷看着他的表情。

    他看了她,忽然激动起来,抬起铐了手铐和脚铐的手铐,张牙舞爪地朝门口挣扎,嘴里怒吼:“你个臭婊子,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让我爸妈来听到我的话,故意坏了我在他们心目的形象,让他们对我失望无比,直接不管我了。你是个骗子!你骗了我!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肖窈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什么都没说,将门给关上。

    比起让孙一虎吃枪子儿,让他死个痛快,偿还六条人命,在他临时之前,摧毁他最在意的事情,让他内心无比煎熬绝望,感受一下受害者家属们的心情,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105章 第 105 章 我还没看够你

    孙一虎很快被定罪, 并且在定罪后的一个月进行了枪决。

    他被枪决时,洪平友夫妻、何公安的家属,肖窈、付靳锋等人, 全去了枪决之地,亲眼看着孙一虎被蒙头枪毙后, 洪平友夫妻、何公安家属都哭成了泪人。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间也进入了冬季,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这天一大早,外面下着濛濛细雨, 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湿冷。

    这么冷的天儿,当然是窝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最好了。

    肖窈是打算睡到自然醒的,结果才早上七点钟左右,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紧接着传来付靳锋那特有的低沉悦耳嗓音:“肖窈,开门。”

    肖窈迷迷糊糊地地睁开眼睛,穿着一套很薄又很修身的保暖睡衣下床开门,嘴里嘟囔:“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还想睡懒觉呢。”

    那保暖睡衣特别贴身, 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的前凸后翘,看起来特别的性感诱人。

    付靳锋站在门外, 一手端着馄饨,一手拎着小笼包、茶叶蛋和豆浆,看到肖窈这样的打扮,手里的馄饨和豆浆,差点打翻在地上。

    他走进屋里,将手里的东西尽数放在茶几上, 接着大步走到门口,把房门拉上,转头看着肖窈坐姿妖娆地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一只手,从白嫩的脸颊下横过去别着散落的头发,眉目精致的五官还带着些许困意,整个人娇中带艳,像朵清晨绽放的纯白栀子花,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付靳锋喉咙滚动,低咳一声说:“咳肖窈,你进里屋去,好好的穿上衣服,再来吃早饭。”

    “屋里的门窗我都关了,我这衣服是保暖的,穿着很暖和,我还要穿什么衣服?”肖窈低头看一眼自己穿得衣服,规规矩矩,没漏胳膊,没漏胸,没漏大腿,顶多是面料太过贴身,将她好身材的优点给凸显出来。

    就这样的装扮,他也觉得她穿得少?这也太封建古板了吧。

    此刻,他更是将目光看向别处,绝不多看她一眼,微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付靳锋此前是真没有处过对象,在男女那事儿上,单纯的很呐。

    肖窈噗嗤一笑,觉得这样的付靳锋挺有意思,心下存了逗弄他的心思,想看看平时在人前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子弟,却又十分禁欲的男人,在男女那事上,究竟单纯到什么地步。

    她故意凑到他的面前,朝他魅惑地眨眨眼,“付公安,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

    付靳锋原本坐在小沙发的另一头,眼睛看着房门,听到她的声音回头一看,她正站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将她那傲人的身材尽数展现在他面前。

    付靳锋喉咙剧烈滚动,手指微微颤抖着,浑身气血上涌,脑海里一瞬间多了很多不该有的想法。

    很快,他回过神来,飞快的移开视线,削瘦的脸颊偏过去,不看肖窈的脸,喉咙干涩道:“好看,但你这身衣服,不适合在人前穿,尤其是在一个男人面前穿,你还是找件外套穿上。”

    “为什么不能在男人面前穿呀。”肖窈看他一副手足无措,想看她,又不敢看她,一副极力克制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又好玩,故意坐在他身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继续逗他。

    付靳锋浑身笔直,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的,深吸一口气道:“肖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也有二十岁了,你此前跟崔天路处对象的时候,就没有”

    他后面的话没说,肖窈却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瞬间就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往他硬邦邦的腰间狠狠拧了一把,“好啊,你搁这儿等我的呢?既然你那么在乎我跟崔天路处过对象的事情,那你干嘛很跟我处对象?我们不如趁早分手散了,你又何必在这里质疑我!”

    付靳锋脸色一变,转头看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并不在意你跟崔天路处过对象,我是想说,以你的聪明头脑,你不应该不明白,你穿成这样在一个男人面前晃,意味着什么。”

    肖窈挺讨厌他这说话的语气,他不解风情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死板,又犯起他当公安,质问犯人语气的老毛病。

    她故意气他:“你真不在意,就不会在我面前提起崔天路了,我告诉你,我以前跟崔天路处对象的时候,我跟他什么事情都做过了,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我就是故意装傻充愣,吊着你玩的,谁让你之前总针对我!”

    付靳锋闻言,狭长的眼眸里瞬间迸射出阴冷狠戾的光芒,浑身泛起了森冷的低气压,双手握紧成拳,削瘦英俊五官上的咬肌紧绷了起来,眼里渐渐泛起丝丝血红,一副被激怒的模样。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肖窈心中一惊,付靳锋的模样太可怕了,他现在就像一只被激怒的暴躁狮子,随时都会扑过来,将她的颈子咬断一样。

    然而就算如此,肖窈依然不怕他,她有大力异能和长年积累的格斗技术,付靳锋要跟她动起手来,只会是她的手下败将。

    她抿着嘴,神情倔强道:“你不是都听见了,我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

    付靳锋胸口起起伏伏,看起来气得不轻,空气变得沉闷又窒息。

    他沉默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做。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肖窈,我为我先前提起崔天路,向你郑重道歉,你也别说那些话来气我。”

    肖窈:……

    她其实就是说说气头话,她来自未来,在末世那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生存多年,尽管多次被人盯上,多次受困,也谈过一个男朋友,她也曾利用自己的美色,干过不少色诱的事情,但她有大力异能和空间存在,她自始至终都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没跟任何男人做到最终那一步。

    她顶替的肖大芳,却是跟崔天路已经偷食了禁果,尽管这事儿,目前就她和王艳红知道,但付靳锋是刑侦公安,他要真想查所顶替的肖大芳过往踪迹,估计还是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一时之间,她心烦意乱:“付靳锋,你们男人就真这么在乎女人的清白吗?如果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我跟崔天路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你还会跟我处对象吗?”

    付靳锋抿着嘴,思索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让她满意。

    他沉默的几秒,却让肖窈无比失望,“看来,在你的眼里,女人的清白远比我们两人之间的感情重要。付靳锋,我想,我得好好的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付靳锋拧起眉头,十分无奈道:“肖窈,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跟别人处过对象,我如果真的在意你的清白,我就不会跟你处对象,你别总耍小性子,动不动跟我闹分手。”

    “可是你刚才,明明在质问怀疑我跟崔天路不明不白!”

    “我没有。”

    “你有。”

    “”付靳锋伸手拧了拧眉头,解释道:“我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穿衣服要得体,无论是在外人还是在我面前,永远不要穿得那么暴露,这样对你名声不好。”

    肖窈无话可说了,她忽然想起来,付靳锋跟她是不同时代的人,他的思想跟这个年代的人都一样,十分的老旧保守,他又是公安,三观正的让人发指,他潜意识里认为,这年代即便男女双方处了对象,都不能有太过亲密的举动,更不能在对方的面前穿得太过暴露,以免另一方为此冲动。

    她穿得衣服,大概在他眼里只能婚后穿传给丈夫看,不能穿给任何外人看,包括他这个对象,他为此,免不了要训斥她两句。

    肖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低声嘟囔:“我这衣服哪里暴露了,又不漏胳膊,又不漏大腿,不漏胸的,我觉得挺好的啊。你是我对象,我穿给你看怎么了,你又不是外人,我对你提防那么多干什么。”

    付靳锋听到她的话,呼吸一顿,再瞥见她的动作,看见她不自觉把衣服往下拉,露出大片的圆滚□□,他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心中的情绪复杂万分,看向她的目光无比灼热。

    肖窈听见付靳锋那粗重的呼吸,一直吹着她头顶的发丝,大冬天的,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渐渐散发出来的热气。

    她抬头看向付靳锋,见他深邃眼眸里,闪着灼热滚烫的光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来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不是说,你穿成这样,是专门穿给我看得,我自然要多看几眼。”付靳锋也跟着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

    属于付靳锋的冷杉气息扑面而来,肖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心跳漏了一拍,双腿不自觉地往后退,仰头看着他说:“你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看够了吧,我现在觉得有点冷,我要去穿件衣服。”

    她说着,转身要往里间走。

    下一秒,一只大掌从她后背腰侧伸出来,揽住了她的纤腰。

    付靳锋高大滚烫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急什么,我还没看够你。”

    肖窈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挣扎,“你还要看多久,我要穿衣服了。”

    “现在知道怕了?”付靳锋将她整个人掰着转了一圈,面向他,将她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穿得这套衣服,对于我来说,是赤果果的邀约和诱惑,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有正常的身体需求,面对喜欢的人如此诱惑邀请,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番话,惊得肖窈瞪大了水灵灵的大眼睛。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付靳锋的身体坚硬滚烫,他的双手紧紧禁锢着她的后背,让她动弹不得,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贴着,她能听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跳,感受到他某处逐渐变化。

    肖窈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她紧张起来,一颗心呯呯直跳,忍不住去看付靳锋的脸。

    可能是外面下雨,屋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暗缘故,付靳锋那张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庞,正微微低垂着,一双狭长的眼眸,冒着幽暗深邃的光芒,眼里满是赤果果的欲望。

    往日付靳锋在肖窈的面前,要么是一副吊儿郎,不修边幅的形象,要么是稳重淡定,温和寡言的形象。

    久而久之,让肖窈忘却了一件事实,那就是这个人在年少之时,是首都出了名的打架斗狠,下手凶狠的一名纨绔子弟。

    而付靳锋当兵的那几年,他所出的任务,每一样都凶险万分,他无论性格,还是身手,都是一个隐藏极深的狠人。

    此刻被付靳锋搂在怀里,被他身上释放的危险气息压制着,肖窈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他的力气极大,如果她用正常人的力气,是挣不开他的,但用上大力异能,还是能摆脱他。

    有这个认知在,她一点也不怕他,水灵灵的眼睛瞪着他道:“什么怎么办,你快放开我!”

    “肖窈,我们结婚吧。”付靳锋狭长的眼眸盯着她嫣红的嘴唇,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你跟我结了婚,在我们家里,你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甚至不穿衣服都行,我绝不会阻拦你,我还会正大光明欣赏你的衣服。”

    肖窈脸唰地一下热了起来,低声骂他:“臭流氓!谁要跟你结婚,谁不穿衣服在你面前晃了!你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不客气了!”

    付靳锋看她有些生气,慢慢松开她,眼里噙着笑意道:“去穿衣服吧,时间不早了,穿好出来吃完早饭,一会儿去你姑姑家。”

    孙一虎已经枪毙一个多月了,肖翠兰夫妻也从失去洪丽的悲痛情绪中慢慢地走出来,昨天肖翠兰专门跟肖窈打招呼,让她今天带着付靳锋上她家去吃午饭,算是正式让付靳锋上门拜访。

    肖窈白他一眼,去里间穿了一件十分土气的碎花棉衣出来,再走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付靳锋在,她压根就不会穿身上这件土里土气的碎花棉衣,她会穿十分修身的羽绒服或者羊毛大衣之类的衣服。

    但羽绒服在这个年代不常见,羊毛大衣在这个年代要价可不便宜,她要随便套一件羽绒服或者羊毛大衣,还不知道付靳锋会猜疑说什么,想想干脆穿上符合这年代的花袄子。

    她洗漱好出来,付靳锋已经把装馄饨的饭盒打开,在饭盒里放好了勺子和筷子,小笼包和茶叶蛋都放在饭盒盖子上,装豆浆的保温桶也打开,催促着她快吃,早饭都要冷了。

    肖窈坐在茶几旁,拿起筷子和勺子,看了一眼饭盒道:“馄饨怎么是清汤的,没有辣椒花椒油,不好吃。”

    “我买馄饨的时候说了要一份麻辣的,估计是服务员搞错了。”付靳锋站起身赖,端着馄饨走进厨房,给她放了两勺辣椒油,一小勺花椒粉,端回到她面前,“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肖窈拿勺子把辣椒花椒油稍微搅合了一下,原本清汤寡水的汤底,一下变得红红辣辣,汤面上还飘着翠绿的葱花、白色的芝麻,看起来就十分有食欲。

    肖窈拿勺子舀起一粒包得滚圆的元宝型馄饨吃进嘴里,不住地点头:“不错,麻麻辣辣,汤鲜味美,好吃。”

    付靳锋笑了笑,很自觉地把茶叶蛋剥好,放她碗里。

    她连吃几口,又说:“豆浆放糖没有,没有你去厨房给我放点,多放点糖。”

    付靳锋剥完茶叶蛋,手上黏黏糊糊的,本来打算起身去厨房洗手,听到她这话,气笑了,“就你事多,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使唤人,谁家喝豆浆不都是喝白豆浆,或者只放一点糖到豆浆里,有个甜味就行,你还要多放点糖,跟个小孩子似的。”

    “你不是我对象?我使唤你咋啦,你要不乐意干,有的是人干。”肖窈一点也不内耗愧疚,理直气壮道。

    开什么玩笑,作为一个男人,作为她的对象,让他做点小事他都不乐意的话,那还谈什么感情。

    付靳锋暗自摇头,他才跟肖窈处对象几个月,怎么跟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似的,肖窈把他拿捏的死死的,他想垂死挣扎,想偷点懒都不行。

