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我很累了,大人。”
虞鲤闭上双眸,气若游丝地说,女人脖颈间粘着发丝,若有若无地现出锁骨处的红痕。
巨龙不会亲吻,哪怕虞鲤引导他一步步来,男人吻她的方式也和撕咬无异。
这是虞鲤体验过的最糟糕的接吻,但想想看,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心态便平和了。
虞鲤不想理萨尔坎,独裁的皇帝却没有动怒,他的兽瞳紧盯她的一举一动,粗壮的龙尾缓缓摩擦她的小腹,避开了尾端凸出骨刺的部位,用坚硬滚烫的鳞片贴蹭着她的肌肤。
虞鲤微哼。
她的生理期不远了,最近小腹总是异样的酸胀,自带高温的龙尾贴在她的腹部,像是暖宝宝一样,熨烫得她无比舒适。
这头火龙还是有点用处的……虞鲤想。
听到她小声的叹息,萨尔坎的动作僵硬,他松开龙尾,低沉而又困惑地询问:“弄疼你了?”
虞鲤摇了摇头:“没有,我想休息了。”
闻言,红龙略有烦躁地“啧”了一声,宽大的手掌环着她的腰,把她抱在床上,虞鲤露出无措的眼神,看着身上伏着的高大男人。
男人军装染血,眼眸血红地低喘着,萨尔坎强硬地捉住她的双腕,不允许她躲避。
迎着女人湿润悲伤的目光,他的指腹扳过她的下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看清楚了,夫人,”他的红发散下,皱起眉,声音浑厚,“现在,谁是占有了你的雄性。”
虞鲤:……?
萨尔坎注视着她秀丽微怔的眉眼,她的长相实在说不上出众,但她的声音和情态就像是充斥着魔力一般,让萨尔坎感到新奇的靡足和沉醉。
但他却难以忽视她的眼泪。
虞鲤每一次露出哀婉的悲伤神色,都在提醒暴君,他攫夺了他人的妻子,是卑鄙的、趁虚而入的偷盗者。
年轻的红龙自负于无与伦比的力量,他不在乎人类的道德伦理,虞鲤终究要全身心臣服、依附着他,只是需要时间。
“醒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幅表情。”萨尔坎的龙尾占有欲浓烈地圈上她的小腹,顿了顿,改为圈住她的大腿,沉闷地要求道,“我要抱着你睡觉了。”
虞鲤有些惊讶:“大人,您怎么……”
萨尔坎没等她说出拒绝。
他阖起锋利的竖瞳,在她背后收拢强健修长的手臂,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顶,像是慵懒而又霸道的巨龙,怀抱着掠夺而来的宝藏沉睡。
他的手掌代替尾端尖锐的龙尾,抚摸着她冰凉温润的肚腹,带着青涩而又令人窒息的感触。
在他熔岩般的体温里,虞鲤怀抱着疑问,不知不觉地浅寐过去,令人意外的是,在梦中见到了黑山羊。
她接触过的两个恶魔一前一后地找上她,虞鲤不用白不用。
黑山羊的本体死亡,只能用灵体形态出现,男人银发血眸,瞳孔含着“一”的形状,身材高大野性,皮肤散发着魅惑的漆黑色泽。
他穿着保守的神父装扮,没有显出山羊角,高领长袍挂着十字架银饰,金色镂空的腰封掐紧他窄瘦的腰线,能隐约看到男人的腹肌蔓延着浅红色的纹路。
虞鲤觉得,黑山羊配上这套装扮,就像那种用温柔绅士的外表诱骗信徒进入忏悔室,然后用特殊手段净化教徒的魅魔神父。
而且,他的时装是不是太多了?军装,教皇套,神父套……该说不愧是魅魔吗?
“好久不见,亲爱的。”
黑山羊露出英俊的笑容,踏着长靴走向她,张开手臂。
“废话不多说了,以后再叙旧。”虞鲤躲开魅魔的拥抱,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你们恶魔负责的板块不同,你之前伪装成黑教皇,是想取得北地的政权吧?”
