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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在焦苦的心情之中,虞鲤心中后悔起之前与黑山羊肢体接触。

    但她必须要在吹笛人的窥视中流露出弱势,也一定要让黑山羊降低戒心,虞鲤的实力还不够,这是她当时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黑山羊的繁育契纹并没有烙在她的身上。

    但她曾经被魅魔带领,触碰过他的小腹,和胸肌间的昳丽图案,那时她的四肢不受控制,浑身酥软——从男人第一次手掌环抱她的腰肢,对方就将种子埋下。

    魅魔本就擅长迷惑人类堕落。

    哪怕他的能力被主仆烙印大幅度削弱。

    黑山羊不像吹笛人那样,对她拥有浓重的杀意,对虞鲤的一系列举动出自魅魔的玩乐本能,而他也的确没有伤害到虞鲤,因此主仆烙印无法约束他。

    男性恶魔后来与她的肢体接触,耳畔私语,包括给她展示契纹,让虞鲤的意识逐渐沦陷。

    如果不是虞鲤拿准吹笛人对自己的占有欲,也许她现在已经成为了触手的温床。

    眼前一片高温的赤红。

    虞鲤躺在剑齿虎毛发油滑粗糙的背部,紧紧咬牙,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体内无法排解的热意,苦闷,羞耻,让她急促呼吸着,眼角通红。

    再次见到以撒,虞鲤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虞鲤一直觉得,她现在已经成长很多了,是优秀的向导、指挥官,手下有很多忠诚她的哨兵,就算一人落到恶魔七处的手里,不也保持冷静,想办法逃出来了吗?

    她甚至在意识不清时,都努力吹响了骨哨,让以撒重创了吹笛人。

    但在尘埃落定后,她靠在以撒怀里,或是由于前两天神经过度紧绷,也或是由于生理影响,她骤然感到一丝委屈。

    虞鲤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以撒将手掌放在她的作战服后方,她的唇紧紧抿着,虽然没有说出拒绝,却像是有些酸软地抵抗着某种情绪。

    以撒发觉了小鱼的不对。

    他的手指离开她的领口,用手臂紧紧搂住虞鲤,低下头,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少女的发间,脖颈,他眯着眸,吻得极为认真,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

    他收起了舌面上的倒刺,也没有舔着她的肌肤,发出很重的吮吸声,比起情人,更像是大猫给不安的小猫崽舔毛。

    他脖颈挂着的铃铛碰撞出被驯服的响音。

    虞鲤被男人的岩浆气息包裹,有些湿漉漉的难受,可更多是安心感。

    “我应该早点到你身边的。”

    “对不起,小鱼,让你一个人在雪原里那么多天。”

    “惩罚我吧。”

    虞鲤闭着眼,细细地呼吸着,手指无意识地摸他的红发,抱紧以撒。

    以撒皱眉,吐出一口浊息,手背绷出隐忍的青筋,将她的后脑勺搂紧,深深按在胸膛前。

    虞鲤半梦半醒地躺在剑齿虎背上,男人双臂撑在她肩侧,膝盖不敢碰到她的身体。

    以撒强壮、有危险性、精血旺盛,他在每晚的梦境里与小鱼相会,一举一动间早已经习惯对她彰显爱意。

    虞鲤现在的情绪难过脆弱,纵然身体难受,需要的也是安慰而不是其他,男人这样的反应会伤害到她。

    以撒早就改变赛道,只想当小鱼身边最受宠的男人,不是适合小鱼的避风港。

    “……忍一忍,小鱼。”

    以撒亲着她的颈侧,额头青筋直跳,沙哑地说,“我带你去找沃因希。”

    以撒的情况跟虞鲤一样,高空降落时与队伍分散,不过以撒的情况更糟糕,他来到了巨人的栖息地附近。

    以撒一路杀出来,朝着印象里虞鲤落下的地点前进,但雪原危机重重,途中又刮起暴风雪,他只好在这里等待恶劣的天气过去。

    剑齿虎将虞鲤驮在背上,起身。

    虞鲤眼睫颤了下,也许是不想分开这个拥抱,她抱紧以撒的脖颈,往他的怀里钻,眼看就要掉下来——

    以撒用力打了下剑齿虎的脑袋,让它趴下,红发男人露出畅快愉悦的笑容,张开双臂,被小鱼蹭得直抽气,也不舍得放开她。

    剑齿虎顶着脑袋上的大包,委屈地“毛嗷”一声。

    “……外面太冷了。”虞鲤轻声说。

    “那就先不找沃因希。”以撒眼底带着笑意,和她头抵头,嗓音里的气息粗重。

    “我给你擦擦身体吧,小鱼。”

    虞鲤和他拥抱了一段时间。

    她这次没再难过,安静而迷蒙地注视着以撒的侧脸,默认了大猫的照顾。

    虞鲤额头和发丝都被汗浸透了,以撒翻出行军包里的毛巾,缓慢擦拭起她肌肤挂着的汗珠。

    温暖毛绒的触感抚上她的脸颊,连着以撒的吻一起,虞鲤心情平和下来,昏昏欲睡。

    山洞外雪光浮动。

    以撒也许用了出生以来最轻的力道,擦拭到她的后颈时,虞鲤痒得有些想笑,在他怀里躲来躲去。

    这一动便滚下愈多汗,以撒轻笑了一声,像和幼崽玩闹一般,舌沿着她的耳垂舔舐,一直落到脖颈,像是渴水的旅人般舔去她所有水分,每舔一口就亲她一下,像是奖励她般的。

    虞鲤也不难过了,被他捣乱得嘴角直往上翘,她伸手去推他,以撒解开衣领,干脆拿火热的胸怀迎接,让她感受到自己泵血跳动的心脏。

    他永远对她展露毫无遮掩的一切。

    “你怎么总这样?”虞鲤触电般地收回手,羞恼地瞪他,对上他那双含着笑意的恶魔瞳,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我离不开你,想要一直和你亲、抱……”

    以撒笑着说话的时候,带着粗茧的指腹抚摸她的脸颊,俯身啄吻她红润的唇,手指轻柔地按压她的后颈,让小鱼适应自己的亲近。

    男人眼神像是要吃了她那般那样深邃病态,动作却极尽温柔,像是为了爱人克制的猫。

    他们越搂越紧,以撒大掌箍着她的腰,不厌其烦地追逐着她的唇舌,不知不觉,虞鲤闭上眼,也开始回应。

    被以撒擦拭干净的肌肤再度覆上一层细密的薄汗,粉发丝丝缕缕地缠绕他的肩膀,发香和她的体香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般,将以撒捕获其中,以撒纵然身经百战,却对此甘之如饴。

    隔着衣物,她感觉到以撒存在感鲜明的体温。

    从吹笛人负伤离开,到她在以撒怀里平复情绪,他显然一直都是这么蓄势待发的状态。

    到底是谁被魅魔蛊惑了啊!

    远离黑山羊后,虞鲤的神志清醒了许多,她没来得及装傻,慌乱地避开以撒灼灼的目光。

    她想站起来,却没能成功,而是向前压向他。

    虞鲤心跳急速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寒风扑在她脸上,鸟儿从云端急坠,就如同天生完美嵌合的两块拼图般,她重新跌进他的怀中。

    以撒紧紧扣住虞鲤的手腕,不会再放开她,将颤抖的她压在剑齿虎的背上,双目溢出猩红。男人一只手臂撑下来,另一只手抬起她的指尖,放在微厚的唇间含吻,用带着倒刺的舌尖抵开。

    “……想骑更烈的马吗,小鱼?”

    以撒俯身注视着她,耐心地等虞鲤回复。

    他陪伴她恢复了大半的神志,身体和情绪都不像之前那样难过,她有机会喊停。

    以撒希望从小鱼口中听到她内心给出的答案。

    虞鲤眨了下眼,面颊绯红,陷入犹疑又紧张的情绪。

    “我、不想在野外……不安全。”她支支吾吾地说。

    虽然有点害羞,但从刚刚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心意相通,而且……很舒服,她有点喜欢。

    虞鲤已经清醒,但魅魔的能力仍影响着她,比起故作矜持,后几天都要忍受这种隐晦折磨的煎熬,虞鲤不如同意和以撒在一起。

    虞鲤感觉得到,以撒和她是比较契合的,不会那么辛苦。

    以撒犬牙咧开,露出肆意的笑容:“放心,从卡维斯回来后,我就去上了环。”???

    “……什么时候,呃、为什么?”虞鲤呆滞。

    以撒的指尖终于拉开她颈后的拉链,少女温润白皙的肌肤露在空气之中,他笑着说,“这是男宠该有的意识,为了能随时上桌。”

    “小鱼。”他唤道。

    “允许我陪在你身边吧?”

    以撒喉结滚动,沙哑渴望地吞咽,手掌按上她紧致的小腹。

    ……

    这一觉直接睡到断片,醒来之后,以撒抱着迷迷糊糊的小鱼,边和她温存,边让她给自己留下了永久标记。

    一条生动的游鱼印记留在了他的胸肌间。

    “小鱼。”

    以撒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肌肉浸着汗水,有力而舒展,心满意足地将她抱在怀中。

    虞鲤又快睡过去,额头抵着他的肩膀,闷闷地“唔?”了一声。

    以撒弯起恶魔眼瞳,像只得到珍宝的猫,看了她许久。

    等虞鲤呼吸变得平缓,男人低头,吻了下她的唇边。

    ……

    第二天中午,风雪渐小。

    虞鲤和以撒收拾好行李,从山洞中出发,因为天气转好的缘故,不到两小时,空战队从上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小鲤,你没事吧?”

    枭从金雕背上跳下,向上扯紧了一下皮质手套,走向虞鲤,却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以撒双手插兜,笑眯眯地看着虞鲤,没有刻意彰显胸前的印记,但他们身上浸透了对方的气味。

    枭灰眸垂下,已然猜出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虞鲤问:“枭队长,沃因希和你们在一起吗?”

    枭颔首:

    “沃因希队长的故乡在巨人山脉背后,你消失的这几天,他呼唤了极地的族人寻找你。”

    “你回到狼王身边后,应该能见到他的兄弟和长辈……我猜测,他应该会借这次机会,将你正式介绍给家族众人。”

    第142章

    枭对虞鲤解释了其他人这几天的经历。

    今天是他们在雪山生存的第五天,第一天遭遇恶魔的袭击时,空战队率先保护飞艇上的普通员工降落到安全的地方,等他们再赶回去,飞艇已然坠毁。

    当时天气恶劣,视野受到限制,空战队只来得及接住几个直线降落的,至于那些已经被风雪吹走的队员,他们来不及再救。

    随后污染区便刮起暴风雪。

    污染区被全面激活,时时刻刻有巨人巡逻,空战队只得稳妥行事,等风雪过去再深入污染区。

    这几天,空战队轮班在污染区边缘巡逻,又找到了几个失散的单兵组成员。

    其中不乏身负重伤的人。

    虞鲤也在污染区边缘,不过那几天她找到了安全的营地,身边又有恶魔保护,没出山洞,也就一直没被空战队发现。

    “犬科组脑域里有精神共鸣,他们能够感知到同伴的所在,这几日,犬科组队员陆陆续续地集合到了沃因希队长的身边,都在寻找小鲤。”

    “比起单兵组,他们擅长团体作战,从不莽撞行事,所以没有成员受伤。”枭简要总结了这几天的行动。

    以撒瞥了鸟人一眼,好心情没受到半分影响。

    这是在点自己没教好队员啊。

    说到这里,枭沉思道:“只是,小鲤,犬科组是你第一支标记的队伍,他们也能感知到你的所在地,为什么你会和以撒队长先遇见?”

    以撒:哟,重点来了!

    虞鲤组织话语,刚要回答,以撒便笑眯眯地揽过小鱼,柔韧且富有弹性的胸肌轻轻撞着她的肩膀。

    虞鲤用手肘推开他,以撒沙哑地闷哼一声,磨人地抱紧她。

    虞鲤喉间干涩,莫名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以撒兴奋的时候会嘶哑地乱喊,什么老婆、宝贝,主人都是普通的……有时候,他还会笑着打趣她是饿了的小宝宝。

    明明是他堵住自己的嘴的!

    以撒满足地看着小鱼通红的耳垂,“那是因为小鱼那几天使用新领悟的技能,和恶魔周旋,她给恶魔订下了契约,犬科组的精神共鸣被敌人的气息遮蔽,当然找不到小鱼。”

    枭一怔,询问虞鲤有没有受伤,虞鲤摇摇头后,他沉默了许久。

    “抱歉,没有及时赶到你身边。”

    枭敛去心中所有的情绪,青年黑发下的银质耳钉闪烁,黑色手套在修长的指节上绷紧,平静真诚地道歉。

    他没有多问什么,也不再向以撒投去目光。

    痴缠之人一时的好运而已。

    如果他不珍惜,仍是张扬放浪的做派,迟早会让小鲤感到厌烦。

    仅是沃因希的家族成员,对以撒就是一道难关。

    虞鲤说:“没关系,我这不是平安地回来了吗?枭队你们这几天也不容易。”

    说完她又推了推得寸进尺,快挂到她身上的大猫。

    他怎么变这么粘人了!

    以撒不管,咬着她的耳垂,带着模糊的笑意:“恶魔将她传送到了我身边,我陪小鲤度过了最难熬的时期,抱着她,给她擦了擦汗,什么都没做。”

    以撒看进枭冷漠狭长的灰眸眼底,笑容挑衅。

    只有男人们心里知道,这一两秒的对视藏着怎样的交锋。

    “是她选择了我。”以撒道。

    ——如果是你,她会这么做么?

    ……

    空战队和犬科组遇见得早一些,枭抱起虞鲤乘坐金雕,将她送回狼王身边。

    空战队还要勘察地形,搜索其他伤员,没人有空载以撒。

    虞鲤离开前,不时回头张望,生怕以撒发火。奇怪的是,他笑得放肆俊朗,即便被针对也心情很好。

    单兵队长的实力不是盖的,知道了犬科组的方位,以撒徒步赶到小鱼身边,只比空战队慢了一个小时。

    虞鲤先见到了沃因希,还有他身边的族人。

    虞鲤扑到队长怀里,沃因希摸了摸小鱼的脑袋,鼻尖埋进她的发顶,那种春天猫科的气味留在她的身周,刺激着犬科灵敏的嗅觉。

    沃因希闭上冰蓝眸,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将她抱在手臂上,军服披风盖住她的肩膀,他们身高差太大,这反而是让他们身体能贴得更近的姿势。

    “队长……”虞鲤趴在他怀里,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

    “你平安无事就好。”

    沃因希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在队长话音落下时,他身边的某道身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尾巴不耐烦地扫甩着雪地。

    虞鲤:?

    她双手撑着沃因希的肩膀,探头观察,银灰色的兽毛映进眼中,她敬畏地仰头,看到了一头高大俊美的狼人。

    ……是福瑞!

    好多好多福瑞!

    离沃因希最近的狼人,他像是人类那样穿着战术服,皮带旁别着枪支,肌肉结实,身体表面覆着绒绒的狼毛,将衣服撑得饱满欲裂,他狼耳竖立,双眸警觉凌厉,拥有黑色湿热的鼻头。

    他们狼头人身,既有人类男性的力量感,又带有狼的野兽气质。

    除了狼人之外,还有像是队长那样,银蓝发的青年,看起来完全是正常人类,估计召唤出精神体时,才会变成银狼形态。

    狼群的最后方,几头几米高的巨大霜狼盘卧着休息,那似乎是霜狼群落的长辈。

    可谓是轻度、中度,重度福瑞控的喜好都照顾到了!

    虞鲤的双眸快乐地亮了起来,手指蠢蠢欲动。

    似乎感到被人暗中惦记上了,狼人又打了个喷嚏,黑色硬实的爪垫捂着鼻头,闷闷地和下方的小鱼脑袋对视。

    “表哥,这就是你的伴侣?怎么一股奇怪冲鼻的猫味。”

    他咕噜噜地从喉间滚出粗沉的声音。

    沃因希:“你闻错了,沃尔夫。”

    虞鲤没在意,托着脸,灿烂笑道:“我也该叫你表弟吗,你好呀,表弟?”