    吃过早饭,肖窈照旧当甩手掌柜,看着付靳锋把饭盒餐具都洗好了,付靳锋又不急着去她姑姑家了,让她把上月末街道办事人员新发的各种票据,以及户口本等之类的东西拿出来。

    “你拿我户口本干嘛?”肖窈一脸警惕地问。

    “能干嘛?再过半月,今年发的票劵就要过期了,来年就不能再用了,不趁过年之前用光,那些票劵就白白糟蹋了。”付靳锋白她一眼,拿着她的户口本和各种票劵,拎着空饭盒走了。

    肖窈有些尴尬的目送他离去。

    在家里躺平太久,光吃空间里的食物,她还真没注意到街道办发得票劵有期限,心里直嘀咕,这什么破规矩,票劵翻年就不能用了。

    也就说不管是什么票劵,只有一年的使用期,过期不候。

    果然,在这处处受票劵限制购物的年代,这年代的人们活在这样的制度下,想吃好点喝好点,长胖一点都困难。

    两个小时后,付靳锋推着一辆架子车到她家楼下,车上一大半都是煤块,另一半,则是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日用品。

    廖琴的丈夫正好从外面买菜回来,看到付靳锋推这么多的东西过来,连忙招呼着廖琴和他爸一起帮忙搬煤块。

    肖窈见状,自然也下去搬煤块,搬完之后,不忘记跟廖琴一家人说感谢的话。

    廖琴道:“嗐,你帮我们一家人的事儿还少吗,我们就帮你搬下煤块而已,谢啥谢。”

    肖窈笑而不语,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左承安。

    经过几个月的修养,左承安从生活不能自理,一直要强的锻炼身体,到现在身体恢复了七成,能帮廖琴做不少活计,带孩子四处活动,廖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们一家人临走前,廖琴的公公左明义特意跟肖窈打招呼道:“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咱们榕市肉联厂已经停工了大半年,整个西元省和方圆几个省,以及首都沪市那边因为我们肉联厂停工的缘故,市民们很久没吃到过新鲜的猪肉了。迫于百姓们的需求和各地政府部门的压力,革委会也不好再折腾我们肉联厂,预计最迟下周,我们肉联厂就会复工,省里其他大厂也会陆陆续续复工。到时候我们肉联厂的厂委、工会、妇联部门都会来次大换血,尤其是采购部、财政部、宣传科等部门,到时候会招不少新职工入职,你想换份工作的话,就得尽早做好准备。”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左叔您的提醒。”肖窈面对肉联厂即将复工的消息,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反而生无可恋。

    她在末世心惊胆战生存多年,就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躺平,就在家里吃喝玩乐什么活儿就不干,躺平一辈子。

    肉联厂复工,就意味着她必须要跟这个时代的人们一样,每天都要去上班干活,实现自我价值,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不过她帮了左家的大忙,左明义对她感恩在心,如果她换了工作,到左明义的手下去做事,那她的活计肯定轻松很多,想想又觉得也还行。

    但在她换工作之前,她那花了大价钱买的屠宰车间屠宰工的工作,得尽早找人卖出去,不然她光调岗走人,那之前花的钱,就全打水漂了。

    付靳锋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把蜂窝煤一块又一块地整齐摆放在厨房靠墙的角落,叮嘱肖窈道:“现在的天气越发的寒冷,你自己在家里要是觉得冷,可以用我给你买的烤火炉子,把煤块扔进炉子里烧起来,烤烤火。不过要注意的是,烤火的时候要把窗户打开透风,否则会中毒头晕眼花,甚至死亡。”

    肖窈敷衍着点点头:“知道了。”

    她空间里有得是电热毯和各种烤火电器,让她烧那黑不溜秋的煤炭,弄得自己一身黑灰,还是算了吧。

    付靳锋看她一眼,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心里无奈叹息。

    以后他还是要经常来她家,帮着她烧火做饭,不然就她这大大咧咧,又十分懒惰的性格,别到时候冻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第106章 第 106 章 一件羊毛大衣

    顶着毛毛细雨, 肖窈跟付靳锋先去了一趟市中心的百货商店,买各种探访礼。

    这是付靳锋的意思,他知道肖窈家里的情况, 她跟她的父亲后妈一家人彻底闹掰,断绝了关系来往后, 她的姑姑肖翠兰就是她唯一的长辈。

    肖窈处对象,结婚之类的, 都得肖翠兰掌掌眼,帮忙操持, 肖翠兰相当于肖窈的再生父母,付靳锋第一次正式上洪家门拜访,不能含糊,该买的礼物都得买齐。

    肖窈原以为在如今严峻的形式之下,百货商店应该没什么人买东西, 结果她跟付靳锋到了百货商店,里面人山人海,前来购物的顾客把各个柜台围得水泄不通,堪比各个重大节庆日子的抢购日。

    “今天既不是周末, 又不是什么重大节庆抢购日, 怎么这么多人啊?”肖窈跟着付靳锋,在人群中费力地往前, 十分不解地问道。

    “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各地百货商场、供销社、副食店之类的商店,都在陆陆续续大量供应平时供应得很少的东西,大家的票劵都得在年前用光,所以不管是不是节庆日,只要商店开着门, 都有很多人来买。”付靳锋高大的身躯一直护着肖窈往前挤,避免拥挤的人群挤着她,边挤,边跟肖窈解释。

    他今天没穿他们公安冬季的制服,穿着一件很修身的黑色毛领大衣,他身形挺拔,五官英俊,站在一众人群中,身形挺拔,鹤立鸡群,频频引得许多女同志,不断往他身上看。

    肖窈噢了一声,总算明白百货商店为什么那么多人。

    她看周围许多女同志一直在看付靳锋,心里有点不舒服,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付靳锋的大手,跟着他往专门卖食品的柜台走去。

    付靳锋感受到手中多了一只温热的小手,他低头一看,是肖窈把手放在他的右手里,要是放在往常,他少不了要说她两句,现在形式那么紧,哪怕他们是处对象的关系,他们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手,也少不了要被无处不在的红袖兵抓住,盘问质问男女作风问题。

    现在,他看到了周围不少女同志,看见他时,那隐晦又躲闪的惊艳目光,肖窈漂亮小脸上隐隐露出的不高兴之色,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主动将肖窈有些凉的小手握在手里,不顾旁人的眼光,拉着她的手,走到食品专柜前。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肖窈却有些惊讶,小声问他:“你不怕被红袖兵抓住,查你作风问题拉?”

    “我们是正经处对象的关系,既没乱搞,又没干什么杀人犯法的事情,那些红袖兵还能多管闲事到我头上?”

    付靳锋笑着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退伍军人证,一张公安单位证出来,大步走到拥挤的柜台前,对忙得不可开交地售货员说:“同志,我赶时间,麻烦你们先帮我秤一些你们现有的糕点饼干零食,我要送礼。”

    两位售货员本来还对拥挤的顾客人群不停地喊买这个,要那个,搞得头大如斗,心理十分不耐烦,大声呵斥:“挤什么挤啊,插什么队啊!没看到人家都排着队呐,到后面排队去,别插队捣乱!”

    结果一看到这两样证件,俩售货员顿时哑火了。

    实在是这年头,普通老百姓对军人的尊重,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哪怕对方拿得是退伍军人证,那也有各种优待和优先权。

    更何况,对方还有公安证件,这足以说明,对方是从地方部队退伍转业成公安的,这种现象,在这个年代很常见。

    而公安,在这个年代,是比较受人尊重欢迎的公职职业,无论什么人,看到公安出现,都得给三分薄面。

    这人一下拿出这两样证件出来,又长得如此高大英俊,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

    其中一名年纪大一点的女售货员,变脸似地立马带着满脸的笑容问:“公安同志,今天我们食品专柜供应了江米条、桃酥、绿豆糕、米花酥、花生酥、小蛋糕、老面包,七种糕点点心,前面五样每人限购一斤,后面的奶油小蛋糕每人限购两个,老面包限购两块,请问您想买些什么东西?”

    “每样都给我按限购的数量买一份。”付靳锋财大气粗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钱票,递给售货员。

    肖窈阻拦他,“怎么买这么多吃的,一会儿到我姑家里去,她又该说我们铺张浪费了。”

    她不是心疼付靳锋花钱,相反,付靳锋愿意花钱买这么多东西,说明他很重视她,才会买这么多东西,她还挺感动。

    不过肖翠兰那性格,跟这年代的人一样,都节俭惯了,突然一下买这么多东西上门,她肯定会唠叨。

    付靳锋道:“没事,我的点心劵一直没用,之前给你用,你也不买这么多点心劵,再不用就过期了,正好这次都用了,给你姑姑、姑父、小表妹吃正好。”

    肖窈看他坚持,也就随他了。

    买完了点心糕点,付靳锋又买了两瓶上好的白酒、两包牡丹烟,一斤红糖,一包大白兔奶粉,一罐麦乳精,接着带着肖窈走到二楼专门卖成衣衣服的柜台前,对肖窈说:“你看看墙上挂着的衣服有没有喜欢的,有的话,我给你买两件。”

    肖窈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着给我买衣服?”

    付靳锋还是那句话:“快过年了,我手中的成衣票快过期了,我看你冬季也没几件衣服穿,正好给你买一件。”

    肖窈知道他这是找借口给自己买衣服呢,大抵是觉得她身上穿得花棉衣看着很土气。

    她摇头道:“不用给我买,我有衣服穿,我也有布票和棉花票,我想穿什么样的衣服,我会自己去买布和棉花做,你不用特意给我买衣服穿。”

    她空间里各种漂亮的衣服多得穿不完,这不是怕穿得太好,惹他怀疑,也惹别人注意,没穿那些好看的衣服么,她又不缺衣服穿。

    “你是我对象,我给你买衣服穿是应该的,你不用跟我客气。”付靳锋固执地掏出一把钱票塞到她的手里,让她去选两件好看的衣服穿。

    肖窈望着手中花花绿绿的钱票,感慨地笑了,“我算是明白了。”

    付靳锋看向她:“明白什么?”

    肖窈道:“明白你手头为什么存不住钱,咱俩刚开始处对象的那个月,我听人说,你平时没少请同事和线人下馆子吃饭,也没少把工业劵、布票、糖票之类的票劵,借或者送给你们分局的同事领导们用,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手头没攒几个钱。说我跟你处对象,不算什么好事。我当时还在想,这年头还真有那种花钱如流水,不攒钱,不顾家的人么,没把那些话往心里去,现在看来,那人说的话还真没错,你花钱果然没个节制。”

    “谁跟你说我这些闲话的?”付靳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阴郁之色。

    肖窈道:“是谁说得,我就不跟你说了,我就是看你总给我买东西,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你还是多攒点钱,为以后得日子做打算吧。”

    “这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跟我处对象,我怎么也不会委屈着你。至于钱的事情”

    付靳锋撩起眼皮,神色淡淡地看着她道:“我之前就跟你讲过,除了我的工资补贴,我的军人退伍费,还有付家家产分红到我手里,我存折里已经存了三千多块钱,你要是担心以后嫁给我没钱用,我也可以现在就将我的存折交给你保管,以后我发的工资,除去我日常所需要花的钱以外,其余的全都交给你来保管,那样,你就替我存钱了。”

    肖窈:

    虽然心里有点小感动,感动他对她出手大方,不像别的男人那样抠抠搜搜,两人还没结婚,就想着把存折和工资放在她手里,但她怎么觉得,他这话又像是在变相的催婚。

    肖窈就闭嘴不说话了,感觉自己说什么,他都能结婚的事上扯,她暂时还不想被婚姻套牢,也就随他所愿,挑了一件卡其色的羊毛大衣。

    结果一问价格,那羊毛大衣竟然要卖一百八十块钱,都能买一辆自行车了,肖窈当即就不想要了。

    付靳锋看出她的想法,让她直接给钱,“喜欢就买,我不差钱,我给你的钱应该够了。”

    “可这也太贵了。”肖窈小声嘀咕。

    她来自未来,自然也穿过高价衣服,不过那时候的钱,跟这时候的钱完全是两个概念,这年头的一百八十块钱,都能让乡下的一家人,在这个年代好吃好吃好二三十年了。

    售货员很有眼力劲的推销:“女同志,你别看这件大衣贵,它可是沪市第一制衣厂制造的,做这大衣的羊毛,是从边疆那边进得上等羊毛制作而成,面料也是精工细作,衣服做工精良,面料柔软舒适,又裁剪得体,穿在身上,比棉衣还暖和,还十分修身好看,买一件,能穿个几十年都不坏。

    咱们店里就剩下这最后一件这样的羊毛大衣了,之前的四件都被咱们榕市那些领导的夫人买去穿了,每件羊毛大衣的领子上还有特殊的标识,您穿出去,绝对备有面子。

    都说美人配鲜花,锦上添花,美人配好衣,也同样迷人眼,同志,很少有男人愿意给女人买这么贵的衣服,您的爱人愿意给您买,证明您在他的心目中比这件衣服还贵重,您不妨把那衣服穿在身上试试,买不买,再另说。”

    那售货员说完,就把挂在墙上的大衣取下来,套在肖窈的身上,让她试试。

    肖窈真是服了这售货员的口才,她这么一说,她不买这件大衣,就总感觉心里亏了点什么。

    售货员盛情难却,她也不好推迟,她便脱下身上的花棉衣,穿上那件长至小腿肚的卡其色大衣在身上,把扣子都给扣上,腰间还挺时尚的附赠了一条同色的布腰带,将腰带扣在腰间上,顿时就修身了不少。

    还别说,这衣服穿上去果然如那售货员所说,面料柔软舒适,穿着又很暖和,比起后现代的衣服面料还舒服,她一穿上去就爱上了,心道难怪这衣服限量卖,这样好的衣服,怕是从材料做工上就很难吧。

    她双手插进衣兜里,在付靳锋面前转了一圈,大衣裙摆就如花朵一般旋转开来,“付公安,好看吗?”

