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鲤不知道塞勒副队正在面对什么。
现在是七月中旬,联邦的夏季,然而北地终年寒冷,就算在夏天,夜间的温度也在零下。
房间开着暖气,狭窄的单人床铺着厚厚的羊绒被,很有安全感。
虞鲤穿着长裙和棉袜,窸窸窣窣地钻进被子里,困倦舒适地闭上眼。
……在安全的环境好好休息吧。
……
“你们觉得虞鲤小姐怎么样?”
塞勒家族的庄园很大,有足够的房间供哨兵们休息,某间四人居室里,白虎青年辫子垂在肩前,双手垫在脑后,长腿交叠,悠闲问道。
他脱去外套,身穿劲装制式的作战服,单兵队制服的领口较低,正好露出系在脖颈的监控环。
虞鲤将标记印在男人们胸膛的沟壑阴影上方,描画出了视觉中心。带着若有若无的色气,让人分外想拨开他们的低V领口,探寻衣物下方的景色。
“临时标记快要消除了,这次回去后,她应该会从单兵队里挑选队员标记吧?”
艾洛加问道。
赛共眉眼冷淡,转身背对同事,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
猞猁哨兵安德盘着腿,笑眯眯托着下巴,妹妹头顶的一对猫耳愉悦晃动:“我喜欢她的气质,但真要被她标记的话,有些麻烦。”
“我也不喜欢被向导束缚。”艾洛加抛玩着自己的小辫子,说道。
“她身边那么多男人,我们要是凑上去,岂不是成了她靠后的选择。”
大猫是骄傲凶猛的动物,又通常是独居,行事随心所欲。
他们自恃武力强大,喜爱的东西靠争靠抢也要得到手,绝没有与同性共享的概念。
“你们怎么想?”阿斯蒙脱下上半身的作战服,做完一千个俯卧撑,起身。
男人脊背线条强劲流畅,青筋鼓动,流淌着荷尔蒙味道的汗水,狼尾发微湿地贴在后颈。
赛共冷冷地先回了一句“无聊”,似乎很不在意。
艾洛加说:“我们对她有用,她也要对我们展露不同吧?”
“比如?”
艾洛加手臂搭在栏杆上,笑了笑:“这就是我的个人愿望了,听说古东国养猫还需要下聘礼,要养我们这群猫,每周至少抽出五天陪我们吧,纪念日和小礼物都不能少。”
“我想让她主动一些。”
与队长以撒的痴缠不同,他的队员们更有猫科的性格,有点小脾气,虽然喜欢人类,有时候的态度却若即若离。
他们露出肉垫,翻出肚皮,躺在高高的柜子上,尾巴漫不经心地甩动,就是要让虞鲤看得见摸不到。
太容易得到的事物总是不会令人珍惜。
以撒就是个极佳的负面例子。
阿斯蒙闻言,红眸里的阴暗情绪微微消散,心里不再把这群同事当成对手。
如果他们都像赛共这般口是心非,只会把自己越推越远,事实证明,像队长那样伺机勾引,即便被嘲讽也要又争又抢,最终才能得到奖励。
“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阿斯蒙将衬衫系在皮带间,开门。
“穿成这样出去?”赛共侧头,瞥来警觉的视线。
阿斯蒙的精神体是雪豹,生活在雪地里的斑点大猫,皮毛耐寒,不觉得零下几度露出腹肌出门有什么问题。
他握着门把,笑道:“正好锻炼身体。”
……
像阿斯蒙这样找借口出门的哨兵不止一人。
睡梦中,虞鲤莫名觉得这个单人床越睡越挤。
起初,有毛茸茸的物体描摹过她的眉眼,脸颊,像是某种隐秘而实验性的探索。落在她唇间时,羽毛停留了许久。
虞鲤“唔”了一声,唇瓣微微张开。
乌鸦的红眸微怔。
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主动,变成乌鸦拟态的堕天使静静观望着她的神情,随后将翅膀压入少女嘴巴的缝隙,痒痒地扫过她的齿列。
这里狭窄柔软,露水顷刻间打湿了他的羽毛。
虞鲤仰起头,发出小猫似的急促呼吸,尾音发软。
她的反应不同以往,吹笛人平静地看着她,思考着身体为何会升起微妙的反应,以及下一步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窗口传来响动。
这里是三楼,一般人轻易上不来,吹笛人警戒眯眸,红眸如同黑夜里流动的血液,从气息判断,这名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是阿尔法的人。
……她的同伴?
吹笛人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虞鲤,冷笑,他不是她的狗,没必要为她解决内部的麻烦,他的拟态身影溶入黑夜之中。
吹笛人并未离开,而是站在窗外的树梢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房间内部。
这女人是他的契约者,假如阿尔法出现了叛徒,他保她一命,带回恶魔七部慢慢折磨。
窗口被谁打开,一道高大敏捷的身影潜入房间,他拥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发丝,没有刻意掩饰,脖颈佩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虞鲤腹部盖着的被子翻出剧烈的波浪。
他跪在床尾,俯身,不知道对她使用了什么样的审讯手段,不到一会儿,虞鲤便不堪忍受地抓紧他发丝。
窗外骤起的狂风阵阵掠过树林,在静夜中分外刺耳。
虞鲤睫毛颤了颤,雪腮边布着羞赧的淡淡晕红,快要从美梦中醒来。
男人握着少女的脚腕,亲吻她的脸颊,沉迷享用着这顿盛宴。
“这里的气味还是新的,又去找沃因希了?”
他咬着她细腻的颈侧,沙哑模糊地笑喘道。
“怎么不来找我……会让你想不起来别的男人。”
他的话语阴沉,眉眼间嫉妒、不安与偏执的情绪交织,像是被忽视已久,发疯的野猫。
虞鲤终于从梦中清醒,纤细的指尖抓紧被单,大脑一片空白。
她禁不住地抽泣,战栗,却并非出自厌恶与惧怕。
房门传来敲门声,她站起身,踉踉跄跄地逃开以撒噩梦般的体验,却在还有一段距离时,被以撒拦腰抱起,按在门板上。
他再次蹲了下来。
男人衬衫衣领散开,肌肉泛着深蜜色的光泽,露出绷出青筋的脖颈,喉结沾着水珠,粗沉贪婪地滚动着。
虞鲤满眼是泪,两条手腕被以撒箍着,呼吸的热气喷到脖颈间。
偏偏这时,隔着一层门板,她听到亚瑟温声柔和的询问:
“虞向导,您休息了吗?”
听见其他男性深夜找她,以撒霎时越发用力地抱她。
虞鲤眼前恍惚,颊面粉红,一副被雨淋湿的凄惨模样,她死死咬紧牙关,才没有泄出异样。
不能回答……哨兵五感敏锐,这时候回应会露馅的。
但这时候还不算深夜,她如果一直不回答,亚瑟副队是会离开,还是会因为担心她破门而入?
这种时候,连想象也变成了一种助兴,虞鲤眼睫颤抖,滚落几滴眼泪,僵硬不动。
抑制不住的哼声像是被蜂蜜和牛奶浸泡,又甜又软。
“虞向导。”
金发哨兵的语气微顿,确定道:“……我好像听到了您的声音,您来到门边了吗?”
“我为您端了杯助眠的热牛奶,队长吩咐我将您换洗的作战服送过来,他今天不再来打扰您,请您好好休息。”
虞鲤快要自暴自弃了。
她拽着以撒的发丝,让他收敛一些,却好像被癫狂的大猫误会成了她想要见外面的男人。
以撒双目赤红,英俊野性的脸被汗水打湿,明明处于失控的边缘,却压抑着没有伤害她,仿佛自己戴上了口枷。
虞鲤心中微动,看着他身为单兵队长,意气风发的姿态全然不见,只剩下野兽本能的模样。
……这是被她掌控了情绪的男人。
他会因为虞鲤的宠爱和重视一往无前,也会因为她的漠视变成疯子,就连这种时候,以撒也是想用让小鱼喜欢的方式重新博得关注,而并非强迫她。
“虞向导?”
门外的亚瑟道:“如果您不方便……”
“哦?您怎么在这,亚瑟副队。”
阿斯蒙的声音?
虞鲤屏住呼吸,背靠着门板,不敢发出丝毫响动,仔细听着外面两位哨兵男性的对话。
少女双眸莹润水亮,咬着下唇,死死抵挡着以撒带给她的感受。
亚瑟礼貌回应:“我将作战服和牛奶送给虞向导。”
阿斯蒙笑了笑:“我一小时前去露台健身,恰好路过向导小姐的房间,那时候她就熄灯了,亚瑟副队要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找她吧。”
虞鲤松了口气。
想不到阿斯蒙会替她解围。
两人接着交谈几句,虞鲤也用手捂嘴,藏好了所有动静,一分钟后,门外的脚步声逐渐离去。
虞鲤腿一软,眩晕跌坐在以撒怀中。
突然,门外有一名男人的脚步声去而复返,阿斯蒙轻轻敲响她的房门,道:“向导小姐。”
“如果您现在还没有休息,请倾听我的请求,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愿意在这个夜晚,成为您第一个永久标记的单兵队员。”
虞鲤:???
你这跟找她偷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你队长还正在跟她偷亲啊!
第152章
虞鲤的理智破碎。
就在阿斯蒙说出请求的话语的那刻,以撒忽然跪了下来。
以撒将虞鲤压在地上,双手撑在她肩边,俯身与她接吻,随后,男人将快晕过去的小鱼抱在被褥上,为她盖好被子,仔细掖好被角,转身来到门边,打开房门。
他脸色阴沉地出现在阿斯蒙面前,一拳揍向自己的队员。
“半夜来找她要标记?还有什么心思,贱人。”
阿斯蒙敏锐后跳,他听到了门内传来的动静,此时队长又从向导小姐的房间出来,他朦胧地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还贴着门,这么大胆吗?
……不过,向导小姐的声音很好听。
阿斯蒙轻巧无声地空翻落地,如同脚底长着肉垫的大猫,以撒到底是单兵队长,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攻击接踵而至,阿斯蒙后仰,本想躲开,以撒抓住他的狼尾发,扯着他撞向墙角。
阿斯蒙闷哼,额角霎时头破血流。
就算被以撒发现,雪豹哨兵心中没有丝毫悔意,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够熟练,以后再找向导小姐前,记得先观察队长的动向。
“为什么不向我报备?”以撒扯出嗜血的笑,“砰”的一声,再次按着他的头撞向墙壁,血花飞溅。
“你才是后来者吧,队长。”阿斯蒙眼睫饱蘸血液,轻声有礼地提醒,“我很早以前就认识向导小姐,同为第三者,我的排位比你靠前。”
恶鬼,尤修亚,阿斯蒙,是虞鲤还是C级向导时,最初接诊的三名高级哨兵,那时候阿斯蒙脑域污染浓度高,产生了抑郁倾向,本能依恋着虞向导,将她当做信仰和支撑。
她身上有种治愈、柔和的气质,像光源般吸引着被联邦当做耗材的哨兵们。
阿斯蒙那段时间浑浑噩噩,数次萌生自毁的念头,偶然遇见虞鲤小姐后,他几乎天天来她的静音室报道,就算不是他的疏导预约时间,阿斯蒙也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神经质地防守着周围一切可能伤害她的家伙。
是的,保护。
阿斯蒙不认为当时他的所作所为,是他人所说的监视和尾随——
哨兵群体素质参差不齐,为了杜绝她受到伤害的可能,阿斯蒙一一去解决了那些在疏导时,用恋慕眼神看向虞鲤小姐的同事;当她下班后,阿斯蒙跟着她回到宿舍,蹲在她的窗台,看她熟睡之后才离去。
阿斯蒙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在她洗浴时,雪豹哨兵会主动避开视线,只满足地倾听着她的动静。
偶尔,阿斯蒙会在窗台给她留下小礼物,鲜花,鱼干,工资卡等。
他出任务获得的工资和猎物都可以上交给向导小姐。大尾巴无条件献给她撸毛。
他想要靠近向导小姐,和她玩耍,每夜抱着她睡觉,两人紧紧融为一体。
因为对虞鲤的执念,阿斯蒙的畸变加深,差点伤害了她。
又因为想要再次感受到向导小姐的气息,他从地狱般的监禁室逃脱,努力恢复正常,再次见到她。
他是最初遇到虞鲤的哨兵,凭什么以撒队长趁虚而入,反而理直气壮?
以撒嗤笑:“我怎么带了你这种不要脸的猫,你在小鱼心里挂上号了吗?会舔么?有什么资格说先来后到。”
阿斯蒙头破血流,发尾狼狈地散在肩颈,微笑抬眸:“队长,当初你是靠什么理由接近她,一次次无耻地黏着她讨要奖励,我心里有数。”
“我们都是一路货色,谁比谁高贵?”
阿斯蒙说:“当初你要挽回她的好感,打算把我和赛共献给向导小姐,我全盘接受,现在我仍然是这么想的。
她的目光永远不会落在一名哨兵身上,也不会只和少数人确定关系,但愿队长你不要痴心妄想,早做打算。”
……
虞鲤不知道外面两头猫在商量什么,她在乌鸦怒火中烧的注视下晕了过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小鱼。”
虞鲤起来之后,首先迎接的就是以撒呼吸粗重的吻,他压了过来,手指锁在她的腰际,比正常人高出许多的体温毫无阻碍地传来。
虞鲤被吻得迷糊,仰起头,轻轻从鼻息间哼了几声。
她朦朦胧胧地眯着眼,看着以撒的吻沿着颈线落在锁骨下方,他的犬齿反复叼磨她的肌肤,留下痕迹。
她抬起虚软的手指,戳戳他的额头,让清早就缠人的大咪收敛一些。
“……别馋了,让我起床。”
等到以撒终于放开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虞鲤在床头发现了几根白色的猫毛,看上去不像以撒掉的。
不平静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一切看上去都恢复了平静。
虞鲤洗漱下楼,这时候过了饭点,亚瑟为她留好了早饭,加热后端给虞鲤。
虞鲤道谢,幸福地喝了口温热的甜牛奶。
流浪野外这么多天,总算吃了顿热乎饭,就算明天要迎来一场大战也值了!