    沃尔夫眯眸,两米多高的狼人像是从娇小的少女那里感觉到危险,警戒地退后一步。

    “你管好自己的女人。”

    沃尔夫甩了下长腿后的尾巴,挠了挠毛发覆盖的狼脸,耳朵不自在地往后背,“哪有用这种眼神看小叔子的。”

    虞鲤睁圆眼睛。

    什么呀,她只是喜欢他毛茸茸的模样而已!

    虞鲤郁闷地坐回到沃因希的手臂上。

    虞鲤意识到,沃因希的家族成员只是体内有兽血,根据体内的兽血浓度呈现出不同的样貌,抛去这点,他们的智慧跟人类无异,甚至还超过了人类。

    这么一想,她第一次见面就对小叔两眼放光,是很失礼的行为了!

    ——虞鲤大概知道为什么狼人捂着鼻子向后退,她昨天刚染上了以撒的气味,犬科嗅觉发达,又和猫天生不对付,虞鲤最好等身上的气味散去一些,再和他们做自我介绍。

    “我的家族来了部分成员,他们会帮助我们翻越激活后的巨人山脉。”沃因希大掌梳理着她的发丝,沉声解释,“他们知道我已经认定了一名向导伴侣,明日,我会将你正式介绍给他们。”

    “沃尔夫一直在族群内生活,不太会藏情绪,但他对你没有恶意。”

    虞鲤待在他的怀里,笑着表示自己都知道。

    在空战队和以撒回来的时间,沃因希就这么抱着小鱼原地休息。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到以撒。

    沃因希从不会因为自身的占有欲束缚她,也不会质疑她的选择;但虞鲤自己心里过不去,她刚认狼王成为自己的首位哨兵没多久,就发生了这种事,总觉得亏欠了他。

    一个小时后,以撒回归。

    两个半小时后,空战队效率极高地搜索到了其余失散的队员,带着他们回到队伍里。

    犬科组和空战组还好,重伤的多是单兵队的大猫——但单兵队的战绩同样突出,他们解决了至少四头巨人和多个野兽群,为他们之后的行程提供了极大便利。

    今天天气极好,所有成员集合之后,毫不拖延地向污染区深处出发。

    塞勒副队曾经是教廷骑士,负责护送贸易队伍出入北地,他知道一条隐蔽的路线——虽然今时不同往日,污染区所有的巨人都已经苏醒,但这条路线仍比其他道路安全。

    北地人常年经过这条道路,每隔数十公里建立了安全基地,有热水、基础的食品药物补给,和一些零散的武器弹药。

    在塞勒副队的带领下,天黑之前,所有人抵达了第一个安全基地。

    他们已经接近污染区深处,队伍决定在这里过夜,养精蓄锐,应对明天的危机。

    虞鲤进入基地后,惊喜地发现后院里有一个小型温泉。

    她吃完饭,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温泉,脱去衣物,小心翼翼地跳进去,洗净一身的风尘仆仆,随后略有尴尬地抿唇。

    水花四溅,突然有另一个人进入温泉,结实的男性身躯牢牢搂住她,虞鲤惊呼一声,吓得立刻把手抽了出来,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拍击声落下,以撒红发凌乱,幸福地闷笑。

    虞鲤看见来人是谁后,松了口气,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鱼,你猜狼人为什么会从你身上,嗅闻到我的气味?”

    以撒双眸发红,粗砾的指腹摩挲她的肩膀,哑声问她。

    想起昨晚的事,虞鲤羞愤地让他滚。

    以撒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笑着亲了她一通,把虞鲤亲得晕乎乎的,然后以撒让她背对着自己,将她按在岸边。

    可能是刚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又旁观了沃因希抱着小鱼一整天,以撒的热情分外高涨。

    以撒这人自带一种张力,虞鲤被他亲得没什么力气,觉得自己像是遇见了无力抵抗的祸国猫妃。

    牢记着队长还在房间里等她回去,虞鲤没让以撒更进一步。

    虞鲤疲惫地升起困意,最后是被以撒抱回房间的。

    以撒又和她粘糊了一会儿,为虞鲤盖好被子,刚走出房间,以撒迎面遇上了来找人的沃因希、路过的枭和双生子,还有几个来和沃因希叙旧的高大狼人。

    沃因希冰蓝眸沉凝深邃,审视般望向他,以撒却挑眉,自然地站在他们的房间前,浑身带着向导少女的气息,露出微笑。

    枭脚步顿下,手掌微握,男人置身事外,看不出情绪地观察着近在眼前的硝烟。

    “……她白天身上的气味就是你这只臭猫染上的?”

    “明天就是表哥向家族介绍她的日子,你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

    霜狼群落是极地的贵族,以团结勇猛出名,看不得沃因希被其他男人这么挑衅。

    为首的狼人沃尔夫呲着牙,低吼着威胁:“看来,我们得叫上家族所有人,给第三者立立规矩。”

    第143章

    房间外的气氛僵持。

    安全基地总面积不大,仅有的几个房间住不下那么多哨兵和霜狼群落,于是今晚有一多半的人要在大厅里打地铺。

    这里的房间隔音不行,虞鲤正在里面熟睡,狼人外表粗糙,心却细致,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

    以撒不在意地抱臂:“我只是将小鱼抱回来,什么都没做,小狼,你替沃因急什么?”

    以撒又用回了之前对沃因希装作友好的昵称。

    自从在演习时,单兵队背刺犬科组之后,他们以前还算过得去的关系彻底破裂,白塔也没有再给这两支同在陆战部的小队分配任务。

    沃尔夫耳朵毛炸起,下意识地看了表哥一眼。

    “……这女人是我们霜狼下一代族长的伴侣,我以后会是她的小叔,比你和她的关系近多了。”

    以撒意味深长地眯眸:“真的只是小叔?希望如此。”

    “不用和他自证,沃尔夫。”

    沃因希沉静地注视着以撒:“你还是以前那样的做派。”

    以撒随意地挥挥手,笑道:“改了很多了,小鱼喜欢我的个人风格,这点倒没必要改。”

    沃因希没跟他废话:“明嘲暗讽,争风吃醋,就是你的风格?”

    “过头了,以撒,打磨自己后再来见她。”

    以撒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他盯着沃因希,眼白全黑的金眸竖直,脖颈青筋爆凸,像是阴影里蛰伏的虎兽。

    以撒嗓音藏着没有温度的笑意:“你在指使我,沃因希?”

    “你可以选择不改,到时看她的态度。”

    沃因希言简意赅。

    在场的男人们,没有谁心里是真的愿意和对方共享。

    虞鲤是心软博爱的性格,而在异性关系中,她像雏鸟又像是小乌龟,如果不是沃因希放手让她去飞,她永远只会做最不出错的选择——只挑选沃因希当做自己的契者。

    但虞鲤身上有太多的特殊了,作为百年来第一个出塔、攻击治愈双系精通,又对哨兵怀有仁慈的向导;她如同光源般源源不断地吸引飞蛾扑火的哨兵,她不是圣人,在这样的过程中,总会出现吸引她,让她产生动摇的异性。

    沃因希绑不住她,也不想让虞鲤有太多的负罪感。

    与其让他们的感情逐渐消磨,不如一开始就占据她心中最特殊的地位,于是沃因希选择成为她的后盾与避风港,虞鲤看到了队长的温柔和宽纵,对他拥有着最为深厚的感情。

    从结果上来说,沃因希仍然是她唯一认定的男人。

    以撒也许给她带来了一时的新鲜感,但当这不稳固的情分被以撒自己终结后,她还是会选择回到沃因希身边。

    如果说沃因希的包容是另一种的以退为进,那以撒的共享就是不得不为之的行为了,他曾经是小鱼最不可能选择的那个人,以撒对她身边的所有男人恨之入骨。

    想到小鱼可能再次避开他,他就忍不住将这些碍眼的同性全部撕碎的欲望。

    ……这些人都解决之后,把她藏起来,每天都抱她,让她哭着失去意识,再也想不了别的男人。

    以撒眸光暗沉,额头青筋一条一条,身上散发出极具攻击性的信号。

    “开个玩笑,”以撒扯起嘴角,伸手拽了下脖颈上的铃铛,笑容灿烂之中,又仿佛带着丝悚然的阴郁,“我当然不会让她困扰了。”

    “太晚了,别吵到小鱼,明天有什么麻烦,我一个人担着。”

    以撒与沃因希擦肩而过,看向准备离开的枭。

    “好巧,枭队,白天见到你,晚上又见面了。”

    以撒勾勾唇角,漫不经心地伸手,对他打了个招呼。

    枭这几天情绪淡漠,看他们的争斗结束,他看了出好戏便转身离开。

    这次旁观,让枭知道了以撒是怎么得到了她的身体。

    他虽迟了一步,却没有丧失自己的尊严。

    小鲤迟早会需要自己,在此之前,空战组坐山观虎斗即可。

    ……

    虞鲤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蜷缩在受潮的被子里睡熟了。

    来雪原这么多天,她第一次睡到像样的床,虞鲤多日的疲惫一下子散去。

    她刚沐浴完,简陋的基地不可能有暖气,她四肢冰凉,浑身冷得打颤。

    沃因希走进她身边,看到的便是少女脸色苍白,粉发如珊瑚般散在身后,脆弱的模样。

    他变为霜狼形态,单薄的床板无法支撑狼化沃因希的重量,霜狼连着被子,用狼吻将少女连着被子叼起;

    虞鲤陷进一个冰寒庞大的毛茸茸身躯,霜狼皮毛萦绕着冰元素力,但将少女藏在腹部下方时,细细的凉意像是夏天的微风,厚实的绒毛为她隔绝了寒冷。

    虞鲤情不自禁将自己埋进沃因希的毛毛里。

    霜狼晃着尾巴,轻轻舔着小伴侣的脸蛋,虞鲤被子散下,露出光滑白皙的肩膀,身体曲线纤细柔美。

    “不要闹我啦,队长。”

    沃因希舔到特别的位置时,虞鲤眼睛睁不开,朦胧笑着,去推他。

    她没推动,沃因希用得力气轻了一些。

    狼粗硬的毛发刮着她的肌肤,像狗狗那样反复含咬她的指尖,虞鲤的笑意愈发加深,哪怕把手伸进他的嘴里,也不会被咬伤。

    虞鲤浑身染上犬科特有的气味。

    尤其沃因希用的还是霜狼形态,让虞鲤更加快乐地撸狗了。

    她想睡觉,可是所有弱点都暴露在野兽嘴下,她在霜狼的禁锢下无处可躲,最后只好认输,乱摸着他的绒毛求饶。

    沃因希冰寒的兽瞳紧紧盯着她,如同狼王捕获猎物时的信号。

    他耐心细致地清理着少女的身体,双爪压着她的身躯,没有理会她的请求,像是一种温柔磨人的惩罚。

    沃因希难得显示出这样的占有欲。

    求饶和撒娇都不再对温柔的队长生效,霜狼宛若只剩标记自己伴侣的本能,虞鲤不由得感到战栗,恐慌,与一丝窥见他兽性的兴奋。

    ……生气了吗,队长?

    虞鲤意识到了什么,干脆半推半就,一边呜咽着说不要,一边配合着他的行动。

    直到虞鲤身上再也没有以撒的气味,她哆哆嗦嗦地哭不出来。

    两人并没有深入的交流,但沃因希这样饱含怒火和蹂躏意味的舔舐,比真正的结合还要刺激,虞鲤结束之后还颤抖了很长时间,禁不住幻想队长更加粗暴,教训她的模样。

    虞鲤没有奇怪的癖好,单纯是因为保守者破戒的模样太诱人了,虞鲤把持不住。

    两人都很累了,明天还有任务,就连这短暂的失控,沃因希也将时间和尺度控制得很好。

    霜狼的狼尾将小伴侣圈在怀里,他静静看了她一段时间,随后张开嘴筒,力道轻柔地将她的头含了进去。

    虞鲤咕哝一声,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下位置,没有管她的动脉就暴露在巨狼的獠牙下方。

    犬科的示爱方式是将亲近之人的头含在口腔——这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意思,尤其是狼,他们在面对敌人时浴血奋战,合作默契,背后宠妻爱家,是具有着血性与责任感的生灵。

    沃因希用最热烈直接的行动对她倾诉爱,虞鲤也选择相信他。

    他们的命运早就绑定在一起了。

    ……

    第二天一早,虞鲤哄了半天才让装睡的沃因希解开狼尾,让她起床。

    在她穿衣服时,沃因希慵懒地将犬吻搭在她的大腿,喉咙发出呜声,轻咬她的衣角,像是主人穿衣服时捣乱的狗狗。

    虞鲤艰难地套上作战服,弯腰亲了他的鼻头一口。

    虞鲤知道,这是沃因希怕昨天自己惧怕他的举动,让她别那么生气,但虞鲤原本对沃因希就有愧疚,内心也很喜欢他……那样对待自己。

    虞鲤和沃因希做好准备,神清气爽地去见了他的族人。

    沃因希将她正式介绍给家族的日子,除了他们两人,到场的有几名霜狼长辈,沃因希的狼人表兄弟们,还有特意到场的以撒。

    虞鲤往以撒那里多看了好几眼,心情既紧张又微妙,想不通他来凑热闹做什么。

    他们偷偷摸摸地见面就可以了,哪有主动上前认小三名分的啊!

    ……还是说他的执念就是有个名分?不在意多轻,只要被她承认就可以?

    虞鲤表情复杂。

    沃因希是霜狼群落下一代的家主,虞鲤一一与狼群问好之后,他们没有一人质疑沃因希的选择。

    最年长的霜狼有四米高,是沃因希母系那边的长辈,她体格健美,狼首美丽威严,霜狼前肢卧下,修长的吻部凑近嗅了嗅她的脸颊,冰蓝眸浮现一丝笑意。

    这名长辈看上去对她很感兴趣,晃了晃尾巴。

    虞鲤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狼狼,有些受宠若惊。

    她有四米高,比沃因希的狼化形态还要高上一点,大概伸伸爪就能将她压碎,沃因希守礼提醒:“银星,她的体质不佳,尽量不要去动她。”

    “知道啦,占有欲强的小汪汪”

    像是撸小奶猫一样,巨狼的耳朵向前抖动了一下,仅用耳尖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的耳朵太大了,像是一把蒲扇,虞鲤被奶奶抚摸得晕乎乎的。

    霜狼蓬松的尾巴圈住她后倒的腰肢,随后自然地卧下,嗓音清冽如泉,有种高岭之花的风范。

    “你给人的感觉不错,我很喜欢你,小姑娘。”

    “但听沃尔夫说,你对我们的小家主并不专情,收了一个男宠?”

    虞鲤脸颊红透,不知道是要否认还是破罐子破摔地承认,就在这时,以撒走来,手臂揽住她另一侧肩膀。

    他大方笑道:“是我,狼奶奶。”

    银星上下打量着他:“沃尔夫说的不错,你惹人嫌又喜欢挑衅正官,对沃因希是大麻烦。”

    “我听小鱼的话,已经在改变了。”

    “哪个男人在女人面前不会说甜话?”银星冷笑,“作为过来人,奶奶今天就给你立立规矩。”

    虞鲤:……事情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而且你们大家族怎么都喜欢说给人立规矩啊!

    银星站起身,尾巴优雅地垂在身后,绕着以撒转了一圈:“穿搭审美,走路仪态,以及礼仪都不过关,只有身材说得过去,我不建议你刻意露胸肌,知道的是你想显露资本,放在我们族群,你这种男人像什么样!”