    肖窈今天出门梳着是高马尾,她本就生的眉目精致,皮肤白嫩如玉,五官漂亮的像朵花似的,那件大衣布料好,裁剪的也好,正合她的腰身,她穿上去后,面料得颜色衬托得她的皮肤更加白净,纤腰显得盈盈一握,胸前鼓鼓囊囊,臀部又显得格外翘,这么一转圈,像仙女似的,窈窕又漂亮,看起来特别的美。

    周围不少逛商店的人们目光都被她吸引住,不断惊呼:“这姑娘长得可漂亮啊,跟画上的仙女一样的。”

    “她是不是电影制片厂新招的女演员啊,长得这么美,我怎么没看见她演过什么电影?”

    “兴许人家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呢,你平时又不看舞蹈话剧,哪可能见过她。”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要是我对象就好了,我一定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天天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我都能多吃两碗饭。”

    “你可别白日做梦了,你看见那姑娘旁边站着的那个高个男同志没有?那男同志一看就是那姑娘的对象,人家男俊女靓,天设地造的一对,就这你丑模样,就别想癞~□□吃天鹅。”

    “你说谁丑了,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纷纷扰扰的议论落在付靳锋的耳里,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挡在肖窈的面前,遮挡住其他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他把目光落在肖窈的身上,眸中泛着笑意,轻声说:“肖窈,你穿这件大衣很好看,很衬你,穿上去特别的漂亮,把它买下吧。”

    肖窈看到他眼里的惊艳之色,也听到了别人讨论的声音,知道自己穿上去很好看,心里也十分满意。

    她把手中的钱票递到售货员的手里,“同志,这件衣服我要了,麻烦你找个布袋,把我的旧衣服装起来。”

    身上的大衣她不打算脱下来了,反正那件特别土气的花棉袄,她也不是特别的想穿。

    等售货员给她结了账,拿油纸布袋给她装好旧衣服,付靳锋看她穿着布鞋,本来还打算给她买双小皮鞋穿,又担心买了皮鞋,她穿上会被红袖兵抓住做文章,想想对她承诺,说形式没那么严峻的时候再给她买新鞋。

    两人离开了百货商店,又去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一篮子新鲜的柑橘,一颗大柚子,接着去路边等公交车。

    由于天上一直飘着毛毛细雨,天色阴阴沉沉的,冬天吹着风很寒冷,付靳锋怕骑自行车会冻着肖窈,因此两人去百货商店都是坐公交车去的,现在去钢厂家属区,同样也是坐公交车去。

    车站前了七八个同样要坐公交车的路人,看到他们两人都穿着羊毛大衣,男的长得特别俊,女的长得特别美,两人男才女貌,男的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女的手里就拎着一个装衣服的袋子,一看那个男同志就特别宠爱那女同志,三位女路人都投来羡慕的眼神。

    肖窈看到她们的眼光,心里好笑不已,其实在百货商店买完东西,她是想拎东西的,奈何付靳锋把所有的东西都拎在手里,还跟她说,他一个男同志拎东西不费力,让她不要跟他抢拎东西,不然到她姑家去,他两手空空的,显得很没诚意,她知道他这是在找着借口,让她少干点活儿,她也就随他了。

    在公交车来临之前,她小声地对付靳锋说:“我买这件大衣的钱,回头你送我回家,我把钱给你。”

    付靳锋偏头看她一眼,目光凉凉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跟我是处对象的关系,我是男人,我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花钱天经地义,你老跟我算明账,以后跟我结婚了,是不是还要跟我分清楚每一笔账?那样的话,我们就不是情侣,是合伙关系!你确定要跟我算一辈子的帐?”

    肖窈一噎,“我这不是心疼你花这么多钱嘛。”

    “不用心疼我的钱,不管你喜欢什么东西,我有钱就给你买,没钱我也会想办法赚钱给你买,你跟我处对象,以后跟我结婚,压根就不要考虑经济上的问题。”付靳锋神色认真道。

    他出身在付家那样的大家族中,从小到大就没缺吃少穿过,之前对于金钱方面一直都不重视,才会大手大脚地把钱乱花。

    自从跟肖窈处上对象以后,想到他跟肖窈的未来,也想到了付家大家族那边可能会反对他跟肖窈结婚,如果他执意要跟肖窈结婚,要跟她在一起,付家那边可能会断了每年分给他的大笔家族家当分红。

    因此,他为了能跟肖窈在一起,以后有钱养活她跟孩子,这半年以来,他一直学着别人节衣缩食,将自己绝大部分的工资津贴都存了起来,就为了以后跟肖窈好好的过日子。

    当然,他本身也不差钱,目前他手头存了大约三千来块钱,这钱其实够他跟肖窈在榕市好吃好喝吃上十几二十年了。

    不过看到肖窈什么都没有,他总是忍不住想给她买买买,要天天这么买下去,他手里有再多的钱,也顶不住用。

    这个时候,他难免在心里琢磨,看看能不能找些合法的营生做做,或者投资一些国家要开发的什么项目,赚点分红,以后才能给肖窈最好的生活。

    肖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公交车来了,连忙拉着他往车上挤。

    这会儿快到饭点了,车上挤满了要回家吃饭的人,没有空余的位置坐,肖窈只好跟付靳锋站在公交车的中间位置。

    由于付靳锋双手不空,两手都拎着东西,没办法去拉车厢上方的拉手,于是他靠站在两排座椅的中间,把肖窈挤在他面前的缝隙里,一是护着她,避免车子刹车之时,她站不稳,往前摔倒,二是阻挡一些不怀好意之人靠近她,趁机揩她油。

    肖窈被他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倒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将整个身躯贴在他的胸前,闻着独属于他身上好闻的冷杉味道。

    实在是车里的味道太难闻了,除是车子本身难闻的汽油闷臭味,还有附近一些乘客好几日没洗澡,身上散发出的难闻的头油味,汗臭味,脚臭味,狐臭味等等。

    付靳锋身上的味道,正好隔绝了这些臭味,对肖窈的鼻子十分友好。

    两人这么近距离的贴着,自然引来车里很多乘客的目光。

    绝大部分的顾客都笑着看着,什么话都没说,毕竟大家都是过来人,也有过如此黏黏糊糊年轻处对象的时候。

    少部分看他们俩不顺眼,或者羡慕嫉妒恨,各种阴阳怪气地说他们大庭广之下贴这么近,简直不要脸,要找小红兵来举报他俩的作风问题。

    付靳锋目光冷冷地一一梭巡那些说闲话的人,他是当过兵的人,哪怕已经退伍三年,身上那股子兵痞子凌厉气质还在身上,这么冷气嗖嗖地看那些人一眼,直看得那些人心中发毛,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人,纷纷闭上嘴,到站就灰溜溜地下车了,哪还敢作妖叫红袖兵来查他们的作风问题呀。

    肖窈全程默不作声,就靠在付靳锋坚硬的胸膛前,看他一声不吭地把那些说闲话的人给震住了,她笑嘻嘻地悄悄在他面前比了个大拇指。

    付靳锋看见她的动作,嘴角上扬,示意她好好的站着,当心车子拐弯没站稳摔倒。

    从市中心到钢厂家属区有十多个站,每个站的距离都很长,肖窈站了一半的站,就觉得双腿累得慌,感觉自己都快站不住了。

    等到一个站台下了人,车后排空出两个座位出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招呼付靳锋过去坐。

    空出来的位置是联排的两个座位,肖窈让付靳锋坐里面,那样他拎得东西就不会挡道过道上的人。

    付靳锋依言坐了进去,旁边忽然有个大姐要抢空着的另座位,肖窈哪里会让她得逞,眼疾手快地把她挤开,正要坐下去的时候,车子忽然启动,肖窈一个没站稳,直接往前扑,一下按到了付靳锋那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付靳锋当即闷哼了一声,脸色一下变了。

    某处陌生的略硬触感,让肖窈意识到自己抓到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了一样飞速缩回,一张俏脸红的不成样,完全不敢看付靳锋的眼睛。

    她站起身来,正思考着该如何跟付靳锋道歉的时候,车子忽然一个大拐弯,她又一个没站稳,再一次倒向付靳锋。

    这一次,付靳锋做好了准备,快速伸手挡住了某处。

    而肖窈这次也不是面向着他扑过去,而是侧着身体,滚圆的翘臀坐在了他的手上,整个人侧倒在他怀里。

    付靳锋饱受折磨,某处受到白嫩小手抓揉过的奇怪疼痛酥麻还没消失,肖窈那翘臀又重重坐在他的手上,那种绵软的触感,创的他浑身像触了电一般,连带着某处也跟着酥麻亢奋起来。

    他忽然就想结婚了,很想很想。

    第107章 第 107 章 肉联厂招工事宜

    很快到达了钢厂家属区外的车站, 后车门一开,肖窈第一个跳下了车,付靳锋紧跟其后。

    因着车上的尴尬, 去洪家的路上,两人隔开了一米多的距离走着, 谁也没说话。

    直到快到洪家住的大杂院门口了,肖窈才忍不住问:“你那里, 还疼吗?”

    付靳锋:

    他能说疼吗,只能干咳一声道:“没事。”

    “不好意思啊, 当时我没站住脚,那公交车突然就启动了,我不是故意撞你那里的。”肖窈一脸歉意。

    付靳锋勾了勾嘴角,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你要再提这件事情,我可要你对我做下的事情负责了。”

    他不像是在说假话,肖窈当即闭嘴了。

    两人进到大杂院里,洪家左右邻居看见他俩, 居然罕见的没像之前那样给肖窈脸色, 反而笑着跟她打起招呼:“大芳,你来了啊, 你姑姑、姑父一大早就忙着买菜做饭,我看他们买了不少好菜呢,你今天中午有口福了。”

    肖窈礼貌地冲那婶子笑了笑,刚要开口,又有一个大姐上前来,打量她跟付靳锋问:“大芳啊, 你还真跟付公安处上对象了啊,哎呀,我就说你长得跟仙女儿似的,不愁找不到好对象。”

    没等肖窈接话,其他几户在家做饭的邻居大妈大婶大爷全都出来,一窝蜂地问付靳锋:“付公安,你今年多大了?哪里人啊,每月有多少工资津贴啊,你是跟大芳怎么处上对象的,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肖翠兰正端着菜,往屋里的桌上摆,一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走出来解围道:“行了各位大哥大姐,两个小年轻脸皮薄,经不住你们这样问,你们想知道啥,等回头我有空了跟你们唠嗑唠嗑,我这饭菜都做好了,等着他们开饭呢,大家伙儿散了吧。”说着,示意肖窈两人进屋。

    大家伙儿看他们进屋去了,脸上也没什么不高兴之色,纷纷散开,回自己家里继续做饭。

    自从洪丽死后,城北公安公布了案件细节,报纸上报道了这一案子,邻居们总算明白洪丽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疯狂,不停针对他们这些邻居了,原来是事出有因。

    说起来洪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姑娘小小年纪遭遇如此多的险恶事情,现在人又没了,别说肖翠兰夫妻有多难过了,就是同为父母的他们,一想到如果自己的孩子如果也遭遇这样的横祸,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难受。

    正所谓人死债消,洪丽一死,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洪平友跟肖翠兰这两夫妻性格都很好,大家也就没再抓着他们夫妻俩不放,跟以前一样,和他们夫妻和平共处。

    而庄天瑞的父亲,因为教子无方,祸害了洪丽,造成后面一系列的惨案,邻居们知道洪丽的死因后,没少指责大骂他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全家人都不是个好东西,庄天瑞的母亲之死,庄天瑞被谭子耀杀死,存粹死有余辜。

    庄天瑞的父亲和他其他几个儿女,以及家里一对老人,实在受不了邻居们的指责谩骂,肖翠兰夫妻日日上门对他家疯狂打砸辱骂泄愤,最终一家人于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举家悄悄搬走,不知道搬去了哪,大杂院也清净了下来。

    而谭子耀,因为是未成年,杀害庄天瑞以后,他又认罪态度良好,主动承认自己伤害庄天瑞的事实,算是自首,最终被判了十五年的刑期,被关进南山监狱里服刑。

    付靳锋跟着肖窈走进洪家屋里,就很上道地喊肖翠兰夫妻:“姑姑、姑父,这是我给你们买的一些小礼物,礼轻情意重,我头一次上你们家来拜访你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指点我。”

    他说着,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放在桌上,态度特别的恭敬诚恳。

    “你这孩子,你来就来,干啥买这么多东西来,这得花多少钱啊。”肖翠兰果然不出肖窈所料,一边翻看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嘴上埋怨。

    付靳锋微微一笑,“姑姑,没花多少钱,这是我一点心意,还望您跟姑父不要嫌弃。”

    洪平友就说肖翠兰:“你说你,人家小付第一次上咱家,给咱买得东西都他的一片心意,你管人家花多少钱呢。”

    转头笑着拍了拍付靳锋的肩膀,“小付,你是大芳的对象,不管你买啥,我们都不会嫌弃,你姑也是心疼你们赚钱不容易,才那么说。来来来,别站着了,我看你买了两瓶白酒,这可是好东西,咱们爷俩喝一盅,好好的唠嗑唠嗑。”

    肖小芳则跟洪雅两人,默默无声地把桌上付靳锋买的所有东西,都拎进里屋去放着。

    接着一家人坐上饭桌,开始吃午饭。

    饭菜正如邻居们所言,十分丰盛,桌上有切成薄片,和辣椒一起炒得微卷呈现红褐色,色泽迷人的辣椒炒腊肉片,有那用红亮喷香的辣椒油,凉拌得麻辣鲜香鸡块,还有那外酥里嫩的油炸草鱼块,金灿灿、又嫩又滑的蒸鸡蛋,肥而不腻,咸香时宜的梅菜扣肉,汤鲜味美的香菇鸡汤等等。

