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第八章==


    封温玉被问得云里雾里。


    但乔安虞已经走了,她想问个清楚都不行,她和江知兰对视一眼,江知兰也皱着眉头。


    江知兰不着痕迹地看了封温玉一眼,心底隐约有个猜测。


    封温玉是一叶障目,但能被乔安虞特意提起的,也就那么一个人了,不过江知兰没有将猜测说出来,如今阿玉和顾大人已经有了婚事,何必节外生枝。


    而且,她也发现了,封温玉和乔安虞争执时也有点心不在焉的,像是在强打着精神。


    封温玉不吐不快:


    “每次都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走,叫人稀里糊涂。”


    江知兰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好了,你和她不对付,便少和她见面就是。”


    今日是迫不得已,都要卖乔老夫人一个面子,平日中,也没哪个姑娘会没眼力见地将她们聚在一起。


    江知兰笑着说:


    “倒是你,不是去找顾大人,怎么没和顾大人多说会儿话?”


    封温玉脸色一僵,她低垂下头不说话了。


    江知兰愕然,她皱起眉头,低声:“怎么回事?”


    封温玉勉强扯了扯唇。


    她说不出顾屿时觉得她们不合适的话,但这种事也瞒不得,等顾屿时上门时,想来这则消息也会传遍京城了。


    她只能含糊不清地说:“我没事。”


    江知兰真想给她个小靶镜叫她看看她现在的脸色,岂是她口中的没事。


    封温玉不想提这事,忙忙转过头去看那群男客,他们聚集在另一处,距离不算远,勉强看得清样貌,但或许她心底藏着事,看来看去,看谁都是不顺眼,竟是挑不出一个出众的。


    封温玉丧气了。


    她还不想因为一时赌气,将自己赔了进去。


    封温玉没什么精神气,她恹恹地说:“江姐姐,我想回去了。”


    江知兰没拦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


    “乔老夫人那边我会替你说的,你身体不舒服,便早些回去休息。”


    她给封温玉找了个借口。


    封温玉鼻头发酸,匆忙点了点头,就领着锦书和书瑶走了,出了乔府,她下意识地扫了一圈,没有看见顾家的马车。


    往日,凡是她和顾屿时一同赴宴,顾屿时总会刻意将马车停在她的马车旁边,希望她一眼就能看见他。


    想至此,封温玉黯然地垂下眼眸。


    她想不懂,一个人怎么毫无预兆地说变就变了。


    锦书担忧地看向她,喊了她一声:“姑娘。”


    封温玉吸了吸鼻子,她说:“回府。”


    她得回府将这件事告诉娘亲和爹爹,叫府上有个心理准备。


    退亲一事惯来对女子名声有污,但她其实没有特别担心这件事,顾屿时或许会变,但她总是相信顾屿时的人品,于这件事上,顾屿时便是要退婚,他也会想出一个恰当的理由。


    越想越难受,心底和冒着酸水一样,酸涩得叫人眼前模糊。


    封温玉不忿地骂出声:“混蛋!”


    分明是他来招惹她的,结果说不合适的也是他!


    一回到府中,她直奔正院,将这件事告诉周玥瑜,在娘亲面前,她没能忍住,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莫名其妙,一句不合适就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他既然觉得不合适,一开始来招惹我作甚。”


    她哭得和狸花猫一样,眼角和脸颊都是红扑扑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不断吸着气,那双杏眸泪汵汵地望着人,她是府中最小的子嗣,惯来是被府中宠着长大的。


    唯独一个不对付的乔安虞,两个人也仅是口角争执,乔安虞不喜她,但也不屑于拿家世和皇后姑母来压人。


    她何时被欺负得这么狠过。


    周玥瑜脸色也骤然冷了下来,她将小女儿许配给顾屿时,可不是让顾屿时欺负的。


    周玥瑜搂住人拍哄着,气得胸膛不断起伏:


    “他既然觉得不合适,两家退亲便是,谁会纠缠他不成!”


    封温序来正院请安时,就听见一阵哭声,他快步走进来,待看清哭的人是谁时,错愕不已:“娘,这是怎么了,谁欺负阿玉了?”


    周玥瑜迁怒地瞪向他:


    “你还好意思说,若非是你,阿玉和顾屿时又怎么会认识。”


    封温序满头雾水,顾屿时?


    他纵是阿玉的亲兄长,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顾屿时对阿玉不好。


    周玥瑜三言两语地将事情交代清楚,越说越气恼:


    “不必等他上门,你和你爹拿上信物,直接上顾家将这门婚事退了!”


    封温序震惊不已,他看了眼哭个不停的妹妹,又看向明显气愤的娘亲,他不敢置信,还有点犹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玥瑜冷笑一声:


    “不管是否有误会,他既然将话摆到了阿玉面前,退亲一事就势在必行!”