    以撒敷衍地笑了笑,装作附和地点头。

    “有点第三者的自觉,小子。”

    银星眯眸,端坐下来,针对以撒,散发出刺骨冰寒的威压。

    “小姑娘,他是你的人,我不方便插手。”

    “这男人有反骨,重欲,不好驯服,如果被欺负了,尽管找沃尔夫他们,你是沃因希的伴侣,小汪汪们也都是你的后盾,会帮你教训他。”

    虞鲤抹了把虚汗,同时推开黏上来的以撒:“好的,谢谢奶奶。”

    她从刚才就注意到了狼人们摩拳擦掌,嗜血看向以撒的眼神,有长辈在场,他们才没有一拥而上,围住以撒。

    这关总算过去了。

    但看狼人们不善望向以撒的眼神,虞鲤觉得以撒路上肯定要被找茬。

    ……不知道是所有男人吃过荤后都这样,还是只有以撒,他精力太旺盛了,像只疯猫,虞鲤招架不住。

    有狼人们的帮助,她之后的北地之旅应该能省心些

    ……

    虞鲤正式认识了北地狼族,早晨八点,队伍再次出发。

    他们进入了污染区深处。

    两侧的山峦重岩叠嶂,有百米高,树木茂盛,松柏参天,他们如同进入了巨人的国度。

    从现在开始,周围随时会有巨人出没,空战队在高空之上侦查地形,战力最强的沃因希与以撒一人负责开路,一人负责垫后,队伍将虞鲤保护在正中间,她身边跟着沃尔夫和两名单兵队员。

    这两名大猫队员分别是黑豹赛共,和另一名精神体是白虎的哨兵。

    是新的咪咪!

    他白发金眸,桃花眼,模样清爽俊帅,脖颈戴着项圈般的监控环。

    青年作战服外套着一件毛领外套,有几缕天生的黑发掺杂在白发间,脑后扎了个小辫子,辫尾栓了个铃铛饰品,随着轻巧的步伐晃动,像是猫咪翘起的尾巴。

    虞鲤视线停在他修长的脖颈处一秒,黑色系带勾勒出青年喉结的形状,偶尔轻轻滚动。

    好涩。

    单兵队的大猫成员经常独自清除污染区,脑域里的污染浓度要比其他人重得多,为了防止像阿斯蒙那样陷入狂乱伤人,给他们佩戴监控环是最稳妥的选择。

    ——以撒脖子上戴着铃铛,阿斯蒙脖颈戴着电击环,现在赛共和白虎脖颈都有监控环,完全就是一群戴铃铛和项圈的猫猫。

    “喂,你渴不渴,表哥吩咐我照顾好你。”

    沃尔夫在她身边出声,小鱼看完大猫,又幸福地抬头看大块头的狼人。

    “我不渴,不过我有别的事想做!”

    沃尔夫瞥开眼,把水壶放下,粗绒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刮了下鼻头。

    “你说。”

    虞鲤双眼发亮,看着男人按在武装带上的毛茸茸狼爪,狼人的肉垫是黑色的,看着紧实又有弹性:“我可以摸摸你的肉垫吗?”

    沃尔夫闻言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

    他刚喝了水,狼人咳了好一会儿,偷看了旁边的两只猫,狼脸通红地否认:“这太大胆了,你怎么要和我牵手,大家都在这里看着。”

    “我表哥还在……而且,我还没有交过女朋友。”沃尔夫耳朵耷下,尾巴甩得飞快,喉间挤出犬科似激动似委屈的呜鸣。

    两米多高的狼人像是被她欺负了一样。

    沃尔夫毛茸茸的尾巴不小心碰到表嫂的腰,又赶紧收回来。

    虞鲤:?

    啊?摸摸肉垫就是牵手了,霜狼群落是怎样的一群纯情狼??

    “那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

    虞鲤仰头,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看着他。

    这总不算亲密接触了吧?

    沃尔夫僵硬了一会儿,苦恼道:“你不能这么喜欢小叔叔的身体啊……”

    虞鲤继续双眼发光地看向他。

    少女眼神装满了对人外的热情。

    沃尔夫没能抵抗住这眼神,娇小的表嫂像是他幼年养过的一头小鹿,都拥有着一双湿漉漉的无辜圆眸。

    他神色纠结,喉结快速地滚动着,犹豫了十几分钟左右,沃尔夫眼眸锐利,脊背紧绷,像是一名警惕优秀的猎手,时刻观察着周围人的视线;

    终于寻到一个无人在意他们的空隙,他快速半蹲下来,将耳朵凑到她手边。

    “摸摸看,快点。”沃尔夫低咳一声,催促道。

    还以为他没同意的虞鲤困惑了。

    喂,怎么摸个耳朵就像是偷情一样啊!

    ……

    深入污染区半小时后,空战队汇报前方的路况。

    枭告知他们情报:“通往北地的必经之路上有十二头巨人出没,有三头巨人即将去往别处巡逻,还有一头实力格外强大的巨人,就是祂召唤雷电,劈开了我们乘坐的飞艇。”

    虞鲤提问:“能不能想办法避开他们?”

    塞勒副队摇摇头:“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已经是最近最安全的路线,其他道路上的巨人更多,且山路陡峭,并不好走。”

    银发的骑士沉吟一刻,白金军服整洁,佩戴着白手套的指节轻轻抵住剑柄。

    “我集合了现在得到的线索,提出一种可能。”

    “恶魔七处当初挑起北地内乱,如今又激活了巨人山脉,教廷天使长的能力与民众的信仰息息相关,恶魔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北地民众在动荡中失去信仰,使加百列从神坛之上坠落。”

    “或许,我们即将见到被污染的教皇,请大家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第144章

    撒撒这回也跟着到北地了,众人失散那几天,小猫一直跟在狼王身边。

    现在狼王在队伍前方负责正面作战,撒撒回到了虞鲤这里,多日不见娘,小猫对她分外亲切,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朝她脸上舔。

    虞鲤无奈地亲了亲猫猫的小脑袋。

    跟在汪汪队身边久了……完全变成小狗猫了呢,撒撒。

    空战组探明了前方的路况,众人决定继续沿着这条道路穿过巨人栖息地,进入北地。

    塞勒道:“那三头巨人刚刚出发,我们最好等待一小时左右,等祂们走远再行动,这样我们只用应对七头巨人。”

    虞鲤蹙眉:“……这也不是个轻松的数字。”

    巨人有百米高,光是体型就带来末日般的压制感,更别提祂们还会使用武器和异能。

    庆幸的是,祂们的智慧比一般A级污染区的王兽还要低下。

    祂们没有自主思考能力,只会按照污染区的逻辑,每天固定地巡逻,清除所有出现在污染区内的“外来者”;祂们不止攻击人类,还会杀害野兽群。

    这是沃尔夫提供给他们的情报。

    在商量正事时,狼人尾巴不再摇摆,沉甸甸地垂在男人猎装长裤的后方,灰狼握起指节,有节奏地轻敲着掌心,回想道:“沃因希表哥和霜狼家族会合后,我们遭遇了两头巨人。

    “表哥让我和几个兄弟引其中一头巨人到野兽群,然后我们调头,先帮犬科组猎杀了另一头巨人,随后我们又一起解决了落单的那一个。”

    沃因希的家族援军,加整支犬科组,一共也才猎杀了两头巨人。

    而单兵队从飞艇上落下时,大多分散在雪原各处,他们却凭靠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足足杀了四头。

    虞鲤心里顿时对巨人、以及大猫们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枭顺着思路提出:“那么,我们可以按照沃因希队长当初的思路,派实力强的哨兵引走巨人,我们的目的不在于清除污染区,而是保证所有人平安进入北地。”

    虞鲤下意识反驳:“可这条路线上的巨人有七头,被派出去当诱饵的战士很大可能会受伤。”

    在场的哨兵各司其职,犬科组团战,空战组战略部署和侦查,要是想要以最少的人保证多数人的安全,只有单兵队和巨人有一战之力。

    在前几天的雪原求生中,单兵队已经有很多人重伤了,目前保有战斗能力的不到六人。

    就算每人引一头巨人,人数也不够。

    虞鲤昨晚帮伤最重的几人治疗,稳住了他们的伤势,跟着队伍行军没问题,但让他们再次面对危险,那跟送死无异。

    “这是哨兵的任务,也是使命。”

    枭身穿冷灰色的西装,马裤长靴,气质优雅凛然,青年袖口折起,靠着金雕站立,道,“教皇被污染,我们多快一天,就多一分唤醒他的可能。”

    “有加百列的加入,我们能在反抗军手下救出多少无辜的普通民众,你想过么,小鲤?”

    虞鲤问:“您打算让谁去?”

    枭早有思路:“沃因希队长是你最亲近的人,由他带着你进北地,我愿意带领空战组的主力接受这项任务,配合单兵队作战。”

    “巨人身高超乎想象,又能从高空降下雷电,空战组的优势不明显,你们会受伤。”

    枭笑了笑,语气了然温和:“我知道,小鲤。”

    虞鲤:……

    虞鲤的话顿了顿,看着枭平静的面容,他双手交握,皮质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指节,绷出的轮廓冷峻锋利。

    在虞鲤的印象里,枭是成功的商人,利益至上的贵族青年,她不否认对方身为战士的意志和贡献。

    枭队长当初是自愿放弃优渥的生活,来到白塔,成为哨兵队长,这很了不起。

    可因为以前种种,虞鲤心中对他存在着偏见。

    人总是很难意识到自己的偏见的。

    他也许是有另外的考量……但枭队长已经得到永久标记了,他还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

    虞鲤从无数个和枭的相处细节中搜寻,试图寻找证据,佐证自己的看法,如果不这样,虞鲤的内心就无法平静。

    “别担心,等度过了最危险的地带,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回来,空战组其他队员会为队伍侦查前方的道路。”

    虞鲤:“你有把握,对吗?”

    枭弯下腰,一缕灰发散在额前,一向注重仪态的青年没有在意,他摘去手套,伸手,触到了她的脸颊。

    少女的肌理冰凉细腻,男人细细摩挲了一下,带着某种柔软怜惜的意味,虞鲤僵硬地别开脸,不太习惯他这么温情的动作。

    ……这种感情不该在枭身上出现。

    枭灰眸注视着她,指尖离开她的皮肤,温柔地替她整理耳边的碎发。

    少女已经有了逃跑的冲动,枭不再冒昧地触碰她。

    他轻声承诺:“当然,我会回来见你的,小鲤。”

    ……

    巨人们实力强大,一共有七头,其中还有一头分外强大的雷电巨人,如果没有计划地硬闯,后果可能难以估量。

    虞鲤同意了枭的计划。

    ——单兵组出实力和状态都最好的五人,空战组同样出五人主力,两队合作引走七头巨人。

    沃因希保护着所有伤员,带领其余人穿过巨人的栖息地。

    虞鲤跟随沃因希行动,在技能范围内,她会力所能及地为当诱饵的哨兵们提供援助。

    狼人朝最前方的沃因希报信,赛共去通知队尾的以撒。

    二十分钟后,确认他们都收到了消息,虞鲤看向来到她身边的四头咪咪——除了以撒,单兵队稍后执行任务的分别是雪豹阿斯蒙、黑豹赛共、白虎艾洛加,猞猁安德。

    ——单兵队还有一名实力很强的白狮哨兵拜洛,但他就是那个单杀巨人重伤的狠人,所以白狮不参与这次行动。

    虞鲤观察了一眼新面孔猞猁小哥,比起猫科,他更像是狐狸,青年拥有着一头灿金的发丝,蓬松的发间撑出一对猫耳,耳廓圆润,耳尖立着一簇黑色的聪明毛,像是大体缅因猫的耳朵。

    他两鬓发丝略长,是偏向王子系的妹妹头,眼尾讨人喜欢地眯起,脖颈拴着单兵组特色的监控环。

    虞鲤情不自禁地抬头盯向猞猁小哥的那对猫耳。

    ……太犯规了吧,好想摸!

    安德似乎看出了虞鲤的向往,笑眯眯地双手插兜,站得远远的,猫耳勾引人般一抖一抖。

    虞鲤轻咳一声,艰难地收回注意力

    她指尖亮出荧光,正经地说明道:“你们之后要去执行的任务很危险,愿意让我打上临时标记吗?……我已经给你们的队长以撒留下了永久标记。”

    跟其他队伍的情况不同,单兵队的队员大多是独行派的猫,没有群体意识。

    也许有哨兵不想被标记束缚。

    “我很荣幸,向导小姐。”

    阿斯蒙白发红眸,眼下晕着略有神经质的黛青色,拥有着病弱气质的青年率先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抱了她一下,随后弯腰,期待地询问道:“打在颈环之下可以吗?”

    他握着虞鲤纤细的指尖,停在胸膛中间的那块皮肤上。

    单兵队脖子上都戴着各种环和铃铛,制服又是低领,还从不好好系上面两颗的扣子,将印记打在这里,人们会更容易注意到男人们的项圈,以及衣物下方的胸肌沟壑,何尝不是一种绝对领域?

    更涩涩了。

    虞鲤冷静了下,微微点头,指尖点上他的胸膛,一道蓝色的游鱼印记显现。

    阿斯蒙微微喘息,眉眼苍白俊秀,额头冒出汗意。

    标记结束后,他像是认主的大猫,拥着她,不断用鼻尖和额头蹭着她的脸颊,缠绵粘人,男人散在颈间的狼尾发蹭得她有些痒。

    就连他的雪豹也跟着主人贴贴她的大腿,还翘着粗圆的尾巴,绕着圈蹭。

    可阿斯蒙是身高一米九的哨兵男性,又不是真的猫,虞鲤被蹭得浑身僵硬,衣服上留下了不少他们的白毛。

    ……猫科都这样不分场合地粘人吗?

    “我想和您多待一会儿。”

    虞鲤让阿斯蒙停下时,他低声地、有些不舍地吻着她的手背,红眸湿亮地请求道。

    虞鲤狠下心把他推开了。

    第二个标记的人是黑豹赛共。

    如同牢记那天被队长拽着头发,向她道歉的耻辱,赛共脸色不善,走到她身前,抱臂睨着她。

    “我不是自愿的,行动结束后就给我取消标记。”他以命令的语气道。

    虞鲤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赛共绿眸微眯,眸中浮现出警惕。

    下一刻,虞鲤踮脚,拽着他像是项圈的监控环,迫使赛共低下头,他像是没反应过来,踉跄地身体前倾。

    他绿眸微怔,随即意识到这女人强制对他做了什么,瞬间炸毛,男人清瘦劲窄的腰微躬,薄唇下恼怒地露出尖牙。

    虞鲤速度极快地在他敞开的领口下方留下印记。

    男人白皙的胸肌光滑柔韧,覆着激动的汗意,少女指尖微微陷进去,能感觉到奇妙而紧致的弹力。

    “到时候再说。”

    虞鲤手心轻拍了拍他的脸,夸奖小猫咪:“好啦,这不是很配合吗,你很喜欢?”

    虞鲤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句魔性至极的网络语: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妈妈吃掉的!

    “……别自作多情了!”

    赛共身体颤抖,急促地呼吸着,绿眸溢出透亮的水光。

    他像是被非礼般拢好自己没系上的领口,直起身,看了她一眼,怒气冲冲地快步离开。

    似乎腿有些软,身为反应灵敏的猫科,他路过同事面前时,被阿斯蒙的雪豹爪子绊了一跤。

    接下来是白虎和猞猁。

    白虎哨兵大大方方地走上前,青年一双桃花眼好奇地观察着她,虞鲤伸出指尖,他像是灵敏又有距离感的猫,作战靴反射性地向后迈了一步。

    “喔……抱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不愿意吗?那这次任务之后,我就为你解除临时标记。”虞鲤问。

    艾洛加将肩前的小辫子甩到身后,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声,他重新走近她,低下头,鼻尖嗅了嗅她的气味。

    “先为我留下印记吧。”

    他笑起来,语气轻松地说,“你身边麻烦的家伙太多了,如果想让我成为你的猫,回来挑个时间主动约我吧?”

    他解开衣扣,低头看着虞鲤,让她为自己留下了印记。

    虞鲤离去时,手指划过他饱满敏感的胸肌,他沙哑地轻吟了一声,像是奇怪中带有一丝舒服,尾音微颤。

    艾洛加眯眸,有些炸毛般轻吸着气,胸肌不得章法地微微挺起。

    虞鲤早在以撒那里练出来了,冷静地推开他:“回来再说。”

    最后一个猞猁小哥最为神秘游离,也是唯一一个只让虞鲤把标记留在手背上的。

    察觉到虞鲤对他猫耳的喜欢,他低头,耳尖的聪明毛挠着她的眉心,用残忍的语气笑眯眯道:“喜欢吗?给一百万就可以摸哦,小姐。”

    贫穷小鱼顿时克制住了心底的欲念。

    可恶的财迷猫猫!