    满满一大桌菜,都是肖翠兰夫妻跟肖小芳三人做得,他们每个人都做了自己的两个拿手菜,味儿都不错,吃得肖窈格外满足。

    吃完饭,醉醺醺的洪平友,非拉着付靳锋到院外醒酒吹风,侃大山去了。

    肖窈几人收拾好桌子,洗好碗筷,一同坐在客厅里吃瓜子唠嗑。

    肖小芳先开口问:“姐,你这身上的大衣是新买的吧?我以前从来没见你穿过。”

    “嗯,付靳锋今天给我买的。”肖窈磕着瓜子道。

    “哟,这付公安还挺上道的啊,这衣服一看就不便宜呀。”肖翠兰直接上手,轻轻摸着肖窈的衣摆道:“这好像是羊毛大衣吧,摸起来可真舒服,我之前在市里的第一百货商店见过,要价不便宜呢。”

    “是不便宜,这件衣服要价一百八十块钱。”肖窈实话实说,也不介意她摸自己的衣服。

    肖窈心里很明白,这么贵的大衣,在这个年代,是很多女人半辈子都买不上,也穿不上的衣服,她们看到别人穿这样好的衣服,总是会羡慕地去摸摸,这也算是正常的举动。

    她这一说,桌子上除了对金钱还没有什么概念的洪雅,一直在吃付靳锋买的大白兔奶糖之外,肖翠兰跟肖小芳都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她。

    “姐,这衣服这么贵啊?!姐夫,不,付公安竟然舍得花那么多钱给你买!”肖小芳吃了太多瓜子,口渴的很,正在喝水呢,听到肖窈这话,险些呛到自个儿。

    她完全没想过,会有一个男同志,在和对方没有结婚,只是处对象的关系下,竟然愿意给对象花这么多钱,完全不怕对方跑了,也不怕对方改变主意不跟他处对象了。

    这年头大家都穷,绝大部分的男人,在跟女人结婚之前,只舍得给女方买一些头绳镜子啥的小玩意儿,来讨好女方的欢心,最多再请女方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就算对女方很有诚意,很不错了。

    女方也默认这样的规矩,也没想着要在结婚以前让男方给自己买什么贵重的东西。

    现在付靳锋如此出手阔绰,花普通人,十几二十年才能攒到的钱,给肖窈买了一件大衣穿,不止肖小芳惊呆,肖翠兰也惊呆了。

    “我的天老爷呀,我从没有见过这么舍得给对象花钱的男人。”肖翠兰不住地感叹:“就我跟你们姑父处对象那会儿,你姑父也只是给我买了一些头绳镜子,雪花膏啥的,都把我感动的不行,觉得他比我前头那位对我好太多,舍得给我花钱儿。我前头那位,那是一毛不拔,结婚之前啥东西都不愿意买,结婚后更是抠搜得用一分钱都要跟我算账。我以为嫁给你们姑父,你们姑父把工资啥的全都交给我,让我操持家里的一切开销,我算是遇到对我好的男人了,没想到跟付公安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一把抓住肖窈的手,笑着说:“大芳啊,你遇上了一个好对象,我早听人家说过了,这付公安,出自首都大家族,不仅人长得俊,以前还当过兵,人品各方面都很优秀,值得托付终身。最重要的是,他是现在是吃公家饭的公安,他还对你这么好,舍得花那么多的钱给你买衣服,又给我跟你姑父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钱儿。

    正所谓,男人的钱在哪,爱就在哪,一个男人,如果不愿意给一个女人花钱,那他指定不喜欢那个女人,反之,他如果愿意给一个女人不断花钱,那他指定很喜欢那个女人。

    大芳,姑是过来人,你听姑一句劝,遇到这样舍得给你花钱的男人,你可得把握住他,尽早跟他结婚,到时候姑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肖窈: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是知道付靳锋为人不错,对她也好,可让她现在就跟付靳锋结婚,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那种感觉,就像是猛火做菜,少了一把火候,吃起来就感觉不对味儿。

    她跟付靳锋目前相处的平淡无波,两人的感情没有特别大的波澜,这让她兴致缺缺。

    她总觉得,要跟一个人走进婚姻殿堂,至少要长时间的相处了解,也要彼此经历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确认对方就是自己一辈子不会离开的爱人,才会去结婚。

    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平平淡淡,稀里糊涂的结婚,平淡无波的过完下半辈子,那也太无趣了点。

    “知道了姑。”肖窈含糊应下。

    肖翠兰看她不上心的模样,有心想多劝两句,又怕自己说多了话,适得其反,弄得她逆反心出来,跟洪丽一样叛逆,干出不理智的事情,想想也就没再说什么,转头问起肖小芳近几个月以来,有没有物色到好点的对象。

    肖小芳摇头,说她暂时不考虑找对象。

    肖翠兰道:“你要是不着急处对象,可以让我和你姑父、你姐和付公安,帮你相看一些合适的人选。到时候约个时间相相亲,你要觉得合适,就跟人相处看看,要觉得不合适,直接婉拒就是,咱们再重新找。有我们帮你想看着,总比你一头挑子热,被一些歪瓜裂枣盯着强。”

    肖小芳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反正她迟早要嫁人的,点头道:“行,姑,我听你的。”

    她虽然相貌不错,到底是农村出身,哪怕她现在拥有城里的集体户口,转成了城里人,但这年头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看不上她这样出身农村的姑娘,她要自己找个好对象,的确很困难。

    肖翠兰是她姑姑,从小就对她们姐妹好,她是不会害她的,姑姑给她找得对象,不说有多好,至少很靠谱。

    她姐同样如此,而付公安,有那样强大的身份背景,还是公安,认识不少人,如果付公安给她介绍相亲对象,那也指定靠谱。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付靳锋扶着几乎快醉晕过去的洪平友回来,肖翠兰把这件事情跟付靳锋一说,请他有空,留意一些适龄的未婚单身青年,介绍给肖小芳相亲,付靳锋满口答应。

    付靳锋说到做到,很快他把平章分局,那个做文职工作的娃娃脸公安,吴永介绍给了肖小芳。

    吴永家境一般般,父母都是小厂里的职工,他母亲是乡下人出身,对农村人不会歧视,一家人又都是好脾气,好相与的,吴永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多余的兄弟姐妹,人口简单,要他们能成,肖小芳嫁到吴家也不会受气。

    不过这两人初次见面就闹了一个大乌龙,当时付靳锋有任务要出去,就让吴永自己去城南公园西门口找肖小芳,跟他说了肖小芳的容貌特征。

    结果他为了重视第一次跟女同志相亲,没穿公安制服,又很害羞,拉着他的一个好友一起到公园西门口,跟肖小芳搭上了话。

    他的好友才二十五岁,长得又高又凶,又一脸老相,他则长了一张娃娃脸,又白又嫩,不显年龄,站在他好友身边,跟他好友儿子似的。

    肖小芳误认为他俩是父子,付靳锋给她介绍的是他好友,肖小芳的脸色挺不大好看,心里埋怨她这个姐夫不靠谱,竟然给她介绍这么老的男人,对吴永两人不冷不热的。

    吴永也没解释是他相亲,三人就这么在公园里边逛边聊了一阵子,吴永忽然看见一群红袖兵,打着查男女作风的问题,对一对年轻男女围追堵截,折腾人,其中有两个小混混模样的小红兵,趁乱对着那名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上下其手揩油,那女同志吓得哇哇大哭,他义愤填膺地冲过去呵斥那些小红兵,同时将那名女同志护在身后,让她跟她的同伴一起走。

    小红兵看他多管闲事,不管他如何报上自己的公安职务,他们就不信邪,一群人围着他动手。

    小吴公安虽然有一定的格斗经验,到底是干文职工作的,很快寡不敌众。

    肖小芳见状,立马和他好友冲上去帮忙,期间一个小红兵举着棍子朝吴永的头上砸去,肖小芳见状,毫不犹豫伸手去挡,那手当即被打骨折,发出一声惨叫。

    吴永见状,气得眼睛都红了,头一次不要命地跟那帮人扭打在一起,发了疯得把那帮人往死里揍。

    很快周围巡逻的民警看见,纷纷过来劝阻帮忙,当吴永报上自己的公安名号后,两名巡警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立即把那帮小红兵都扣了起来,同时让吴永快些把被打断手的肖小芳送到医院。

    等三人匆匆赶到医院,医生给肖小芳做了接骨手术,到了病房里,吴永自报家门,肖小芳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颇有些尴尬。

    吴永被她这勇敢的替自己档棍子的举动深深感动,对她好感倍升,一直对肖小芳嘘寒问暖,忙前忙后的伺候她。

    很快肖小芳也被他的真诚和无微不至的照顾触动,也对他心生好感,两人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

    当他俩正式处起对象的时候,肖窈也找到了愿意花大价钱,购买她屠宰车间屠宰工工作的人,那就是仇冶山受伤之后,暂时顶替仇冶山工作的林二。

    林二在屠宰车间里干了好几年的杂工,工作又累,工资也不高,想做屠宰工,一直都没机会。

    这次肖窈要转让工作,参加肉联厂的内部招工,便在厂里放出消息,说她想转让工作,要去干别的工作。

    大家伙都以为她要离开肉联厂,去别地地方干活了,争相找她谈价钱。

    林二的父母怕错过这村儿没这个店了,怕自己儿子在厂里做一辈子的杂工,于是咬牙找到肖窈,要买肖窈的工作。

    肖窈对林二一家人的印象都很好,知道他们都不是那种多事之人,就把屠宰工的工作以五百块钱卖给了他们。

    当肖窈找到王艳红,给林二办理了转让工作的第二天,肉联厂突然宣布复工,同时肉联厂内部宣传板上,也贴了好几张红纸黑字的招工启示。

    上面如左明义所说,厂委、工会、妇联等领导班子进行了大洗牌,每个领导班子所管辖下的部门,都会招一两个新的职工。

    每一个岗位,学历最低要求在高中文化以上,这让很多想去报名参加岗位竞争考上的工人们望而却步。

    实在是这年头能考上高中,还是高中毕业的高中生,在这个年代十分的稀少罕见,算得上是高学历的稀缺人才了。

    厂里很多工人目不识丁,有那小学、初中文凭的工人,都能自诩文化人,一看招工要求这么高,显然是要给厂里培养干部的,顿时很多人失去了兴致。

    当然有那聪明的人,自己没有那个学历,没办法参加招工,就去通知自己有文凭有学历的亲朋友好友,去参加招工。

    而这次不同部门的职工位置加起来不过十五个人,本来是对内部招工,但有外人来参加,学历或者其他方面都特别优秀的人,也有可能被招进肉联厂里。

    一时之间,整个肉联厂为了厂委那些新出的招工名额,热火朝天的奔相走告着。

    左明义在招工的前一天找到肖窈,开门见山地跟她说:“这次厂里的领导班子大换血,我由原来的采购部部长,被提升到了生产副场长,我原来的职位,被一位从首都派来的干部给顶替了,那人对下属不太友好。原本我还打算让你跟着我在采购部干,现在你得换个部门上班了,以免被人针对。你的形象很好,我建议你去宣传科做宣传干事,工作轻松,不用担心厂里太多的问题,或者做我的秘书,在我手下干,由我罩着你,没人敢针对你。再不济,去人事科,财务科等部门,总之,能去厂委就去厂委,千万不要去工会或者妇联,这两个地方的话事权没厂委大,你要到这两个部门去,只会受委屈。”

    肖窈表示知道了,在左明义临走前,免不了问问:“左叔,宣传科跟秘书相比,哪个工作轻松些?”

    左明义笑了起来,“你这个女同志,思想有很大的问题嘛,别人上班,恨不得多做些活儿,争取拿个劳动最光荣的称号奖章,成为表率,带领全职工积极干活。你倒好,还没入职呢,就想着偷奸耍滑,这可不是一个好同志该有的想法。”

    “左叔,我从小就没啥大志向,只想吃好喝好玩好,劳动表率,一直不是我的目标。”肖窈笑嘻嘻道:“能者多劳,像左叔您这样的大领导,只要一上班,从早到晚就没个休息的时候,为厂里的业绩和职工操碎了一颗心,咱们肉联厂在您的工作指导下,肯定会再上一层楼。我就不一样了,我没那么大的能耐去为厂里做出贡献,只想吃饱喝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那种实现自我价值,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别的能人做了。”

    左明义被她这番摆烂的话语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之前肖窈做得许多事情,他都亲眼看见或听到耳朵里,知道她是一个有能力、有魄力,能自己解决很多事情,很有主见的一个女同志。

    她的文化程度不低,是高中生毕业,如果她进到厂委,到他的手下办事,他想着以她那做事果断,雷厉风行的性格,一定会有所作为,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如今听到她说这番话,他心里明白,她有那个能力去承担很多重要的工作职务,但她却选择找个闲置混吃等死,只怕是不想淌厂里的浑水。

    现如今形式不好,厂里之前的领导班子,在那帮红袖兵和革委的人折腾之下,厂里不少大小领导都遭了殃,死的死,疯的疯,下放的下放,要么不知所踪,要么被关了起来,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连他这个无论是工作、成分、身份背景完全没问题的人,都能被折腾几个月,妻子被逼得自尽,他才被放出来,沉浸几个月后,说是升职,实则把他调离油水大的采购部,明升暗降,可见厂里的形式也不容乐观。

    这姑娘是个聪明人,她不参与厂里的政权斗争,就做个闲职,有他的庇佑,就不会总被人盯着针对,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左明义便笑着道:“做我的秘书,要干很多的活计,不仅要替我整理文件,开会事宜,联络上下级,替我端茶递水等等活计,还得跟着我四处跑,到各个单位或者政府,参加各种活动和会议,十分的辛劳,这个活计倒不适合你。我看你还是去宣传科吧,宣传科的工作就是编辑内部刊物,推广咱们肉联厂的品牌,进行策略促销活动等等,比做秘书轻松很多。”

    肖窈一听,立马点头,“那行,我就报名去宣传科。”

    第108章 第 108 章 考试

    肉联厂负责招工的是人事科的人, 现在人事科的人没对外公布肉联厂招工的事情,只在厂里厂委楼下的广场宣传告示栏上贴了告示,上面林林总总写了各个部门要招的职位, 很多人都围在宣传栏前看工种。

    肖窈直接去厂委办公室二楼的人事科,找到王红艳, 让她拿一张招工表格给自己填。

    这大半年时间以来,肉联厂不止大小领导班子大换血, 连厂委的职工也换了不少,不过王红艳却是一直稳如泰山地在人事科里继续工作, 主要是她的姑父是肉联厂的财务科科长,这次厂里换领导,她的姑父也没被换,还是原来的位置,可见她姑父的后台关系不是一般的硬, 连带着她也被庇佑了下来。

    王红艳快半年没看到肖窈了,昨天两人因为肖窈转让工作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今天人事科的办公室里就只有她跟肖窈。

    她把要应聘岗位的表格递给肖窈, 十分亲热的问:“你这半年过得咋样?我听说你把旧革委会给烧了, 又跟一个很有背景的公安处上对象,肖窈, 你果然是一个很能折腾,能干出大事的狠女人。”

    肖窈拿着一只笔,坐在王红艳办公桌的对面,哗哗地填写表格上要求填写的姓名性别年龄学历地址之类的信息,最后着重写上自己想应聘的工作岗位,把表格递到王红艳的手里, 这才开口说:“你别管我过得如何,跟谁处对象了,你管好你自个儿就行了。你就说说,你现在还跟周和裕藕断丝连呢?”