黑山羊笑意浅淡:“不是,那是我的个人兴趣罢了。”
“北地易守难攻,土地贫瘠,对反叛军没有价值,”黑山羊的嗓音慵懒而磁性,“如果不是为了享用恶人的灵魂,谁想给一群腐朽的老头子打工。”
“你没比反叛军好到哪去。”虞鲤面无表情,“我们进入巨人山脉前,你和吹笛人一起拦截阿尔法飞艇,杀了不少驻防的士兵吧。”
黑山羊微微侧头,银发流泻而下,显现出几分懵懂的恶:“他们……嗯,应该没有死去。”
“当时我被高层驱使,打扰了睡眠,心情有些不愉快,杀了几个一直催促我的反叛军。”
“我折断了营地中将军和几名通讯员的四肢,之后,我就来追杀您了。”
黑山羊稍稍靠近她几步,眼带笑意,“原谅我吧,圣女大人,那是我们立场不同时的厮杀,如果你认为那是罪,我也已经付出代价了。”
虞鲤警觉地盯着他。
黑山羊在反叛军的计划里是一把刀,在大帝的野心里扮演着实现愿望的工具,但因他而死去的人们都是真实的,虞鲤不打算替亡魂们原谅他。
但可以利用他。
这是黑山羊应该付出的代价。
“离开北地前,加百列给我了光属性赐福,出发前他暂时收回祝福,你才能进入我的梦境见到我。”
虞鲤说:“我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盘,如果以后还想见到我,就帮我做一件事,潜入海岛还活着的人们的梦境,追溯他们的记忆,查清楚岛上发生了什么。”
吹笛人也可以替她做这件事,只是,小乌鸦留在她身边更能保障向导们的生命安全,而且吹笛人是实体,如果被反叛军发现,把她的传送工具销毁了怎么办?
虞鲤还是心疼更好用的恶魔。
“哦?完成任务的话,您给我什么奖励?”
黑山羊修长的手臂终于环上她的腰,绸缎般的银发丝丝缕缕地垂下,如同缠绕着她的颈项。
“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消除我的恶感,而不是讨取奖励。”
虞鲤伸出一根手指,推开他的额头,黑山羊看着她莹润的指尖,呼吸加重,薄唇勾出一抹迷醉的微笑。
“装神父也装得像点,别给一根手指就暴露原形。”
虞鲤怕他含住手指,嫌弃地收回。
“哈,”黑山羊沙哑地笑,“您好像喜欢矜持的男人?”
“我会学着……从良,嗯,是这样形容的吗?”魅魔歪着头,咬着红润的下唇,轻笑起来,仿佛自己也想象不出成为贤夫的模样。
纵然白天他披着冰清玉洁的长袍,如同禁欲的神父,受难的殉道士;晚上也会在少女嫌恶的眼神之下,显露出具有魅魔特征的山羊角。
虞鲤默了默:“这项任务交给你了,尽快完成,另外,你知道红龙和谁结仇了么?”
黑山羊好笑地说:“那是头满脑子征战和暴力的巨龙,他有数不清的仇人,有没有具体的信息?”
虞鲤也不确定,她只知道红龙受伤了,只好换了个问法:“把你们恶魔七处所有高管的名单给我。”
黑山羊道:“贪婪[吹笛人],暴怒[血皇帝],傲慢[毁灭之柱],暴食[孽舌],懒惰[囚徒],嫉妒[荆棘夜莺],以及我。”
恶魔七处里有几名高管从未出现在大众眼前,这是虞鲤第一次听到所有恶魔的信息,她认真地记了下来。
“还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主人?”灵体状态下,黑山羊的能力大幅度削弱,他搂着她的肩,俯身,薄唇擦过她的脸颊。
“呃,我再问一句。”虞鲤再度推开他,想到睡前的画面,她疑惑询问,“红龙多大了,我的意思是,他成年了吧?”
黑山羊仿佛察觉到了有趣的情况,红眸亮起,不忘微笑着讨取福利:“让我舔一口您的指尖,我就告诉您。”
虞鲤闭眼:“那还是算了。”
“那抱一下,可以吗?”