虞鲤吃着早饭,听亚瑟为她报告今天大家的动向。
塞勒副队起得很早,清晨五点多就从庄园离开,进入帝都,找家族里的人手,将阿尔法小队安排进明天的显圣节信徒名单。
枭带领空战队,从帝都上空绕进去,观察明日的作战地形。
犬科组和单兵队没有要务,养精蓄锐,另外,吹笛人一早就不见踪影,亚瑟请虞鲤多加注意。
虞鲤点头,明白亚瑟的担忧,她在脑域里感应到了吹笛人的位置,他没有离自己太远。
下午,虞鲤在房间里等到了吹笛人。
空气兀然扭曲,身穿黑色大衣的恶魔男人狼狈地从黑洞中出现,他受了重伤,半跪在地面上,系着灰发的绸带断裂,耳羽沾着血迹,黏湿地垂在发间。
他喘着气,脸色苍白地捂住胸膛,华贵优雅的丝绸衬衫渗出湿黏的血液。
虞鲤连忙扶他起来,吹笛人手臂僵硬,红眸盯着她,最终没有甩开,任凭虞鲤艰难地撑起他,将他扶到座位上。
他依然对虞鲤怀有戒心。
但吹笛人受重伤后,第一反应却是将传送的黑洞定位到虞鲤房间,明明他知道,这么做会将最脆弱狼狈的一面暴露给这女人。
“你……怎么回事?”虞鲤蹲下来,指尖亮出蓝光,为他治疗伤势。
“黑山羊和大帝在帝都郊外豢养了十数头巨人。”吹笛人红眸垂下,看着她的侧脸,少女的指尖隔着衣物点上他的胸膛,触感微凉。
“那些巨人没有沉睡,在山林里活动,控制巨人行动的钥匙在我这里,但黑山羊手里有另一把相同的钥匙让他们听话。”
虞鲤的香气柔和地覆盖住他的胸膛,恶魔像是疼痛般战栗,苍白修长的手背抓住扶手,语气低沉下去。
“我去侦查情况时,黑山羊命令那些巨人对我发起了攻击。”
……因为虚弱,他的语气有些像控诉。
虞鲤幻视在外面受了黑羊欺负,找主人告状的小乌鸦。
“呃,黑山羊他们圈养巨人做什么?”虞鲤把脑海里的想法甩出去,询问。
“黑山羊在北地当了许多年教皇,将钥匙交给我时,他不可能没给自己留下后路。”
恶魔话音未落,虞鲤心中浮现出一个悚然的猜测。
巨人山脉是北地天然的防线,在三百年前,末日到来时,它保护了北地没有因外来污染沦陷。
教皇世世代代传承着掌控巨人山脉的钥匙,就像教皇在北地人心中的地位一般,巨人是代表神圣、守护的生灵。
普通民众并不知道巨人们属于被污染的异种,祂们没有自己的思想,也会屠杀吃人。
——黑山羊和教皇合作破坏民众对于加百列的信仰,其中,盗取钥匙,操控巨人对平民发起袭击,就是一个重要的途径。
现在他们的计划即将成功,加百列的信徒快要完全消失,如果在显圣节这天,黑山羊操控巨人围向帝都,使得民心惶惶,加百列则始终没有出现。
这时,黑山羊再使用复制的钥匙操控巨人,令祂们停止攻击——
在数百万帝都人的眼下完成这个神迹,显圣节过后,黑山羊就会成为北地人心中真正的教皇。
会有意外出现吗?
当然会有。
巨人们有百米高,一不小心就会踩死无数平民——虞鲤听说,帝都护城河外就是贫民窟,流民们没有城墙的保护,可以说是这场血腥作秀的燃料。
但大帝已经走火入魔,黑山羊又全然不把平民的命放在心上,他们唯想将天使长彻底驱逐出北境。
为此,他们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虞鲤脊背发冷,认真抬眸,请求道:“吹笛人,将你手里的钥匙交给我吧。”
“明天,我会先一步狙击黑山羊,再命令巨人们停止攻击,尽量减少民众的伤亡。”
“我欠你一个人情,明天一过,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两个。”吹笛人冷淡道。
他鬓发羽毛耷下,纤白修长的手掌握着她的手心,贴上沾染血液的胸膛,让她感受到自己仅剩一半的心脏。
他短时间内的两次重伤,都是因为她,人类女性应当对自己负责。
“不要再欺骗我,无论什么,这是第一个。”
虞鲤只好点头。
“第二个先保留吧,解决北地的麻烦后,我们再谈?”她尝试和对方商量道。
吹笛人没有说话,深红的眼眸倒映出她白皙沉静的面孔。
虞鲤为他治疗后,他胸膛的伤口开始愈合,吹笛人神情苍白阴郁,显得过度疲惫。
“抱抱我,”吹笛人下巴搭着她的肩,慵懒地低声道,“离开北地之前,陪我睡一觉。”
“愿不愿意随你……我现在重伤,反正钥匙最后都会到你手上。”
虞鲤丝毫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按照小乌鸦的性格,应该只是想将她当做暖宝宝抱着睡一晚?
处男嘛,还能做什么,哄哄他得了。
……
到了晚上,空战队全员回归。
虞鲤从吹笛人那里拿到钥匙,和其他人在大厅等待他们。
塞勒走进客厅,对上虞鲤的目光,手掌无意识地扶着剑柄,垂落绿眸。
众人商谈作战计划时,塞勒身为北地的引路人,坐在了离她较远的位置。
他是教皇的骑士,同时也是身负婚约的男人……昨晚那场梦,无论出于塞勒的哪种身份,都不应该。
白天的忙碌,让他暂时忘记了昨晚梦境里的荒唐,但当夜晚来临,塞勒再次见到虞向导的面容时,骑士的心情紧张,出现强烈的波动,难以抑制地痛苦和自我谴责。
……他一定是抗拒着那场梦境的。
“塞勒副队,您怎么了?”
虞鲤说出自己的计划,半天后没有得到塞勒的回应,这对遵循社交礼节的骑士十分异常,她疑惑看向微微蹙眉,铂金发湖绿眸的骑士。
塞勒微微一顿,自然地露出笑容,歉意温和,却没有直视她。
他的左手收回桌下,遮住了那枚在吊灯下熠熠生辉,过于刺眼的订婚戒指。
“我在听,您请说吧,虞向导。”
他柔和有礼地道,将所有的思绪都放在任务上。
三小时后,战斗中的所有细节都敲定下来,哨兵们领到了各自的任务,回房间休息。
塞勒穿着整齐地上床休息,双手交叠腹间,平躺在床铺上,尝试稳定精神力。
然而,今夜的梦也如约到来了。
这一次,塞勒并没有以投影的形态出现在教皇的梦中,他拥有了实体,甚至能和梦里的人进行互动和交流。
他今晚的身份——是和圣女进行婚礼游行的教皇。
第153章 (修)
睡觉之前,沃因希陪虞鲤回到房间,上到二楼时见到了枭。
枭身后跟着双子,身穿西装马甲,肩披外套的男人站定,微微垂眼,手套包裹着男人修长而骨感的五指,不露一丝皮肤。
他无名指上的印记被黑色的布料遮挡,凉薄疏离。
“枭队长,今天辛苦了。”虞鲤抿了下唇,率先出口,“您的身体……”
枭和以撒在他们之前穿越巨人山脉时受了重伤,虞鲤本来打算给他们两人深度净化。
然而这几天,虞鲤又是救治重伤的哨兵,接着虞鲤永久标记了加百列,又给了小乌鸦临时标记,不剩多少精神力;
哨兵身体素质极佳,休养了数天,他们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件事也就暂时搁置。
只要枭需要,虞鲤是打算遵守承诺的。
空气沉默一刻。
“我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虞小向导。”
枭微顿,出声道,逆光的眉眼并不清晰,他露出礼貌的微笑:“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好,您也是。”
虞鲤凝噎了下,回道。
这不是枭往常的风格,他从不会主动结束他们之间的交谈。
枭打开房门,回到塞勒为空战组安排的房间,白羽和灰鸦跟在枭身后,虞鲤想要叫住他们,灰鸦斜靠着房门,耸肩:“别操心了,小贵客,让枭队自己想通吧。”
白羽彬彬有礼地道:“请注意身体,明天见,向导小姐。”
虞鲤只好和他们告别,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房间。
沃因希和亚瑟、诸泽在一个房间,虞鲤站在自己房门前,踮脚亲了沃因希一口:“晚安,队长。”
沃因希蹲下来,沉厚温柔的吻落在她的眉间,鼻尖,大狼轻咬她的唇珠。
“战斗结束,你可以去找枭聊一聊,”沃因希轻拥小伴侣在怀中,气息喷洒在她下颌,低沉嘱咐,“靠他自己走不出来。”
虞鲤一怔,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她也有反思……
雷电巨人同时向以撒和枭发动攻击,两人都是穷途末路,当时她的精神力不够发动时停;而吹笛人赠予的骨哨,有距离限制,虞鲤那会儿远在三百米之外。
就算使用了骨哨,拖延一秒的时间,也来不及。
虞鲤使用剩下的精神力,为以撒稳住生命体征。
以撒和枭都是优秀的战士,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当时的情况确实只能救一个人,没有人能指责虞鲤偏心。
然而就因为这样,虞鲤下意识地选择以撒,放弃了枭,才最伤人。
……枭如何能不在意?
虞鲤回到房间,上床熄灯,盖好被子休息。
而与她相隔一条走廊的某个房间,塞勒紧紧蹙眉,侧扎的铂金发搭在军服上,骑士温善俊秀的面庞沁出汗水,手指苍白收紧,凸出骨节。
他深陷一场荒诞的梦境。
意识沉入深海,行动与自身的意志剥离,塞勒再次进入了教皇的梦境,借用着天使长的身体,与他共感,却无法操控教皇的行动。
他与身穿婚纱的虞向导待在婚礼游行的马车上,四周传来民众山呼海啸般的尖叫祝贺。
虞鲤身穿鱼尾款式的洁白纱裙,纯白的婚纱包裹着女人柔美纤细的曲线,她蒙着眼,绣着蝴蝶与珊瑚的头纱披落在身后,犹如修女般端庄典雅。
而塞勒身穿神袍,俯身拥住圣女,微卷的金长发温柔圣洁地落在她的肩上。
马车平稳地行驶,帷幔晃动,隐约映出两人的身影。
这本该是一场声势浩大,百万人祝福的婚礼。
如果不是——教皇以极端的审问姿态对待她的话。
塞勒额角滴落汗水。
他闭上眼,加百列的精神是神圣系里最强大的炽天使,压制着塞勒的意识和精神力,塞勒无法脱离加百列的梦境,几近窒息地与无形的力量拉扯。
……他不能放任自己犯下错误。
塞勒别开视线,不去看虞向导的脸,虞鲤轻轻抽泣着,像是小鸟一般依靠在他怀中。
“加百列”的嗓音响起,塞勒听见自己问道:“为什么在我的婚礼前夜,还要去见他们。”
“无论我怎么卑贱地祈求,怎么心甘情愿地付出,你也更爱他人。”
加百列垂着金眸,嗓音有着空洞和执拗,道:“你为何总是不忠?”
——!
随着加百列的话语,那汹涌绝望的情绪如火烧了上来,塞勒深吸一口气,手背霎时爆出青筋。
无人想象得到骑士用了多大的自制力,他抵抗着梦中的规则,将虞鲤紧紧抱在怀中,淋漓的汗水溅落在手背上。
塞勒从第一天共感,便尝试过切断,但……他无法忠诚地说自己尽了全力。
这也至今让塞勒深深的自责与自省。
他已经十分卑劣地、盗取了不属于自己的甜蜜,决不能伤害虞向导。
骑士理智的弦将要断裂,竭力将轻如棉花的女性抱起来……解开她的锁链。
塞勒攥紧拳头,压抑至极点的内心微微放松。
这时,塞勒眼前的场景变化。
盛大的婚礼场景湮灭,他的眼前出现了空旷的教堂,这是加百列的梦中与精神世界。
塞勒扮演着教皇的身份,行动不再顺从他自己的意志,塞勒既像亲历者又像旁观者,看着“自己”从十字架上清醒,拔出圣剑,从恶魔手中救下无辜的少女。
天使长怜悯地走下神坛,俯身,洁白宽宏的双翼包裹向她,以吻缓解她的害怕不安。
在命轨显示的画面里,这是加百列与虞鲤的初遇。
场景如一幕幕光幻陆离的胶片电影流逝,塞勒亲身经历着与虞鲤相知相爱的过程,体会着教皇每一刻的情绪,喜悦,满足,与浓烈的爱意——以及,看到她身边男人们时,心脏犹如被千万只毒虫啃噬。
在某条世界线中,即使她已经决定和加百列交往,圣女也总是将目光投向她的哨兵们,与他们私会。
甚至加百列的婚礼前夜,他的婚床上,圣女和另一名男人共赴云雨。
起初,加百列只是患得患失。
随着时日渐长,从未体验过的爱与恨在加百列心中沸腾,嫉妒的岩浆点燃他的四肢百骸,一连将信仰焚烧至荒芜。
塞勒接收了教皇的全部记忆与情绪。
加百列邀请圣女来到教堂中,给她灌下美酒,令她陷入迷醉的梦乡,而加百列走近她,将她囚禁在自己的怀中,在神像注视之下共同沉沦。
结束的一刻,塞勒终于争取到了行动控制权。
骑士看着怀中熟睡的少女,像是加百列留给他像是困兽般,断筋碎骨的爱恨还残留在心中,亦或者神志仍有茫然。
他指尖颤抖,亲手为她锁上项圈。
随后,塞勒突然抬头——
教廷慈悲的神像俯视着他。
丑陋的姿态。
塞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隐忍痛苦地闭眸,眉头深深紧皱,意识沦陷进无光的深渊。
他违背了当初对神明的许诺,在梦中失贞。
负罪感,因共感带来的情感错位,让塞勒神经绷紧,脑域如同被业火炙烤。
他的精神力剧烈波动,出现紊乱的前兆,梦境的画面在他眼前蔓延开裂纹,如同脆弱的镜面般片片破碎。
塞勒气息重重起伏,在房间里骤然睁开湖绿色的眼眸。
失神片刻,骑士注视向窗外的夜空,无法直视皎洁的光辉,他微颤地将手掌覆在自己眼前。
订婚戒指的触感冰冷地硌着他的皮肤。
……虞向导并非他的爱人,他的未婚妻另有其人,塞勒却在梦里妄想独占她。
汗水沾湿了他的鬓发,军服,不止这些,其他反应也在提醒塞勒——
他犯下了不忠的罪。
……
大战在即,没有人再来夜袭,虞鲤平安地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换上塞勒副队准备的平民衣服,乘坐马车,和阿尔法众人一起前往帝都。
北地与外界封闭许久,城池古老厚重,民居是斯拉夫人的建筑风格,透着古韵和历史感,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显圣节,想要瞻仰黑教皇的民众不计其数,虞鲤的马车在城门口排起长队。
黑教皇拥有着许多替他人实现愿望的美谈,不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些信徒在今天都会显得格外大方,有流民沿着队伍乞讨,有人施舍一点钱财,有人给出一点干粮渣,战争时期,这点食物就已经足够珍贵。
但也有那种恶劣的家伙。
“滚,老不死的残疾。”
随着一声男人嫌恶的呵斥,虞鲤看见前方有一位拄着树枝的老人跌坐在地上,他的孙女只有四、五岁左右,小手和脸颊长满冻疮,小小的身子根本扶不起年迈的亲人,急得快哭出来。
虞鲤下车,身边跟着两名哨兵,她走过去,扶起那名老人。
“多管闲事的女人,碰这些流民,小心染上脏病。”暴力驱赶老人的是一名中年贵族,他大腹便便地坐在马车上,斜着眼神打量着虞鲤的脸,“啧啧”两声。
满含恶心的暗示。
虞鲤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向身后招了招手。
不用她多说,她身后的一名棕发的狞猫哨兵便活动着手腕,戴上一副金属指虎,愉快咧嘴,露出一排锋利森寒的尖牙。
他灵敏地跳到马车上,挥拳打向男人的肥脸。
一拳下去,男人发出难听凄厉的惨叫,鼻腔和嘴里同时喷出鲜血,又吐出一颗被打碎的门牙。
不仅是前后排队的人纷纷朝她投来惊恐的目光,虞鲤也有些怔住。
……啊,她身后怎么跟着的是大猫队啊?