    至此,虞鲤多了五个单兵队成员的标记,而空战组派出的五人,是枭,双子,还有另两名实力不错的队员。

    塞勒是引路人,枭让他留在了大部队里。

    距一个小时还差五分钟,以撒来到她身边,用力拥抱了她一下。

    “一路小心。”虞鲤说。

    以撒将小鱼抱到剑齿虎背上,轻拍了下她的臀部,下巴抵着她的肩颈,沙哑道:“顺利回来的话,给我奖励吧,来几天?”

    虞鲤没有说话,脸颊通红,扭了把他的胸前。

    以撒笑着喘息,额头跳出兴奋的青筋,鼓胀的胸肌向中间收缩,熟练地夹住她的手指。

    两人背对众人拥抱,没人发觉他们的黏腻互动,五分钟很快过去,以撒亲了亲她的颈侧,挥挥手出发。

    虞鲤来到队伍前方,坐在沃因希的背上。

    队伍停在安全的岔路口前等待着,二十分钟左右,大约两千米远的位置地动山摇,四周的高山簌簌滚落泥土碎石。

    天空昏暗下来,一头巨人的身影缓缓拔高,如同神话山峰般巍峨,矗立在天地之间。

    ——第一个巨人发现负责引开它的哨兵了。

    地面剧烈地摇晃着,雪花迸溅,山岩开裂。

    巨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十几米长的脚掌大步越过他们的藏身点,跟随着单兵队的猞猁离开,众人屏息等待,攻击技能容易引起巨人注意,虞鲤趁机给猞猁小哥扔了缕水精神力。

    这是虞鲤自创的用法,这缕精神力能源源不断地为他治疗轻伤,应该对他有用。

    巨人的身影远去,队伍立即向前出发。

    为保安全,猞猁会带着巨人在这片区域绕圈,空战队侦查过附近野兽群的位置,猞猁将巨人引去的方位是最近的野兽群。

    之后他会想办法脱身,回到队伍里。

    野兽群并不能牵制巨人太久,但巨人是独居生物,不会随意进入到其他同伴的领地,他们只需抓紧时间,快速通过这个巨人的领地便好。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顺利通行第一个巨人的领地。

    半小时后,猞猁回归,幸运的没有受伤。

    接下来的路程,巨人们的领地彼此间隔不远,虞鲤抬头,好几次看见了枭队长骑着金雕,在高空盘旋的身影,他时刻注意着附近野兽群的方位,告诉扮演诱饵的队员该如何行动。

    ……太危险了,会被发现的。

    虞鲤心中隐隐提起不安。

    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同心协力,一连翻过了四个巨人的领地。

    天色逐渐擦黑,所有人都没有提出休息。

    在枭的观测下,目前充当诱饵的队员全部回到了队伍里,但白虎、空战队的两名队员,都受了无法行动的重伤,虞鲤焦急地汗水直冒,频繁地使用治疗技能,堪堪为他们吊住了性命。

    队伍的每一人都意识到,他们每一次平安无事地通过关卡,都是同伴们用命换回来的。

    队伍抵达第六个巨人的领地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他们快赶了一天的路,途中几乎没有休息,而去引诱巨人注意力的那十名哨兵身心会更疲惫。

    第六个巨人领地就是那天召唤雷电,劈落飞艇的巨人,巨人不需要休息,祂提着巨斧,在领地内来回走动。

    枭队长一整天不间断地分析路线,传递情报,变得分外疲劳,而雪原的高空又十分寒冷,在一次贴着巨人视线死角飞行时,他的动作慢了半拍,巨人亮蓝色的独眼锁定了他。

    ——枭被发现了!

    山峦巨人挥舞手臂,一股巨力撕裂空间,挥向空中的虫豸,枭勉强躲开,身形却从高空坠落。

    巨人愤怒地低吼,震动着方圆百里的生灵,祂高高举起巨斧,黑暗的乌云里凝聚出涌动喷薄的雷光。

    枭本就是强弩之末,他绝对没办法躲开这样的攻击。

    他们隔着几公里远,从刚刚异变发生时,就有战士赶过去营救,但几秒的时间,怎么可能赶在攻击之前救下他?

    沃因希银白色的毛发在黑夜中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华美流光,虞鲤骑着狼化的沃因希,朝枭的方向奔驰,风声从耳边呼啸刮过,虞鲤心神胆颤,揪紧沃因希的毛发。

    快一点、再快一些!

    她忍着疲惫,指尖凝聚出蓝色的荧光。

    雷电轰声沉闷。

    负责这头巨人的是实力最强的以撒,在这种时刻,他选择摒弃前嫌,剑齿虎怒吼着扑向巨人的脚腕,不顾犬牙崩裂,撕咬起来。

    山峦巨人的攻击中止,重斧调转方向,砍向自己的脚掌。

    巨人没有智慧,一斧头下去,直接砍去了自己半个石头脚掌,剑齿虎带着以撒躲避到枭相反的位置,以免他的伤势更重,无数溅开的碎石将以撒和剑齿虎的身体重创得鲜血淋漓。

    沃因希终于带虞鲤赶到了向导技能生效的范围。

    此时天空已经有雷电朝着枭的位置落下,而巨人对重伤的以撒举起斧头——

    他们位置正好相反,以撒为了引开巨人的注意力,来到巨人身前,而枭倒在巨人身后。

    以撒为他争取了时间,于是枭艰难起身,咳出鲜血,呼唤金雕,想要躲开天空降下的雷狱。

    巨人的斧头再度斩向以撒。

    以撒跳到巨人的另一只脚掌之上,发现巨人智商蠢笨,而且没有再生能力后,以撒瞬间做出让祂砍掉两只脚掌,无法再追击他们的计划。

    但溅开的碎石势必会让他失血过多,这是躲不开的,只能靠身体素质硬接。

    也许是以撒浑身浴血的模样太恐怖了。

    这一瞬间,在以撒和枭同时面临危机的这一刻——虞鲤的精神力不够使用时停,只来得及选择一人释放治疗技能。

    她大脑一片空白,事实上,虞鲤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她双眸点亮水色的光芒,发丝在身后飞舞,如同手握生命力量的神女,与此同时,以撒的身体萦绕上一层纯净的治愈光芒。

    他全身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

    无数道雷电突破云层,携带森白的杀意,势如破竹地朝枭的位置落下。

    枭狼狈地躺在血泊之中,灰眸无神而疲惫地看着某个方向,微微阖上目光。

    山峦巨人砍碎了自己的两只脚掌,轰然朝前方以撒的方位倒塌,世界充斥着杂乱的噪音,虞鲤的心跳泵血,到达某个临界点后,戛然而止。

    眼前浮现出错乱的噪点,像是白茫茫的雪花。

    ……忽然,虞鲤听到了悠扬的笛声。

    两个传送黑洞同时在失去意识的枭、与重伤的以撒脚下展开。将他们二人的身影吞没,沃因希犹如感知到什么,停下疾驰的步伐。

    两道血淋淋的男性人影凭空掉落在沃因希的背上,鲜血瞬间将它的毛发染红。

    虞鲤转身,下意识地为他们二人进行急救,与此同时,她看向黑夜里的某个方向,依稀对上某位恶魔血红色的目光。

    是吹笛人帮了她。

    他知道自己和他的契约已经解除了吗?

    原来主仆印记有这么大的副作用吗……即使解除,即使被她伤害,恶魔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

    山峦巨人失去脚掌,无法走动,他们以两名哨兵队长的重伤为代价,顺利地离开了这个最困难的领地。

    枭在重伤前,将最后一个领地的情报告诉了负责的哨兵。

    五个小时后,队伍成功通过了巨人们的栖息地,来到了下一个安全基地。

    在安全基地养了两天伤,有虞鲤的治疗技能,加上哨兵们强健非人的身体素质,所有人恢复了一半以上的实力,朝北地出发。

    ——因为之前受的伤太重,枭和以撒都需要进行深度净化,以撒倒是随时都可以……

    只是虞鲤拿不准什么时候对枭提起这件事。

    自从醒来,他的情绪就有些……虞鲤说不上来,也许之后要找机会和他谈心。

    第三天,傍晚,虞鲤总算看到了北地的城镇。

    他们进入小镇,周围的景色荒凉、破败,儿童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北地常年战乱,环境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

    塞勒见此情状,骑士微微抿唇,温和谦卑的神情变得严肃,他拿上一些速食,去周围的民居打探消息。

    他带回了三个消息。

    “教廷已经没有虔诚的信徒了。”

    “加百列的忠贞和信念岌岌可危。”

    塞勒道:“虞向导,容我诚恳地请求……请您进入教皇的精神图景,净化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罪孽。”

    第145章

    塞勒说,教廷已经没有虔诚的信徒了,经他解释后,虞鲤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北地教廷一共有大大小小的数百个分部,信徒高达百万人,据塞勒所说,他数年前离开北地时,即便那时北地动乱,加百列身旁仍然有坚定的维护者。

    加百列是拥有着血脉传承的战士,神话精神体,他的精神体属于神圣系中的炽天使——对世人展现神之爱,拥有审判与治愈的能力,是教廷自创始以来的宗教象征。

    苍龙、朱雀、句芒这种顶级精神体,纵然稀少,家族内还可能同时觉醒一到两人,但像炽天使这种高规格的精神体,每代只会出现一个。

    为了保证血脉纯粹,每一任教皇,都会与选中的圣女结合,诞下继承[炽天使]精神体的哨兵,培养他成为新的教皇。

    也就是说,教廷掌权者从几百年前到现在,只有加百列这一支血脉。

    之前虞鲤了解到,拥有神话精神体的哨兵,思维和身体基本都已与精神体融合,和真实的幻想种没什么区别。

    教廷屹立北地数百年,每一任教皇都是仁慈与公义的化身,人们尊敬加百列,也尊敬前代的每一任教皇,庞大的信仰化作炽天使的力量来源。

    但人们的信仰在塞勒离开北地的几年前,便转瞬即逝地凋零。

    战乱,恶魔的挑唆,边境污染区频繁异动,加上加百列的力量衰弱,这一切造成了北境的荒芜。

    塞勒为虞鲤解释道:“据我得到的信息,人们不再信仰加百列……是因为几年前,大帝在帝都耗费无数财宝,征用了数万工人,建立了一座依附于皇室的教廷,并且捧出了一位新的教皇。”

    虞鲤问:“那位教皇的名字是?”

    塞勒叹息:“我没有打探出来,边境离帝都太远了,这里的民众只知道一些传闻。”

    骑士眉眼忧郁,银色长发垂在肩前,男人戴着白手套的手背隐忍地握起,他继续道:“民众对帝都的那位教皇很崇拜,连小孩子都知道,他能满足任何人的愿望,向他祈愿的人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财富,地位,竞争对手的暴毙,幻想里的梦中情人。”

    虞鲤倒吸一口气:“不分善恶地实现愿望……听起来像邪神。”

    塞勒苦笑:“民众的愿望就是那么简单,他们因为战争受了太多苦,良知和秩序,是普通人在乱世里无法具备的品质。”

    虞鲤思路清晰了。

    虞鲤学过蓝星历史,宗教为统治阶级服务,是帝王教化和统治民众的工具,但北地的情况不是这样,教廷和皇室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势力,皇室视教廷为眼中钉肉中刺。

    信仰加百列,亦或者信仰“炽天使”血脉的民众太多了,这股力量让大帝不得不忌惮。

    所以,为了稳固王权,大帝必须要想尽办法铲除教廷,无论是发动战争,还是推出一个替代品教皇,都是帝王为了削弱加百列制定的计划。

    大帝已经快要成功了。

    从统治者的角度而言,他的手段铁血果决,哪怕北地因为战乱满目疮痍,死伤无数普通民众,只要皇室成为北地唯一的君主,他就能再度带领北地恢复繁荣。

    他们站在小镇的分岔口,前方的巷子探出几个小孩子脏污的脑袋,北地常年封闭,镇子里的小孩子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外来的旅人。

    七八岁大的小孩子,头发枯黄,有人失去了一只胳膊,有人眼睛被枪打穿,没有医疗条件,只能用纱布包扎起来,浸出的血结成了黑色血块。

    他们舔着干裂的手指头,望着虞鲤的队伍,表情犹豫踌躇。

    有孩子鼓起勇气走上来,是个格外瘦小,怯怯弱弱的小女孩,她没有残疾,走路的样子有些跛。

    “姐姐,您可以给我一些食物吗,我的力气很大,可以帮您干活,洗衣服熬糊糊我都熟练……您可以把我当畜生使。”

    虞鲤一怔,撑着膝盖蹲下来,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用你帮我做什么,这些饼干送给你吧。”

    虞鲤给她的是压缩饼干,泡着水吃更好些,虞鲤还没来得及叮嘱,小女孩脏污的手指在衣角抹了抹,小心翼翼地接过这袋饼干,她眼神不安,有意识地避开虞鲤白皙纤长的指尖。

    小姑娘艰难地拆开包装袋,用手捏了一点饼干角,放在嘴里舔舔,随后她将剩下的食物揣在怀里,扭头跑回小伙伴身边,珍惜地将第一块饼干拿出来,掰成碎屑分给大家。

    好几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只舍得吃一块饼干。

    他们脸上本来布满麻木和漠然,但这一刻,他们互相分享食物时,哪怕只是一点饼干屑,每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幸福。

    战乱的国家总是这样,孩子们从没有感受到富足与安全,饥饿与伤痛如影随形。

    看这群孩子凄惨的模样,他们应该没有父母了,这些小孩子组成一个小团体,相依为命。

    得到了一袋饼干,小孩子们一窝蜂地凑上来,有人用垂涎欲滴的目光往他们行军包上瞄,那个女孩用手拍了下他的头,小孩委屈地低下脑袋。

    “你们是贵族大人吗?”

    “不不,我见过教皇大人,老爸之前带我到凛冬城的教堂礼拜,这个哥哥穿得和那里的骑士大人一模一样,他们一定是教皇的骑士!”一个小男孩指向塞勒。

    有孩子发出惊呼:“是那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教皇吗?那我想要好多好多吃不完的饼干!还想让妈妈从小盒子里回到我身边。”

    去过教堂的孩子挠挠头:“爸爸说,不能这么向教皇许愿,要有美德,怀有善心,才会得到赐福,驱除……呃,身上的伤口就会愈合了。”

    最高的孩子理直气壮地说:“那你说的教皇,根本没有那个能实现愿望的教皇厉害。”

    他看向那个眼睛受伤的孩子:“当初莉莉快要饿死了,是保罗去求帝都来的巡逻队,想乞讨一点食物,结果就被卫兵用枪打瞎了眼睛。”

    “为什么他明明是为了救莉莉受的伤,伤却好不了!”

    他愤怒尖利地质问道,泣血般的话语落进寒风中。

    “你们不要再吵了,我是让你们来和姐姐道谢的,不要说这么多烦人家。”

    最开始的小女孩忍无可忍地制止同伴的争吵,然后认真地对虞鲤道谢。

    虞鲤没有放在心上,塞勒看向小男孩道:“你在凛冬城见过教皇?他什么时候从帝都来到了边境。”

    小男孩点点头:“对啊……爸爸也说教皇应该在帝都,但前两年总有巨人到边境作乱,所以教皇就来边境打倒那些怪物。”

    “驻守边境的军队在哪?”塞勒语气发冷。

    小男孩被他的气势吓住,支支吾吾的。

    “那些臭卫兵从来不管大家的死活,他们抢了我们所有的食物,高价倒卖,还抢了山姆伯伯的女儿,命令我们给他们干活!”