    女子家的脸面不是这般叫人糟蹋的。


    “成亲前就能因误会这么对待阿玉,待成亲后,若再来个误会,岂不是要叫阿玉委屈死?”


    她大女儿嫁入皇室宗亲,小女儿许配个寒门,她心底本就觉得委屈了小女儿,若非见顾屿时是个年少有为的,她怎么也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人和人都是有圈子的。


    日后大女儿锦衣玉食,门前显赫,小女儿却连中心圈子进不去,见了大女儿甚至其余诰命都要行礼俯首,时日一久,小女儿心底岂会没有埋怨?


    姐妹之间也会逐渐变得疏远。


    非是血缘亲情不稳固,而是人性如此。


    人总是会远离令自己难堪或者不适的人或物。


    封温序不说话了,同窗之情终究是比不过兄妹之情的,他坐了下来,开始思忖退亲一事,他叹了口气:


    “退亲总要寻个理由。”


    这种事情,不论是女方主动还是男方主动,名声受损的都会是女方。


    想至此,封温序皱着眉头,心中对顾屿时也有了意见,当初话说得那么好听,结果呢?


    封温玉见娘亲和兄长因自己一事为难,她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她抹了把眼泪:


    “娘和大哥不必烦忧,等他上门就是。”


    “他那样的人,会考虑周全的。”


    封温玉声音闷闷地说。


    而周玥瑜却是和封温序对视了一眼,这种时候,阿玉居然还相信着顾屿时会顾及她的名声?


    等封侍郎傍晚下值时,周玥瑜和他说了这件事,封榕臾皱着眉头,许久,有点惋惜地摇了摇头。


    周玥瑜见不得他这幅模样,生了恼意:


    “怎么,老爷舍不得这个乘龙快婿?”


    封榕臾擦了擦手:“替女寻婿,家世外貌都下乘,品性才是重中之重。”


    当初,两家会定下亲事,也是因此。


    周玥瑜没说话了。


    封榕臾摇了摇头:


    “他品性皆佳,纵是二人成亲后感情冷却,他也不会不给阿玉体面,况且,他日后年轻有为,如今在圣上面前也是得脸。”


    周玥瑜冷笑了一声:“说来说去,重点还不是最后一句。”


    封榕臾和她夫妻多年,自是明白她这是迁怒:


    “我可没说什么,只是可惜了这门亲事。”


    家世显赫有什么用?没个后辈能立得起来,迟早也会落寞。


    但再是可惜,封榕臾也没有否决退亲一事。


    说到底,这世间品性好的人又不是顾屿时一人,顾屿时既然有了退亲之意,自家要是不肯,日后阿玉岂不是要一直低他一头?


    周玥瑜气顺了,她上了床榻:


    “算你还没有糊涂。”


    但周玥瑜还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的。


    封榕臾无奈道:“又怎么了?”


    周玥瑜哽咽声传来:


    “都怨我,当初首肯了这门亲事,否则阿玉如今怎么会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而且,阿玉说得再狠,但我看得出,她根本没放下顾屿时。”


    当今鼓励寡妇二嫁,退亲再相看,顶多一些人家说些酸话罢了,周玥瑜不担心这个。


    周玥瑜担忧的是,阿玉根本没放下顾屿时,指不定心底多么难受呢。


    封榕臾拍了拍她的后背,叫她别自责: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待这门亲事退了后,你再替她多相看两家,等眼里有新人,哪里还记得什么前人。”


    这话说得……


    周玥瑜哭都要哭不出来,但她不得不承认这话在理,她心底不由得盘算起京城内还没有婚娶的人家。


    封温玉不知道,她还没退亲呢,父母已经有了给她再相看别人家的念头。


    便是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反驳。


    她又不是真的要在顾屿时这一棵树上吊死。


    难道没有顾屿时,她就不嫁人了吗?


    封温玉此时正忙着,她将顾屿时给她送的东西,包括首饰和各种书信都整理到一个箱子中,准备到时候都还给顾屿时。


    若是对方不要,她也要扔了去。


    她看话本子时最讨厌那些当断不断、藕断丝连的人。


    她才不要做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锦书和书瑶手足无措地看着,要上前帮忙,姑娘还不许,她们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姑娘自己收拾。


    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姑娘倒霉。


    真是遇人不淑。


    往日怎么没看出顾大人是这么混账的人呢!


    顾屿时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三日后,封温玉见书瑶匆忙跑来,一手指着外面,气喘吁吁:


    “姑娘,姑……顾大人来了!”


    书瑶下意识地喊姑爷的,但想到之后顾大人和姑娘再没有关系了,书瑶又忙忙咽了下去。


    封温玉做足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她依旧是脸色微变,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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