“按照神话系的年龄来算,他刚刚成年,”话音未落,魅魔神父便主动贴了过来,强壮修长的男性身躯笼罩她的身影,黑山羊贴在她的耳畔说,“萨尔坎比他的兄长小了几百岁,还是一头小龙。”
“您与暴君发生了什么,请让我为您解开困惑吧。”
虞鲤抿了抿唇,把吹笛人和红龙的冲突,以及红龙抚摸着她小腹的表现告诉了黑山羊。
黑山羊聆听着,薄唇勾起的弧度逐渐放肆。
听完后,乌肤的恶魔失去形象管理,额头靠在她的颈间,胸膛震动,扭曲地闷笑出声。
“……那两头蠢货。”
他大笑着讽刺道,嗓音掺杂了毫不遮掩的阴冷与嫉妒,怨恨地几乎要淌出毒液。
“吹笛人激将的话语,让那头雏龙以为你怀上了他的龙蛋。”
黑山羊用手掌掐着自己的脖颈,美丽的银发垂在脸庞前,笑得肩膀颤动,“多么稚嫩的雄龙,接吻就能怀龙蛋的故事连三岁的小龙都不会信,他居然像模像样地照顾起了你的身体,魔神在上,炎龙的力量居然要靠燃烧智商来换取!”
虞鲤不知道要笑还是该惊讶。
好家伙,原来你是这么八卦毒舌的魅魔!
说起来,恶魔七处里本来就有许多乐子人,只不过吹笛人和红龙好像是那个“乐子”……
笑过之后,虞鲤拒绝了还想黏上来的魅魔,结束了这场梦境会面。
黑山羊没有提出标记的事情,他自知在虞鲤心里的好感是负数,他如今的目标,是对虞鲤表现出忠心和足够的价值,况且黑山羊现在连实体都没有,谈何标记。
虞鲤从梦中清醒过来时,外面已经是晚上。
“身体怎么样了。”
虞鲤刚刚转醒,感觉身前沉重,她低头,看见红发男人手臂抱着她的腰,嗓音惬意沉闷,尾端长着骨刺的龙尾护在她的外侧,轻轻拍打着床沿。
“大人,”虞鲤有些喘不过气,“我的心口好闷……”
红龙的体格强壮雄伟,人形至少有两米以上,健硕蜜色的男性身躯覆着如同铠甲般的红鳞,犹如英武魁伟的战士。
他单臂就能将她揽在怀里,让别人瞧不见她,但萨尔坎埋在她的胸前,喉间发出舒适的息声,这神话里的生物对她表现出保护欲的同时,似乎也对她生出信任和依赖。
“……我喜欢这里,”萨尔坎慵懒地道,“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如果幼崽以人类形态出生,人类女性会哺育子嗣,你也不例外,对么。”
咦,龙崽竟然懂这个。
虞鲤装作听不懂的模样,轻轻咬唇,别过头去。
“我把你的资料拿回来了,”萨尔坎命令道,“飞艇到目的地时,你不必下飞船,陪我回中央塔。”
虞鲤立刻悲伤地唤道:“请不要这么做,我一定要见到我的丈夫。”
她飞快地眨着眼,挤出几滴眼泪。
萨尔坎竖瞳冷漠暴怒,手臂肌肉鼓胀,似是压抑着怒火,“你要是接着为了死人哭泣,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撕碎他的身躯。”
“夫人,你该看着我。”
他军服破碎的背后骤然伸出一对暗红色的龙翼,将她拢在骨肢的阴影之下。
虞鲤轻轻抽泣:“大人,请您告诉我……他还能不能回来,海岛上究竟有什么?”
萨尔坎嗤笑,这种时刻,嗜血的暴君流露出一种符合人外生物印象的残忍和蔑视。
“那里没有活人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恢复血色的唇间,喉结滑动,瞳孔紧缩。
虞鲤用手臂挡在眼前,发丝散乱,眼角带泪地呼吸着。
突然,虞鲤余光里看到角落展开一个迷你的黑洞,她松了口气,明白是吹笛人回来了,但同时,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红龙还在这里,他要干什么?!