虞鲤随意叫了两个人下来,如果是空战队的成员,这会儿应该是优雅地以话术和气势打压对方;换成汪汪队,会据理力争地和男贵族讲道理。
潜入组会戴着面具默默放空,被骂了也反应不过来。
如果海战队的修伊他们在这里,估计会笑嘻嘻地开枪,人体描边吓一吓他,也不会那么干脆地一拳迎上去。
猫队……算了,暴揍猥琐男也挺解气的。
虞鲤不再管比男贵族还要猖狂的猫猫,看向身后一老一小的流民。
老人艰难保护着身后的小女孩,不敢看虞鲤,颤巍巍地对她道谢。
队伍里的许多人都沉默而惧怕地打量着少女的背影,默默与虞鲤的马车保持了距离。
她居然被人当做黑道大姐大一样畏惧了!
“你孙女的脸和手上都是冻疮,不是什么脏病,”虞鲤无奈地垂下目光,对着小女孩亮亮的眼睛,笑了笑,小女孩捂着红透的脸颊,害羞又自卑地躲到了爷爷背后。
她神情天真可爱,以前应该是幸福家庭里的孩子,战争夺走了无数儿童幸福的童年。
“我这里有药膏,你拿走,回头给孙女涂一涂吧。”
“感谢您为我们解围,真的不能再……”老人不安地摆手拒绝。
亚瑟下车,将虞鲤需要的物资递给她,虞鲤扶老人到偏僻的角落,将药膏和一小包干粮递给他。
“就当这是为了你的孙女,收好它们吧。”
老人僵硬,在生存线挣扎的生活不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
他长叹一声,无奈而感激地收好包袱,身影佝偻地弯腰道谢,虽然衣衫褴褛,举手投足间却透露出骨子里的修养。
“感谢善良的好心人,愿炽天使保佑你。”老人诚恳地祝愿道。
虞鲤微怔。
“你是加百列教皇的信徒吗?”
老人苦笑:“我以前是一所大学的历史学老师,非常清楚每任教皇的功绩。
炽天使是北地几百年来的守护神,我们崇敬,爱戴他……世界上没有不需要代价,就能实现愿望的好事。”
他说:“不止我一人等待着教皇大人的回归,结束这漫长的内战。”
“炽天使会给拥有美德的人赐下好运。”虞鲤抿唇,轻声嘱咐行动不便的老人,“这里不是安全的避难地,在中午之前,请一定带着孙女找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将这件事告诉你信赖的同伴,人越多越好。”
老人若有所思,再次对她道谢。
在爷爷的鼓励下,小女孩探出脑袋,她眼睛闪着崇拜的光,似乎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感谢才好,又怕脸上的烂疮真的传染给姐姐。
小女孩最终亲了一下自己没有冻疮的手心,对虞鲤张开大大的怀抱,虚空发送给她,像是小天使甜蜜的感谢。
“谢谢你,我超级崇拜你的,姐姐!”
……
两个小时后,有塞勒副队的接应,虞鲤顺利通过帝都的城门。
城墙外的经历让虞鲤意识到,流民们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都在很努力地活着。
然而,等巨人们到来,没有城墙和守卫保护的他们,会先一步成为大帝独揽政权的牺牲品。
虞鲤心中坚定了暴揍黑山羊的决心。
帝都今天很热闹,人山人海,满载啤酒与烤肉的香气,人们还不清楚等下会遭遇什么。
虞鲤发现今天的塞勒副队有些心不在焉。
“塞勒副队……昨晚没休息好吗?黑山羊的教堂在哪个方向?”
塞勒回神,垂落目光,疲惫般抬手揉了揉眉心。
“抱歉,仅此一回,今日我不会再出神了。”
“没事的,您为阿尔法奔波那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解决完这些事以后,您可以多回去陪陪家人,见见未婚妻呀。”
虞鲤笑着安慰,随后发觉了什么,她微微讶异地看向他修长的手指。
“咦,副队,您的戒指呢?”
塞勒:“……”
骑士沉默了许久,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腿侧,难以解释。
天空突然传来远方教堂的钟声,簌簌振翅的白鸽掠过广场,打破了他心中的波涛翻涌。
街上的民众宛如突然触发了某个开关,惊呼尖叫着,互相推搡,面带痴迷与狂热地涌向同一个方向。
——黑教皇莅临,显圣节就要开始了。
第154章
在主持显圣节之前,黑教皇会先在帝都中游行。
虞鲤跟着推搡的人群来到到帝都主干道,国王大街两侧拉起封锁线,整整齐齐守着配枪,身穿礼服的卫兵。
有疯狂的信徒想要越过封锁线,涕泗横流地朝教堂方向跪拜,两名卫兵将枪支架在他的脖颈上,信徒挣扎,双膝不愿离开铺着红毯的街道。
“黑教皇,您的马车可以从我身上碾过去,我愿成为神的使者,请允许我将血肉之躯奉献给您!!”
信徒歇斯底里地大喊,眼中充斥着狂热,
他四肢匍匐在地,卫兵们拉不起来,像是卫兵队长的男人抽了口烟,直接开枪,子弹正中男人的胸口。
男人闷哼一声,侧倒在地上。
他的血迹溅到深红色的地毯上,不知是死是活。
几名卫兵们提着他的四肢,像丢垃圾一般将他丢到封锁线外,信徒的身影霎时被无数涌上来的人们踩在脚下。
他的惨剧就发生在眼前,接下来却陆陆续续又有十几名狂信徒跳进封锁线,被卫兵们以相同的方式解决。
“黑山羊的信徒比我想象得还要疯狂。”
虞鲤不忍心看,垂下眼眸。
“战争时期,生活被摧残的人们需要虚无的信仰支撑。”塞勒解释,“当黑山羊的信徒,不需要拥有美好的品质,只需要献上信仰,就可以索取物质上的财富。”
“就算在和平时期,也没人能抵挡这样诱惑。”塞勒道。
虞鲤叹息。
距离黑山羊开始游行还有一个小时,她身边跟着空战组的塞勒副队,大猫队全员。
以撒带着几个能打的猫解决巡逻队,空战组在上空盘旋,提供辅助和支援,犬科组去疏散城墙外的流民。
黑山羊对同事吹笛人,以及加百列的气息很熟悉,防止打草惊蛇,吹笛人和加百列先去抵挡城墙外的巨人,等到时机成熟,两名幻想种哨兵再通过传送来到虞鲤身边。
人群实在太挤,塞勒是虞鲤的智囊,两人交谈时,身体不由得紧紧贴在一起,虞鲤鲜明感觉到男性包裹在军服下的有力身躯,想要侧一下身。
但她刚动,塞勒便轻吸一声,佩戴白手套的手掌扶住她的腰侧。
身后又传来一股推挤,虞鲤正面撞进他的怀抱,下巴和胸口一痛。
骑士也微微僵硬下来。
少女急促地呼吸着,她似乎有些不自在,肩膀动了动,没有挣脱,反倒让那贴上他胸膛的柔软弧度更明显。
“……请,不要焦虑。”
塞勒沙哑地微喘,低声道,“我会保护您,请放心,虞向导。”
虞鲤耳垂通红。
察觉到塞勒湖绿色的眼眸注视着她的侧脸,虞鲤干脆闭上眼,呼出的吐息颤抖微热。
……塞勒副队名草有主,即便和婚约者没见过面,也是别人的未婚夫。
到此为止,不要再想了,他们又不是故意抱在一起的。
时间快速流逝。
四十分钟后,以撒干净利落地解决完几支麻烦的巡逻队,回到虞鲤身边,毫不客气地将她揽到怀中。
他阴沉嫉妒地扫了塞勒一眼,拉开衣领,衬衫下暴露热气腾腾的丰厚胸肌,以撒挺胸,堵住虞鲤的嘴巴和视线。
虞鲤“唔唔”挣扎,差点窒息。
距庆典开始还有十分钟。
街道旁开始爆发出热烈疯狂的声浪,尖叫,撕心裂肺的激烈吼声,房顶,长椅,甚至连路灯上都站了黑压压的人。
为黑教皇开路的卫兵队列出现在民众视线中时,有更多的信徒献祭般纷纷跳进场内,这时全场的戒严程度到达了最高点,卫兵们直接开枪,清除这些人肉障碍。
信徒们愈发骚动疯狂,不像恐惧,倒像是艳羡。
空气中弥漫着烧酒,食物,热烈庆典的气息,却又夹杂了浓郁诡异的血气。
……这种程度,完全是邪教了啊。
虞鲤抿唇,看了一眼高空盘旋的猛禽身影,指甲掐紧掌心,令自己平静。
几队携带热武器的卫兵从人群眼前经过,虞鲤终于看见了黑山羊乘坐的马车。
他身穿绣着金线的宗教长袍,兜帽下散落编织成发辫的美丽银发,皮肤是犹如黑珍珠般的漆黑,身材高大野欲,却奇异地散发出魅惑神性的气质。
他隐藏了那对粗壮的山羊角,坐在奢华的马车上,黑山羊没有注视向任何一位信徒,手撑着脸庞,神情慵懒而漫不经心。
虞鲤跟着人群追逐马车,朝教堂的方向走去。
黑教皇抬起红眸,沉吟着朝她的方向望来一眼,虞鲤警惕躲在尖叫的人群后方。
虽然虞鲤换了衣服,伪装成平民模样,但她不觉得这样能瞒过黑山羊的感应。
虞鲤朝脑域里的所有标记释放准备信号。
国王大街人山人海,短短几百米距离,他们硬生生走了两个小时,此时接近中午十二点,马车攀登百层高的台阶,在皇家教堂前停下。
大帝带大臣在教堂前等候,君王身形佝偻,殷勤上前,行礼,带领臣子恭迎尊贵的黑教皇。
黑教皇踩着卫兵们跪下的脊背,走下马车,没有理会大帝。
男人手持权杖,转身,阳光灿烈,他的长袍金线闪耀,迎接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人们将黄金,财宝,甚至自己的幼儿抛向天空,庆祝真正能守护北地的教皇上任。
“近年内战不断,加百列与敌对势力串通,试图篡权谋位,杀害君主,并且驱使巨人覆灭了数个城镇,令北地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
“大帝一心想要拯救国家,我身为神明的代行者,感动于君主的诚心,来到北地,扶持英明的君王,与加百列对抗。”
“今后,望各位的信仰更加虔诚”
黑山羊微笑着道,嗓音磁性优雅,犹如神秘莫测的神祇,他微微扬起下颌,手握权杖:“我将驱逐巨人,守护北地。”
空气中浮动着激动人心的热意,虞鲤的耳膜快要被民众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刺穿。
——这声音混杂了激动,狂热,以及惊惧。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仿佛酝酿着一场猛烈磅礴的暴风雨。
沉闷的雷声在罩下来的乌云间酝酿,闪烁着电光,天地一片混沌,仿佛远古庞大的灾厄正在逼近。
虞鲤内心一惊。
黑山羊没打算进入教堂,甚至不给民众避难的时间,他要的就是民众对他的崇拜和信仰达到顶点时,呼唤巨人围城,然后展示神迹,让北地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氛围是能感染人的,在显圣节这天,为了黑教皇来到帝都的民众不计其数。
在刚刚那种狂热极端的氛围下,就算有人原本不是黑教皇的信徒,也会在极短时间内被同化,疯狂敬仰这虚伪的恶魔。
极远的地方传来惊天动地的震响,巍峨雄伟的山峦压向帝都。
刚刚还晴朗的天气变得阴沉乌黑,黑云压城之下,巨人们的影子缓慢出现在城外。
虞鲤在惊慌的人群中抬头,看到百米高的巨人头颅矗立在天空之中,祂的独眼散发出幽幽的蓝光,漠视着下方的蝼蚁们,几十米高的人类城墙在祂的体型下犹如不堪一击的积木。
这时虞鲤第一次直面巨人的压迫感,精神海剧烈波动,掀起滔天的波浪。
人群出现骚乱,有人推挤着人群奔逃,也有人朝着黑山羊的方向跪拜磕头,痴痴仰望着他们心中救世主的身影。
哭声、吼声,还有信徒手拉着手,咏唱圣歌的声音交错,一派身在地狱的荒诞景象。
黑山羊唇角含着似悲悯似嘲弄的笑意,站在天空漆黑的太阳之下,俯瞰下方的人间百态。
大帝站在黑教皇身后,身体战栗地打着摆子,他不敢质问黑教皇为何不出手,到了现在,黑教皇才是名副其实,掌控着北地命运的高位者。
——虞鲤目测,大部分巨人离城墙还有几千米左右。
狼王带领的犬科组、加百列,吹笛人,能为她拖延一些时间,虞鲤必须一次成功,令黑山羊在百万民众前显现出恶魔形态。
虞鲤不再犹豫,命令她的哨兵们行动。
潮闷的空气中,十几道灵巧强壮的哨兵身影跳上高楼,或踩着路灯,向前方疾奔,袭向全副武装的卫兵队伍,不同品种的大猫精神体凭空出现,犹如最优秀的杀手,开启对猎物的狩猎。
单兵队武力值强大,哪怕牵制一支军队也没问题。
猫科猛兽是自然界的王者,凶猛,残忍,力量和速度兼备,他们切进守卫队,血花在寒锋中破碎,利落地解决十余人后,卫兵们才后知后觉地开枪反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鹰隼的叫声尖亮拉响,高远的天空降下二十多道猛禽的影子,空战队以极高的机动性掩护单兵队的行动。
闪电在远方的山岳落下,特制的弓箭刺穿雨幕,携带凛风而来,破坏了天坛上装备的重型炮台,擦带出一连串耀眼的火星。
与此同时,虞鲤逆着混乱的人潮,跑动起来,发丝被雨水沾湿,贴在少女冷静坚韧的脸庞。
黑山羊垂眸,捕捉到她的身影,并不意外地笑着侧头。
他站在盛大的高台之上,迎着数百万民众的注视,彬彬有礼地她做出邀请的姿态。
——虞鲤心跳忽然停滞,看见黑山羊从袖中拿出那把复制的钥匙,然后轻巧地捏碎了。
魅魔没有欲望,自然也对权力没有兴趣。
黑山羊在北地搅弄风云,用信仰迷惑普通人,最初只是想找一些消磨时间的乐趣罢了;将信徒当做孵化触手的容器也好,驱逐加百列也好,都是出自魅魔的玩乐本能。
他不在乎有多少无辜的家庭因为他支离破碎,欲望深埋在每个人的心中,北地沦落至此,诱因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丑陋的欲望,他们信仰的并不是黑山羊,而是他们幻想中那个拥有一切的自己。
譬如大帝,再譬如那些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他献祭肉身的狂信徒。
黑山羊从不在意这些肮脏丑恶、容易迷失的灵魂。
在虞鲤和这些人之间,魅魔理所当然地想要玩弄更纯洁坚强的灵魂,于是他封死了自己的后路,邀请虞鲤进入他的世界,参与他最后的晚宴。
在死亡的刺激下,人们通常会得到此生难忘的快乐……不是么?