    说到这里,小女孩咬牙,恨恨地补充:“莉莉家的食物都被搬走了,莉莉快要饿死了,是保罗去求巡逻队,想要讨回来一点,卫兵嫌他烦,直接开枪打瞎了他的眼睛。”

    塞勒没有说话,侧脸笼罩着一层冷冽的霜寒。

    虞鲤内心理通顺了这些信息,又拿出一袋小面包和几瓶水递给他们,当做小孩子们提供情报的谢礼。

    教皇在边境的凛冬城守护民众,不在帝都。

    如果顺利,他们今天亦或者明天就能见到他。

    虞鲤心中有了规划,与他们告别。

    “你们要去找那个会骗人的教皇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保罗扬起被纱布包裹的半张小脸,木然地问道。

    保罗的父母是教皇的信徒,他们从小教养他要有美好的品质,要有无畏的勇气——小男孩曾经为了保护同伴,与人高马大,携带枪支的卫兵对峙,结果却是他差点丧命在枪口之下。

    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保罗的眼睛却再也不能看清东西。

    午夜梦回时,保罗的噩梦里总会出现那天卫兵唾弃的眼神;还有男人看见他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惨叫之后,畅快的大笑。

    ……教皇说的一切都是骗人的,他的伤口没有愈合,每一天都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虞鲤为这个不幸的孩子叹息。

    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抚摸他脏污的发丝,指尖亮起治愈的蓝光。

    温柔的水精神力从保罗的额头流淌进身躯,清润温暖,像母亲的摇篮曲一般拥抱着他。

    虞鲤能力有限,并不能治疗这种严重伤口,但为他清理眼眶坏死的神经,缓解疼痛还是做得到的。

    ……听孩子们透露的信息,教皇似乎也拥有治愈的能力。

    他们的能力很契合。

    虞鲤猜测,如果她标记了加百列,很大可能会强化自己的治疗技能。

    “还疼吗?”

    虞鲤结束沉思,收回手,少女粉发雪肤,笑着弯起澄澈的蓝眸,问道。

    保罗怔怔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等过一段时间,再向教皇祈祷吧,等到那时,我想他就会回应你的愿望了。”虞鲤安慰道。

    保罗有些语无伦次,牙齿磕了好几下嘴唇。

    “真的不疼了……我、我到时候向您祈祷可以吗?”

    他握紧拳头,咳嗽着,喘了一大口气,仅剩的眼睛亮起来道:“圣、圣女大人……!”

    ……

    突然收获了一个小粉丝,虞鲤笑容腼腆尴尬,与他们道别离开。

    队伍向凛冬城的方向前进。

    路上,虞鲤和塞勒整合了现有的信息。

    ——军队不作为,教皇因为巨人山脉的动荡,选择来到边境,于是大帝趁教皇不在帝都时,让新教皇上位,蒙蔽了民众。

    新任教皇的能力,是满足战乱之中人们的负面欲望——贪婪、色欲,也许还有其他原罪。

    现在看来,大帝与恶魔七处早已达成了合作。

    只是不知道那个扮演新教皇的是哪只恶魔……如果是吹笛人,那虞鲤有周旋的办法。

    她和黑山羊的契约早已结束,想要再次契约他,技能需要十天左右的冷却,如果他们遭遇的假教皇是黑山羊或者其他恶魔,那虞鲤就要小心再小心了。

    “那群孩子叫你圣女。”塞勒与虞鲤交谈之后,心情平缓下来,轻笑道。

    虞鲤脸霎时红了。

    “在北地,这个称呼有另一种含义。”

    塞勒看向前方,碧瞳温和地诉说:“教皇克制,忠贞,常年苦修,他们没有一般人的七情六欲,在成年时,每任教皇会在水晶球里看到未来伴侣的面容。”

    “命定之人之间是有吸引力的,两人一定会相爱。”

    “被选中的女性,和教皇有着极高的元素契合度,她们温柔、慈爱,性格光明,会成为教廷的圣女,与教皇结合。”

    虞鲤捋了一下散落的发丝,好奇问道:“那教皇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了吗?”

    塞勒垂眸笑笑:“没有。”

    “成年礼结束后,加百列一言不发,身上缠满荆棘,日日待在审讯里静心苦修,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他应当从水晶球里看到了和伴侣相处的画面,但那位女性是谁,两人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相遇,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

    凛冬城是边境线上最大的城市,众人避开路上的混乱,走了一天,夜里扎营休息。

    北地并不和平,霜狼群落继续跟随着沃因希,协助家主完成任务,直到离开北地。

    他们明日就会进入凛冬城。

    马上就要见到被污染的加百列,虞鲤无奈地将净化以撒和枭的计划拖延再拖延……而且她还得分开净化,谁知道这两人闻到她身上有对方的味道,会发生什么。

    单兵组重伤的大猫也都被她救回来了,引开巨人的过程惊险刺激,让虞鲤意识到了单兵队的优势,虞鲤回头就打算挑选几头大猫永久标记。

    这一晚,虞鲤想着种种计划,缩在沃因希怀中入睡。

    在深夜的某个时刻,她的梦境泛起了灼热的涟漪。

    虞鲤没有陷入深度睡眠,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仍然困在柔软温暖的床铺,衣带落在肩旁,发丝如瀑散落,拥着沃因希的犬吻。

    恍恍惚惚中,她的意识似乎离开队长身边,被一双大手牵引,离开营地,落到一处寂静黑暗的走廊。

    ……入梦。

    虞鲤知道魅魔的这种能力。

    魅魔会进入女性的梦境与她们玩乐,吃掉她们的欲求。梦中的所有激情都会反映在现实中的身体上,变得黏糊糊的。

    她的作战服今天正好该换洗,因为身边有沃因希陪着,虞鲤睡觉时只穿着内衣,这羞涩难堪的装扮投射进了她的梦里。

    虞鲤牙关颤抖,抱紧有些冰凉的双臂。

    犹豫片刻,她脚心踩着冰凉的地板,尝试寻找迷宫的出口。

    虞鲤意识到,很有可能是黑山羊趁她熟睡时,将她的意识丝线引导到此处。

    在他人的梦境里,虞鲤在现实世界拥有的技能和精神力等级会被大幅度削弱,黑山羊也是一样,他想要做什么?

    黑山羊和自己的契约已经中止了,这是在梦里,魅魔无法通过任何手段伤害她,虞鲤紧张地决定随机应变。

    月光透过走廊的花窗洒落,虞鲤缓慢地走入一间宽敞的教堂。

    所有座位都空置着,天花板上雕刻着壁画,肃穆的教堂弥漫着淡淡的香烛气息。

    最中央的十字架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虞鲤的视野。

    那是位眉眼轮廓深邃立体的男性,鼻梁高挺,薄削的嘴唇微微下垂,皮肤冷白,微卷的金发长及大腿,破碎的神袍黏着雕像般完美巍峨的身躯。

    他的四肢吊在十字架上,庄重的皮肤满是鞭痕,如同油画里受刑的圣洁者,透露出一股自我克制的情色。

    ……加百列?

    他被谁绑在了十字架上?

    虞鲤向他走近,突然又警惕停下脚步。

    一道头顶生长着粗壮羊角的男性身影从背后走近虞鲤,宽大的手掌拥上她的腰肢,乌黑的色泽与白皙的皮肤贴合,形成格外冲击的反差。

    黑山羊悠闲地来到她的身边,手掌摩挲着她光洁紧致的小腹,满足地搂着她,吻着她的耳垂喟叹。

    “这就是传闻中的加百列,亲爱的,我知道你的目的,所以邀请你来见他。”

    “他要清洗自身的欲望和罪孽,所以身受鞭刑,将自己绑缚在了十字架上。”

    “你知道吗,加百列成年那天,他在水晶球里看到了和你初遇的场景。”

    黑山羊轻笑了一声,红玉似的眼眸看向沉睡的天使长,操控带着吸盘的紫黑色触手,攀上她的脚腕:“就是现在的这个梦里。”

    第146章

    恶魔七处是深渊精神体的聚居地,所有员工都是深渊系精神体,他们听从七名高管的命令。

    恶魔高管们的能力来自于七种原罪,黑山羊便代表着七原罪之中的色欲,幻想类精神体会更容易和哨兵本体融合,与精神体融合之后的深渊生物们,以人类的血液和灵魂为食物。

    譬如堕天使、魔鬼、血族——

    而黑山羊的食物,是人类的欲求。

    几年前,大帝用数百条人命和牲畜献祭,跪地祈求神秘的存在降临北地,他愿意将半个国家的财富送给恶魔,只希望恶魔配合他,让人们不再信仰加百列,将炽天使永久流放。

    这种血腥的阵法并不能召唤恶魔,他是和精神体融合的人外哨兵,又不是传说里的魔神。

    当时,黑山羊恰好游历到北地,有趣地看到了大帝头顶的欲望。

    苍老的君王站在尸山血海中央,华丽的礼服沾着血液,恭敬地向并不存在的恶魔行礼,灵魂中燃烧着暴烈炙热的野心。

    大帝的灵魂被各色欲望侵染,散发出血腥与污泥的臭气,对于恶魔,却是难得一见的佳肴。

    那日,黑山羊身披黑袍,耀目的银发披散,螺旋粗壮的山羊角下,是一对含着笑意的血玉眼眸,他出现在对方面前,与大帝做了交易。

    黑山羊帮大帝达成心愿,代价是北国一半的财富,以及帝王死后,他要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恶魔。

    大帝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对于一名统治者而言,死后的种种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这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之后数年,在大帝的策划下,加百列出于守卫民众的责任心,远离帝都的政治中心,来到边境,黑山羊以新任教皇的名义,代替他活动。

    大帝对民心有着深刻的了解。

    战争的大背景下,人民的欲望黑暗得多,也直白得多,教廷与帝王纷争不断,人们不敢再去炽天使的教堂祈祷,而是选择到黑山羊这里。

    起初,民众对这位看起来并不正统的教皇半信半疑。

    但当一个个天马行空的愿望被实现时,怀疑变成了动摇。

    有平民想要钱财,第二日就会有卫兵将大批珠宝送到家门口,商人希望竞争对手暴毙,不久,就有官方人员到对方家中统计税务,随便按个名义,将商人的竞争者押入牢狱。

    还有结了婚的小贵族,幻想公爵家的千金给自己当情妇,黑山羊听了之后微笑,当晚,那名小贵族做了一个温香软玉在怀,坐享齐人之福的梦。

    黑山羊的名声从帝都传到边陲小镇,人们都说,那位皇室的“黑教皇”,能实现人们的所有愿望。

    民众并不知道,卫兵们第二天,便将送给平民那些珠宝暴力抢夺回来;

    ——希望竞争对手暴毙的商人,同样因为漏税的罪名被查封所有家产,至于那名臆想公爵千金的小贵族,几天后因身体虚弱而亡。

    不论什么样的愿望,黑山羊都能满足,相对应的是,祈愿者将要承受惨烈百倍的代价。

    黑山羊扮演着蛊惑人心的“黑教皇”,他优雅、美丽,神秘莫测,欲望的魔鬼披着冰清玉洁的宗教长袍,白天,他衣冠楚楚,仁慈地给予信徒指引;夜里,他散步每一位追求者的梦中,放触手陪她们玩乐。

    在北地,黑山羊得到了最美味的食物,与无数孕育魔种的温床。

    在北地所做的一切,是出于黑山羊自己的兴趣,并非反叛军的命令。

    反叛军不知道黑山羊在北地弄出的腥风血雨,这里常年封闭,有一道S+级的巨人山脉阻拦,土地贫瘠荒芜,没有侵略的价值。

    腐败的掌权者们不打算浪费兵力,最初只是命令黑山羊和吹笛人拦下那名阿尔法的向导,将其俘虏或杀害。

    中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首先是吹笛人被那名女人强制契约,接着黑山羊也中招,她的技能可以强制命令恶魔为她效力,但因为女人等级不高,跨级契约随时可能中断,她不敢逼迫他们,想方设法地和两头恶魔周旋。

    吹笛人矜持且洁身自好,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一头扎进了女人虚假的情话。

    而黑山羊看出了她的打算,却仍然陪她做戏——让这样坚韧纯洁的灵魂堕落,才会让黑山羊升起征服欲。

    她逃跑时,黑山羊没有追击,恶魔知道她的目的是加百列,她终究会来到自己的主场。

    ——因为她就是教廷选中的圣女,教皇的命定之人。

    这是在加百列力量衰弱后,黑山羊某一次进入他的梦时发现的。

    炽天使是光属性的神圣精神体,天然克制恶魔,假如不是人们不再信仰加百列,黑山羊绝无可能入侵他的梦境。

    恶魔要找到探寻这名教皇的弱点,一击必中,将虚伪的虔诚者拉下神坛。

    人生来就是有欲望的动物,像加百列这种断绝七情六欲的存在,是黑山羊最厌恶的类型。

    黑山羊进入了天使的梦中领域,走入宗教意味浓厚的教堂,这里穹顶洁白,神像恢弘悲悯,四周回荡着孩童纯真的圣歌。

    金发微卷,肃穆的人影身穿长袍,洁白丰厚的羽翼垂落,棱角分明,古典锋锐的侧脸,永恒太阳般的圣洁。

    加百列双膝缠绕着荆棘跪地,双臂则拴在十字架上,如同禁欲受刑的圣人。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颗巨大的水晶球。

    梦境会反映出人们心底深处的愿望,按照加百列的性格,水晶球中应该出现神明的指引与预言,引领国家度过劫难。

    但当黑山羊走近,却从水晶球中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水晶球表面裂开密密麻麻的纹路,每一块碎片映出的场景都混乱不堪。

    ——这清心寡欲的天使长,会和一位如白羊般清丽的女人产生万千的纠缠。

    这时黑山羊还没有遇见虞鲤,他只知道,哪怕不需要自己出手,未来千百个时间点中,天使长会将保存的誓约交给一名女性;

    婚礼游行的马车上,蒙眼的圣女坐在教皇盘起的膝盖间,脸颊微红,天使长轻抚着她的脖颈与发丝,手中牵着精神力凝成的锁链,引得她仰头微哽。

    马车游行中,信徒祈祷时,诸神神像的注视下——

    无私清冷的教皇宛若成为了另一个人,加百列的锁链锁住她的脖颈与脚腕,在湿红的乐园中,携她共舞。

    黑山羊还看到了加百列成年礼时的场景。

    十八岁的加百列,是炽天使一脉几百年来天赋最高的继承者,他是神明的代行者,无数人看好的少年教皇。

    黑山羊饶有趣味地从水晶球的某一面里,观察着加百列成年礼的画面。

    他微卷的金长发披散在身后,单膝跪地,迎着数百万信徒的目光,恭顺地从大主教手中接过命运的指示。

    他心想,加百列原本应对自己未来的伴侣,怀有责任感与正面的期待。

    炽天使从没想到,他会看到自己在未来里,面无表情地将美丽无辜的伴侣囚禁在身边,日日夜夜地拥抱她。

    她是加百列的命定之人,他却不是她唯一的伴侣。

    他们的爱情并不美好圣洁。

    命运注定他们之间会相爱,加百列不能改变命运,他只能接受爱人的不忠,走上既定的道路。

    从成年礼之后,加百列便习惯以鞭刑和荆棘令自己清醒,跪在神像前忏悔。

    他必须克制一切不洁的念头。

    他为了自己犯下的一切赎罪。

    ……

    那天,黑山羊并没有看完水晶球全部的画面,天使长骤然睁开双眸,如太阳般的注视落在他的意识身躯上,神明的威压沉沉压向他。

    “离开这里,肮脏不洁之人。”

    他眸中亮起金芒,漠然威严地喝令。

    黑山羊的脑域犹如被一击重锤砸下,他嘴角溢出血迹,被驱逐离开了加百列的梦境。

    临走前,他记下了几个印象深刻的画面,与那名圣女的面容。

    命运给他们三人、亦或者四人?……都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在黑山羊的记忆里,加百列与圣女的初遇,正是因为自己将她邀请进了加百列的梦境。

    因为是梦境,在黑山羊温柔的诱哄下,她不必付出代价就可以获得全身心沉浸的快乐,虞鲤即将不再反抗——

    这时,醒来的加百列救下圣女,将黑山羊重创,

    虞鲤的意识已经被魅魔引诱,加百列用羽翼包裹着她,神明染上欲色,肃穆的面容微有动摇,他刻板教条地尝试用吻缓解她的情动,这是两人宿命的相遇。

    多么美好,多么浪漫。

    黑山羊的笑容加深,血红色的眼眸弯起,泛着幽深危险的色泽。

    他召唤出了愈多的触手,在沉睡的天使长面前,恶魔对少女馈赠着甜蜜的邀约。

    虞鲤脚尖悬空,咬着牙,浑身精神力暴涨,清凌的水流柔滑地切割这些尚未拥有实体的魔种。它们没有强力的攻击性,却会使用幻术,她的意志快在魅魔的招数下破碎。

    只是无论怎么抵抗,这些东西都会快速地死而复生,从阴影里窸窸窣窣地攀爬出来。

    精神力快要消耗殆尽,虞鲤脱力地跪坐在触手铺就的肉床上。男人将她抱在加百列身前,俯身,粗壮的羊角顶着她的锁骨。

    嗓音醇厚惑人,带着让人信服的魔力。

    “放轻松,亲爱的,你不会在梦里受到任何伤害。”

    “感受到了吗?现实里,你的巨狼队长已经在努力拯救你了。”

    随着黑山羊的话语,虞鲤低声啜泣,对现实里的遭遇有一丝模模糊糊的感受。

    队长的肉垫桎梏着她乱动的双腕,精神丝线溶入她的脑域,不断给她补充着精神力,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教皇和圣女是命定之人,你愿意接受黑教皇的誓约吗,圣女大人?”黑山羊吻着她蜷缩的手心,低低问道,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通红的肌肤上。

    北地人认为教皇和圣女是最理想的一对伴侣。

    但加百列的教皇身份早已名不副实,他的圣女,自然也该由新的教皇继承。

    在恶魔温柔且满载虚幻爱意的告白中,沃因希给她补充了足够多的精神力,虞鲤脑域冰凉清爽,从鼻息间轻“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一句短促的承认。

    忽然,虞鲤面前,绑缚在十字架上的高大人影忽然涌出纯净暴怒的光属性精神力。

    虞鲤恍惚地对上一双星辰般璀璨永恒的金眸。

    ——加百列清醒了。

    天使长听见了虞鲤刚刚“答应”黑山羊的话语!