    提到周和裕,王红艳眼神暗淡,“他虽然改判了刑期,不再是死刑,可是因为上了年纪,一直在南山石场劳动吃苦,人已经瘦的不成样了。我经常过去看他,给石场的人塞钱,让他们对他好一点,他却累得越来越瘦,走路都站不稳身体,我很担心他的身体压根就受不住石场那样繁重的活计,不知道他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肖窈才不关心周和裕过什么样的日子,她只问王红艳:“你还年轻,就没想过要找个其他男人,好好的过一辈子?”

    王红艳楞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肖窈嗤鼻,“谁关心你了,你少自作多情。”

    “不关心我,那你问我这话干嘛。”王红艳握着她填的表格,笑得格外开心,“谁能想到,咱俩之前还是两看相厌的情敌对立关系,如今却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说话,我真心觉得,比起跟其他人虚与委蛇的相处,耍尽各种心机,还不如跟你在一起,彼此锋芒作对,对彼此都讨厌,开门见山地说话做事更好。肖窈,我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你,越想跟你做朋友了,可惜啊,以你的嫉恶如仇的性格,你应该很不想看到我,咱俩一辈子都做不成朋友。我已经在榕市臭名昭著,估摸着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我的过去,我就打算跟周和裕耗一辈子,不再祸害其他男人了。”

    肖窈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该说她蠢,非得吊死在一个男人身上。

    肖窈面无表情道:“你少说废话,我填的表格给我收好咯,要是给我弄丢了,厂里到时候挑选符合条件的人选里没有我,你就等着我取你狗命吧。”

    “你放心,谁的表格都可以丢,你的表格绝不会丢。我又不是傻子,我要真对你的表格动手脚,以你那性格,不折腾死我才怪。”

    王红艳好奇地凑到她面前问:“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在厂里有什么人脉关系啊,厂里要内部招工的消息,我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你却在昨天中午就带着林二把屠宰工的工作转让了,你这获取消息的速度挺快啊,你要没跟咱们厂里的大领导有关系,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这些内部消息,只有厂里的大领导们才能提前得到消息。”

    “我偏不告诉你,好奇死你。”肖窈站起身就走,回家等厂里的通知。

    厂里会在三天内筛选好符合工作岗位的人选,然后写在红底黑字的红纸上,再贴到厂门口进行通知告示。

    被选中的人,再去厂里进行考试、面试,最后由厂里的领导们敲定最终入职的人员名单,再去厂里上班。

    得知肉联厂要招工,卢家大楼里很多小年轻都去厂里报了名。

    其中蒋来娣最小的妹妹,排行老七,名叫蒋念娣的十八岁大姑娘,也去报了名,因为她居然有考上高中,读过一年高中的学历经历。

    楼里一楼一名叫曾大壮,二楼一名叫徐杰,一个叫罗兴旺,三楼一名叫冯文文的年轻姑娘小伙儿,都有高中文化学历,一同去厂里报了名。

    一楼的曾大壮,是普通工阶家庭出身,家里兄弟姐妹众多,他父母只是普通的矿工,矿上给他们家分得房子,压根住不下他们近十个兄弟姐妹,他之前一直跟家人挤睡在地上,连属于自己的一张床都没有。

    本来他有高中学历,可以去矿上去干文职工作的,结果还没毕业,遇上了大动乱,矿场虽然停了工,但只停了一个月就复工了,因为煤矿涉及省里多个单位工厂火车等民生用火问题,不能停太久工,否则全市都得瘫痪,厂里的人事领导也没什么大的改变,留给年轻人的职位没两个。

    家里太过拥挤,他已经成年不可能一直在家吃喝父母的,如果他找不到工作,就得下乡去。

    他二弟之前自告奋勇下乡去搞建设,结果乡下一地鸡毛,累死累活不说,还吃不饱饭,天天被村里那些大老粗欺负,往家里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哭着说想回家。

    他不想下乡,不得不四处找关系,租到了卢家大楼里,接着到处找工作,终于在这一次等到了肉联厂招工,没有任何犹豫就去报了名。

    二楼的徐杰跟罗兴旺,父母都是在机关单位工作,他们也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级,读完了高中,没法去上大学,一直闲在家里,正好这次肉联厂招工,于是都去报名。

    三楼的冯文文之前在纺织厂上班,纺织厂停工以后,到现在都没有复工的迹象,她只能另找出路,也找到了肉联厂。

    主要是肉联厂是个大厂,无论薪资待遇都是十分优厚,是许多大厂里拔尖的存在,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进肉联厂工作,他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之前楼里一半的人家都觉得学历没那么重要,有工作做就不错了,现在一看肉联厂内部招工标准就是高中学历以上,不少人家肠子都悔青了。

    而那几户有高中学历,参加了肉联厂招工的家庭成员,几乎天天到二楼廖琴家,向廖琴和她丈夫,她公公,打听肉联厂招工的各种情况。

    “廖琴,你们厂里招工筛选出来的人员名单贴出来没有?”

    廖琴回答:“还没,厂里的领导还在筛选人员名单。”

    “那你觉得我家徐杰有希望录取没有?我家徐杰可是考上西元大学的人,是妥妥地高材生,要不是这上头形式不好,把大学给关了,他现在已经在大学读书呢。他去你们肉联厂,绝对能胜任很多高学历要求的工作。”

    廖琴笑着道:“徐大婶儿,我只是采购部的打字员,招工录取的事情是由人事科和厂里各个部门的领导决定的,目前他们没有公布名单,我也不知道咧。”

    罗兴旺的妈则直接找到左明义说:“左部长,不,左厂长,我听人家说,你升职了,真是恭喜恭喜啊!你看咱们都是一栋楼的邻居,这么多年来住在一起,从没闹过什么矛盾,咱家兴旺你也是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眼儿实诚,干活麻利,要是这次招工竞争激烈的话,你看你能不能看在咱们多年邻居的份上,对他多照拂着一点。”说着,将提前好备好的各种礼物,往左明义手里塞。

    “兴旺妈,兴旺是我看大的没错,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厂里招工录取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不过兴旺足够优秀,筛选人员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东西我就不收了,我要收了,那就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对我,对你们,对你们家的兴旺都不好。”左明义公事公办的说完这话,把她送得礼,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

    肉联厂这次内部招工,只会优先录取内部职工及职工们的子女,外来应聘的人员,有高中学历的,只有一半入选的可能。

    但入选不代表最终录用,具体还要看考试面试的最终成绩,再敲定录取的人选。

    罗兴旺的妈来找他说项,他也可以卖个面子,让罗兴旺进入筛选名额,最终能不能录取,就不关他的事了。

    罗兴旺妈听到了他这话,心中大石头落地,高兴的四处嚷嚷,她家兴旺进入肉联厂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为有左厂长的保证。

    其他人一听,一窝蜂地去找左明义说项,左明义自然无语的各种推辞。

    蒋来娣的妈,袁大妈就不高兴了,提高着嗓音在楼里嚷嚷:“凭啥不给我家念娣一个名额,我家念娣可是她几个姐姐里最聪明的一个,考上高中的文化人儿!她从小就很聪明,长得又漂亮,读书成绩好,我就让她几个姐姐都拿钱回家供她读书,她是从小到大被我娇生惯养着养大的,我就指望着她去那办公室里,坐着赚干净钱,给我找个有钱有权的女婿,赚钱给我宝贝儿子花,我闺女这么能耐,姓左的凭啥不答应给她名额。”

    有两个跟她臭味相投,喜欢说人闲话的女人跟她凑在一块儿,捧她臭脚,“可不是,你家念娣长得俊着呢,还读过一年高中,那肉联厂招工的名额,咋也该给你家念娣一个啊。”

    “对,你家念娣可不比楼上那个狐狸精差,只要买两身好看的衣服,好好的捯饬打扮一番,准能迷倒许多好男人。”说话的是一直跟肖窈不对付的马大婶儿,她最见不得肖窈那猖狂样儿,尤其她还跟左家人走得那么近,这次肉联厂招工,肖窈指定会被左明义弄进当厂里干事,以后说不定还会提拔成领导,她光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袁大妈也知道肖窈跟左家发生的事情,她也瞧不上肖窈那狐狸精的模样,明明自家女儿不比那狐狸精差,凭啥左家人就给她名额,不给她女儿名额。

    她要不是想着自家女儿就算不靠左家,也能凭自己的本事,进到肉联厂里去,她指定要去肉联厂闹一闹,把那狐狸精跟那左家人都告到厂里去,让他们好好的查查他们有没有勾结作弊。

    付靳锋知道了肖窈报了肉联厂宣传科的招工名额,过来看她的时候道:“左厂长说得没错,以你的性格,你报宣传科的职位最好,宣传就负责宣传你们厂里的产品,帮着生产部门推销产品,画画大字报,拍拍照,念念广播,不用勾心斗角,也不用去车间和别的地方跑,更不用出差,挺适合你。”

    肖窈从他手里接过他买得热乎乎的糖炒板栗,开口说:“我知道宣传科好,可我听左厂长说,不管应聘的人表格里填了什么意向的岗位,厂里最终会根据个人的生平经历和性格学历方面进行工作调整,我不一定会去宣传科工作。”

    “不去宣传科也没关系,你救了左厂长的儿媳妇,左厂长会罩着你,想来也不会让你去工作量大的岗位。”付靳锋坐在小沙发上,把她手里的板栗油纸袋打开,给她剥着板栗道。

    肖窈想想也是,反正她不愿意去淌厂里的浑水,左明义知道她的想法,就算不去宣传科,也会让她去别的闲职职位,想想就放心了许多。

    三天后,廖琴带了一个消息,肉联厂招工筛选出来的名单贴出来了。

    楼里参加报了名的家属,一窝蜂地围着她问:“小琴啊,我家徐杰选上了没有?”

    “我家文文呢,你有没看看见她的名字?”

    “我家念娣指定选上了,你有没看看到她被选去了什么部门?”

    廖琴喘了口气,一一回答:“咱们楼里的都选上了,具体去什么部门,厂里还没有公布,选上的人,明天要去厂里考试,还得在厂里的领导面前做面试,两样都通过了,才会被录用,去相应的部门上班。”

    “还要考试、面试?”众人纷纷抱怨,“不就是去上班吗,怎么搞得这么复杂啊。”

    廖琴憋了一口气道:“你们以为就你们的孩子去报名参加咱们肉联厂的招工啊,咱们肉联厂多大,有好几千名,近万名职工,其中一半职工已婚,孩子都不小了,这次内部招工的名额,也就十几个人,他们的孩子不也想去应聘那些职位啊。就这,报名的人数已经有两百多人,还别说外面的人收到风声,挤破脑袋来咱们厂里报名。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多达五百人,要不进行考试、面试,挑选里面最优秀的人来胜任工作,咱们厂干啥费这么大的劲招工呢。”

    “那咱们的孩子还有机会吗?”文文妈一听就绝望了,她的女儿成绩本来就是吊烂尾,人长得一般般,也不太勤快,他们两口子又不是肉联厂的职工,属于外来人,人家肉联厂招工,指定先招内部的人,她家文文要跟这么多人竞争十来个岗位,指定没戏。

    其他人听了也泄气,袁大妈更骂骂咧咧道:“你们肉联厂这不是存粹折腾人啊,早知道你们厂有这么多的框框条条,我们还费啥劲儿去你们厂报名!”