恶魔也不例外。
黑山羊本身就是至死追求愉悦的魅魔,他以欲望作为食物,自身却从没有体验过那种感受。
此时此刻,少女的表情、衣物下如菟丝子的身体,柔弱又坚强的意志,以及,她带来的致命危险——
所有的一切都让魅魔兴奋地双肩抖动,一双粗壮盘旋的山羊角从额角生长蔓延,顶起兜帽,男人兴奋地咧开薄唇,呼出粗重的热气,额心浮现出瑰丽的血红印记。
他低低笑了出来,笑声越发高昂,喜悦,天坛回荡着恶魔酣畅淋漓的大笑,音浪震荡着漂浮的雨丝。
虞鲤喘着气,终于靠近黑山羊,站在高台下与他遥遥对望,双眸兀然亮起浓郁紫色的光芒。
[时间停止]发动。
时停这个技能有严格的距离限制,她与黑山羊隔着将近百层高的台阶,只能用自己也陷入时停状态为代价,锁定目标,
在这几秒内,虞鲤和黑山羊将双双不能行动。
但虞鲤处于较为安全的环境,塞勒也会保护她,黑山羊则腹背受敌,枭和以撒已经靠近他,随时会将他一击毙命。
虞鲤拖黑山羊进入时停状态的那刻,黑山羊额头的纹路光芒盛亮。
他使用了魅魔的特殊能力,引诱着少女的意识,进入了他的精神图景。
虞鲤精神丝线抽离,她感到瞬间的窒息,恢复意识后,虞鲤全身瞬间攀附上黏糊糊的水汽,她抱紧双臂,抬眸望去……看见无数条粉红、紫黑,粗细和形状各不相同的触手海,在她的身下蠕动纠缠。
奇形怪状的肉藤托举起她的身体……简直是令人类堕落的乐园。
“我精神世界的流速与外面不同,外界的一秒,约等于这里一天的时间。”
黑山羊从背后抱向虞鲤,满足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颈,沙哑地笑道:“可爱的人类女孩,算算看,你对我使用的技能,能让我们待在这里快乐几天?”
虞鲤紧紧抿唇,没想到魅魔退场前还要来这么一出,她疯狂思索着脱困的办法。
“我以永久沉眠为代价,”黑山羊叹息,修长冰冷的手指慢慢紧压,一根根填满她柔嫩的手指缝隙。
“容许我在至死的欢愉中落幕吧,可敬的圣女大人。”
第155章
在他人的精神图景里,虞鲤的精神力会被削弱。
往常虞鲤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为其净化或者标记时,哨兵们不会对她产生恶意,虞鲤来去自如,从未想过用技能重创哨兵的脑域。
现在,她相当于被囚禁在了黑山羊的精神世界,她贴身藏着的武器都没能带进来,而且必须要与他一起度过这虚假的五天。
“……你是恶魔七处的高管,北地信仰的黑教皇,你任由外界的身体被我的技能控制,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吧?”
以撒不会放弃猎杀黑山羊,向小鱼索要奖励的机会。
虞鲤迫使自己冷静,询问道。
黑山羊唇角勾起,掌心抚上她的脸颊,冰凉的银发坠在她锁骨间:“你不觉得这是个浪漫的结局么,圣女。”
“恶魔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只要世间还存在着我分裂的触手,我就能利用它们无限次地重生,但那需要很久的时间。”
“钱财,权力,他人的爱情和信仰,我都能轻易地得到手。”黑山羊红玉般的眼眸紧盯她的脸庞,含着好奇、迷恋,以及野兽的猩红。
“……你给我的感觉很新奇,”黑山羊低沉和缓地说,“你的身体让我愉悦,而你流露的杀意,同样让我浑身战栗,沉迷其中,这是否也是一种爱的表达?”
“疯子。”虞鲤咬牙骂道。
“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毒精神力凝聚成匕首,虞鲤握紧武器,猛地抬手,扎进他的胸膛。
然而在接触到黑山羊身体的一瞬间,她的精神力便溃散,他们实力差距太大了,虞鲤很难反击。
只能拖延时间,找到他的弱点后,将恶魔一击毙命。
黑山羊低笑,醇厚磁哑的笑声震动着胸膛,他鼓了鼓掌,银发如月光般耀丽,“太好了,圣女大人。”
“你对我的感情要比对加百列浓烈百倍,我赢过了他。”
魅魔是天生感情淡漠的种族。
他能轻易地得到爱,却又无法理解爱,将性当做“爱”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虞鲤的难以征服,她的恨与带来的致命危险都让黑山羊心动。
魅魔兴奋无比,将她的感情理解成了爱,迫切地想以人外生物的方式回应。
虞鲤脸颊生理性地微红,呼吸急促。
各不相同的精神触须环绕在她周围,缓慢游动,像是异形的茧。
虞鲤的四肢都被这些触手攀附。
“来,看着我,你喜欢用什么样的方式取得快乐?”
黑山羊轻缓地拍着她微躬紧绷的脊背,像是哄着人类女孩熟睡的教父,耐心征求她的意见,“更温和一些,还是像加百列的梦境那样?”
虞鲤顿了顿,冷冷地问:“你是变态么?”
黑山羊温柔地轻笑,“您给予我垂怜,我也理应回报圣女。”
“非要我说明白?”
虞鲤抵抗着触手的缠绕,抬起手,用尽所有力气扇了他一巴掌,“你以为精神世界的经历会给我造成影响?等我出去,现实里也只过了几秒的时间,接下来,你立刻就会被我的哨兵杀死。”
“就算你能复活,需要的时间也不短吧,几年,还是十几年?”
“我们只认识了多少天,又接触了几次,你以为你会影响我多久?”虞鲤面无表情地说,“我身边有那么多同伴,有很多事要做,哪有精力,关注我衣角上的一块污点。”
“……你比泥巴还不如。”虞鲤蹙眉,厌恶地说,捏起他的下巴,“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优点比得上我的哨兵们。”
虞鲤是真的生气了。
黑山羊看着她薄怒明亮的脸,恶魔瞳孔深红,呼吸沉重,尖牙兴奋地刺入薄唇,大颗大颗的血液流淌,他像是快要攀上潮浪,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你喜欢我的脸么?”
他扯出个带着血腥气味的笑,直直地看向她,指腹抹去血液,“剥下来送给你吧?
魅魔唇角鲜红,笑容魅惑,虞鲤霎时全身恶寒。
这男人就像他的触手,湿黏放浪,一旦被缠上就很难摆脱。
“再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
“……贬低我,踩我。”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魅魔嗓音如同蛇一般黏腻惑人,男人强健的手臂绕上她的小腹,脸庞滚烫地贴上她的脸颊。
他迷离沙哑地喃喃:“我是您见不得人的奴隶,想怎么对待我都可以,圣女。”
黑山羊从身后拥抱上她,感受到他飘过来的衣袍,虞鲤浑身僵硬。
不是说魅魔没有欲求的吗!
虞鲤受到了冲击,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
黑山羊的精神世界受到了他本人的情绪影响,产生波动,虞鲤眼睛荧光变幻,水蓝色的精神力如同纯净的绸带般环绕着她,光芒盛亮,流动着一圈圈向外扩散,如同暗藏锋芒的涟漪。
水系有净化能力,克制深渊系精神体,这时用净化,比用攻击技更能解决她的困境。
纯净治愈,包容万物的水蔓延到污秽的触手们时,像是具有了腐蚀性,它们从尖端焦黑腐烂,发出难闻的炙烤气味。
转眼间,虞鲤身周清理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水流仍在向外涌去,汇聚成生生不息的、奔涌的河流,冲刷着精神世界所有藏污纳垢的角落,无数触手枯萎凋零。
生命的领域扩张,覆盖了整个空间,如同一场新生的大雨。
黑山羊的精神图景被重创,他没有反抗。
虞鲤只有A+级,与S+级的恶魔哨兵差了一整个大等级,主场又是在黑山羊这里,他有几百种方式可以阻止虞鲤。
但虞鲤调用精神力时,厌恶地垂眼看他,手握着他的角,脚心用力踩向他的膝面,毫无温情,活像碾碎垃圾。
黑山羊喘息着失去气力,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男人垂下粗壮盘旋的魔羊角,像野狗般伸出艳红的舌,讨好沉醉地舔舐着她的指尖。
魅魔明显很爽,强壮修长的身躯紧绷,四肢伏在地上,不难想象他长袍之下沁出汗水,乌黑性感的皮肤鼓出长条的青筋。
虞鲤拍了拍他的脸,让他回神。
“……我是属于您的,”他沙哑胡乱地吟叫,“圣女、主人。”
至死都在寻找快乐的魅魔,在真正体会到极乐那刻,浑身战栗,产生一种强烈的自毁性。
神经岌岌可危,让他死在这一刻也无所谓。
相比起来,以撒的被虐倾向更像一种讨好,如果能让小鱼有安全感,他不排斥,本质还是具有进攻性的男人。
虫族队长梅菲斯特就更是在找刺激了,他是游戏人间的欺诈师,假如虞鲤真的和他深交,他们很可能不会确定关系,只是对彼此进行开发和探索的搭档。
失去兴趣后,他随时能脱身,有种捉摸不透的游子感。
他们都不会贬低自己的人格和自尊,手中掌握着主动权。
但黑山羊不同,他的本体是象征繁衍的恶魔……这一刻,虞鲤看着他红眸含泪,迷乱蛊惑的表情,想到了自甘堕落这个词。
“这就是你的回答?”虞鲤平静地问。
黑山羊喉结滑动,银发黏在脖颈,喉间发出破碎不堪的承认,像是野狗乞怜的呜咽。
虞鲤不再踩他,黑山羊意识到了是自己的疯话惹她不悦,于是他蹭着虞鲤捂住他口鼻的手,贴到了她的掌心中。
“放我离开你的精神图景,”虞鲤说,“如果你听话,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
虞鲤的眼前景色变化。
身体再度包裹上失重感,她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虞鲤只在黑山羊的精神图景待了不到一天,回来后依然处于时间停止的状态。
隔着百层高的阶梯,虞鲤与高台之上,披着华丽的长袍,银发乌肤的恶魔教皇对望。
他们都无法动弹,彼此凝望、僵持着。
密布的乌云降下暴雨。
两道哨兵身影迅捷地突破卫兵们的阻拦,登到高台之上。
虽然私下有着种种隔阂,但枭和以撒在战场上的配合可谓完美。金雕展翅,巨大的羽翼遮挡了王室护卫队的视线,枭手臂发力,拉开黑色长弓,瞄准,三箭齐发,分别射中了三名卫兵的肩膀。
北地高层的统治者们像是惊恐的羊群,枪声、求救、猛禽的吼叫,被揉碎践踏进雨幕中,带给人不安的气息。
枭制造混乱,以撒和剑齿虎来到黑山羊的背后。
他嗤笑,拉开黑山羊戴着的兜帽,恶魔月华般的银发散落,双眸血红,额头纹路邪异,一对不详粗壮的恶魔角展现在上百万信徒眼前。
雷声轰鸣,电光乍然闪过,整个帝都的民众都看到了高台之上的人影,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叫声,接着便是绝望惊异的恸哭。
——巨人围城,而他们深信的教皇居然是恶魔。
不会有人再来拯救北地了。
剑齿虎锋利的犬牙停在黑山羊的脖颈动脉前,不到一毫米的位置。
五秒过去,虞鲤和黑山羊的时停状态同时解除,以撒通过脑域标记询问虞鲤的打算。
“杀了他。”虞鲤垂眸,轻声说。
以撒毫不犹豫地执行虞鲤的命令,血光溅落,黑山羊的人头落地,男人面庞优雅的笑意永远定格,滚落到皇家教堂的百层台阶之下。
他的头沾满血污,滚到平地,深深凝望着虞鲤的方向。
虞鲤跨过黑山羊的头颅,衣裙朴素却一尘不染,平民打扮的少女提着裙摆,冷静地登上象征着北地皇权与政权的天阶。
她身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巨人们包围城墙,沃因希显现出战斗形态,四十米的霜狼伫立在城墙外,毛发华美,狼兽崇高神圣,他带领着霜狼群落的狼族和犬科组,组成了守城的第一道防线。
先锋部队开始和巨人交战。
紧接着,加百列的光辉暴涨,天神锁链编织成一面护盾庇佑城门,神圣不可侵犯,黑洞中涌出许多恶魔召来的异种,如蝗虫般扑咬巨人。
虞鲤遥遥朝城墙外看了一眼,登上高台,越过晕厥的大帝,惊慌的大臣,来到以撒身边。
迎着百万民众各色情绪的注视,虞鲤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她心跳如鼓,像是要飞出胸腔。
余光扫到身后的哨兵们,虞鲤微微松了口气,慢慢镇定下来。
……北地的情况不会更糟了。
她获取了北地民众的信仰,此后,就需要尽全力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没有退路,不能反悔,只能带领着同伴一路走下去,并且要做到最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是虞鲤必须要踏出的一步。
少女粉发被狂风卷起,她体型纤细,站姿却不卑不亢,如翠竹般挺拔。
雨丝淋湿虞鲤的脸庞,她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之上,好像在巡视她的人民,她的领地,一种掌握权力的激荡让她颤栗。
虞鲤拿出操控巨人的钥匙,深吸一口气。
雷光不再奔涌,暴雨势头减弱,世间所有的灾厄霎时停下侵略的步伐。
吹笛人掐准时机,将加百列传送到教堂前,天使长碎金眼睫垂落,羽毛合拢,臣服而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虞鲤如歌谣般的温柔嗓音落进所有人的耳畔。
多年之后,北地的学者,历史学家,诗人,仍会将虞鲤的事迹,编进诗歌、游记,史诗传奇中——
连街头的小孩子都会唱起朗朗上口的歌谣。
他们赞美传颂,救世的圣女起初降临于北地,她命令发怒的神明道:
“不要伤害北地的子民。”
“回去吧,避开民居与田地,回到属于你们的巨人山脉里。”
……
郊外的一处庄园地窖下,犬科组抽出一半人手,保护来到这里避难的流民。
山崩地裂的动静远去,即使巨人已经远离了帝都,恐慌压抑的氛围没有散去。
刚刚的发生的一切,恐怖的天灾,巨人围城,对于普通人来说惊恐又离奇,所有流民都以为自己会死去,母亲抱着幼儿亲吻,年轻的情侣向对方互诉衷肠,带着泪水吻别。
人们虔诚地在胸口画着十字架,默默念着炽天使的名字。
当犬科组进来疏散避灾的流民,通知他们可以离开,外面已经安全时,许多人觉得恍如隔世。
有人选择来外面看看,也有人宁愿待在地窖里躲几天,也不愿意出门遇见那些怪物。
亚瑟走进地窖,搀扶起一位眼熟的老人,他颤颤巍巍地起身,带着孙女,踉跄走向地窖外。
“今天多谢您的劝说,教授,”亚瑟道,“如果不是您在流民里有一定声望,我们来不及保护最容易受灾的流民群安全离开。”
老人嘴唇干裂发白,又感激又叹息地道:“我在城墙外就麻烦了你们,现在又被你们救了一命,我才应该感恩诸位。”
小孩子对于灾难没有深刻的认知,看着金发哨兵搀扶着那位教师爷爷,有好奇的小朋友询问身边脸颊长着冻疮的女孩,“安娜,你和爷爷是怎么认识这些哨兵哥哥的?”