第182章
虞鲤屏住呼吸,紧张而小心地瞥着下方的黑洞。
红龙察觉了她的分神,提起她的双腕,莽撞地吻上她,虞鲤鼻尖满斥着岩浆与血腥的味道。
“你又在想他。”
萨尔坎冰冷地嗤道,嗓音不悦。
虞鲤眼睫轻颤,并不看他。
他瞳孔竖直,望着她不甘的神情,英俊邪异的面庞更显怒火,少女的衣裙被他彻底撕碎,晶莹的露珠挂在她尖巧的下颌,萨尔坎胡乱而粗暴地吮吻一通。
与此同时,虞鲤颤抖着扬起脖颈,她失去遮掩,小腿触碰到了冰凉坚硬的物体。
是吹笛人的笛子。
虞鲤被红龙堵住嘴,眼眶微红,发出闷闷的呜咽。
她紧张得不行,侧过腰去躲他,吹笛人还没动作,红龙便替同事按住了她。
虞鲤似乎听到吹笛人的轻笑。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刮了下她柔嫩的肌肤,用笛子慢条斯理地在她大腿内侧留下见面的讯息,又仿佛刻画着独属于他的标记。
写好之后,吹笛人没有立刻离去。
虞鲤不得不反手抓住他的笛子,牢牢藏在手心里,生怕他奏响一点音符。
红龙的接吻很粗暴,但是吹笛人的调情又弥补了这一点。
炎龙的高温熏得她面颊通红,丝丝热气从毛孔里渗出,犹如做了次桑拿,舒服得想让人流泪。
吹笛人没耽误她的正事,见她不再难受,便关闭传送。
虞鲤平复呼吸,把握着红龙的情绪,在他失控前,手心握着他后曲的龙角,精神丝线伸入他的脑域。
淅淅沥沥的雨水淋湿他干涸焦黑的脑域,萨尔坎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胸肋,喷出灼热暴躁的鼻息,全身骨骼发出舒服的呻叹。
第二次。
蔚蓝清透的雨幕中,毒精神力悄然流转,快速潜伏在他的脑域深处,向周边蔓延。
红龙拧起眉,动作停顿。
虞鲤睫毛沾湿,抬起下巴,轻柔哀伤地迎合着他。
萨尔坎喘息着,像是受到了鼓舞,龙尾激动地甩打了一下床沿,想要箍住她的腰肢,却又想到什么,收起强硬的力道。
“夫人,你很享受。”
萨尔坎看着虞鲤春雨浇灌般的面容,手掌抚着她湿润的发丝,嗓音笃定,低沉而又沙哑地说,“……什么都给你,接受我吧。”
……
龙崽未经人事,嘴上说的什么都给她,只是带她去私人宝库里睡了一觉。
宝库占了飞艇三分之一的面积,却仍然不够让萨尔坎化成龙形,像传说里的恶龙那样卧在金币山上沉睡。
萨尔坎骨刺嶙峋的龙尾垂在长腿后方,用昂贵的丝绒毯裹着她的身体,展示他的财富:“这些仅是我一小部分的财产,中央塔里堆着我三分之一的积蓄。”
“他无法给你这些,”萨尔坎张扬地嗤笑,红发散在他健硕蜜色的胸膛,低沉道,“对不对,夫人?”