    “是啊,这么多人竞争,你们还要优先录用你们厂里的人,我们的孩子哪里还有机会进去。”

    面对好几家人的指责,廖琴十分淡定,“这好一点的职位,你们的孩子可能选不上,但你们可以选择次一点的岗位,比如去车间应聘文职来干,或者给车间领导当个助手,车间骨干技术人员当个学徒工之类的,兴许也有机会呢。毕竟我们肉联厂前段时间因为红袖兵的缘故,车间里有不少成分不好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下放去了,好几个大车间空出不少职位出来呢。”

    袁大妈嘟囔:“我小闺女长得那么漂亮,我还指望她去办公室干干净净的干活呢,她哪能下车间,去干那些繁重又油腻腻的活计。”

    曾大壮却觉得,现如今形式严峻,全国各地很多工厂单位都在精简职工返乡,现在能做得的工作岗位是少之又少,他已经成年了,不能一直靠着父母吃饭,哪怕他不甘心自己的学历埋没在车间里,但大环境不好,能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他都觉得不错了,于是上前去问廖琴,肉联厂各个车间空缺的工作岗位细节。

    转天一大早,肖窈穿上这年头最时新的冬季列宁服,头发梳成高马尾,脚上穿着一双军绿色的雪地靴,脖子上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整个人收拾得干净利落,又在脸上擦了点防皲裂的保湿霜和雪花膏,这才戴上手套、肉联厂工牌、一只钢笔,提前十几分钟去了肉联厂。

    毕竟是考试,迟到总归是不好的,肖窈即便多年没考试了,骨子里那提前到考场的记忆,还一直保留着。

    到了肉联厂厂委的楼下,好家伙,广场上站了密密麻麻一群人,全都来参加今天考试的人。

    她长得漂亮,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当大家伙儿看到她胸前挂着的肉联厂工牌,知道她是肉联厂的职工之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肖窈懒得管那些人心理在想什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见人事科的主任和其他部门的领导出现,招呼着大家走到考试的地方,她便跟着大家一起走。

    众人走了很久,来到肉联厂一间很大的仓库,里面摆了上百张桌子椅子,平时都是用来开会用的,今天全部都挪了过来,供给今天参与考试的人用。

    众人进入里面后,随意入座,接着人事科的人开始给大家发试卷。

    肖窈四处看了一圈,发现来考试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男同志,女同志的占比还不到三分之一。

    顿时感慨,这年代能接受教育,并且能考到高中文化的女同志,可真少啊。

    倒不是女同志们不聪明,学习不上进,而是这年头很多家庭重男轻女,不愿意花钱让家里的女孩去读书,哪怕女孩们考上了高中大学,她们愚昧无知的父母只想把她们早点嫁出去换聘礼钱,压根就没想着要托举她们,要让她们接受高等教育,让她们走得更远,这就导致了高中学历以上的男女学生,严重失调。

    试卷发下来,竟然两张卷子,一张是考常识理论,以及涉及高中以上的文化课程,其中包括一些英语题目,防止有人伪造学历,浑水摸鱼。

    另一张卷子,则提及一些对肉联厂的看法、规划、策划、想法、建议等等,还有一些属于肉联厂的专业性题目和问题。

    肖窈在现代的时候是高中生,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如果不是末世来临,她早已考上大学,读完大学,说不定都在某个公司里上班好几年了。

    第一张卷子,对她来讲,完全没问题,她不说能考个满分,那也至少能考上95分以上。

    另一张卷子,她看了一下题目,觉得这张卷子完全就是出给内部员工的加分卷子,因为卷子上考得很多专业性的问题,基本上在厂里工作的职工,都能答上来。

    她很认真地把两张卷子写完,时间也才过去十五分钟,她再三检查了一下答案,觉得没什么问题,准备交卷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还在埋头写卷子,或者在皱眉思索,没有一个人提前交卷子。

    她原地坐了五分钟,想等其他人交了卷子后,她再交,那样就没那么显眼突兀。

    结果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人交卷,她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第一个把卷子交到守在门口的人事科科长手里。

    人事科科长是个戴眼镜的女科长,大抵没想到她一个女同志会第一个交卷子,女科长有些意外,上下打量她一眼。

    看她走到门外去等候通知,女科长拿起两张卷子看了一眼,看到上面工整娟秀的字迹,第一眼印象就挺好,接着把卷子拿给旁边几位领导看。

    其他考试的人见肖窈第一个交了卷子走出考场,纷纷好奇地偏头看向她离去的背影。

    有那认识她的职工,知道她的从前过往,不少人不屑一顾,继续埋头写卷子,也有危机感十足,十分紧张,加快速度写卷子的人,还有几个一脸懵逼,不知道她为啥能写那么快,这么快就交卷子的。

    而卢家大楼的几人,看肖窈这么快就离去,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他们觉得肖窈能这么快交卷,肯定是左厂长给她透露了答案,她才能写得这么快。

    哪怕没给她答案,肉联厂里可能早在左厂长的招呼下,给她内定了名额,不管她写不写答案,她都能做到那些好的干事岗位,她才有底气第一个交卷,一时说不上是羡慕多,还是嫉妒多。

    其他的人不认识肖窈,但看肖窈这么快交了卷子,都紧张起来,飞快的写答案。

    肖窈离开了仓库以后,就直接去屠宰车间,找林二、岳正阳他们唠嗑去了。

    肉联厂的招工规矩,上午考试一个小时,被筛选出来的人员交完卷子以后,卷子由厂里各个科室部门的领导共同批阅,最后根据分数,是否是厂里内部职工,其人身份背景成分等等,敲定最终入职人员。

    也就是说,肖窈他们上午考完试,下午一点左右,厂里就要公布入职人员名单,因此所有人考完试以后,都会留在厂里,焦急地等待名单。

    肖窈有左明义保驾护航,自认为自己填写的答案都很不错,再加上王红艳前几天还跟她承诺,会拉上她财政部的姑父,给她的卷子做好评,王红艳也会给她说好话,算是报答她帮忙救周和裕一条命的恩情,她很有自信会成为入职,于是放心大胆地进入许久没去的屠宰车间里。

    第109章 第 109 章 成绩质疑

    屠宰车间灯火通明, 这是肉联厂自宣布复工以后,厂里开工的第一天。

    由于肉联厂长达半年时间停工,好几个省的人们都有半年多时间没有吃过新鲜猪肉了, 加上临近年关,肉联厂订单暴涨, 屠宰车间的工人们从凌晨开始上班,要加班到中午十二点左右才能下班。

    这会儿屠宰车间正热火朝天的杀猪宰牛呢, 肖窈进到车间里来,引起了很多人的目光。

    大家伙儿已经知道了肖窈把屠宰工工作转卖给林二的事情, 凌晨上班的时候,汤主任在车间里给大家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说了一些工作事项之后,就跟大家说了这件事情。

    看到她进车间里来,就有不少八卦的女杂工, 走到她面前打听:“肖同志,好久不见,听说你把屠宰工的工作转让给了林二,不在咱们肉联厂上班了, 你现在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了吗?”

    “肉联厂这么好的工作单位, 我怎么可能不在肉联厂上班呢。”肖窈笑脸盈盈道。

    “那你不做屠宰工,你还能在肉联厂干啥工作?”另一名女工问。

    “你们笨呐, 今天咱们厂里在干什么大事儿,你们不知道?”

    众女工恍然大悟,“原来肖同志是去参加厂里的内部招工了。”

    有人就嘀咕,“那内部招工,都是要高中学历以上的文化人儿,听说光咱们厂里就有两百多号人报名参加呢, 外面收到风声来咱们厂报名的也有三百多号人,这么多人抢十几个干事秘书职位,肖同志你能竞争得过别人吗?”

    “是啊肖同志,你做事也太冲动了,这内部招工的事儿还没个影儿呢,你就着急慌忙地把手头事的工作转了出去,一点后路也不给自己留,你就不怕自己没通过考试考核,到时候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工作岗位比黄金贵重,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年代,普通人,不管是在什么工作岗位工作,都会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老实工作,因为工作和个人的粮食关系挂钩,没有工作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没有饭吃,自己就得饿死。

    要真不想干现在的工作,想换个地方,换个岗位干,那也得提前早好下家,再说辞掉手头工作的事情。

    肖窈这一番操作,完全是堵死了她自己的后路,那些女杂工看她的眼神,跟看一个傻子似的。

    “我呸呸呸,你们说啥丧气话呢,人家肖同志敢把手头上的工作转出去,就证明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进到新的部门工作,你们别在这里触人家的霉头。”皮肤颇黑,手中不停用钝刀刮着猪毛的陈二红,一边干活,一边不忘记维护肖窈。

    她跟长得白白瘦瘦的董槐花一组干活,两人之前都跟肖窈挺要好,看那些女杂工一直在说肖窈的丧气话,免不了维护肖窈两句。

    董槐花也手中不停地刨着猪毛道:“对啊,我早就听汤主任说过了,人肖同志是高中生,是个文化人儿,之前要不是厂委、工会那边的职位都满员了,就凭肖同志的学历,她随随便便进个部门,都能当上干事,管着我们车间工作呢。咱们厂里这次招工,是优先招内部工人,肖同志长得漂亮,又有力气本事,还是高中文化,她指定能被选上。”

    肖窈笑了笑,没接她们的话茬,转头走到车间中间,她之前的小组,跟仇冶山打起招呼:“仇同志,许久不见,你身体怎么样?”

    “肖同志,许久不见,托你的福,我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仇冶山还是那副寡言少语,五官有些凶狠,看起来阴气沉沉的模样。

    不过面对肖窈,他的脸色还是比对其他人好很多。

    自从多女失踪案,他被向经洪从高楼推下去以后,被当时的公安送进了医院,经过近半年的时间治疗,他的身体才恢复得差不多。

    然而当时摔得太过严重,哪怕伤好以后,他的左腿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得,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日常工作生活。

    肖窈点头,“你没事就好,当时你伤得那么严重,我还以为你挺不过去呢。”

    仇冶山听到这话,罕见地笑了一下,“还好我挺过去了,肖同志,再过十来天,我跟朱桃结婚,到时候请你跟岳正阳、林二他们一起来我家吃喜酒。”

    肖窈有些惊讶,面带微笑道:“这是好事,恭喜恭喜啊,到时候我一定会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岳正阳跟林二在旁边摁着猪,等着仇冶山放血,两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没什么意外的样子,显然仇冶山已经通知过他们了。

    在他们费劲巴拉把手头摁得猪杀掉以后,肖窈才上前笑着问林二:“怎么样,做屠宰工感觉如何?”

    “还行。”林二用手臂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感叹道:“肖同志,我之前看你杀猪摁猪轻松得的不行,觉得你一个女同志都能把肥猪摁住,轻轻松松杀猪,我一个男同志照样能轻松摁猪。结果我今天来干活,一开始确实还挺轻松,有那一大把力气把猪给摁住,将猪给杀喽,后来摁得猪越来越多,用得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费劲,到现在,我两个手臂早已累得抬不起手来,也没啥力气了,浑身软得要命。我现在是又累又饿,又难受,偏偏任务还没完成,还不知道干到啥时候。我到现在才知道,你一个女同志要干下这样的屠宰工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艰难,这屠宰工的高工资,活该你挣啊。”

    肖窈好笑,“没事儿,你才第一天上班,还没做熟悉,等你做熟悉了,就会跟仇同志和岳正阳一样,轻松干下去了。”

    “我们做熟了,也不轻松啊。”岳正阳愁眉苦脸地坐在一张脏兮兮,充满血污的木凳子上,暂时歇着气道:“肖姐,你是不知道,在跟你搭档干活之前,我一直都跟林二一样,干一整天的活儿,累得跟孙子似的下班回家,第二天继续,日子就没个到头的时候。你来了就不一样了,你的力气比我还大,跟你搭档摁猪的时候,我压根不用使出全身的力气,也不用担心猪跑,猪踢我。而且轮到你杀猪的时候,你捅刀的速度又快又准又狠,能将那些猪一刀毙命,让它们不会出现反抗逃跑的机会,我跟你在一起工作,不知道有多安心,有多舒服。现在你走了,才第一天,我就想你了。”说着,还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林二直接给他一脚,“我去你大爷的,你这是嫌弃我活儿干得没肖同志好啊。”

    “哎,踢不着。”岳正阳速度极快地避开他的脚,笑嘻嘻地道:“反正你比不过肖姐,还不让我说啦。”

    仇冶山擦了擦杀猪刀上的血,问起肖窈:“肖同志,你考试感觉怎么样?你回来屠宰车间,是找汤主任有事吗?”

    岳正阳接话,“肖姐,我们车间的张主任被调去后勤部做副部长了,汤副主任提升成了正主任,接替了张部长以前的岗位,你现在来屠宰车间有事儿的话,得去找汤主任了。”

    肖窈知道如今厂里的大小领导,换的换,升职的升职,调岗的调岗,她本来就在等考试后的成绩,没事儿来屠宰车间溜达,听到张广昌被提升到了后勤部副部长,她没有意外。

    她以前没少给张广昌好处,张广昌升值以后,指定会参加卷子审批,到时候看到她的卷子,一定会给她加分,这样一来,有诸多熟人领导护着她,她被录取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

    很快,到了中午一点钟左右。

    肖窈在肉联厂的食堂里吃了午饭,早早地来到仓库外面,等候结果。

    她到的时候,仓库外已经等了不少人了。

    看到她出现,蒋念娣看着她,阴阴怪气道:“有些人啊,没有那真本事,还非得充大头,真以为靠自己一张脸,一些下贱手段,就能挤走别人,去想去的位置。”

    肖窈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她果然跟她姐姐蒋来娣一样,都是一副讨人嫌的德行,非得说些风凉话,做些挑衅的举动,在自己面前不断作死,自己把她们姐妹往死整,她们才高兴。

    现在正是考试出成绩的环节,肖窈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蒋念娣起冲突,对她动起手,就算肖窈成绩再好,厂里的领导看到她泼辣不讲理的模样,估计也会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说不定影响她入选的资格。

    肖窈绝美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没有搭理蒋念娣。

    不管蒋念娣或者其他人对她有什么质疑,她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交卷子,他们再怎么质疑,也不会磋磨她的成绩。

    蒋念娣敢这么作死的当众说那些话,就要做好日后被她打击报复的准备。

    其他人听到蒋念娣的话,看到肖窈长得那如花似玉的模样,尽管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但在蒋念娣这样一番意有所指的话之下,许多人心里开始胡思乱想一些有得没得的事情,三两个站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等到人事部的女科长拿着成绩单走出来,在众人面前宣布成绩,其中念到肖窈的名字,就有人不服气,大声嚷嚷道:“凭什么那个姓肖的在录取名单内,她第一个交卷,她真的做完了卷子吗?就算她做完了,会不会是你们中的某些人,被她美色所诱惑,跟她不清不楚,提前跟她泄露了卷子答案,她才能写得这么快,能在你们的名单内。你们这是作弊!”