“外面刚刚有好多高大吓人的怪物!”
“安娜安娜,你知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
安娜平时是孩子堆里的小透明,难得有这么众星拱月的时刻。
安娜也很想知道。
激动的心情和某种预感促使她加快脚步,她从没跑得那么快过,像是一羽无忧无虑的白鸽。
小女孩迎着日光,率先跑到雨过天晴的地窖外,然后跳了起来。
“是今天在城外,帮了我和爷爷的姐姐。”
宛如发现了一个超级超级幸运的秘密,她站在高高山坡上,望向帝都高台,双眼发亮大声道:“是圣女大人!!”
第156章
显圣节过去了一周,帝都发生的一切以极快的速度朝周边城镇扩散。
人们惧怕地向同伴转述那天围城的巨人们有多么庞大,光是脚掌就有几栋楼高,头颅高耸入云,即将挥舞巨斧,砍碎城墙。
帝都人慌乱奔逃,绝望地祈求他们所信奉的教皇拯救,然而,他们所信奉的黑教皇居然是恶魔。
那乌黑皮肤,生长着羊角的男人不再遮掩,狂风骤雨之中,他双眸猩红,高高在上地露出微笑,注视着下方献祭的羔羊。
邪恶,血腥,堕落的腐败气息,在帝都内流淌。
人们内心升起极端的恐惧与绝望。
——直到圣女的出现。
她召唤霜狼,与巨人战斗,拖延怪物们攻入城内的时间,追随者们为她扫荡迂腐大帝的护卫队,最强大的那位红发使者,在圣女的命令下,杀死了在北地兴风作浪的恶魔教皇。
她提着裙摆,跨过恶魔丑陋的头颅,登上天阶。
乌云为她散去,暴雨因她而停歇,前任教皇加百列,与恶魔的同伴统统顺从于她,她平静地站在帝都的最高点,温和地命令巨人们归返。
她斩断荆棘,平息灾厄的到来。
圣女是谁?
有人说她是本地的平民少女,某一日受到神启,来拯救帝都于水火之中;有人说她是加百列命定的伴侣,与天使长相遇后,她知晓了伴侣遭遇的一切不公与陷害,决定惩戒恶魔。
也有人说,那是位优秀的联邦统领。
北地与外界隔绝三百余年,军事方面、重工业发展十分优秀,通讯,娱乐,人民教育的普及程度,却逊色于联邦平均水平。
绝大多数本地人都是在北地度过一生,保留着质朴的心性。
历史因素和文化氛围,让这里的民众普遍拥有信仰,虽然因为常年的内乱,有人的信仰被恶魔蛊惑,歪曲,但当真相揭开,恶魔的真容暴露在百万人的眼下,所有人都在歌颂圣女的事迹。
不愿相信的人,多是将全部身家献祭给恶魔,已然无法回头的赌徒。
他们沉没成本太高,是大帝与恶魔教皇阵营的拥趸,在战争之中成为了压迫平民的一方。
圣女揭开真相,引领子民醒悟,民众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们拿起手上够得到的武器,向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蛀虫反击。
虞鲤还听说,北地人意识到了究竟是谁给他们带来了苦难,加百列的信徒自发组织起来,各地都开始反抗,大帝的皇权岌岌可危,很多借此发战争财的官员与卫兵都付出了代价。
——以前因为有教皇的压力,加百列手下的骑士人数极少,他在各地的教堂,都是平民捐款修建的。
这也是加百列会在内战里节节败退的原因。
只要是战争,就势必会有伤亡,炽天使的本性不允许加百列因一己私欲压榨信徒,加上巨人动乱,于是他主动来到边境,本意是用退让阻止战争的发生。
在黑山羊到来之前,大帝就能献祭数百条人命和牲畜召唤恶魔,比较起来,黑山羊更像是大帝作恶的工具……当然,这不代表,恶魔不需要为自己的助纣为虐付出代价。
加百列是正派,不理解君王的多疑和防备,这助长了大帝的野心。
加百列远离政治中心后,大帝命令军队,对所有地区的教堂严加看守,暴力破坏里面的神像,让信徒不敢再来。
现在,教堂们重新涌入了信徒,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信徒们将教堂当做了民间的牢狱,审判那些作恶的官员,因为虞鲤前几日拯救了帝都,就连加百列最虔诚的信徒,也不由得深深敬仰那名神秘的圣女。
损毁的那些教堂,人们重新雕刻、摆放了新的神像,不过却是圣女的雕塑。
大帝与黑山羊的罪恶揭露,圣女降临,加百列自愿成为圣女的眷属。
他们二人联手,人们看到了北地新的希望。
……
新任圣女虞鲤正在加班。
没人告诉她,解决了黑山羊的麻烦后,还需要处理这么多工作啊!
主要是大帝的野心把自己作没了,虞鲤作为北地的宗教领袖,有义务安抚那些暴乱的民众。
她出席各种公开场合,治愈伤员,通过演讲给予人们鼓励和信心。
此外,她还要清算各地教堂的修缮费用,拒绝大帝不怀好意的邀约等等……
虞鲤忙得晕头转向,好在队里有不少人能帮上忙。
大帝和那些贵族就交给空战队应付,修缮教堂的工作交给塞勒和亚瑟这两名贤内助,沃因希帮她撰写修改演讲稿,加百列教虞鲤怎么筛选信徒,满足他们的心愿。
以撒半夜会来给小鱼暖被窝,不过暖着暖着总是让虞鲤第二天起不来床。
虞鲤梦回在蓝星大厂当牛马的日子。
尤其她还是i人,每一次演讲都像是要了她半条命,精神和心态都紧绷到极限。
在北地待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虞鲤的计划,从出发到现在,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霜狼群落在前几天便向他们告别,狼族帮助阿尔法小队越过巨人山脉,一路又解决了许多危机,是时候离开了。
虞鲤手里拿着控制巨人山脉的钥匙,能命令巨人们陷入沉睡,回去的路上不像来时那样艰险。
虞鲤抽出空,陪沃因希去送别以银星为首的一众狼族。
不过狼人沃尔夫留了下来。
“你们要对付姬家,不是需要战力吗,我回去也是打猎,让小辈玩尾巴,没什么意思。”
“我跟着你们回阿尔法,也混个编制当当。”
迎着虞鲤亮起来的目光,沃尔夫轻咳一声,学着表哥正经沉稳的气质,狼人年轻高大,犬吻俊挺,长腿后的狼尾情不自禁摇晃起来。
……听到他留下来就那么开心?
汪呜,这不好吧。
“我们非常欢迎你的加入,沃尔夫。”虞鲤拢紧披肩,激动地上前一步,想到以后可以对小叔……咳,狼人上下其手,心情都明媚了。
“可以握手吗,礼节性的那种?”她语速极快地问道。
沃尔夫耳朵趴下,看了表哥一眼。
沃因希望向笑起来的小伴侣,冰蓝眸温和,没有阻止。
沃尔夫勉强地点点头,他脊背挺直,在娇小的表嫂身前单膝蹲下,虞鲤目标明确地握住他毛茸茸的狼爪,指尖轻轻揉按他黑色的狗狗肉垫。
沃尔夫常年打猎,肉垫并不软和,是粗糙皮质的感觉,虞鲤用力按才能感到一点回弹,但是很饱满!
无论虞鲤怎么蹂躏,沃尔夫的肉垫都会迅速充气,变回原状,像是韧性极佳的捏捏玩具。
虞鲤发现他的指甲乖乖缩在肉垫的缝隙里,好奇地揪开他的毛毛检查,被看到隐私的狼人有些害羞。
“别摸这里,”沃尔夫地从喉间挤出一声轻呜,翻过手腕,狼人一只爪子小心包裹住她两个拳头,他垂下狼首,“我的指甲很尖利,没有修过。”
虞鲤自告奋勇:“回来我帮你修,我喜欢帮狗……你剪指甲!”
沃尔夫更为难了。
他的尾巴像蓬松勤恳的扫把,甩出残影,把他身下那一片地都快扫干净了,沃尔夫纠结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拒绝。
……表哥还在,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啊。
她的手好小。
沃尔夫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主动包裹着虞鲤的两只小手,表嫂包容地,笑眯眯看着他,小拇指痒痒地勾了一下他的肉垫。
沃尔夫像是被调戏了,发出一声大狗般的哀嚎,脸红得彻底,迅速将表嫂的手松开了。
……
又忙了几天,虞鲤总算完成了大部分工作,看到了回阿尔法的希望。
民众的信仰让虞鲤的精神力提升到了S-级——只是精神力强度够了,虞鲤还没拿到用来突破的晶核,等拿到一水系一毒系的本源晶核,她才真正迈入S级的行列。
虞鲤这几个月战场上得频繁,使用技能的次数也多,脑域不知不觉就扩展了,这次晋级不再需要九尾和神官的开发。
……虽然,神官已经叛变了。
在离开北地之前,虞鲤还有几件事要做。
首先就是北地的权利交接问题,虞鲤不可能一直留在北地,她宗教领袖的身份由加百列暂任,她永久标记了加百列,无论他们之间谁获得信仰,虞鲤都能得到精神力的提升。
塞勒副队这两天请假,回到家族——当初塞勒离开北地,就是因为北地频繁发生内乱,他对当时的现状感到失望,现在大帝自身难保,情况有利于教廷。
塞勒副队的家人和未婚妻都在北地,虞鲤猜他或许会选择留在北地。
再等等他的消息吧。
今晚,虞鲤打算去找枭队,最近她和他都没那么忙了,可以用晚上的时间和他好好谈心。
但虞鲤总觉得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晚饭前,虞鲤出发找枭,见到突然出现在门外的吹笛人时才想起来。
“还记得你的承诺么?”
恶魔青年优雅地朝她走来,握着她的手腕回到卧室,他垂头看她,双眸如鲜血般浓郁,宛如上好的鸽血石。
他的笛子冰凉地滑到虞鲤的胸前,笛身陷进少女温软的香气中,语气矜持冷漠:
“前几天睡够那只猫了吧,是时候腻烦了。”
“今晚的时间留给我,如何?”
第157章
虞鲤差点忘了还给恶魔画过饼。
吹笛人在决战黑山羊的时候帮了她很大的忙,虞鲤必须要履行承诺了,她觉得无所谓,大不了嘴亲肿嘛。
……不过,这样一来,今天就没办法去找枭队了。
马上到晚饭时间,虞鲤让吹笛人在房间里等她,自己把剩下的工作处理了,顺便嘱咐某人今晚消停一点。
“你要带其他男人回来的话,我……”吹笛人俯身,薄唇在她唇瓣前开阖,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沉沉威胁道。
“我是那种说谎的人吗?”虞鲤不惧怕他,笑眯眯问。
吹笛人红眸映出她的脸庞。
顿了顿,他低声,像是诅咒般说下去:“我会将你带回恶魔七处,成为我的血奴……为了方便我取用食物,你除了脖子上戴着的项圈,身上什么都不能穿。”
“每天只能趴在我的膝盖上,摇着尾巴向我祈求宠爱。”
“食言的后果,你明白了么。”他咬牙切齿地问。
恶魔不是良善之辈。
……人类最好对他怀有敬畏。
虞鲤“嗯嗯”回应道,捏着他鬓发两边的耳羽,踮脚亲了他一下,吹笛人神情怔愣,眉眼间酝酿好的沉郁情绪微微消散了些。
像被亲懵的暴躁乌鸦。
“好啦,不要担心,在这里等我回来。”虞鲤对他挥挥手,关上门。
她从门缝里看到吹笛人站在原地,翅膀耳的羽毛炸开,手背挡在自己的下颌前。
处男就是好哄!
虞鲤心情愉悦地来到楼下,和狼王、沃尔夫一起吃晚饭。
北地的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们打算后天回程。
虞鲤的晚饭吃到一半时,塞勒回来了。
铂金发碧眸的男人身穿骑士装束,白手套与长靴一丝不苟,面孔俊秀清隽,因疲惫过度显得苍白,他来到犬科组的餐桌前,向虞鲤微微颔首后,坐下。
“虞向导,我有重要的情报要告诉您。”他冷静地开口道。
塞勒是紧急赶回来的。
——一小时前,大帝突然在卧室晕厥,据线人透露,显圣节后,大帝的身体状况就变得极差,这次晕眩,还伴随着口鼻出血。
民众醒悟后,各地都开始反抗大帝的暴政,国库被掏空的皇室掏不出钱供养军队,无法再以暴力镇压愤怒的人民。
连帝都这几天都不安生。
虞鲤原以为大帝的身体不佳是借口,看来他是真的到了死期。
虞鲤一点都不意外。
大帝向黑山羊许过愿,向恶魔许愿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大帝和黑山羊联手,发动针对加百列的内战,害得北地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大帝是主谋,为了集权谋划这一切,而魅魔行事全凭心情,只要给他足够的乐子和食物,他就能陪着大帝表演。
得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说起黑山羊,虞鲤觉得他肯定没死,他自己说他能利用分裂出来的触手们复活。
……他现在应该是意念或者灵体的形态,能在夜晚进入他人的梦境。
想到这里,虞鲤的表情有些复杂。
总觉得黑山羊还会来缠着她。
大帝的身体状况快速恶化,极度痛苦,大概率挺不过明天,这是第一件事。
今天下午,皇太子拜访加百列,表示愿意将皇权无条件让渡给教廷,只求天使长保护皇室其他人的安全。
北地各地燃起战火,恶魔已死,人民的怒火指向皇室,皇太子固然有野心,但国库空虚,四面楚歌,他懂得审时度势。
保住皇室的血脉才有未来。
如果加百列接受,他会同时担任北地的教皇与大帝,实现政教合一。
虞鲤听完,轻声说:“这对于北地,或许是不错的结局。”
“加百列接受了吗?”
“教皇会暂时即位,稳住北地的局势之后,他会从民间挑选合适的孩子,培养他为新的君主。”
虞鲤笑了笑,听见塞勒又道:“教皇说,他想要倾听圣女您的想法。”
“教皇是您的眷属,不论何时,他都愿意与您共享荣耀,无论是宗教领袖还是大帝,只要圣女有兴趣……”
虞鲤越听越害怕,连忙打住:“不不不,这些事让加百列来吧,我再也不想加班了!”
她只是一条咸鱼而已啊!
反正虞鲤和加百列共享信仰,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为虞鲤加经验点升级。
把北地交给加百列,虞鲤很放心,她在此地的事迹和声望不会消失,以后北地就是虞鲤的最大底牌!
看见虞鲤惊吓的模样,塞勒心中放松愉悦,弯眸注视着她。下一刻,他微怔,手掌搭在腿面,礼貌地垂落目光。
他佩戴着手套的掌心紧握。
塞勒回家族一趟,看望家人,同时登门拜访了未婚妻的家族,初次见面,便是与她解除婚约。
未婚妻对他没有感情,同意与他解开婚约,然而,塞勒在家族长辈那里受到了严厉的训诫。
北地人早婚,虽然婚约是长辈们的安排,但骑士家族一向重诺守信。
塞勒遵循家规,必须要为自己毁诺的行为付出代价。
解除婚约之后,他依然要佩戴订婚戒指一年,不能因为特殊情况取下,以此自省和反思。
“塞勒副队,你之后怎么打算?”