虞鲤靠在他怀里,虚弱地没有应答。
她的生理期快要来了,压力过大,加上之前出了一身汗,有些受凉。
宝库阴冷,且没有适合人类睡眠的床铺,虞鲤趴在红龙的腹肌处,半夜睡得朦朦胧胧,耳畔隐约传来混乱的动静。
萨尔坎起先没有察觉,哪怕虞鲤发烧到四十度,对他们的体温而言也是冰块。
是她梦呓着说出胡话,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才让红龙发觉异样。
他脸色阴沉,步风沉重炽热,抱着昏迷的虞鲤回到卧室,俯身将她放在床铺后,萨尔坎喉间发出威严的龙语,召来他忠诚的副官。
红龙军从未照顾过孱弱发烧的人类,虞鲤凭一己之力,让凌晨的飞艇变得一片混乱。
萨尔坎看不出情绪地坐在她的身边,男人手指缓慢摩擦她苍白的脸,像是对待一颗易碎的宝石。
副官找来了治愈型向导,从人质手里拿到了退烧药。
萨尔坎从不耐烦做这种多余又麻烦的事,副官上前,手掌即将触碰到她如花瓣般的肌肤,萨尔坎的竖瞳蓦然收紧,充斥着暴怒的火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面前的同性撕碎。
血脉的压制令尤金低垂头颅,单膝跪下。
萨尔坎接过属下献上的药物,搂着她,笨拙而暴躁地用手指分开她的唇瓣,将药片塞进她的嘴里,捏着茶杯递到她的唇边,倾倒清透的茶水。
虞鲤其实没晕,她艰难地吞咽药物,喉咙哑得说不出话。
虞鲤懵懂地亲了一下他的手指,表达感谢。
萨尔坎满足地低哼,血液里生出酥酥麻麻的痒意,他命副官退出卧室,上床抱着她,龙尾慵懒地蜷在她的腿侧。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
她闭着眼睛,眼角通红,唇瓣艳丽湿润,身体脆弱地轻颤,像是没有根系的浮萍。
浑身都是他留下的气味。
意识到这件事实,萨尔坎愉悦地晃动着龙尾,低头吻了一下她的侧颈,嗅着她发丝的香气。
片刻后,年轻的雄龙像是不满足,将她翻过来,面对面让她坐在膝盖上,男人手掌箍起她的腰,粗重热烈的吐息熏红她的皮肤,鼻尖埋在她胸前的柔润处,体会着她的温暖与母性。
红龙总喜欢枕着她这里,闻着她的气息,听着她平静安稳的心跳。
萨尔坎拥有[暴怒]的原罪,天性喜好战斗与杀戮,战争机器般的体格下的血液躁动沸烈,对他而言,心灵上的宁静如此珍贵。
但萨尔坎还是不满足。
他红发散在虞鲤的肩膀前,气息粗重,线条深邃的侧脸透出深红。
……他还想被这女人抚摸,亲吻,从她嘴里听到柔软羞涩的夸奖,比起异性方面的赞美,他更想知道,他是不是她最优秀的小龙。
发烧在虞鲤的计划之外,吃过药后,她的状况好了些,决定利用此刻的机会做些什么。
希望今夜的混乱,能让吹笛人探查清楚飞艇的构造。
“醒了?”红龙看见她纤长的睫毛颤动,哑声道。
“请您告诉我……”虞鲤强撑着精神问,“我们要去的,究竟是怎样的地方。”
赶在红龙发怒前,虞鲤轻声说:“这样……我才能放下他,跟您回塔。”
萨尔坎眯眸,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冷漠森然的竖瞳端详着她。
他沉缓而威胁地道:“你到底是谁?”
虞鲤压抑着紧张,血流变快。
他手掌缓缓收紧力道,锁住她脆弱的颈骨,虞鲤露出茫然而又惊慌的神色。
萨尔坎的金瞳摇曳着火焰,撕裂漠然的表象,杀意铺天盖地碾向她。
过了几秒的时间,亦像是一个世纪,她听到红龙傲慢而不屑地道,“虫豸妄图自居神明,将那座海岛转化为人类和异种屠宰场,将他们搅碎后融合,培育出好用的家畜。”
“你的丈夫是实验品,而你是饲料,如果你登上海岛,夫人,相信我,你会被那些玩意儿撕咬得一丝血沫都不剩。”
看来这是向导们的第一次献祭了,虞鲤想。
虞鲤目光惊恐苍白,埋着深深的哀伤,“大人,您为什么要为可怕的异种效力?”
萨尔坎烦躁地吐出郁气:“人类和异种在我眼里同样卑劣,但它们能为我提供财富,而你们人类,又能为我献出什么?”
于是虞鲤不再问了。
退烧药附带的安神效用让她困倦地阖眸,虞鲤挣扎地转过身,不理会他,萨尔坎犹豫了一下,从背后抱向她,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根,闷声说了句什么。
虞鲤没有反应。
他“啧”了一声,嗓音嘶哑地低吼:“我没对你发火,你是例外,满意了?”