    那人说得特别激动,除了是因为肉联厂此次十几个工作名额竞争力特别大,他不在名单内以内,还因为他潜意识地看不起女同志,觉得一个女的,尤其是一个脸蛋漂亮,身形凹凸有致的美女,都该是胸大无脑的笨蛋,不可能有那个头脑和本事把他一个大男人比下去,由衷得觉得那个肖窈的女人在名单内,就是走了后门,就是靠她的脸蛋身体,勾搭上了肉联厂的领导,靠出卖自己,才拿到名额。

    他这么一嚷嚷,其他不在名单内的人也都群情激动起来,各种嚷嚷着要公开成绩单,要看被选之人的成绩,要肉联厂公平公正,给大家一个说法。

    人事科女科长气笑了,义正严词道:“你们当我们肉联厂是菜市场呢,啥人都能进到我们肉联厂来工作?没一点真本事,我们肉联厂会收?你们所做的卷子,是我们厂委、工会、多个部门领导一人出两道题目,相互之间保密,今天早上一起出在卷子上,再打印出来给你们做,你们告诉我,怎么泄露试卷?肖同志有那个能耐,能让这么多领导,同时告诉她答案?”

    虽然这近二十个人的名单里,的确有浑水摸鱼的主儿,比如是某个大领导的亲戚侄子侄女,或者花了什么大价钱,许诺了什么好处,贿赂了某个领导,不好意思推拒,给个面子,整了一个名单上去。

    但这些人不是最后录用人的名单,因为这些人,还得在诸多领导面前进行面试,让领导都满意了,才最终再确定入职人员。

    王红艳对肖窈的好感日渐增加,她站在女科长的身后,看着群情激愤的人群道:“你们自己文化不行,成绩不行,就来质疑厂里的领导共同出的卷子,还要给一个漂亮的女同志造黄谣,你们究竟是什么居心!”

    众人一听,仔细一想,的确,那些个领导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合,私底下不知道怎么撕呢,不可能会给一名同志同时讲自己出题的答案。

    况且,肉联厂的工作薪资福利众所周知,外面的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到肉联厂里,不管是厂里还是厂外,又或者是革委会、红袖兵,都对肉联厂虎视眈眈,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肉联厂要是敢做出徇私舞弊的举动出来,那他们肉联厂这些出题的领导,还想不想继续干了。

    这么一想,绝大部分的人都偃旗息鼓,默默叹气,承认自己争不过别人的事实。

    之前提出那个问题的人,还是不服气,坚持要肉联厂的领导公开试卷。

    人事科的女科长实在被他烦得不行,请示了肉联厂的书记以后,最终决定把所有的卷子公之于众,让大家伙儿仔细看看被选的人员,和他们自己的卷子有什么差别。

    最后还强调,本次招工主要是对他们内部招工,凡是肉联厂的职工或者职工子女进行报名考试,都有另外的十分加分项。

    这十分不多不少,却能筛除掉一半的外来人员。

    被筛除掉的人,都不甘心的去看通过考试的人员卷子,其中着重去看肖窈的卷子。

    在看到肖窈字迹工整,答案全对,没加任何内部员工分就已经是满分的卷子,众人都惊呆了,皆没想到,那个长相绝美的女同志的成绩,居然是第一名。

    这下众人没话说了,纷纷垂头丧气散去。

    肖窈拦住那个开她黄腔的人,“给我道歉。”

    那人不理她,一把撞开她,就要走。

    “我让你道歉!”肖窈一只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使出大力异能,使劲儿将那人的手往反向掰。

    “啊——痛痛痛!”她的力气很大,掰得那人的骨头咔嚓作响,感觉整条手臂都要被她掰断一样,痛得那人发出惨叫声,眼泪都痛出来了。

    那人本来还挺不服气的,觉得她就是一个花瓶,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脑子空空,侥幸碰运气蒙对答案,他就算造她黄谣,她能把他怎么地,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怕她一个女人?

    现在被她一掰手臂,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甩不掉她的手,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压根就不是普通的女人。

    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敬畏,眼泪鼻涕一把流,不断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肖同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胡言乱语,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是王八蛋,我该打,你大人有大量,您就绕过我这一回吧。”说着,他抬起另一只手,往自己的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

    肖窈冷眼看着他扇自己的脸,直到他把自己的脸都扇红了,她这才松开他的手臂,目无表情道:“下次造谣之前,先垫垫自己几斤几两,别以为女同志都是软柿子,任由你这种垃圾男人造谣欺负,再让我看见你造我黄谣,我废了你的命根子!滚吧,肉联厂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那人屁都不敢放一个,麻溜地滚了。

    周围的人目睹了这一幕,神色各异。

    他们都跟那人一样,以为她空有美貌,纯靠运气,没什么含金量,谁都能折腾她。

    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把那个造谣搞事的人唬得屁滚尿流,让那人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她不像表面上那样柔弱可欺啊。

    蒋念娣想起自己的姐姐就是因为不断针对这个女人,不停挑衅这个女人,才被这个女人举报落到了小红兵的手里,最终在石场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又想起她先前对肖窈说得阴阳怪气的那番话,才导致那个男人说那些话针对肖窈,这会儿看那男人被肖窈制服离去,肖窈回头看她那阴沉冰冷的眼神,她心头一跳,不敢直视肖窈的眼睛,默默低头,缩在人群中去了。

    负责这次考试的各部门领导看到这一幕之后,纷纷询问张广昌:“张部长,这就是之前在你们屠宰车间做屠宰工的肖窈同志吧?她果然与众不同,非同凡响啊。”

    张广昌笑呵呵道:“是啊,肖同志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干活麻利,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是个十分优秀的好同志。之前她在屠宰车间工作,不少工友都称赞她呢,她要是能到厂委、工会工作,一定能为厂里做出很大的贡献。”

    这算是张广昌对肖窈最高的评价了,不管肖窈以前在屠宰车间干了什么事情,她干活麻利,工作出色,是不争的事实,张广昌实话实说的同时,也在变相地向各个部门的领导推荐肖窈。

    毕竟肖窈真到厂委或者工会的部门去工作了,对于他来讲,就多搭了一条熟悉的人脉,百利无一害。

    其他领导听到他这话,都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到通过入选的人员,全都留在仓库外面,一一单独走进仓库,在这些领导面前,回答他们的问题,按照要求提出对肉联厂未来的规划和意见等等,最后再用普通话朗诵文本等一系列的事情,面试才算结束。

    进去的人,都按抓阄顺序进去。

    肖窈抓到中间的序号,等到她进去,面对诸多领导的严肃目光,她临危不乱,十分冷静地回答完他们的提问,说出自己的各种意见后,又十分淡定地用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饱含感情地读完朗诵文本。

    全程她都很镇定,一点也看不出来紧张的样子。

    她朗诵完文本之后,全场安静了下来,在场的领导都很惊讶,实在是他们从没见过如此优秀且淡定的应聘者。

    她回答的问题全都符合每个领导心目中理想的答案,她给得建议、规划,更是充满各种积极性和可实时性,尤其她朗诵时说得的普通话,标准的跟广播台的主持人似的,一看就是个优秀的可塑性人才。

    一时间,各部门的领导都振奋了起来,纷纷开口挖人。

    生产部的部长道:“肖同志,你提出的要改革肉联厂现有的现杀现卖的经营模式,多研究新的熟食肉制品对外出售,让咱们西元肉联厂优质肉类产品销往全国、甚至是全球的想法建议很好,我看得出来,你在这些建议上有所保留,我认为你这样有想法,有意见的好同志,应该来我们生产部工作,才有大作为,才能实现你和我们肉联厂共同的理想抱负。”

    “哎?老李,你干什么呢,人肖同志填的意向部门是我们宣传科,你咋能当着我的面挖我墙角呢。”宣传科吴科长,一个穿得特别干净利索,戴着眼镜的四十来岁的女科长,十分不满道。

    肖窈文化考试满分,面试又让所有领导都满意,再加上她长得漂亮,形象很好,又会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朗读的时候,那嗓音清脆悦耳,是完美的宣传科广播人员及画报拍照宣传人选,吴科长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好苗子,哪里舍得放人。

    李科长道:“吴科长,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看肖同志不一定是想去你们部门工作,她可能是随意填写了一个部门,或者不了解其他部门,这才填了你们宣传科,她这样有才干的好同志,不该呆在你们宣传科,干那些花拳绣腿的事情。”

    “说谁花拳绣腿呢,要没我们宣传科费尽心思宣传你们生产部的产品,你们生产部生产出再好的产品有什么用,不都放在厂里腐烂!”吴科长气愤拍桌。

    “行了行了,都别争了,肖同志要去什么部门工作,得由她自己来决定,你俩争破脑袋都没用。”工会副主席出来劝架,“我觉得以肖同志那雷厉风行的手段,还有她那大力气,不断为工人谋取福利的热心性格,其实她来我们工会更好。”

    李科长、吴科长:

    见鬼了,怎么都在跟他们抢人。

    其他部门的领导也纷纷出言,各种要挖肖窈墙角,一瞬间,肖窈成了香馍馍。

    最后还是闻讯而来的左明义拍板道:“就让肖同志去宣传科上班吧,其他部门要遇到人手不够,或者需要外援的情况下,可以把肖同志暂时借调,相信以肖同志的能力,一定能帮大家不少忙。其他部门的人,另选人选吧。”

    肖窈:

    说好的罩她呢,左明义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儿宣布让她随时借调,这是把她当成生产队的驴来使唤,生怕她闲着啊。

    第110章 第 110 章 一封信

    肖窈通过了考试, 成为宣传科干事的事情,很快传遍了肉联厂以及卢家大楼。

    楼里其他报名参加考试的人,除了徐杰各方面都很优秀, 加入了产品开发部做开发员助理之外,其他人, 如曾大壮,不怕脏不怕累, 去了检疫部,当起了检验员, 专门在肉联厂从养猪场或者从地方大队购买的生猪,运输放在厂里生猪饲养留观区,进行生猪、活羊、生牛等牲畜类进行粪便观察、疫病检验等等工作。

    罗兴旺去了技术部,跟着几个技术员,做起了学徒工, 负责维护厂里的各种设备。

    冯文文去了包装车间,做起了车间主任的助理,也就是现代的文员工作,负责处理车间主任一系列文职、报表工作等等。

    蒋念娣则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居然去了工会管辖下的妇联, 在妇联主任手下做起了学徒工,负责维护厂里一众女员工们的各种权益, 以及管理妇女相关事物。

    她算是楼里,除了肖窈、徐杰两人之外,去的最好的地方了。

    工会在如今的时代和工厂中,权力之大,很多时候能跟厂委一拼,比如肉联厂那些特殊福利, 像是平时发放的肉票、糖票、劳保手套、毛巾、半块肥皂、香皂之类的东西,如何分配给工人,每个部门分配多少数目,都由工会支配管着,而厂委只管日常生产、管理职工、厂里日常运作等等一系列事物。

    妇联属于工会,凡是厂里的妇女大小事情,她们妇联都能插手管管,腰杆子硬的很,很多时候厂里那些女领导,都得给妇联的面子。

    蒋念娣的妈得知自家闺女去了工会,把她给高兴坏了,天天在楼里跟邻居嚷嚷,说她家念娣有多能耐,能进别人都进不去的工会工作,本事大着呢,让其他人一同在肉联厂上班的人,遇到啥事儿都可以去找她家念娣,保准帮他们把事情办好,不像三楼的肖窈,只顾得自己,自私自利,不讨人喜。

    肖窈莫名被袁大妈踩一脚,她也懒得跟那大妈生气计较,趴在家里的床上,看着今天早上廖琴在楼下卢家大宅门口信箱里帮她收的一封信。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年代,收到这个年代的信封,心里奇怪又好奇,到底是谁给她写信呢。

    结果一看信封上的邮寄地址,来自于本市平章分局,她不用想也知道,这封信是付靳锋给她写得。

    算起来,付靳锋已经五天没来找她了,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给她买了热乎乎的板栗吃,跟她讨论了一下她去肉联厂哪个部门的事情,接着跟她说,他要去南方的一个沿海大省捉拿逃犯,可能要过几天回来,难道他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怎么不来找她,还给她写一封信,到底在搞什么鬼?