虞鲤的话让塞勒从难以言明的情绪中脱身。
“加百列手下没多少直系,你以前是侍奉他的骑士,以后他就是北地的君主了,你是留在北地辅佐他,还是跟我回阿尔法?”
对于塞勒而言,第一个选项是最好的,既能有个好前途,也不用跟她面对反叛军,不会有生命危险。
塞勒回答得没有犹豫:“我是您的骑士,虞向导。”
虞鲤睁大眼睛,有些惊讶。
“不要将我推开,”塞勒湖绿色的眼眸直视她,气息稳重,平静地、坚定地重申道,“请您容许我追随在您身后。”
虞鲤没想到塞勒这么快地做出决定,像是早已想好认定了她,她何德何能……?
“谢谢,以后也好好共事吧,塞勒副队。”
虞鲤礼节性地笑说,避开他的目光。
前几天的拥抱太尴尬,虞鲤提醒自己塞勒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是有未婚妻的。
和他说话要保持距离,肢体接触也得适度,以免他们两人都越过那条背德的线。
……
虞鲤从塞勒那里得知了北地的变化,再与他约好,离开前会见一面加百列。
晚饭后,她特意装出一副很疲倦厌烦的样子,路过以撒面前,沃因希刚刚陪在小鱼身边,以撒没上前,他握住小鱼的手腕,将她拉到大腿上。
“今晚有空吗?”隔着衣服,以撒笑着揉捏了把她腰间的软肉。
虞鲤脸红了一下,无语地说:“我今晚很累,想自己睡,你要是敢来,回去就别想这事了。”
她拍开大咪的涩手,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
死死锁好房门,虞鲤看见卧室里的吹笛人,瞬间觉得虚脱了。
……身边有太多男人真的好累。
吹笛人脱下外套,束起的灰发搭在肩边,穿着典雅的丝绸衬衫,戴着腿环,紧束出男人有力修长的腿部线条。
他把玩着长笛,抬眸,与虞鲤静静对视着。
恶魔青年在等她主动,虞鲤深深呼吸,认命地走向他。
吹笛人伸出手臂,将纤弱的人类女性搂进怀中,虞鲤侧坐在他的腿面,攀上他宽阔的双肩,气息与他无限接近。
似乎不习惯这种非人的打量,虞鲤稍微偏头。
恶魔眯眸,灵活的舌尖如同往常一般,描摹她的唇线,他手掌箍在虞鲤腰侧,带有几分不容逃脱的意味。
“没有堵上你的嘴,”气息交缠之际,他哑声道,“如果讨厌,就叫出来。”
“那不是让别人听到了吗!”虞鲤震惊过后,羞愤地指责他。
“你不是喜欢让别人听到么?”
吹笛人嗤笑,表现出不屑,红眸却直直盯着虞鲤少有人知的风情,宛若狩猎之前的野兽,瞳仁竖成一道直线。
升温的氛围摆在这里,虞鲤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虞鲤没有拒绝,或许是被小乌鸦动情微红的表情迷了眼,尝一下恶魔帅哥的滋味也不错。
“如果想继续下去,就别说那么过分,适可而止。”虞鲤耳垂发红,实在想不到他去哪里进修了。
“……不让我说就算了。”吹笛人喉结滑动,懒得和她争辩,“这是事实。”
他轻轻喘着,貌似隐忍到极限,说完这句话便收着尖牙,汲取人类女孩温暖的味道。
和他绅士的气质完全不匹配。
这样粗鲁,这么热烈而直接的表达,虞鲤只在一名男人身上见过。
甚至连调情的话都跟那人说得一模一样。
“对别人也是这样?”
吹笛人满足喟叹。
“……失礼的表现。”他唇角沾着湖水的光泽,轻轻地斥责道。
大脑一片晕眩。
虞鲤宛若泡在温泉里,热气渗入肌理,温暖的雨丝沿着下巴淌落,在锁骨凹陷处积蓄成小小的湖泊,黑色羽毛的成鸟一一啄吻她欲落的水珠。
懒散,愉悦,飘飘然的感受混作一团,就在这时,耳边炸开光脑的铃声。
——是以撒。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吹笛人察觉到她的僵硬,冷笑一声,手指恶意地捏了捏她的脸:“接啊。”
“小鱼?”
通话里传来男性沉哑慵懒的嗓音。
虞鲤努力稳住呼吸,听着以撒的话。
“小鱼……我好想你,知道你最近很累,我不打扰你。”
“北地的事快结束了,回程前,我们讨论一下作战计划吧?”以撒那边夹杂水声,似乎正在沐浴,“你那边有人?”
虞鲤连忙应道:“没、没有!”
以撒笑了声,呼吸浊重:“那就行。”
虞鲤的脸涨红。
以撒哪里是这么负责的个性,这种时候讨论,明眼人都知道他想干什么吧!
第二天醒来,虞鲤脸颊烫得冒烟,几乎不敢细想。
……以撒昨晚,对他们的讨论成果似乎很满意。
那是因为,在以撒和她进行交流时,她身边确实有另一位男人陪伴。虞鲤只能发出含糊的哄声应付以撒,同时手指深深埋进堕天使不安分的羽毛里,很艰难才将自己这边的异样瞒了过去。
当然,虞鲤说那些话时,聪明地没带主语。
所以,她也间接安抚了咬着她的耳垂,用模糊低哑的气音威胁她的小乌鸦。
……成长过后的吹笛人没那么好哄,以撒挂断通话后,恶魔又让她尝到了深渊系变化无常的本性。
早上醒来时,吹笛人帮虞鲤把被单洗干净了,人却不见踪影。
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时,她忽然摸到一个陌生的冰凉物件,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精致的银戒。
虞鲤拿着把玩了一下,恶魔虽然阴沉,躁郁,易起杀念,但就交易和合作来说,他是个慷慨的恶魔。
虞鲤意识到,昨晚也许就是他们在北地见的最后一面了。
依吹笛人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光明正大地跟她回阿尔法,可能私下里会来见虞鲤,毕竟,虞鲤的永久标记还没给他。
好吧,有缘再见。
虞鲤打了个哈欠,起床,忙碌起今天的工作。
出门的时候,虞鲤独自下楼时,遇见了枭队长,他披着优雅的黑西装外套,勾勒出过分瘦削的轮廓,稍长的灰发束在脑后。
哪怕是见她一个人,枭的表情仍没有变化,轻轻颔首之后,两人错身而过。
虞鲤最后还是没有叫住他。
明天就要返程,下午,虞鲤和塞勒去觐见了加百列。
作为教皇和新任大帝,北地唯一的统治者,加百列穿着教宗长袍,男人皮肤白皙,金发璀璨微卷,双翼拢在身后,庄重沉肃。
……虞鲤是为了加百列来的北地,但她没怎么和他单独交流过,甚至虞鲤更熟悉两只恶魔。
天使长从主座走下,看了她许久,眼睫微垂,拢下一片禁欲的阴影。
“圣女,”他低缓道,“我有一件礼物要赠予你。”
在虞鲤困惑的神情中,加百列的侍从上前,交给她了一件盖着红布的水晶球道具。
“谢谢,它的作用是?”
“水晶球内部是一个特殊的空间,只有你我二人能进入,”加百列面容沉静,“北地若有变动,我会通过水晶球,对你发起见面的邀约。”
“平时,我们可以用水晶球进行日常的对话,我会为你解答你想知道的所有疑问。”
虞鲤:好家伙,这不就是全息视频通话进阶版!
虞鲤眯起眼笑:“谢谢,我收下啦,那……我先告辞了,以后我再来北地见你。”
加百列沉默,走向她,他像是从油画里走出的神明,赤裸的脚腕佩戴金环,一尘不染。
虞鲤怔愣看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清冷守节地没有与她肢体接触,加百列眼睫颤动,丰厚洁白的羽翼包裹了一下她,像是一个温暖依恋的拥抱。
“请不要忘记我,圣女。”他说。
“我们已经深度绑定,我的荣光与生命与你共享。”
他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这次只是短暂的离别。
塞勒似乎有教廷内的事务要和教皇商谈,虞鲤先一步走出皇家会客间,慢悠悠地散步。
室内,天使长看向他座下的骑士,金眸光耀圣洁。
塞勒顿了顿,声音低沉,有些难以启齿地道:
“教皇圣下。”
“请恕我冒犯,或许您知道,您的梦境里……”
加百列等他说下去,骑士却深深呼吸,手掌紧握,不愿将任何冒犯虞向导的幻想诉之于口。
教皇站在光的背面,半边羽翼隐没在黑暗中,话语轻淡微沉地说明,
“那晚的精神共鸣,你进入我的梦境,不是意外。”
在骑士隐忍震惊的目光中,教皇来到他身前,冷白宽大的手掌抚上他的额头,像是对待孩子般宽慰、嘱咐道:
“塞莱菲尔,你远比那些恶魔要优秀,正直,干净。”
“代替我照顾好圣女。”加百列冷漠且不容置疑地道,“如果命轨按照既定走向发展,我允许你一同侍奉她。”
……
第二天一早,虞鲤结束了所有北地的事务,带着浩浩荡荡的阿尔法队伍登上回程的飞艇。
——来自北地皇室友情赞助。
掌控巨人的钥匙在虞鲤手里,她命令巨人们沉睡,这次能直接乘坐飞艇越过巨人山脉。
等他们回到阿尔法,虞鲤再进入水晶球空间,将钥匙还给加百列。
回程的路上,虞鲤没闲着,动力十足地找到以撒。
她这段时间宠以撒可不是白宠的。
接下来,虞鲤打算让以撒为她介绍几只好用的猫,她永久标记,驯服他们,成为手里真正的战力。
第158章
白塔之中,像犬科组这样优秀的小队,一般队长是S+级,队员则有两到五名在S-级及以上,其他组员平均有A+级。
A级与S级是一道偌大的分水岭,就算再年轻有为的觉醒者,要突破到S级,天赋,运气,努力,缺一不可。
虞鲤在论坛看前辈们讨论过,有许多在二十五岁以前达到A+级的战士,因为没遇到合适的机遇等种种原因,之后十几年都没能突破。
要知道,二十五岁之前突破到A+级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天之骄子。
然而这世界太大了,天才中的少部分人才能站上金字塔端。
虞鲤没有自夸的意思,她在来北地之前刚突破到A+级,永久标记加百列之后,他分给虞鲤的信仰之庞大,直接让虞鲤迈过了瓶颈,精神力强度节节攀升。
单兵队的S级人数是白塔几十支小队里最多的,标记难度大,之前虞鲤还担心她只能从单兵队里挑一两只猫,现在她放心了。
等拿到本源晶核突破后,她就是真正的S级!
咪咪来,咪咪来。
虞鲤在北地和大猫们相处得不错——最开始众人在雪原失散,单兵队是最莽也是受伤最重的,虞鲤辛辛苦苦给他们治疗换药,猫猫们性格不羁却也懂得感恩,之后的行动都很听她的话。
虞鲤找到以撒,他换下作战服,穿回V领开到腹肌的黑衬衫,热情地张开手臂,胸膛火热地迎了上来。
虞鲤满嘴都是大猫柔韧光滑的肌肉触感,像是野兽皮毛晒着太阳的气味,虞鲤呼吸困难,艰难地抬起头。
以撒弯起金眸,手指摩挲着她的脸:“昨晚一个人上瘾了?小鱼。”
“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彻夜开心一回?”
这人……说话越来越混账了。
虞鲤脸颊红透,踢了他一脚,让他正经点,随后把自己的打算对以撒说了一遍。
以撒的笑容消失。
男人脸庞阴沉,眼白全黑的眼瞳森寒,泛出血丝,如同林间蛰伏的捕食者般盯着她。
“这几天那么主动,就是为了这个?”
他健壮的手臂鼓起青筋,牢牢箍在她腰后,嗓音低哑,像是嫉妒发狂的猛兽:“……贪心可不好啊,小鱼宝贝。”
他眸底卷起狂流,危险地掠过她每一寸肌肤,恨不得将她叼回巢穴,吞噬,占有的眼神。
以撒对她的感情一向是服从和占有欲交织。
虞鲤一直明白,以撒虽然各种意义上的好用,但虞鲤被他囚禁和强制的风险也同样大,她要时刻把握拴着狂犬的铁链。
虞鲤很平静:“我就算标记了你的队员,和他们也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我身边的男人,只有你和沃因希两个。”虞鲤手心抚上他的脸,踮脚与他对视,“你认为自己会输给他们吗,以撒?”
以撒定定地看着她。
空气沉默,压抑,蔓延一缕热意。
半晌,他扯出个笑,英挺的鼻尖埋进小鱼的颈窝,炙热的气息熏得她额角冒汗。
“当然,谁有我的资本好,从来没让小鱼失望过。”
他饥渴症般用舌尖舔着她的颈侧,胸肌压迫感地抵向她的身前,沙哑笑着。
虞鲤耳垂发热,双手抵在他肩前,对这头随地大小烧的咪无语了。
以撒抱着她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放开小鱼,虞鲤浑身都是猫味,揪着领口散了散,以撒揽上她的肩,笑问:
“让我来帮你挑选队员,对吧?”
“嗯,你比我要了解他们。”虞鲤说。
“那群猫闷骚又会钓,很多人不会直接同意被你标记,”以撒说,“我可以强迫他们,但小鱼,我有个条件。”
“不要背着我私下去见他们,”以撒从背后搂着虞鲤,咬着她的耳垂,“想找我的队员,事先通知我,好么?”
沃因希他管不了,提着猫崽们的后颈皮,以撒还是做得到的。
还能利用阿斯蒙他们,隔开虞鲤身边的狗群和鸟人。
……都是什么人,也敢肖想她?
……
虞鲤跟以撒来到了飞艇上单兵队的休息室。
大猫一向随心所欲,习惯挑没人或高处的角落睡觉,或是在飞艇到处闲逛,留在休息室的哨兵很少。
休息室里只有三名队员。
阿斯蒙,赛共,以及妹妹头猞猁哨兵,安德。
阿斯蒙是虞鲤的熟人,宛如察觉到了虞鲤的来意,他见到虞鲤,站起身朝她走来。
虞鲤问他愿不愿意被自己永久标记。
“当然,向导小姐,”他微笑道,“从很早以前,我就想将自己的一切交给您了。”
“无论是我的积蓄,还是别的……”他苍白俊秀的脸庞泛红,雪睫垂落,说,“只要您想要,都可以从我这里索取。”
虞鲤听得有些失笑。
“我要你的工资干什么,都是自己辛苦赚的啊。”虞鲤看了眼以撒,他嗤笑,摆了摆手,居然没发疯。
虞鲤带着阿斯蒙走到他看不见的后排座位,对阿斯蒙说,“选一个想要留下标记的位置吧,阿斯蒙。”
阿斯蒙眼下覆着浅浅的阴影,男人白发红眸,阴沉冷峻,有种情绪不稳定的气质。
曾经精神崩溃,身体严重畸变的雪豹哨兵,靠着一腔执念从地狱里爬回来,在实现夙愿之际,他露出微笑,似满足似喜悦。
他另一只手掌揽过虞鲤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阿斯蒙呼吸得有些快,额头与虞鲤相抵,像是粘人的猫咪。
男人骨节宽大的手握住虞鲤的指尖,放在作战服的领口上方:“还是胸前,可以吗?”