虞鲤微怔,然后别过头,自嘲笑道:“您误会了,我怎么敢生您的气。”
萨尔坎拧眉注视着她,轻捏着她的肩膀转回来,虞鲤柔顺地任他动作。
她靠在他的怀里熟睡,气息逐渐平稳。
萨尔坎看着她,眯了眯眸,他粗糙的指腹按上她的唇瓣,她呼出的气息湿润冰凉,激起一阵令人躁动的痒意。
男人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
龙类的竖瞳紧紧盯着她那截蜷缩的嫩红舌尖。
如果用力吮吸这里,她便不会问出让人心烦意乱的话语,只得狼狈而又享受地迎合着他。
一滴泪水兀然摔碎在他的虎口,带着疼痛滚烫的重量。
萨尔坎的动作顿住。
他看着虞鲤病弱苍白的脸,眼底的情绪沉了下去,最终,萨尔坎手臂将她扯到怀里,强壮的身躯包裹住她,令他们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霸道地占有了她的梦境。
只要这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他跟死人较什么劲。
……
来到飞艇的第二天下午,虞鲤为萨尔坎做了第三次净化,同时,也下了第三次毒。
萨尔坎是神话系精神体,规格和等级都是顶尖的,先破坏他的精神海,到时强制契约就会有更高的成功率,下毒的次数越多越好。
现在虞鲤已经有一半的自信搞定他了。
萨尔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虞鲤没找到和吹笛人见面的时机。
晚上,黑山羊入梦,告诉她吹笛人已经摸清了飞艇里的人员信息,等单兵队一制造混乱,他有把握将向导们全部传送到安全地带。
黑山羊道:“另外,我也为您带来了一则情报,我定位了您所说的岛屿,尝试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但岛上保留着理智的活人,只剩下了一位。”
“他的记忆混沌,连不成清晰的碎片,我从他的回忆里,看到了您在外界使用的那张面容。”
虞鲤怔愣:“不会是水芙的丈夫吧,他还活着?”
黑山羊微笑着摇摇头,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
“他对外界的感知十分混乱,我无法从梦中确定他现在的状态,一切要靠您自己探索了。”
虞鲤脱离梦境,看到埋在胸前假寐的红龙,烦闷地闭上双眼。
时间来到了虞鲤登上飞艇的第三天。
早上八点,飞艇便会靠近泰坦海地界,海战队在海洋里待命,单兵队会在岸边进行第一次拦截。
萨尔坎似乎知道人鱼是不好对付的敌人,清早便起床,抱着她亲了亲,喉间发出雄龙惬意的呼噜声。
“别不开心,夫人,你喜欢人鱼的鳞片么?”
“我会为你拿到手,等我回来。”他说。
男人穿戴好军服,前往驾驶舱。
离开前,萨尔坎命副官守在卧室门前,听从她的吩咐。
总算赶走了这条龙,虞鲤烦闷地坐起身,小腹突然一阵绞痛,虞鲤捂着肚子,没想到生理期偏偏这时候来了。
她没穿好衣服,一滩血迹留在了红龙的床铺上。
虞鲤去卫生间清理好自己,七点半,熟悉的黑洞在卧室里展开,吹笛人优雅修长的身姿浮现。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虞鲤感受到了脑域里的标记纷纷亮起。
以撒、克雷亚,她标记的所有哨兵,都在下方等候她的指令——
虞鲤闭了闭眼,睁开,平静道:“现在。”
第183章
“红龙军把向导们驱赶到中央休息室看守,”吹笛人说,“祭品一共有二十人,要让我一次性传送他们到安全地带,需要时间。”
“多久?”
吹笛人指尖转动了一下竖笛:“五分钟。”
“三十名红龙军在驾驶舱待命,守在中央休息室的红龙军有十人,此外,每条走廊有两名红龙军把守,三支小队轮班巡逻。”
“哦,顺便,你门外的那个副官,我先将他打晕了。”
吹笛人轻淡补充,耳羽垂在鬓发间,捋平皱起的袖口,像是梳理着羽毛的优雅小鸟。
虞鲤这才发现他的风衣有些凌乱,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真棒,回头给你奖励……怎么样,你嫌弃吗?”