    第147章

    加百列身周萦绕的光属性精神力克制深渊系,黑山羊将她抱在加百列身前,极近的距离下,那些束缚着她四肢的触手顷刻间烧成灰烬。

    但虞鲤并没有感到轻松。

    没烧干净的触手掉落在地上,神经仍残留着反射般跳动着,表面遍布的吸盘不断翕张,像是某种存在于邪典里的生物。

    这些东西是黑山羊分裂出来的幼年恶魔,汲取了人类足够多的负面念头后,便能拥有实体。

    身为情爱的恶魔,黑山羊本身的情绪不会产生太大波动,这是黑山羊获取力量的方式。

    他的本体从未与任何女性亲近过。

    黑山羊挑选容器的条件十分简单,那些拥有着黑暗妄想的女人,以及少部分男性更适合成为触手们的母亲,于是人选多是“黑教皇”的狂信徒——他们用信仰粉饰自己的恶念,犯下过累累罪行。

    而重视“契约”的恶魔,黑山羊在转化他们之前,会为他们展示触手真正的形态。

    由于黑山羊掌控着人类的情爱,当些普通人见到触手的第一面,并非是躲避与惊恐,而是会生出内心缺少一块拼图,亟待被深深填满的渴望。

    它们有种魔性的吸引力。

    这既来自于黑山羊的能力,也是这些触手出自生存的本能,散布出的幻觉。

    虞鲤的自控力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黑山羊的触手离开,她有些失落。

    加百列金眸盛怒地投来注视,男人身穿白衣金襟的教廷长袍,长而微卷的金发,挺拔立体的五官犹如神的雕塑。

    肃穆持重,带着禁欲的冷感。

    长时间束缚在十字架上,他白皙的皮肤勒出道道血痕,加百列身后展开一对洁白如雪的双翼,挣脱繁琐的枷锁,光明纯净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教堂。

    他有两米高,体格高大修长,每一块肌肉都如同艺术品般比例完美,分布均匀,蕴有无穷的坚韧与力量感。

    宛如从圣典里走出的天使长垂下修密的睫毛,敛去眸中灼灼的金芒,他羽翼展开,每一片羽毛都化作锋利的刀刃,刺向黑山羊。

    恶魔早有防备,轻巧地跃至空中,月光般的银发在兜帽下散落,银发的恶魔面带微笑,抱着虞鲤,站在教堂穹顶下的阴影中。

    虞鲤靠在他肩膀上,喉间焦渴,十指痉挛地与他交缠,两人肤色反差强烈,像是一片乌黑掺了羊乳。

    她身上的衣物已然破损,粉发散在洁白的后背上。

    假如她是端庄纯洁的圣女,那他就是引诱圣女堕落,背叛伴侣的恶魔。

    如果说黑山羊之前在山洞里对虞鲤的邀请,出于纯粹的玩乐本能,那么黑山羊此时,对于加百列的恶感达到了顶峰。

    天使和恶魔本就是死敌,更何况他们除了天生立场上的敌对,还有一层政敌的关系。

    黑山羊不介意彻底掠夺加百列的教皇身份,占有他的圣女,他会成为北地新的教皇,虞鲤则会成为他的爱人,圣女和恶魔将会在神明的注视下签订誓约,所有人都会遗忘加百列。

    而加百列珍重的爱人,婚礼时,亲近时,口中呼唤的是恶魔男性的名字。

    她的身心都将更依赖黑山羊。

    魅魔不懂爱,没有欲求,但他的确想得到虞鲤,这是一种好奇与征服欲交织的感觉,混杂着雄性扭曲的攀比心。

    这是加百列的梦境,苏醒的天使长对自身的领域熟悉无比,一击未中,加百列的羽翼再次展开,同时,他双眸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从腰间拔出克制恶魔的武具。

    那是一把红色鞘身,银白色的长剑,怒火节节攀升,刃光劈斩而来。

    梦境主人在梦中拥有着绝对的优势,哪怕是失去信仰,力量削弱之后的加百列,恶魔不打算与他硬碰硬。

    乌色皮肤的魔鬼抱着狩猎来的女孩,身影隐没在花窗割开的彩色碎光里,从另一个偏僻的角落浮现。

    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黑山羊早已从水晶球中看见了他们三人的命运,无论是加百列,还是黑山羊,都无法抵抗既定的命运,但他可不会为天使长做嫁衣。

    ——“记住我的名字,乌萨谢尔”

    黑山羊拥抱着虞鲤,温柔蛊惑地附在她耳畔低语,他深色修长的指尖来到少女的后颈,在细腻肌理上划着圈,在那里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魅魔印记。

    “送你一份小礼物,它只在梦中生效,和加百列亲吻时,别忘了叫出我的名字。”

    恶魔的身影虚化,即将消失。

    魅魔印记影响着人类的认知,不由自主地产生自己是属于恶魔所有物的念头,甚至能模拟触手的体验。

    虞鲤抵抗着恶魔的精神力,双眸陡然亮出紫光,趁着他离开梦境的空档,她一股脑地将所有攻击技能全部抛向黑山羊身影消失的位置。

    虽然自己的精神力在加百列的梦境中被削弱了,但黑山羊也是如此,又被加百列的精神力灼伤,他现在没有强力的防御手段。

    他闷哼一声,唇角流出血迹。

    恶魔的笑意没有消失,他张开薄唇,比出口型道:

    “现实见,祝您玩得开心,圣女大人。”

    在他人梦境里受的伤害,会翻倍重创侵入者的脑域,虞鲤不清楚这下能给黑山羊造成多大伤害,至少要让他付出随心所欲的代价。

    一阵紊乱的精神力波动后,黑山羊的身影离去。

    虞鲤轻轻喘着,脊背发麻地靠着冰凉的廊柱。

    因为魅魔的恶作剧,现实里,她眼睫颤抖着,配合着沃因希的疏导,但那样温柔与包容已经无法满足她。

    她咬住下唇,不受控制地想要念出黑山羊的名字,尽管她努力克制,但咬紧的唇间仍旧溢出“……撒”的呜咽。

    恶魔名字前两个字和以撒的读音很像,听起来就像是她在渴求以撒。

    ——这是沃因希为她输入的精神力兀然加重之后,虞鲤突然意识到的。

    ……虞鲤有苦说不出,她不是故意对着沃因希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但这显然刺激到了沃因希。

    无法否认的是,虞鲤喜欢沃因希粗暴的一面,巨狼不再温柔地舔舐她,而是将她翻过身,犬牙叼着她的后颈,平稳的冰面下方涌起暗潮。

    狼尾缠上了她修长的小腿,虞鲤不由得微微战栗,意识到事态将往她无法预知的方向滑落。

    ……得想办法出去,对他解释清楚。

    梦境中,虞鲤避开加百列漠然神圣的注视,尝试离开梦境。

    她发动精神力,清透的水流化为利刃,击碎眼前的幻象,但这座教堂的幻境牢固无比,像是被一层保护罩守护。

    黑山羊邀请她入天使长的梦时没那么费力,不过那时加百列在沉睡。现在虞鲤无法轻易离开,只有一种解释——醒来的加百列不想让她离开梦境。

    虞鲤看了加百列一眼,艰难起身,背对着他走向教堂外,想要自己寻找出口。

    一道金色的锁链缠绕上她的脚腕,拴住她的行动,如同活物般收紧。

    虞鲤踉跄,差点摔倒。

    后方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一双犹如石像般冷白厚重的手掌伸过来,矜持地扶住了她的腰肢。

    加百列身上萦绕着淡淡的圣洁气息,他身穿教廷长袍,手臂和脚腕佩戴金环,勾勒出山岳般宽阔的体格,他修长的手臂肌肉紧绷,按在少女腰侧,以一种不逾矩的姿态禁锢了她。

    巨大的羽翼垂落身后,天使长低眸看向汗水淋漓的少女。

    “你沾染了恶魔的诅咒气息,”他眼眸纯金,沉缓地道,既像救济,又像审判,“按照命运的轨迹,我理应为你净化。”

    虞鲤消化着他的话语,怔愣,随后艰难地摇了摇头。

    “请您……放我离开梦境。”

    她站不稳,几乎是坐在了加百列的手臂上,她推着他的胸膛,请求道,脊背沁出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袖。

    加百列长久地凝着她的侧脸,冷漠审视。

    ……虽然从那张肃穆端正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虞鲤隐约意识到,他有些不悦。

    这名女性的面容曾千百次出现在预言的水晶球中,加百列以局外人的视角观看了他们无数遍的初遇与相处。在她不知道的时间,他早已了解未来爱人的所有细节。

    他已经接受了圣女的不忠。

    但她决不能被恶魔这种污秽的生物缔结联系。

    加百列的羽翼密不透风地包裹白羊般温顺的少女,金发的教皇沉默一刻,垂头贴近她的呼吸,金色眼睫微微扫过她的眉心。

    这本该是个纯洁克制的吻,象征着教皇与圣女的爱情开端。

    虞鲤下意识抱住他的肩膀,微微闭眸。

    但梦里有魅魔印记扰乱她的意识体,现实里的队长也忽然灌入精神力,虞鲤身体一僵,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无助地张了张唇,混乱地唤道:

    “……乌萨、沃因希。”

    她在未来伴侣的怀中,下意识地喊出了两个男人的名字。

    虞鲤眼前空白,极寒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袭来,霎时席卷了她的脑域。

    前有沃因希的精神力补充,后有沃因希亲力而为的服务,虞鲤意识波动过大,就这么离开了教皇的梦境。

    她发丝湿透,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眸。

    银狼伏低身躯,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轻轻舔着她的手指,像是安抚虚弱的幼崽。

    虞鲤颤抖着捂住双眼,回忆起自己最后离开加百列梦境的画面。

    他的羽翼边缘,依稀染上了不详的黑色。

    ……像是圣洁的神明沾染上不堪欲望的颜色。

    第148章

    虞鲤清醒时,沃因希将她压在腹下,蓝眸冰冷,是犬科护佑伴侣的姿势。

    他轻叼着虞鲤的后颈,缓缓舔舐,让她满身都染上狼的气味。

    虞鲤虚弱地喘着气,锁骨积着汗水,疲惫地拥住他的犬吻。

    ……队长这样的兽形让她浑身战栗,唇瓣苍白抖动,很久都说不出话。

    因为眷恋彼此的温度,也因为疲惫,他们在一起拥抱了很长时间。

    这一晚,梦里梦外发生了许多事,虞鲤浑身带着沃因希的气味,躲在他毛茸茸的腹部下,揪着他银灰色的毛毛,轻声解释:“队长,我刚刚不是叫以撒。”

    “恶魔来到了我的梦里。”迎着沃因希的目光,虞鲤的解释停顿了一下,有些尴尬,“总之……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想用能力蛊惑我,多亏你的充电,我离开了梦境,没让他做太过分。”

    黑山羊将她引入教皇的梦境,估计是想利用她激怒加百列。

    虞鲤知道,黑山羊和加百列是政敌,虞鲤从黑山羊的话语里分析,假设她和加百列是命定之人,那黑山羊是无法干涉他们的相遇的。

    但以黑山羊的性格,他绝不会为死敌做嫁衣,所以对方留下了一点小手段。

    比如魅魔特意挑在她与沃因希在一起时邀她入梦,再比如梦境里他留下的印记。

    总之,让虞鲤念出其他男人的名字,刺激加百列。

    虞鲤不觉得魅魔对她有真心,无非是想拿她让加百列坠下神坛罢了。

    无论如何,黑山羊要尽力把局面搅浑——恶魔、尤其是魅魔,就是这么毫无道德与廉耻的深渊生物。

    [炽天使]是从信仰中获取力量的精神体,加百列已经失去了民众的支持,要是他自己也丧失了那些美德与品质,那加百列的力量就更会被削弱了。

    这样就如黑山羊的意了!

    等了许久,沃因希与她都稍稍松缓下来,他安慰般舔着小伴侣的肚子,用行动歉意地安慰着她。

    虞鲤霎时轻哼了几声,软软摊开自己,蹭了蹭他。

    “你刚才的模样如同陷入梦魇,我很担心,尝试唤醒你。”

    狼王变为人形,冰冷沉厚的男性身躯从背后拥上她,虞鲤小小一只被他抱着,像是躲入了安全的避风港。

    他背肌宽厚,块垒分明的肌肉伏着汗水,大掌摩挲着她的脸颊,沉声道:“后来,你的反应……很热情,你配合着我的亲昵,呼唤了以撒的名字。”

    “之后发生的事,是我过于冲动。”沃因希呼吸沉沉,歉意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虞鲤摇了摇头,抬起下巴,亲了一口沃因希的脸庞。

    他们安慰着彼此,像是互相舔舐皮毛的狼群夫妻。

    队长的反应让虞鲤明白,他表面温柔沉稳,时刻以她的意愿为先,但内心也是有占有欲的。

    如果换成平时,沃因希还能维持保守人夫的属性,但这几天,虞鲤敏锐地察觉到,队长越发喜欢时刻对她彰显占有欲。

    ……虞鲤明白,是因为她和以撒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犬科是对伴侣矢志不渝的生灵,他们非常需要爱人的爱意维护,如果忽视他们,沃因希绝不会伤害她,而是会生出自毁倾向。

    仅是今晚这稍许的失控,队长便已经抱着她,做了十几遍检讨。

    晚上,他主动变为银狼,卧在她的床下,不再与虞鲤同床共枕,像是一种对自己的警醒和自我惩罚。

    虞鲤脸红,支支吾吾对队长表明自己其实很喜欢那样……都没有用。

    她想掀开被子陪沃因希一起,银狼不赞同地“呜”了一声,湿热的犬吻把虞鲤的脚心拱回去,再叼着被角,为她盖好被子。

    她只好在半夜,悄悄滑进他奶油色绒毛的腹部,蜷缩在狼狼的怀里睡觉。

    一夜好梦。

    虞鲤在心中决定,最近多关注大狼,冷以撒一段时间好了!

    ……

    第二天一早,众人朝着凛冬城内出发,虞鲤看见周围的景色,有些惊讶。

    原因无它,仅是因为这座城市太破败了,比他们最先到达的边陲小镇还不如。

    街道潮湿,灰尘漫天飞舞,集装箱随意堆在路中央,偶尔见到几只灰色耗子聚在墙角,极有北域特色的民居荒凉,一路走来,只见到几个行色匆匆的旅人,多数也是拖家带口背着包袱,想要迁居别地的模样。

    塞勒拦下一位妇女询问路线,那个女人戴着头巾,背着破布的木框,手里牵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抱着一个女婴,警惕望向他们:“你们要去教堂?”