阿斯蒙说,“我想让您的气息,留在最靠近我心脏的位置。
单兵队的作战服都是V领,露出哨兵们佩戴的颈环和若隐若现的胸膛,虞鲤将手贴上他的皮肤,传来的触感柔韧结实。
虞鲤手指点了点,指尖陷进男人锻炼饱满的弧度里,她轻轻说道:
“……心跳得好快。”
“嗯……因为。”
阿斯蒙喘息一声,狼尾发凌乱地散落,遮掩变红的耳垂。
“终于将我的全部交给您了,我很开心。”
虞鲤的精神丝线进入阿斯蒙的精神图景时,他汗湿的脸庞贴着她的锁骨,沙哑诉说道,带着满足喟叹的笑意。
……
永久标记不需要过分亲密,哨向进行一段时间的肌肤接触即可。
深度净化也可以通过肌肤相贴的方式完成,交换体液会使治疗效果翻倍,接触得越深入,效果就会越好;精神结合则一定需要哨向间交换体液。
虞鲤这次的永久标记轻松愉快,她进入阿斯蒙的精神图景,好好贴贴了一顿他的精神体。
雪豹的爪子是粉色的梅花形状,肉垫圆鼓,带着暖呼呼的热意。
大猫的指甲缩在肉垫的缝隙里,有细细软软的绒毛遮挡,按一下它的肉球,弯月般锋利的甲面便会跳出来,像是怕伤到虞鲤,雪豹又迅速缩回指甲。
但虞鲤觉得好玩,就那么一直按它粉嫩嫩的指球,逼得雪豹可怜兮兮地“嗷呜”叫着,翻出毛茸茸的肚皮讨饶。
雪豹叼着斑点粗尾巴委屈看她。
虞鲤双眼亮起,把大猫的尾巴也抢到手中,从背部撸到粗粗的尾巴根。这里的毛发又软又绒,虞鲤的指尖捏着他的尾巴把玩时,雪豹绒毛下面的肌肉突然抽动,尾巴尖高高翘起,不由自主拱起虞鲤,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谁会不喜欢雪豹的斑点大尾巴!!
“……哈啊,请不要再玩我的尾巴,向导……嗯。”
阿斯蒙脊椎发麻,身体微微颤抖着,额角流了许多汗,箍着小鱼腰肢的指节用力发白。
像是他精神图景里被小鱼玩到瘫软,粗喘着吐出舌头的雪豹。
虞鲤幸福地回味着刚才的感受。
虞鲤从他腿上下来,看见他的表情,疑问道:“你们猫科都那么敏感吗?”
她只是撸遍了阿斯蒙的精神体,也没有做别的事吧?
“我……”阿斯蒙气息不稳,脸庞浮现潮红。
他顿了顿,按捺激烈失神的声音,随后笑了一下,“我只是太高兴,又很舒服,失态了。”
属于她的感觉很好,阿斯蒙忍不住想要和她多待一会儿,他蹭着虞鲤的后颈,修长的双臂叹息着抱紧她:“向导小姐,我以后会赚更多的钱供养您。”
——以前他陷入抑郁,尾随……跟随虞鲤回到她的宿舍,曾把自己的工资卡留在她的窗台上。
她那时只有C级,那么小,那么柔弱,总有恶心的雄性想要追求她,阿斯蒙怕虞鲤受人欺负,也想改善向导小姐的生活,便开始每天为她送鱼干鲜肉,送花,精心地养起人类了。
虞鲤温柔地笑:“都说了,我可以养活自己,要你的工资干什么?”
……那些钱无法让虞鲤看在眼中吗?
阿斯蒙记忆混沌,并不知道他的工资卡当晚就被风吹走了。
阿斯蒙抿唇,想道。
他以后会更努力跟着队长学习,讨好向导小姐,成为她的赚钱工具的。
……
虞鲤永久标记了阿斯蒙,接着就是赛共和安德。
——顺便一提,这两只猫都流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以撒抱臂站在门口,看守着两只或拧眉或耳朵不断转动,试图离开此地的猫科哨兵。
虞鲤有些无奈。
虽然永久标记后,哨兵们就像被收服的宝梦一样,本能服从向导的命令,对向导产生依恋,但开头这么糟糕,肯定会对以后的合作埋下后患。
虞鲤首先问她不太熟的猞猁小哥。
“你是真的不愿意吗,安德?”
猞猁拥有着蓬松圆廓,像是缅因猫的猫耳,他眼睛习惯笑眯起来,双手插兜,给人的感觉邻家帅气。
“对哦,小姐。”
“我们不算太熟吧,哈哈,想让我主动套上项圈,你的聘礼还没给够呢?”
“你指的是……聘猫?”
安德耸肩,走近她,“古东有种说法,养猫前,要准备礼物,从他人家中聘小猫,如果是野猫幼崽,就送小鱼干给猫妈妈,付出一些无伤大雅的代价,回去后才能更珍惜猫咪们。”
“我和其他猫可都不是倒贴的性格,”安德露出乖巧狡黠的笑容,俯身,猫耳尖端的硬毛戳了戳她的脸颊。
“回白塔后,一个人来单兵队的宿舍。”他说,“如果没有钱,我教你怎么得到我们。”
虞鲤恍惚,被哨兵送到眼下的一对猫耳勾引得心不在焉。
她的指尖动了动,想要抬起,下一刻,安德轻巧地从她身边掠过,打开休息室的紧急安全窗,跳上窗框,回头对她露出笑容,一跃而下。!
跳下去了??不用那么贞烈吧?!
虞鲤来到窗前,扒着窗户,看到安德如同真正的猫咪般,在空中翻身,调整平衡,无声地落在飞艇的甲板上,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
赛共慢了一拍,他站起身,还没走到窗口,便被以撒抓住头发,摁回座位上。
“他应该也不愿意吧?”虞鲤关好窗户,来到赛共面前蹲下,戳了戳他的作战服领口敞开的胸膛。
“……别碰我。”黑发绿眸的青年双肩隐忍地抖动,厌恶地别过脸,拳头攥紧,犹如被强制爱的小黑猫,姿态格外屈辱。
以撒讽刺地笑了声,扯着他的黑发,毫不留情地向舱壁撞去。
“不用管,你坐上去。”
“装货,现在不愿意,等会哭着求你的也是他。”
第159章
赛共被以撒扯着头发,身体向后仰,后脑勺陷进座背。
赛共习惯睨着或者斜眼看人,他的眼瞳圆润纯粹,像是玻璃珠般的绿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平等鄙视着每一个人类,有种桀骜不驯的气质。
他不太喜欢笑,就算笑起来也是不怀好意的,将感兴趣的猎物捕捉在手中,将其玩弄得奄奄一息时,小疯子才会被逗得开怀大笑。
虞鲤在第一次参加演习时,见到赛共笑嘻嘻地踩倒阿斯蒙的脊背,为他拴上狗绳。
那时她就知道猫组的性格恶劣,尤其队长队员间擅长互相坑害。
风水轮流转,如今赛共被以撒挟制,不能动弹,而阿斯蒙礼貌地站在赛共的座位旁边,封死他的逃脱路线。
简直是白塔好队友。
虞鲤走上前,俯身,垂下来的发梢萦绕着朦胧的香气,如同密不透风的囚牢,缠上他的视觉与思绪。
赛共喉结不断滚动,下颌滴汗,感官里全是她的味道。
赛共有一点洁癖。
单兵组脑域污染较深,普遍拥有着猫科的天性,他们喜欢打理自己的皮毛,用长着倒刺的舌头将毛发舔得服帖顺滑,喜欢独处的环境,不想随随便便染上他人的味道。
那跟认主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白塔单兵最强的部门,每一人都是能单刷污染区的战士,怎么能像流浪狗一样倒贴,对她摇尾乞怜?
“你敢,”他绿瞳充斥怒火与焦躁,从喉间挤出急促的低喝,不想被她发现语气里带着的喘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看到你的脸我就作呕。”
他的狠话放慢了一秒。
虞鲤走近一步。
女人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衣料摩擦中,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贴上来的香气,如同千万条柔软的蔓丝束缚着他。
赛共身体僵硬,手臂肌肉抽搐了一下。
虞鲤观察着他的表情,伸手,拉下他胸膛的衣领。
肌肤相贴的位置传来酥酥麻麻的电流,赛共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喉结的位置被监控环包裹着,凸起重重滚动,有种半遮半掩的诱惑。
像是主人刚把手指伸过来,就主动抬头求挠下巴的猫。
男人那双漂亮上挑的猫眼眯起,茫然愤怒地映出她的模样。
“是不愿意,还是一直在期待?”
虞鲤歪头,认真诚恳地询问,她的指尖轻轻在他的胸肌上方打着转,没有触碰到他。
赛共眸光失焦,汗湿的黑发贴在俊秀的脸庞,他唇线抿得发白,从喉间挤出:“不想……离我远点。”
虞鲤忍俊不禁,“那为什么,你最开始不反抗呢?”
“现在你也是可以推开我的,”虞鲤说,“你同样是S级,就算打不过以撒,拼尽全力逃跑总没问题。”
……话多的女人。
神经传来气郁的燥热,浑身上下都被她挑逗出了痒意,强烈混乱的情绪让赛共脊背紧绷,眼尾泛红。
“领口开得这么低,穿着那么暴露,就是想被我标记吧。”
“我还……呀,小猫咪哭了吗?”
——像你这样的小黑豹,天生就是要被人狠狠吸的。
虞鲤看着他的表情,赛共扭头,气得肩膀颤抖,用手臂挡在眼前,她愣住,下一句话没说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把男人惹哭了。
好吧好吧,是虞鲤上头了,因为赛共的反应实在很有趣,虞鲤在蓝星经常看博主用这种话术pua小猫,她不知不觉就对赛共用上了。
虞鲤了解赛共,知道他喜欢带一点强制意味的调戏和命令,但脸皮很薄——虞鲤分不清他是气哭还是爽哭,只好讪讪地停下来。
虽说男人的眼泪是女人的兴奋剂,但她又不是恶霸……虞鲤不喜欢强人所难。
“不标记了?”以撒阴沉地扫了他们一眼。
“算了吧,他不愿意。”虞鲤从他的膝盖上下来,不再考虑赛共,她选择很多,不打算在一只猫身上浪费时间。
……但其他猫,不是伸爪要聘礼,就是邀请她去单兵队的宿舍玩。
唉,就没有省心一点的人选吗?
以撒松开赛共,冷冷嗤笑失神的队员:“没用的东西。”
赛共待在座椅上,青年膝盖保持分开的姿势,手掌插进凌乱的额发间,嘶哑地大口大口呼吸。
他从手指的缝隙中恶狠狠地盯向虞鲤,绿眸发红,指尖和脸庞都有些湿润。
半晌,就在赛共想站起来,走向她时,单兵队的休息室回来了一名熟悉的身影。
看到白狮哨兵拜洛的身影,虞鲤的眼睛亮起来。
他就是在第一次集训时,在虞鲤挨饿时给虞鲤烤肉的好心狮子,后来在雪原污染区单杀了巨人。
“您好,拜洛哨兵。”
“是你,又被人欺负了?”拜洛打量着她,沉声道。
“不是不是,我有别的事想请求您。”
男人面部线条坚实,眉骨深邃,紧身汗湿的黑色短袖贴在他宽阔壮实的体型,肩峰遒劲,腹肌轮廓明显,带着爆炸的安全感与荷尔蒙气息。
他白发褐肤,像是刚训练完毕,狮鬃般的长发利落地扎了个马尾,几根碎发落在高挺的眉骨间,手臂缠着绷带。
狮子是猫科里唯一的群居动物,也是稀少的拥有家庭观念的大猫。
出自雄狮保护幼崽的一丝柔情,拜洛是单兵组最初对她释放善意的,有良好的第一印象,虞鲤走上前,真诚地对他发起邀请。
“你愿意成为我的哨兵吗,拜洛?”虞鲤问。
赛共的脚步停顿。
拜洛是他们计划外的人选,他拥有着狮王的力量,强大又喜怒不定,难以掌控。
阿斯蒙红眸微怔,看了以撒一眼,以撒眉头聚拢起来,望向小鱼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他的拳头死死握紧,跳出怒火蓬勃的青筋,几乎无法抑制心里暴动的不安。
如同察觉到了什么,虞鲤回头,对以撒柔柔一笑,含着安抚意味的笑容让以撒的眉心微松,紧握的拳头缓缓收力。
男人想起小鱼的话。
……再多哨兵属于她又如何,以撒对自己从来都有信心。
“我以为什么事,这么突然。”
拜洛环顾了一圈室内同事们各色情绪的脸庞,慵懒哼笑一声,手掌搭上她的肩膀,“走吧,把这件你操心的事解决。”
拜洛不介意被她标记,他带小鱼到休息室后方,单臂将小鱼抱到窗台上,虞鲤背部抵着窗户。
从赛共的角度看去,女人的小腿卡在白狮子的腰腹间,脚尖愉悦般轻轻摇晃着。
虞鲤手指点上他的胸膛,精神丝线进入他大开的精神图景,和白狮子在草原上翻滚玩闹。
拜洛的精神体很威风漂亮,狮子体格庞大,四肢粗壮有力,雪白的鬃毛延伸到肩部,浓密发亮,风一吹犹如翻涌的海浪。眼珠是灰蓝色,像是晶莹剔透的冰雪。
它的肉垫压住虞鲤的肩膀,小心地将她压在身下舔舐,大猫茸茸的尾巴球蹭着她的脸颊。
虞鲤又开心又累,笑得嗓子都哑了。
永久标记需要哨向肢体接触时,向导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将标记留在他们的精神体上,撸完狮子,虞鲤满意地抽出精神丝线,被拜洛抱下窗台。
他的短袖领口处,盛下了一条亮闪闪的游鱼印记。
赛共看着少女朝她走来,从他面前自如地经过,笑着抱了抱以撒,奖励乖巧的大猫:“好啦,今天就先标记这两头猫吧,够用了。”
“至于其他人……不愿意也没办法,回头再说吧。”
……
光顾一圈猫咖……单兵队之后,虞鲤来到空战组,决定趁着回去的路上,开导枭的心结。
但却被灰鸦告知枭队长正在休息。
虞鲤知道,这是枭婉拒见她的意思。
“他的伤好了吗?”虞鲤抿了抿唇,问道。
“就算是我们这些空军,时常在战场上摸滚打爬的,什么伤好不了。”灰鸦捏了捏耳钉,笑得通透,狭长风流的眸直视她,“你知道枭队是因为什么受伤的,小贵客。”
“枭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没有死心,”灰鸦抛玩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他对你仍然有期待。”
虞鲤明白。
正因为有期待,所以虞鲤需要亲手解开他的心结——而枭为什么如此需要她,虞鲤前几天懵懵懂懂,这两天,在和沃因希的深夜谈话中,她总算想通了。
枭是社交名流界的贵公子,同样是出色的军人,在战场上遇到过无数生死危机,类似二选一的事故,他绝不可能是第一次遇到。
这次他们之所以会陷入僵持,是因为,枭对她的态度不知何时认真了。
并非最初的,高位者对感兴趣女性的评判,凝视,狩猎——也远远超过了合作者的范畴。
在虞鲤标记枭队长前,他们在卡维斯庄园时,枭就因为看见她遇险时失态,为了替她捡回海战组赠予的项链身受重伤。
后来,他更是为了保护她进入天空海,被章鱼王兽刺穿肩膀,从高空坠落。
那时虞鲤对他有种本能的不信任,也从未对他生出过动摇。
是虞鲤被困在了偏见里。
她让枭的执念留在了巨人山脉中,他的身心都无法走出那片风雪。
……
枭队帮了她那么多忙,虞鲤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了面子放不开,她得想想怎么哄回枭队。
最近肯定不行了,他们都需要冷静的时间。
回白塔后再说吧。
虞鲤整理了回白塔的几样事项。
首先,日常的训练不能松弛,空闲时间维护和各组哨兵的关系,标记其余猫队成员,安抚枭队长。
为了九月的联赛做准备,她在八月要把晋级S-级的两枚本源晶核都拿到手,也就是说,她八月最少要下两次污染区。
八月初陪海战组去过生日,可以和他们下一个水系污染区,至于毒系晶核,虞鲤还要想想办法。
虞鲤在飞艇上待了四天,第五天下午,还有几个小时就能回到阿尔法了。
海战组早已打听到小鱼的回归时间,全员在停机坪等着她,群聊叮叮咚咚热闹地跳出消息,像是大鱼们兴奋吐出的一圈圈泡泡。
就连冷淡持重的斯莱瑟都对她发来消息,汇报了潜入组这段时间的工作。
虞鲤出发北地之前,斯莱瑟因为受到了镜中人的影响,有意躲避她。
看来是已经调整好了,隔着屏幕,虞鲤都能感觉到蛇组副队熟悉的社畜死意了。
“工作交给你我放心,这段时间休息得好吗,副队?”虞鲤直接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斯莱瑟:“我这里一切照旧,不必担心。”
还是办公桌上常年备着胃药和咖啡?