吹笛人微微扬起下巴,冷淡道:“要亲。”
虞鲤忍住笑,踮脚亲了一口他的唇角。
敌军人数听上去不多,可红龙军平均都是A+级及以上的战士,并且龙系精神体附带的特质使得他们体格高大,皮糙肉厚,极擅长近距离搏杀,以一打五同等级的哨兵不是问题。
而虞鲤现在也不过是半个S-级,吹笛人虽然是S+级,但他的黑洞要用来开传送,没余力再召唤异种。
虞鲤问:“如果缩短传送距离,能不能减少你传送的时间?”
吹笛人的红眸看向她:“可以。”
虞鲤舒了口气:“到时姬竞择的舰队会攻击飞艇的驾驶舱,单兵队会乘坐飞行器登机,你直接将向导传送到单兵队的飞行器上。”
单兵队实力强大,哪怕跟着飞艇一起坠海,海里也有友军打捞他们。
最重要的是保住这群向导的命。
虞鲤又跟吹笛人商量了一下作战的细节,然后她扯下冰丝面具,脱下高跟鞋,让吹笛人撕开她的长裙裙摆,布料只保留到方便活动的膝盖上方。
回来得找季前辈要个空间道具,在地宫里获得的空间镜她用来装镜中人了,前段时间交给了技术部,不能随时随地拿出作战服太不方便。
“有口罩或者面具吗?给我一个。”虞鲤不想萨尔坎窥见她的真容,引来麻烦。
吹笛人递给她一副舞会假面。
虞鲤直接戴上。
做完这些,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虞鲤来到落地窗前,观察下方的景色。
飞艇到达了陆地与泰坦海的边界,这条边境线很长,远方的海面呈现浓墨的深蓝,今天天气不好,浓郁的乌云涛涛翻滚,穹顶令人窒息地罩住他们。
从高处眺望,那粼粼波动的海水冰冷窒息,海底仿若栖息着亦海兽亦神明的怪物,墨紫色的长发缠绕着雾气向四周蔓延,庞大的蟒身游动着,幽幽的灯盏点亮,那是祂们窥伺的竖瞳。
虞鲤恍惚,定睛一看,海面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只是海水颜色太深,给她带来了错觉。
飞艇穿过缭绕的云雾,她的视野骤然开阔。
陆地与海面的交界处,浪花溅碎在岸边,雪白色的绸带伏延千里,在这瑰丽奇状的自然景观中,森然威严的钢铁舰队从云雾深处显现。
那是姬竞择派给阿尔法的援军,他不便在明面出手,命率领舰队的将领加入了阿尔法白塔。
就在他们相遇的瞬间,火焰在海水里沸腾,轰然响彻,喷薄的弹药明火霎时向驾驶舱的位置倾注,宛如一条狰狞的火蛇。
海水被高高席卷,四散,在空中汽化,象征着人类科技力的飞行器掠过化开的雾气,如同狩猎的游隼,以堪比闪电的速度包围向空中的飞艇。
虞鲤脑域里的印记光芒盛亮。
单兵队就在这群飞行器里!