    “是,请您告诉我们,教堂在这座城市的哪条街道上。”

    妇女摆了摆手:“哎呀,最近的教堂在谢尔盖镇,花十个金币就能朝黑教皇大人许一次愿,你们这群年轻人,要是有钱就去那里试试运气。”

    虞鲤说:“但我听说,教皇就在凛冬城?”

    妇女脸色一变:“教皇,什么教皇在这里?”

    虞鲤微微蹙眉,塞勒的神情则渐渐淡下去。

    他这两日已经习惯了北地人对加百列轻视的态度,因此还算冷静,虞鲤斟酌了下言辞,询问道:“就是加百列教皇。”

    妇女露出嫌弃的表情,“他算什么教皇,巨人吃了一个镇子的人的时候他在哪?在喝平民们上供的牛奶和白面包吧,我们以前真是白信了教廷的宣传……”

    塞勒眉头微蹙,那妇女收声,谨慎地打量了一眼塞勒的骑士装扮,匆匆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虞鲤叹了口气:“冷静一下,塞勒副队。”

    塞勒摘下白手套,用手指捏着眉心,“是我失礼了,又对平民流露出了不友善的态度。”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虞鲤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那名阿姨透露出了关键的情报,加百列失去的民心,和巨人山脉有关。”

    “我有一个疑问,在接到这次任务时,季前辈对于巨人山脉的描述是‘北地天然的防线’,而且你们北地人熟知通行这个S+级污染区的安全路线,证明它对于你们大多数时间是无害的。”

    “我猜,北地高层有控制这个污染区的能力,或者某样道具,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加百列教皇。”

    因为塞勒副队自己就说过,他还是教廷骑士时,经常护送商队出入北地。

    虞鲤总结完,看向塞勒。

    塞勒苦笑:“是的,第一任教皇用某样高阶道具控制了巨人山脉,令它的污染浓度不会增长,不会伤害北地人,那时外界污染频发,教皇用这个道具守住了北地。”

    “这个道具代代相传,这一代,本应该是加百列保管。”

    虞鲤猜测:“被大帝骗走了吗?”

    “也可能是反叛军研究出的技术,他们想办法操控了巨人,在加百列失去力量的情况下,猝不及防攻打了某个小镇,让教皇失去了最后的民心。

    塞勒猜测,“虞向导,你还记得吹笛人唤醒那些巨人时的笛声吗?”

    虞鲤哪里忘得掉。

    就是因为吹笛人激活了巨人山脉,雷电巨人才劈开了飞艇,让大家流落雪原。

    不知道吹笛人有没有跟着她来到北地,小乌……堕天使的能力还是挺好用的。

    虞鲤手指点着下巴,沉思起来。

    “虞向导,您在想什么?”塞勒问。

    虞鲤犹豫地说:“现在的情况很麻烦,我想想该怎么破局……”

    马上就要八月了,九月底联赛就要开启,虞鲤会和中央白塔的反叛军势力正式对上。

    联赛冠军代表着年底总统竞选的入场券,如果她手里底牌不够——那她很可能没拿到冠军,就会被对方暗杀在赛场上。

    毕竟,姬竞择实力还没有恢复,他们两人都需要作为总统候选人出席,可谓是双重保险,以免反叛军在总统竞选上搞事。

    虞鲤倒没想过真的去争这个总统,目前还没有治愈系向导当上总统的先例,哈哈,如果真的当上了,那她岂不是会像大熊猫一样被保护起来?

    可能梦里才能当上吧。

    阿尔法现在需要的是可以互帮互助的友军,但加百列的实力被削弱到这种地步,又有恶魔阻拦,要是虞鲤帮加百列恢复信仰的话,不知道需要多久。

    他们都知道加百列是被大帝陷害的,但寻找证据、澄清,重塑民众的信任,这当中花费的时间,比重新造一位新神还要漫长。

    让民众有一个新的信仰……吗?

    凛冬城不大,他们转遍整座城市后,总算找到了一间历史悠久的教堂。

    虞鲤脚步顿了顿,看见教堂屋檐下立着一只红眸的小乌鸦,它阴森森地站在暗处,像是男鬼一般执着冰冷地偷窥着她。

    虞鲤努力忽视它古怪而又愤怒、像是看着负心人的视线,走入铁灰色的教堂。

    走过漫长的廊道,一间干净宽敞的中厅映入眼帘。

    加百列伫立在十字架前,身穿洁白的宗教长袍,微卷的金发如羊毛般披散,男性的侧脸轮廓分明,英武俊美,如尘世的神明。

    他微微侧眸,收起羽翼,亘古悠久的金眸望向阿尔法的队伍,似乎早已预知到他们的来意。

    迎着加百列古板无波的目光,虞鲤有些紧张。

    他会记得梦中发生的事情吗?

    男人目光扫过他们的面容,停在虞鲤的脸上,如同告知般,低缓地说明:“命轨如此显示,我会将我的智慧,生命,从信仰中获取力量的特性,全数让渡给你。”

    “我知道你的来意,”他敛眸,沉肃清冷道,“去无人的房间标记我吧。”

    第149章

    “这么快就提标记,该不会是有别的打算吧?”

    虞鲤还没说话,以撒就抱臂,观察着宗教打扮的教皇,带着丝玩味挑眉:“忠贞,苦修,隐忍?”

    虞鲤看了眼以撒,塞勒则静静地看向加百列,往日的教廷骑士端详着他侍奉多年的教皇。

    ……昨夜和狼王那番交流之后,今早虞鲤就默默忽视了以撒,他意识到了小鱼对他的断崖式冷淡。

    这让他变得焦躁、敏感,无差别对所有人炸毛哈气。

    尤其他的标记得来的并不容易,好不容易在小鱼身边混了个位置,看不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标记的同性。

    这些人都该死,他们为她付出什么了?

    以撒恶魔瞳孔溢出暗色,他眯起眼,手指捏起,轻轻活动起骨节。

    沃因希站在小鱼身边,替她挡住以撒的目光,而枭没什么反应,双手插在制式外套之中,风度翩然地站在外侧。

    虞鲤叹气,没办法,向以撒的脑域释放出一缕安抚的精神力,给他顺了顺毛。

    以撒的躁动渐渐平缓,他沉默下来,看向她的目光血红,微厚肉欲的唇紧抿。

    那其中的欲望和渴求让人心惊肉跳。

    虞鲤还不清楚,认主之后的以撒,是只越放置,就越危险的猫。

    加百列等待着队伍里的动静平息,他身穿白袍,眉眼深邃,长发温金俊秀,臂环束缚着强健流畅的手臂线条,像是一尊无情无欲的神像。

    散发着光辉的羽翼垂落在他身后,羽毛丰厚绵软,丝毫没有沾染污秽的痕迹。

    阿尔法队伍陷入了微妙僵持的氛围,这时候只能由她打破僵局,虞鲤问:“……这也是命运里显示的画面吗?”

    加百列没有否认:“依你的意志做出选择即可。”

    “好吧,我很需要你的助力,”虞鲤没有矫情,“但我必须要确认,你愿意被我标记,是无条件和阿尔法达成合作的意思吗?”

    “你将成为我的眷属,与我共享你的力量,阿尔法会帮你解决北地的困境,但民众的信仰很大可能不会回到你身上,而是会属于我。”

    “……等在竞选上解除了反叛军当选的危机,那时我会将力量还给你,你重新做回名副其实的教皇。”虞鲤道。

    打上永久标记的哨兵会为向导所用,而像[炽天使]这种顶级精神体,如果他自愿,是可以与向导分享自身的特殊能力的。

    虞鲤需要的就是他从信仰汲取力量的特性,北地有数百万民众,哪怕她能挽回三分之一的信仰,就是个对反叛军的大杀器了。

    ——但帮加百列重塑民众信任需要很久,他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北地无非面对着几样危机,解决巨人山脉的异动,揭开黑教皇的真面目,虞鲤身边有阿尔法的主力,这些她都可以自己来。

    虞鲤承诺,年底竞选结束,她会将信仰还给他,但这五个月的时间,加百列将会成为虞鲤的属下,教皇是圣女的附属品……亦或者男侍。

    加百列敛眸,侧脸坚毅冷漠。

    他身姿挺拔,赤脚走下台阶,金发披散,因炽天使的纯净特质,他的身周始终不染尘埃。

    “即便没有命运的启示,我依然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我将拥有的一切交属于你,”他的金眸映出她的面容,穹顶的日晷缓慢轮转,相处,初拥,婚礼的马车游行,在初遇的这刻,千百幅与她相处的画面逐渐明晰。

    加百列颔首说,“圣女。”

    ……

    虞鲤暂且跟加百列来到了一间狭小的祈祷室。

    她还是第一次标记这么高规格的精神体,虽然等级削弱了,加百列现在是S-级,但虞鲤还是紧张。

    临时标记通过肌肤接触即可完成,永久标记则需要向导的精神丝线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在对方的精神体上烙下精神印记。

    幻想类别的哨兵一般会和精神体融合,虞鲤猜,她应该会在精神世界见到加百列本人。

    ……精神世界的教皇,不会跟他梦里的一致吧?

    “呃,永久标记的话,我们需要肢体接触,您看看怎么来比较方便……”

    虞鲤坐下来,不自在地问道。

    加百列垂眸,有毛茸茸的物体扫过她的脚腕,虞鲤身体一僵,低眸看去,发现是他庞大翅膀的羽毛尖,因为室内狭窄,轻柔盖住了她的小腿。

    一般情况下,他的羽翼内敛地拢在身后,依虞鲤目测,他的翼展至少有四米以上,完全可以当成床了。

    虞鲤被他的翅膀轻柔地包裹起来,而她正对着高大冷漠的教皇,对方如同一把神性锋锐的剑,轻而易举地侵略,割开她柔软的腹地。

    这是个既像守护,又像禁锢的姿势。

    加百列跪坐下来,因空间受限,他的膝盖触碰到虞鲤并拢的腿缝,平静地对她伸出手掌。

    “进来,圣女。”他简短地命令道。

    男人手背宽大,骨节分明,冷白的纹理带着禁欲的色彩,虞鲤头皮发麻,缓慢将手递给他。

    他们双掌相贴,十指紧扣。

    加百列身材高大,四肢修长,虞鲤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得不身体前倾,腰板挺直地配合他,她刚尝试将精神丝线伸进去,便微微脱力,向后倒去。

    加百列用羽翼接住了她,同时也将她彻底围困在羽翼之中。

    他的膝面压入她的腿间,俯身靠近她,他们的身躯仅维持着不到几毫米的安全线。

    ……类似传教的姿势。

    虞鲤呼吸急促,胸前几乎触碰到了天使长坚实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衣料,虞鲤鲜明感知到,他胸腹厚实有力,腰线极窄。

    配上这件神袍,半遮半掩的色气。

    有种神明背地里会沦为欲望奴隶的错觉。

    虞鲤手心出汗,屏蔽杂乱的念头,进入加百列的精神图景——他的精神图景就是昨夜的那间教堂,虞鲤又见到了羽翼边缘染上污黑的加百列。

    虞鲤的意识丝线刚一接近,天使长便操控着金色的锁链,攀上她的身躯,他面无表情地将她禁锢在羽翼之中。

    他蕴有怒火,锁链在掌中收紧,从锁骨束缚到她的大腿,虞鲤抱着他,手指艰难地抚摸着他粗厚的羽毛根部。

    这里覆盖着许多小而细的白色绒毛,像是兔子的尾巴球,摸起来很暖和。

    这类长翅膀的幻想种,羽翼都是极为隐私,不可触碰的部位,虞鲤有为吹笛人梳理羽毛的经验,加上她温柔耐心,不多时便让加百列羽毛颤抖,波浪般的金发垂在肩前,埋在她的颈间沉闷喘着。

    不像吹笛人那样不愿承认被她吸引,半推半就;

    如果觉得舒适,加百列会反差地坦诚表达,哪怕虞鲤的手指只是轻轻划过,他也会喘得沉哑动人。

    加百列的手放在她的腰后,微微收紧,喉结艰涩地滚动,阻挡她的离去。

    他两侧羽翼彼此交叉,紧紧合拢,白色羽毛笼罩的光辉明灭不定,根根绷直,像是想要将怀中的少女永久囚禁。

    虞鲤在他的翅膀根部留下标记,好不容易挣脱他。现实中的虞鲤抽回精神丝线,睁开湿淋淋的眼眸。

    “……再来。”加百列握着她的脚腕,男人长睫沾着细碎的水珠,金眸染上一层朦胧喑哑的雾霭,沉声道。

    虞鲤想要起身,天使长手腕发力,轻轻将她拖拽回来,让圣女重新平躺在羽毛床上,他的衣襟被汗水打湿,勾勒出极有张力的胸膛阴影。

    虞鲤眼神涣散,虚弱地摇了摇头,少女双手被他不容置疑地按在头顶,仿佛是被教皇训诫的信徒。

    教皇的金眸在阴影中亮起金色的焰光,夺目而威严,片刻后,重新黯淡。

    他对命定之人怀有期待与好感,但他并不想沦为水晶球中那样让圣女不悦的野兽。

    放弃信仰,成为永不停歇的情爱机器,日日夜夜地与圣女纠缠。

    ……难看至极。

    加百列沉默许久,侧脸如清冷的神像,碎金纤长的眼睫微垂,垫在她腰后的羽翼松缓。

    ——就在这时,虞鲤眼前恍惚,她幻觉般看见眼前展开了一个黑洞。

    等等、不是幻觉!

    虞鲤睁圆眼睛,眼前景色霎时变化,她身体失重,落入一道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怀抱。

    “和天使长玩得很开心?阿尔法的向导。”

    灰发红眸,鬓发长着一对灰黑色耳羽的恶魔青年捏起她的下巴,嗤笑着询问道。

    他额心亮起血红的印记,额角生出一圈灰色光环般的恶魔角,邪异俊美,望向她的红眸满是淬了毒般的杀意,以及其他复杂交织的情绪。

    ……是吹笛人?!

    恶魔的恢复能力比她想象得要快,他一周前才被黑山羊砍掉半个心脏,现在居然就能出现在她面前了。

    虞鲤额角直冒冷汗,眼角余光朝周围打量,然后松了口气。

    他们没走出教堂,还在教堂内部,看来吹笛人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着她。

    什么偷窥狂男鬼啊!好惊悚。

    吹笛人看着虞鲤心不在焉的表情,眸光暗下。

    “我和他的羽毛谁好摸?”吹笛人恼怒地想要掐住她的脖子,然而在黑色的尖锐指甲即将触到她皮肤的瞬间,他顿了顿,收回指甲,改为拿笛子敲她的头。

    “加百列就勾引得你这么魂不守舍?”

    吹笛人眉眼蕴着郁火,咳嗽起来,那张比血族还要华美英俊的脸庞带上了几分活人气息。

    比起恨不得杀了这女人的恨意,更像是某种破防的确认。

    虞鲤低头,怂怂地盯着脚尖,指尖悄悄亮起紫光,疯狂在脑域里给她的哨兵们发送求援信号。

    吹笛人有S+级,她打不过,大狼猫猫小鸟们救救!

    然而,下一刻,吹笛人说的话让她猝不及防。

    “不是想要找黑山羊报仇么,”他红眸紧盯着她,冷淡地说,“标记我,如何?”