听到那边的嗓音带着疲倦,有过猝死感受的虞鲤语重心长地说,“副队,您一直忙到大半夜可不行啊,白天咖啡不要喝那么多,晚上就不会失眠了。”
那边的话音沉默了下。
隔了几秒,男人沉哑道:“偶尔,不是因为咖啡因失眠。”
“嗯?”
斯莱瑟没再说下去。
“我和艾德里安队长会在停机坪等您回来。”他转移话题道,“好久不见了,小姐。”
确实好久不见了,有一个月了呢!
结束斯莱瑟的通话。虞鲤又开心地一一回复了季随云、九尾陆吾,还有路婧他们的消息,期待着马上就能飞回白塔,和朋友们重逢。
本来一切都是很开心,直到虞鲤看见了姬竞择的消息。
之前,虞鲤就为姬竞择治疗得差不多了,他的脑域创伤转好,接下来的治疗不再需要深入的互动。
据季随云说,在她前往北地的一个月,姬竞择回到了中央白塔,以雷令风行的手段处理了一批内部的叛徒,中止了姬家家主重伤退位的谣言。
人类最强的实力摆在那里,反叛军不再明目张胆地活动,追杀虞鲤。
但虞鲤知道,姬竞择只是表面没有异常,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为了不让反叛军发现真相,她接下来得更努力地治疗姬竞择了。
昨天,姬竞择便再度来到阿尔法白塔,等待着她的回归。
虞鲤询问姬竞择现在是不是在她的宿舍。
姬竞择回复道:[嗯,我在等你回来。]
虞鲤打字的指尖顿了顿,直觉让她捕捉到一缕微妙,姬竞择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真相。]
姬竞择没有分毫情绪波动,平静地对她抛下炸弹:
[是在我对你表露好感之后吗,妹妹?]
第160章
姬竞择的话语平静得如同霜雪,明明他也是和妹妹的共犯,却在以质问的语气向她求证。
一个多月前,虞鲤前往地宫污染区,镜中的幼年虞鲤主动献祭,与她融合,虞鲤得到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碎片。
但那些记忆很模糊。
后来,虞鲤去找回归的九尾前辈为自己拨开迷雾,又从九尾那里得到了黑暗向导的日记本,得知她很有可能,是黑暗向导妹妹和元帅的私生女。
姬竞择是元帅和原配夫人的长子——但元帅夫人豢养的情人众多,两人关系又不合,姬竞择身上大概率没有元帅的血脉。
名义上,她与姬竞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姬竞择初次见面就对她提过,十五岁那年,他在兽潮里受了重伤,醒来后,他失去了幼年的所有记忆。
而虞鲤在地宫历险时知道,自己的穿越者记忆有可能是被植入的,但她同样没有在哨向世界长大的记忆。
两个人的记忆都不完整,先不提他们是不是兄妹。
就算是,难道是虞鲤主动要求给他深度治疗的吗,初次见面就申请成为她伴侣的男人,不正是她的长兄吗?
虞鲤没有回复,隔着屏幕,她与姬竞择陷入了漫长的僵持。
[我了解不多,想着等拿到更多证据再和你提,]虞鲤深吸口气,打字道,[你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吗,什么时候?]
虞鲤去北地之前,曾握着姬竞择的龙角为他净化,那时他没有异样。
……看来是他回了一趟中央白塔后,遇见了与当年的事有关联的人,找回了部分缺失的记忆。
[如果我仍是失忆状态,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提。]姬竞择保持着合适的打字频率,既没有过快也没有显露出犹豫。
但虞鲤觉得,此时的姬竞择,像是从海面之下开始崩塌的冰山。
[……我要是直接说了,你会信吗?]虞鲤问。
[你认为我会把乱伦问题,当做我和你的情趣游戏么,虞鲤小姐。]
他冷然回道。
怎么不会?虞鲤腹诽。
最开始那次的深度治疗,虞鲤在意乱情迷之下喊了他“哥哥”,姬竞择不是全盘接受了吗?
姬竞择是相当传统的大家族长子。
因为感情和欲求淡漠,他习惯拿层层规矩束缚自身,凌厉苛刻,又毫无情趣,幸好虞鲤和他默契度比较好,两个人才能在相处时找到趣味。
……虞鲤就知道,让姬竞择知道自己和他有血缘,会十分麻烦。
[飞艇马上回到阿尔法了。]
虞鲤整理了下思路,道:[你在宿舍等我,回去后,我们谈谈吧。]
……
晚上七点,在飞艇上闷了五天半,虞鲤终于回到了阿尔法军区。
海战组等待已久,拿着各种礼花彩带迎上来,修伊和虎鲸团更是爆冲上来,笑哈哈地握着她的腰举起小鱼,虞鲤在半空中睁圆眼睛,像是拉成长条的猫咪。
“欢迎鱼宝女王回归!”
“宝宝辛苦,宝宝厉害!!”
“鱼宝,哥哥们这个月下了三次污染区,又有钱给鱼宝买小裙子。”
缤纷的礼花如同小型烟花般绽开,一群黑白脑袋将她围在C位闹闹腾腾,虞鲤忍不住笑起来,双手推向这些没头脑的大虎鲸。
“谢谢你们,我明天去找你们玩,别闹啦。”
“呀……好痒,克雷亚队长,管管他们!”
海中胖虎喜欢吸人,改造人们做不出精准的表情,男人们义眼闪烁着红光,疯狂在她身上拱拱蹭蹭,虞鲤的颈间,身前身后,都贴上了男人们手掌或嘴唇的温度。
虞鲤应付不来那么多男人,被母系氏族的虎鲸群当做女王般侍奉着,痒得不断挣扎,笑得流出眼泪。
以撒看着虞鲤的方向,捏着手腕,迈着包裹作战靴的长腿朝她走来。
修伊笑容阳光,被小鱼揪着耳朵,装出疼痛的样子讨饶,他的手臂将小鱼圈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抬起红眸,撞进以撒阴沉的眼底。
空气中爆发出两股毫不相让的杀意,暴戾,蠢蠢欲动。
修伊看到了他胸前的印记,眯眸,浑身气息更加有危险性。
他手臂的机械关节翻转,溢出钢铁与火药的气味,下一刻,克雷亚将小鱼从虎鲸群里打捞出来,放在肩膀上。
虞鲤双手揽着克雷亚的脖子,长松了口气。
克雷亚低眸看了修伊一眼。
修伊低头别开脸,机械臂缓慢而不甘地恢复成原状。
克雷亚算是这群大鱼们的半个父亲,雇佣兵般凶恶却可靠的男人照顾、训练至他们成年;
如果说犬科组是因为“精神共鸣”而团结,那海战组就是在十几年的相互陪伴中,产生了比亲情还要深刻的默契。
克雷亚了解鱼崽子们焦虑不安的源头。
虞鲤很宠爱他们。
但第四支队伍,她依然没有选择海战队,某名队长穿着敞胸漏怀的黑衬衫,将胸前的答案彰显在他们眼下。
哨兵们五感敏锐,以撒的存在感强烈,所有守在停机坪的阿尔法成员都注意到了以撒的变化,表面平和的氛围下涌动着暗潮。
“谢谢,克雷亚队长,”虞鲤晃了晃腿,悄悄说,“我还要去向季前辈汇报工作,放我下来吧。”
克雷亚俯身,深蓝色的风衣坠下,遮住缠着绷带的作战服,男人托着她的腰,将娇小的少女放在了地面上。
他脸庞线条坚毅硬朗,深红色的义眼注视着她,精密冰冷的机械纹路微微闪烁。
他像是要对小向导嘱咐什么,克雷亚犹豫着,大掌整理了一下虞鲤的发丝,粗糙的,带着伤疤的掌心耐心抚平她领口的皱褶。
“克雷亚队长?”虞鲤歪头,疑惑地看他。
“没什么。”克雷亚低沉道,拍了拍她的肩,“去吧。”
全身改造过的哨兵站起身,放自由的小鱼离开。
虞鲤笑起来:“过两天我就去找你们玩,等我!”
她没有忘记对海战组的承诺。
枭还没有疏远虞鲤时,他带来情报,义肢再生的项目实验得很成功,过不了多久,就能投向市场。
虞鲤还没攒够尾款,枭先替她垫付两个亿,虞鲤之后需要慢慢还债,但她已经可以提前对大鱼们宣布这个好消息啦!
就在克雷亚生日那天。
海战组对虞鲤有真心,虞鲤也把海战组当做家人,她是真情实意地想为大鱼们做些什么,哪怕要背上一笔巨额负债,天天拍小卡,当小偶像还债也无所谓!
虞鲤路过潜入组,跟斯莱瑟打了声招呼。
艾德里安没来,斯莱瑟身后,尤修亚对她快乐摆动着蜥蜴尾巴,小小的三角倒钩快要翘到天上。
虞鲤笑着夸他乖狗狗。
尤修亚开心地吐出舌头,呼呼喘气,发丝兴奋地炸起,冷血动物像是变成了一团毛茸茸的小狗,亮闪闪地看着她。
“副队,艾德里安队长呢?”虞鲤摸了摸尤修亚俯身垂下的脑袋,扭头看向斯莱瑟。
“出了些事故,”斯莱瑟的绿瞳从面具下看向她,“我刚刚去找队长,发现他的蜕皮期提前来临,已经开始蒙眼。”
虞鲤心一紧:“提前了多久?”
“两周左右,”斯莱瑟说,“蜕皮的蛇人会变得脆弱,您离开潜入组许久,队长十分想念您。”
虞鲤瞬间get到了副队的潜含义,希望她能多多陪潜入组嘛!
……唉,还是那句话,
身边有太多男人好累!
成熟女人虞鲤答应明天会去看潜入组,终于排除万难,来到前辈们身前。
“大忙人啊,虞小姐。”
陆吾单手插兜,肩上披着军服,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骨骼有力修长的手腕,他没拿烟草,凉凉地夸奖她。
季随云笑了笑,从热闹的停机坪上收回目光,看向小鱼疲惫的脸:“北地发生的事情,我们之前在光脑上聊得差不多了,不用特地再去办公室汇报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虞鲤“嗯嗯”点头,答应下来。
“还有其他要嘱咐我的吗,前辈?”
季随云:“我这边回头再谈,倒是虞向导,你的第四支小队,决定是单兵队了吗?”
“是……也不是。”
虞鲤慢吞吞地说:“单兵队的成员都太有个性了,加上以撒,只有三头猫愿意被我标记。”
虞鲤手捋了一下发丝,烦恼地叹气:“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听话的大猫。”
陆吾身上弥漫着颓废气质,厌世地耷下眼皮,花豹般的幽幽绿瞳朝她投来一眼。
虞鲤心里一跳,装没发现。
季随云察觉到了这一对上司下属间微妙的氛围,失笑:“再想想吧……总有实力不错,又经验丰富的战士,愿意被您驯服。”
熊猫前辈像是无意间提到:“说起来,陆吾是上一届单兵队的队长吧?他带领单兵队时,队伍里还没有那么多的刺头。”
“看来,这一届的单兵队,成员们都随了以撒队长难管教的个性啊。”季随云随和感慨道。
……
和朋友们告别后,虞鲤从沃因希那里接过小猫,回到宿舍。
姬竞择坐在沙发等她,温暖的灯光下,男人身穿军装制式的风衣,身姿挺拔利落,白手套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宽大的手掌,彰显着严苛冰冷的秩序感。
他冰蓝透黑的眼眸望向她,虞鲤从中看出漠然的审视。
虞鲤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她把睡着的撒撒抱进猫窝里,不再挨着他的身边,尽量自然地在他面前坐下。
“那些记忆是你为我治疗后,逐渐出现在我脑海中的。”
他们氛围沉寂许久,姬竞择凝视着她,平静地说明道:“自从你去了一趟地下污染区回来,我总觉得你有亲近感,而你接着为我深度治疗,我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些朦胧的回忆片段。”
“你离开的这一个月,那些记忆变得清晰。”
“也就是说,是我的精神力帮你找回了那些记忆?”虞鲤问。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便得到了进一步证实。
“你想起了多少?”虞鲤追问,“我们可以互换一下得到的情报,查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室内沉默下来。
隐约听得见宿舍楼下的夏夜的蝉鸣,令人心情浮躁。
撒撒躺在虞鲤床脚的猫窝里,小猫咪不爽地虚空挥了一记猫猫拳,然后用毛茸茸的爪子捂住耳朵。
姬竞择垂眸看着她,手掌搭在膝盖上,眼眸静谧冷冽。
“我们是不是该先讨论一下别的事,妹妹?”他沉而有力地道,彰显出几分统领的压迫感。
虞鲤猜他在姬鱼面前就是这样的。
威严,淡漠,不容冒犯的长兄形象。
虞鲤抿唇,反驳道:“就算有那么一丝血缘,那又怎样啊。”
“从我的角度而言,您既不是我的长兄,连我的情人都算不上,有什么立场管教我?”
“你的治疗还没结束,明天我还要去安抚我的哨兵们,晚上才会回来。”
虞鲤直直看向姬竞择,两双极为相似的蓝眸对视,“如果还想和我同床共枕,那就做好饭在家等我,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