    肖窈把信封拆开,看到里面两张写满字的信,她把信展开,第一眼,看到的是用黑色墨水钢笔,写得遒劲有力,字迹工整,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的钢笔字。

    信上写着:“肖窈同志你好,你也许觉得奇怪,明明我们近在咫尺,随时可以见面,我却忽然给你写信。

    只因有些话,我不好当面跟你讲,思来想去,决定给你写一封信。

    那日分别以后,我在第二天凌晨前往南方粤省,在火车上坐车的两个夜晚,我难以入眠,脑海里一直回忆起我们这大半年相处的点点时光。

    我在遇见你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同志动心,会无时无刻想着跟一个女同志在一起,会对一个女同志牵肠挂肚。那样的举动,在以前,是我嗤之以鼻的事情。

    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原来我之前对所谓的爱情看法不屑一顾,是因为我没有遇见对的人。

    当我沉溺在爱情之中,当我在你身上感受了爱情的甜蜜苦涩,当我远在他乡,每看到一样新奇的东西总会想到你,每走过一个街角,总希望能在拐角处遇到你,每看到好看的风景,总想跟你分享之时,我就知道,我对你已经无可救药。

    我只想一直在你身边,离你近点、再近点。

    所以,我想向你求婚。

    此前关于我们俩结婚的事情,我向你提过好几次,你总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我觉得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已经够深。

    在此,我向你郑重说明,本人今年二十七岁,祖籍首都人士,退伍转业当的公安,父母皆不能左右我的婚事,我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事情,每月工资有六十二块钱,若干福利补助,外出出任务有另外的津贴补助,现有存款三千六百十块钱,不喝酒,偶尔抽抽烟,无不良嗜好。

    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请收到信件,给我回信答复。”

    信件的后头,是一连串的时代语录,加上付靳锋的名字和时间落款。

    肖窈看到这封信完全懵了,好端端的,付靳锋怎么忽然写信给她求婚?

    虽然付靳锋此前的确在她面前提过几次要结婚的事情,每次都被她找着借口婉拒,但这次居然写信给她求婚,她怀疑他是不是跟同事出去吃饭喝醉酒了,才给她写这样一封信,又或者,他纯粹写这封信来,试探她的态度。

    肖窈觉得莫名其妙,付靳锋要真想跟她求婚,就得拿出实际点的行动,当着她的面儿,向她求婚,而不是写一封信来跟她求婚。

    虽然写信求婚,在这个年代算是很郑重的表现了,但肖窈是现代人,更倾向当面求婚的举动,也就把信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懒得写信回复。

    第二天一大早,肖窈早早的起床洗漱,穿上昨天在后勤部领得新的肉联厂湛蓝色工作棉衣,将自己打扮得干净利落,开始了新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

    她从空间随手拿出一份热乎乎的泡椒鸡杂米线,配上两颗卤蛋、一只卤鸡腿,美滋滋的吃完,接着拿上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布包,里面背着一些散装的糖果点心,一些纸巾纸笔,保温水壶什么的,整理妥当就下了楼。

    刚下到二楼,就看到冯文文几个人,都穿着工装,慌慌忙忙地往楼下走,她默不作声地靠边,给他们让道。

    蒋念娣也穿着肉联厂的工装,特意梳了两个大麻花辫儿,在头上戴了两根捆成蝴蝶结一样的红绳儿,自我感觉良好的往楼下走。

    结果看到肖窈同样穿着工装,头发梳成高马尾,脸上未施任何脂粉,脚上穿着一双卡其色的雪地靴,那套别人穿着就显得十分土气的工装,她穿着,却显得她皮肤白嫩,五官明艳,人比花娇,整个人光彩动人,清纯又高级,蒋念娣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原因无他,楼里本来跟她一起下楼,准备一起去上班的徐杰、曾大壮、罗兴旺,三个大小伙儿,看到肖窈这副模样,全都看呆了。

    甚至徐杰本来答应要骑自行车搭她去厂里上班的,这会儿看到肖窈肤白貌美的模样,徐杰把自行车推到了肖窈的面前,笑着对她说:“肖同志,你没自行车吧,我们大宅到厂里的路程还挺远的,要不,我搭你去厂里?”

    蒋念娣气得要命,她打小就被她妈灌输着,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单位工厂那些大小干部,她的后半辈子才会衣食无忧,才能有钱养她弟弟和她妈。

    因此在她姐蒋来娣死后,她妈带着她和她六姐住进了曹家,死活赖在曹家不走,要撮合她六姐跟她姐夫在一起,同时给她也找个有钱有权的人选出嫁。

    为了能让她妈过上好日子,她这几个月里,一直听她妈的话,把楼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勾搭了个遍。

    当然,她是考到高中文化的人,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和小心思,虽然知道她妈一直灌输给她,她是姐姐,一定要嫁给有钱的男人,拿钱粮回家补贴娘家,补贴弟弟的想法是错误的,但她也不想嫁给那些兄弟姐妹多,家里又穷又一堆事儿的贫穷工人家庭,于是着重勾搭家境较好的男人。

    这徐杰和罗兴旺都是她勾搭的年轻男人之一,这两人的父母一个是机关单位的小领导,另一个是水电局的双职工,两家的家境都不差,住得房子都比较宽敞,要能嫁给其中一户人家,吃穿住是指定不愁的。

    不过她最看中的人是徐杰,徐杰的爸爸妈妈都是小领导,家里的钱粮每月都发挺多,徐杰长得浓眉大眼,阳光帅气,比罗兴旺那双职工家庭好太多,还比罗兴旺长得俊。

    蒋念娣最近两月,是使出了她妈教得浑身解数,不断勾搭徐杰,原本以为两人已经牵过手,徐杰看她的眼神也挺暧昧,他们两人可能有戏。

    可是每回蒋念娣说到跟徐杰处对象的事情,徐杰就支支吾吾,左顾言它,就是不肯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如今看他对肖窈献殷勤,蒋念娣气不打出来,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已经处了对象了,还不要脸,不知羞地到处勾搭男人,我真替某些人的对象惋惜,人家在外面兢兢业业的工作,他对象却在外面给他戴绿帽子,啧啧”

    她不敢对徐杰说那些过分的话,就只有拿肖窈开刀。

    肖窈可不惯着她,直接几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啪啪狠狠打两巴掌道:“你还真是跟你姐蒋来娣一个死德行,一天不作死,你们就浑身不舒坦!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是吧?”

    不等蒋念娣尖叫发疯,她对徐杰说:“徐同志,你的自行车我可不敢坐,坐了,有些人要拈酸吃醋,各种发疯,说我的坏话。我对象要知道了,也会不高兴,我还是自己走吧。”

    反正卢家大楼离肉联厂不远,走个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她可不是那种没有分寸之人。

    徐杰尴尬地看着她背着斜挎包走了,回头看着蒋念娣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厌烦,招呼着罗兴旺两人骑着自行车走了。

    他跟罗兴旺一样,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高三最后一学期还没读完,形势就变了。

    原本他是打算响应上头的政策,去参加小红兵队伍,去扫牛鬼蛇神的,他爸妈都不同意,怕他加入小红兵以后惹出大祸出来,说什么都不让他去参加小红兵队伍,他便闲在家里好几个月了。

    罗兴旺的处境跟他差不多,也没有去参加小红兵的队伍,他们两人因为是一个学校,又是一个班的,住一个地方的,两人走得很近。

    两人都是青春期的大小伙儿,正是对爱情憧憬懵懂的时候,在肖窈来楼里之前,他们也曾对学校里不少长得好看的女同志动过春心。

    肖窈来到楼里后,她那绝美的容貌和完美的身材,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两人对肖窈动了春心,只是碍于肖窈那泼辣的性格,以及她时常闭门呆在家里,不愿意出来多跟邻居们相处,他们俩想跟她结交,也没有机会。

    后来那个长相英俊的付公安时常来楼里,他们猜到那付公安看上了她,自觉争不过付公安,纷纷按下内心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再后来,付公安果然跟她处上了对象,他们就更对肖窈没什么想法了。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肖窈处了对象,她是楼里最漂亮的女人,是不争的事实。

    谁不想跟美人多呆在一块儿呢,不说别的,就光看着她那张脸心里也舒坦呐。

    反观蒋念娣,虽然长得也不错,可是她跟肖窈的容貌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再加上两人的性格不相同,肖窈像高贵不能惹的玄猫,只能远观不能近看亵渎,高雅漂亮的让人忍不住一直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而蒋来娣,像是生长在路边的野猫,虽然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她对谁都太过谄媚,对谁都迎风摇摆,土气又跌价,只要给她一点好处,谁都能将她带走,徐杰从心底里就看不起她,对她蔑视万分。

    肖窈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廖琴跟她丈夫,还有她公公,都骑着自行车,一同去肉联厂上班。

    廖琴看到肖窈,拍了拍她丈夫的肩膀,示意放她下来,他先走。

    接着她兴高采烈地走到肖窈面前,亲热地拉着肖窈的手说:“肖大妹子,咱们终于在一个楼里上班了,以后我可以随时去你上班的办公室串门了!”

    肖窈有些不习惯她这么亲密的动作,不过看她把自己的孩子,用特质的背带背在她的背上,孩子正咿咿呀呀啃着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好奇地东张西望,没有哭闹的乖巧模样,她脸上带着笑道:“是啊,以后我们可以相互串门了,廖姐,你上班,可以带孩子去上班啊?”

    “能啊,怎么不能,这年头哪个女人不结婚,不生孩子,不带孩子啊。不管是咱们厂,还是别的厂,家里实在没有老人帮忙带孩子的话,要么花钱请保姆或者邻居帮忙带,要么自己带到工作单位去带。只要不影响工作,提前跟上级领导打个招呼,领导同意了,是可以把孩子带去厂里上班的。

    我这不是孩子太小,还在吃奶,离不得我,在断奶之前不好请保姆帮忙带孩子,这才带着孩子去厂里么。

    我们采购部的部长虽然换了,不过这种正常的需求之事,他也是会同意的,我把孩子带到我们部门去,我没空的时候,跟我交好的几个干事科员,还可以帮我带带孩子。她们以前带孩子在办公室里上班的时候,我也没少帮她们照看孩子。”

    廖琴说到这里,感叹地叹了口气道:“要是我婆婆还在就好了,那样的话,她既能照顾孩子,又能看着孩子长大。可惜啊,我的平平,永远不会有奶奶疼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婆婆的死,不仅是她心中的痛,也是她丈夫、她公公,他们一家人难以忘怀的伤痛。

    肖窈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只要你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活着,梁阿姨所做的一切都值了。你要上班实在忙不过来,我如果有空的话,也可以帮你看看孩子。”

    “你说得是,人嘛得往前看,我要真忙不过,就来找你帮我带孩子。”廖琴破涕为笑。

    两人边走边聊,期间廖琴不断跟她讲,每个部门的领导有什么脾气,有什么爱好,部门之间又什么恩怨,哪些人是哪些领导的什么关系人脉,要学会看人下菜,不要跟哪些人走得太近,要提防哪些人。厂委和工会又势同水火,她在的宣传科属于厂委,厂里要是开大会,她得站在厂委这边,不要站错队伍,省得得罪人等等。

    等到了厂门口,肖窈已经从廖琴的嘴里,知道了厂委、工会两个主权所有部门,绝大部分的人脉关系。

    不禁感叹,要不是她在廖琴一家人遇险之时雪中送炭,救了廖琴母子,廖琴对她心存感恩之心,对她各种提点,就这厂委跟工会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要一不小踩雷,得罪了人,以后在厂里上班的日子不知道会有多难熬。

    从厂门口到肉联厂中央区域的厂委大楼,还得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厂委大楼跟工会办公楼是连在一起的,不过工会大楼比厂委大楼大一倍,是一座修建得四层楼的红砖楼房,而厂委,只是一栋灰扑扑,老旧的三层小楼,看起来特别的寒酸。

    一个负责整个厂运作的主要行政大部门,竟然比不过一个不干正事,只是为所谓的工人谋福利,争取利益的工会部门,可见在这个年代,工人利益大于天的口号,不是白来的。

    厂委一楼左侧是大通间的两个大会议室,右侧是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门办公室。

    其他部门的办公室主要集中在二楼,三楼则是各个部门、科室领导们的办公室以及会议室,还有就是厂里大领导们的办公室。

    肖窈所在的宣传科在肉联厂的部门中,不算特别重要,也不算不重要,不过宣传科的办公室在一楼,可见宣传科是不被厂委重视的。

    如果是别人进到一个不太注重的科室上班,指定会心里委屈,或者垂头丧气,觉得呆在这样的科室里,没有升职出头之日。

    肖窈却觉得这样不被重视的科室最好,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在这样的科室里摆烂躺平。

    宣传科虽然不被厂里重视,不过办公室却挺大的,里面稀拉拉地两两相对摆着十来张红木脱漆的办公桌,桌子跟桌子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两米以上,在办公桌周围摆着各种放文件的桌子、架子,上面摆放着很多宣传用的画报、宣传横条之类的东西。

    里面的地面是水泥地面,墙面上刷满了各种时新的语录,贴了很多伟人头像及各种大字报,整个宣传科,给人一种又乱又苦命的感觉。

    这会儿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左右,整个科室里的人几乎都在了。

    看到她来,宣传科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瘦中年男人,手里捧着一盅热茶,打量着她道:“你是肖窈同志吧?”

    肖窈点头,“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咱们科的副科长,我叫孙国兵,你叫我孙副科长或者老孙都行,我之前在厂里的大食堂看过你几回,你在我们肉联厂的很出名啊!欢迎你加入我们宣传科,未来的日子,希望你能跟其他同事和睦相处,共同学习进步,完成厂委给我们科室指派的任务目标!”他说着,向肖窈伸出右手。

    原来是科室的二把手领导,该给的面子要给的,肖窈礼貌又客气地跟孙副科长握了握手,脸上带着笑容道:“谢谢孙科长您的热情欢迎,您是我的领导,我再怎么没脸没皮,也不敢叫您老孙啊,我还是叫您孙科长亲切。”

    她直接称呼孙国兵为孙科长,没像以前科室来的新人那样,叫他孙副科长,孙国兵内心很受用,笑呵呵道:“时间不早了,到吴科长那里去报道吧。”

    肖窈笑着说了声是,在办公室四处看了一圈,没看到吴科长的人影,正打算问问孙国兵,吴科长怎么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吴月蓉匆匆忙忙地从科室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肖窈,吴科长笑着跟她说了一句来了?接着双手拍了一下,对里面的人道:“大家都过来一下,咱们科室来了一位新同事,我给大家做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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