    “我和黑山羊有私仇,可以和你合作,但不能杀了他。”

    虞鲤还没来得及思考该不该相信恶魔,迅速说:“那黑山羊的处置权必须交给我。”

    吹笛人:“……可以。”

    他嗓音沙哑低沉,颔首,看向怀里怔然的少女,循着山洞相处时的记忆,吹笛人俯身压向她,薄唇贴向她的脖颈,尖牙冰凉地抵着人类的肌肤。

    得到吹笛人的承诺后,她像是后悔了,眼神游移,不断瞥向身后的走廊。

    “还有什么顾虑?狡猾的女人。”吹笛人不耐烦地催促她,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拉链把玩,却始终没有不顾她意愿的行为。

    虞鲤像是看见了什么,身体紧绷,轻轻推了他一下。

    吹笛人呼吸沉重,下意识为她挡住他人觊觎的视线,恶魔更紧地、独占般将虞鲤拥抱在怀中。

    一道高大肃穆的身影率先出现在虞鲤的视野里。

    加百列璀璨漠然的金瞳望向她和恶魔的亲昵姿势,眼眸中翻滚出带有愠怒的金焰。

    他抽出腰侧的银剑,对准恶魔的同时,平静地敛眸质问她。

    “你如此喜欢恶魔的引诱么?圣女。”

    第150章

    虞鲤见过梦中和精神图景里的加百列,和现实里的他稍有不同。

    现实里的教皇,是一尊完美无缺的神像,美德与武力兼备,而梦中的加百列,不知道是否因污染的缘故,他对欲望很坦诚,会愤怒,有控制欲。

    只是因信仰和守贞的缘故,他始终约束自己。

    从虞鲤为他梳理羽毛,加百列哑声低喘着,无法抑制与她肌肤紧贴的渴求,用锁链将禁锢在羽翼中时就能看出来了。

    ……总觉得再和他继续待下去,会发生什么让神明破戒的事情。

    越克制,那条紧绷的理智线断裂后,就越无法收场。

    加百列注视着虞鲤与恶魔的亲昵,巨大壮丽的双翼展开,羽毛根根锋利,他金眸燃起光属性的金焰,强烈神圣的威压牢牢压迫向吹笛人。

    他眉眼非人般冷漠,金发璀璨,手持银剑,戒律的天使袭向恶魔身前,一条手臂护紧虞鲤,提剑朝恶魔的心脏刺去。

    天使与恶魔,老对抗路了。

    加百列速度很快,剑光顷刻间逼近吹笛人,吹笛人冷笑一声,没有松开揽在虞鲤腰间的手掌,黑洞精准地在加百列前方展开,他本刺向恶魔的剑光从走廊另一侧出现。

    力道之大,直接砍碎了半边廊柱。

    吹笛人的黑洞传送能将针对自己的攻击,转移向他人或者别处,按照恶魔的狠辣,本该直接将黑洞的传送出口定到天使背后,让他为自己的攻击所伤。

    但吹笛人要保护怀里的虞鲤。

    这女人欠他一个承诺,吹笛人还没有报复她的欺骗,他要用最严厉的刑讯手段折磨这女人,直到她对他生出惧怕和悔意。

    虞鲤夹在黑白天使中间,好无助!

    你们不要再打啦!

    加百列对恶魔深恶痛绝,面无表情地调转剑尖,携带着炙热的焰光,斩向吹笛人的头颅。

    刚才那一刹那的不甘后,天使长比任何人都要冷静自省地想起,圣女现在并没有对他生出真正的感情。

    他们刚刚相遇,还没有经历水晶球中显示的一切。

    可加百列身为预言道具的持有者,早已将她视为爱人,在梦境与预言里与她无数次的相知相爱。

    炽天使是忠贞虔诚的精神体,一生只会认定一名伴侣,他们从出生起就是为了和命定的爱人相遇,这种传说让北地每任教皇与圣女的结合,带上真挚的浪漫色彩。

    成年礼后,加百列深信虞鲤会成为他的伴侣,然而水晶球中显示的画面并不是正常爱人的相处——他时刻鞭策,警醒自身,不要堕落成欲望的奴隶。

    他决不能对圣女生出私欲。

    ……都是因为这些引诱她的恶魔。

    加百列眸中的金焰沸腾炽烈。

    吹笛人眉眼同样带了几分怒意,他挥手召出三头异种,其中一头替他挡下了加百列的攻击。

    吹笛人指尖转动长笛,抬臂,一个巨大的黑洞在教堂上方展开,深邃幽暗,依稀浮现出龙类庞大远古的身影。

    他不会要召唤反叛军的同事吧!

    虞鲤惊了一下。

    吹笛人对她有着复杂的感情,这时候的小乌鸦很好骗,让他同事过来的话,局面对阿尔法就没那么有利了!

    吹笛人身周涌动着沉郁灰调的精神力,而加百列浑身金芒暴涨,缠绕着光属性凝聚的锁链,杀意几乎具象化。

    走廊被他们毁坏得一片狼藉。

    这时,虞鲤脑域里的印记亮起,阿尔法小队一部分人登上教堂穹顶,阻挡即将出现的红龙,另一部分赶来战场。

    虞鲤反应很快,连忙给加百列脑域里释放了平和的止战信号,随后转过身,轻轻拥抱向吹笛人。

    恶魔看到了虞鲤背后出现的众多哨兵,眉眼还未出现敌视与厌恶的神色,便被她柔软贴过来的温度安抚。

    他粗重喘息着,脊背警惕躬起,像是受过一次伤害,应激的小乌鸦。

    吹笛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不知道是回想起虞鲤对他的背叛,还是贪恋此刻的拥抱,他没有召唤黑洞。

    虞鲤温柔地说:“别冲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她吐出一口气,仰起脸,双手捏了捏他炸毛的耳羽,“让你的同事回去吧,我可以为你留下临时标记。”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虞鲤附在他耳边说,“如果我们这次合作得很好,之后你还愿意跟在我身边的话,到那时,你来见我,我会给你礼物。”

    ……

    虞鲤说出这话,是经过了仔细思考的。

    恶魔七处随心所欲,按她的观察,他们只是和反叛军达成了理念上的共识,都是为了迎接末日——抛开这点,恶魔七处并没有效忠反叛军。

    他们内部高管间的关系也不友善。

    这多适合挖墙角,要知道他们阿尔法刚元气大伤,很缺人才!

    哨兵听力出众,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虞鲤的话语,虞鲤怕他们胡来,一个个给他们脑域里释放安慰讯号。

    加百列静静垂眸,羽翼在身后合拢,青筋脉络在冷白的手背上绷起。

    沃因希如同稳定队伍的锚点般站在最前方,山岳般沉稳的身影为她阻拦了蠢蠢欲动的某些人,虞鲤看到队长与她心有灵犀,松了口气。

    ……吹笛人是敌方势力,给临时标记可以,但她不会轻易给出永久标记。

    一是她的标记名额快要用完了,二是虞鲤也想要照顾沃因希、以撒他们的感受。

    标记加百列是形势所迫,对方是中立人物,愿意无条件和阿尔法合作,可吹笛人还需要漫长时间的考察。

    虞鲤占据优势,表明自己对他没有恶意,之后再看他的态度如何。

    吹笛人低眸看着她,毫无温度地勾起唇角。

    “这次相信你,你会破坏我另一半的心脏么?”

    “不会的,我们没有立场冲突了呀。”虞鲤说。

    “我只是找你合作,你却将我当做你的奴隶处置。”吹笛人表情阴沉,红眸拉直,紧盯着她,虞鲤拉了拉他的衣袖,笑了笑,像是撒娇。

    吹笛人没甩开她,略带厌烦和无趣地伸出指尖,挥手湮灭了教堂上方的黑洞。

    ……将红龙召唤过来也是无用,说不定也会被这女人利用,吹笛人想。

    他启唇,说出与初遇时同样的话语:“别妄想这次合作后,我会成为你的忠犬。”

    “你会付出代价的,阿尔法的向导。”

    “临时标记留在哪里?”虞鲤笑眯眯打出直球。

    静默片刻,吹笛人的红眸扫过她与加百列的脸,嗤笑,却又想起什么,自嘲般扭头道:

    “……耳羽上,不是喜欢羽毛么,这里也有。”

    ……

    即使虞鲤觉得摸摸恶魔的小翅膀没什么,为了避免生事,虞鲤带吹笛人来到了不远处的拐角。

    许久不见吹笛人,她好一顿揉揉搓搓小乌鸦的耳朵,吹笛人轻吸着气,垂耳兔般的羽毛尖扫着她的手心,一颤一颤的,勾得她微痒,像是挑逗。

    虞鲤对他的耳朵吹气,他的耳羽向后缩起,贴着鬓发,变成了飞机耳。

    “……玩弄我?”他冷冷淡淡地问,尖牙危险地磨着她的脖颈。

    虞鲤快乐地揉着他耳羽根部的细绒,稍稍拨开,那里皮肤通红,已经被玩得充血。

    “你好敏感哦。”虞鲤惊讶。

    吹笛人喘息一声,像是被伤害了自尊,微恼:“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手掌按紧她的肩膀,尖牙陷进她的肌肤,没咬出血,灵活的舌尖来回舔舐吸吮。

    脖子是虞鲤的敏感点之一,他这么舔,有种将虞鲤最脆弱的地方包裹起来,反复品尝的错觉。

    恶魔的舌尖细长艳红,能随意变化长度和形态,虞鲤完全想象不到下一刻他的舌头是会长出倒刺,还是分叉,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幸好虞鲤之前和吹笛人接吻了四个小时,都没让这样的舌头伸进口腔……不然她绝对受不了的!

    虞鲤指尖失去力气,眯起眼眸,颤抖地在他的耳羽尖上留下印记,随后身体向他怀里倒去,双腕被他单手束缚起来。

    “这就不行了?”

    “刚刚不是在加百列的精神图景待了很长时间么,玩我不行,玩他就玩爽了?”吹笛人阴沉地质问道。

    ……这种怨夫语气是要闹哪样啊!

    吹笛人掐着她腰侧的软肉,小心地将指甲避开,放在掌中把玩。

    恶魔正逐渐开窍,虞鲤不敢被他这么触碰,推了推他的胸膛。

    “对了,我想问下,你有没有办法让巨人山脉重新沉眠。”

    吹笛人顷刻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这就开始利用我了?”

    虞鲤摸了摸鼻尖:“污染区总是跑出巨人袭击村庄,如果不解决这个,人们还是会贬毁加百列,我们很难将黑山羊拉下台啊。”

    吹笛人静静看她一段时间,说:“唤醒污染区的钥匙在我手上,黑山羊当初用入梦洗脑了教廷保管钥匙的骑士,拿走了这把钥匙。”

    “前段时间,他将钥匙交给我,用来阻拦你们。”

    “将它拿在手中,可以唤醒污染区的巨人,但我和他都不清楚如何让巨人沉睡。”

    虞鲤:“可以将它交给我吗?加百列知道该怎么用它。”

    “不要,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虞鲤踮脚,给他了个大大的拥抱,拿出以前哄吹笛人的那一套:“我和你的关系变得更好了呀。”

    吹笛人冷笑,指尖不耐烦地点上她的唇,锋利的指甲撬开温暖湿润的肉隙,虞鲤连忙抿紧唇,死守防线。

    “在我舔你的时候,你会颤抖失神。”

    “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吹笛人眯眸,若有所思地审视她的脸颊,眸光微暗,喉结滚动。

    他的手掌从她的腰线下滑,似乎又觉得不对,男人指腹焦躁地摩挲着她碍事的衣物。

    “……告诉我,更舒服的事情该怎么做?”

    ……

    虞鲤汗流浃背了。

    知道钥匙在吹笛人这里就好,她推开吹笛人,一溜烟地逃跑,抛下一句回头再说。

    虞鲤回到队伍里,和沃因希、塞勒副队商量之后的行程。

    “三天之后,黑教皇将会出席帝都一年一度的显圣节,届时将有上万信徒到场。”加百列低眸,沉声说出命轨给予的提示。

    虞鲤回头看他一眼,对天使长礼貌地笑笑:“谢谢,我知道了。”

    不像对沃因希的信赖、依恋,面对塞勒的安心,甚至没有面对恶魔时的鲜活情绪——

    她只把他当做属下,亦或者更疏远的同事。

    加百列静默地遥望着她的背影,苍冷的日光从玻璃洒落,金色长发的男人站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之下,双翼收在肩侧,与圣女陌生疏远。

    塞勒分析:“三天时间,我们来不及赶到帝都。”

    虞鲤提议:“吹笛人可以帮助我们……他的能力是召唤和传送,我们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

    “塞勒副队,我记得你是贵族家庭出身,显圣节当天,你方便将我们安排进教堂庆典吗?”

    虞鲤整理思路,提出自己的设想:“庆典当天,我们用武力逼黑山羊显露真面目,让信徒知道,他们所信仰的黑教皇,其实是恶魔。

    我会拿到控制巨人山脉的道具,号令巨人们,让祂们返回山脉,陷入沉睡。”

    北境的荒芜并非因为天灾,而是人祸,大帝和黑山羊出于自己的欲望发动战争,将平民的命视如草芥,甚至将他们当做祭品和孕育恶魔的温床。

    这样不公的国家早该迎来一场变革了。

    上层贵族醉生梦死,顿顿山珍海味,而底层孤儿们的愿望只是天天都能有饼干渣吃。

    国库早已被战争和大帝奢靡的衣食住行掏空,当民众意识到,他们本不该承受这么多苦难时,愤怒会汇聚成一团燃烧的火焰,推翻腐朽而又摇摇欲坠的王朝。

    纵然北境会因此陷入一场动乱,但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

    塞勒垂眸思考:“我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虞向导,只是回家族后,我处理一些私事,请见谅。”

    虞鲤一怔,视线突然瞥到了他左手中指佩戴的戒指。

    ……对了,塞勒副队订过婚。

    虞鲤眨眨眼,意会地说:“离家那么多年,是该回去看看重要的人了。”

    “我与她素未谋面,”塞勒失笑,清清白白地提了一下军服配套的白手套,“家族的安排罢了。”

    ……

    这天傍晚,阿尔法小队全员通过了吹笛人召唤的黑洞,离开凛冬城,来到了帝都郊外,塞勒家族度假的庄园。

    塞勒为他们周全地安排了房间,众人早早休息,为后天的行动养精蓄锐。

    塞勒在骑士家庭中长大,秉承着未婚前守贞的理念,忽视一众同僚炙热的目光,他合理地为虞鲤安排了单人间。

    “那么,今晚请早些休息,虞向导。”

    北地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塞勒深夜来到她的房间,与虞鲤商讨了一下后天的细节。

    虞鲤穿着棉裙睡衣,而银发骑士穿着军服内衬和长裤,身姿挺拔清正,两人之间毫没有异性深夜相处的暧昧氛围。

    “好梦,塞勒副队。”虞鲤打了个哈欠,疲倦地说。

    塞勒微笑告别,起身,仿佛看到了什么,骑士在虞鲤身前单膝跪地,青年折起的袖口下露出修瘦的腕骨,布着有力的青筋。

    他查看起少女冻伤的脚腕,虞鲤战栗,瞥到他暖光下的侧脸。

    塞勒带着粗茧的手掌圈住她纤细的骨骼,感受了一下,然后拿起桌上女仆送来的衣物托盘,找出一双保暖的袜子,俯身,让她的脚踩着自己的大腿,为她穿戴。

    袜子是棉质的,长及脚踝上方,塞勒修长的手指伸入她的裙底,克制地用指尖勾着棉袜边缘,替她拉至合适的位置,抚平上面的皱褶,细致地整理起来。

    他尽量没有碰到她的肌肤,但虞鲤鲜明地感受到男性的温度侵入裙摆,酥麻微醺。

    虞鲤不由得一阵战栗,并拢双腿。

    她清醒了不少。

    塞勒神情自然,教廷曾经救济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习惯为小孩子做这些事。

    整理完毕,他再度站起身,谦和道:“请务必注意自己的身体,晚安,虞向导。”

    虞鲤揪着裙摆,低头小声:“……晚安。”

    替虞鲤锁好房门,塞勒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同为教廷中人,塞勒将加百列教皇安排在了他隔壁的房间。

    路过加百列房门时,出于一种对自己信仰的崇敬,以及疑问和犹豫的心态,塞勒脚步停顿。

    最终,他摇了摇头,打算来日寻找教皇,询问内心的疑惑。

    塞勒同为光明属性,加入教廷后,多年侍奉加百列,两人之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休息,彼此的精神力在空气中产生共鸣。

    ……塞勒从没想到,他在陷入睡眠后,会来到教皇的梦境。

    在神圣的教堂中,他看到了天使长与往日不同的一面。

    塞勒的梦境不间断地闪回各种各样的画面——教堂初遇,对抗恶魔时互相生出的默契和情愫,得知圣女背叛后,那场禁忌的马车游行。

    塞勒闭上眼,他手掌紧握,深深蹙眉,尝试离开梦境。

    可是无法做到。

    ……脑海里,眼前,全是虞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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