袭击发生在瞬息之间。
在和异种的战斗中,人类制造的热武器对异种造成的伤害有限,但面对着同类时,炮火仍能发挥它的统治力,红龙军的飞艇十分庞大,防护和航速都是顶尖的,然而被接二连三地击中,飞艇不免出现了细微的颠簸。
虞鲤看得惊心动魄。
这样的交锋里,不让空战队来才是正确的,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并非异种,人类的肉身不能免疫弹药,这太容易误伤了。
天空传来龙的低啸,蕴含着如雷般的狂怒。
一道高大的身影砸碎驾驶舱,火红色的长发如同流焰,他悍然跃下无尽的云海,竖瞳扩张又收缩,在如注的枪林弹雨之间迅速变形。
巨龙展开覆着薄膜的龙翼,暗红色的龙躯庞大威严,流动着岩浆的鳞片之下藏着数万根恐怖的肌肉群,如同神偏爱的造物。天空上的所有物体都没入君主的阴影之下。
撼天震地的炮火,精神体发出的攻击,如洪流般砸向这天空的主宰,他不闪不避,锋锐的鳞片如同最坚硬的胄甲,高速旋转的弹药卡在他的鳞片缝隙,不得寸进。
就连杀伤力最强大的热武器,被他横扫而来的龙尾拍飞,爆炸的余波震碎了好几架飞行器的机翼,却仅在他骨刺覆盖的尾巴尖端留下了焦黑的灼伤。
他喷出一口带着火星的龙息,翘起后爪挠了挠龙翼下方,一连串弹壳从高空掉落。
巨龙弯起邪恶的竖瞳,对虫子们发出嗤笑。
他扬起粗壮的脖颈,双角亮起火红的纹路,强大的威压以他为中心爆发,似是要喷吐火焰。
虞鲤攥紧手心,眼瞳点亮紫光。
她激活了埋在萨尔坎脑域里的毒素,精神力腐蚀着他的脑域,甚至加剧了黑焰的痛苦!
萨尔坎的身躯微微僵硬,瞳孔紧缩。
他忍耐着痛苦,掀动龙翼,挥开密密麻麻袭向他的弹药,锐利恐怖的金瞳霎时锁定了飞艇卧室。
他感受到那里传来了精神力波动的气息,和脑域里的毒素十分相似。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巩膜染上浓郁疯狂的血红。
“带我走!”虞鲤抓住吹笛人的手,催促道。
吹笛人看着窗外冲刺来的龙影,唇角微微上扬,召开传送的黑洞。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野兽的直觉,让萨尔坎心中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了某个问题,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破坏窗户,将背叛者捏出来,像是怕伤到谁。
他的原型过于庞大,想要看清一间卧室里的情景,他不得不笨拙地蜷缩爪子,收拢龙翼,调整视角,龙龙祟祟地朝床铺的位置探头。
一滩湿润的血迹明晃晃地刺进了他的视野。
与此同时,房间里站着位陌生的,戴着面具的粉发女人,冰冷地注视着他,她穿着和夫人一样的裙子,下半身裙摆剪短,破碎的布料挂在大腿处,腹部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这女人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在红龙的知识里,只有一种可能让她流了那么多血。
吹笛人的黑洞开启,堕天使握着她的手,先一步踏入黑洞,虞鲤侧头,看了萨尔坎一眼。
萨尔坎没有看见吹笛人的面容,只见到牵着她离开的是男人的手掌。
红龙的瞳仁拉成直线,金缝浸在鲜血之中,心脏升腾滚裂着燃尽一切的狂怒。
身躯深陷狱火,内脏却像是被侵蚀的寒意冻得四分五裂。
“你竟然……你竟敢。”
她给予他的所有甜蜜,湿吻,胸前的安睡处,甚至腹间的龙蛋,在她最后投来的,冰冷刺骨的眼神里,全部化为了裹着毒药的糖衣。
短暂的寂静之后,萨尔坎粗喘着,想从喉间发出嘶哑的质问,隆隆的鼻音如同闷雷。
虞鲤的身影消失在黑洞之中。
“我要杀了你,人类女人!”
红龙遍布骨刺的龙尾蓦地穿透落地窗,破坏了里面的一切物件,橘红炽亮的火光灌注在他身后炸裂,萨尔坎不再关注敌人的射击,哪怕他背后的鳞片已经被榴弹磨损得焦黑翻卷。
他嘶吼着,愤恨恶毒地诅咒,夹杂着低沉的哽咽,“如果这是你的诡计,让我得到宝藏后再失去,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丝微不可闻的哽咽有些像哭腔。
……不会吧,暴君掉小珍珠了?
虞鲤没有离开飞艇,吹笛人将她传送到另一间空置的休息室。
她刚刚的掉马为阿尔法争取了时间,萨尔坎陷入了全无理智的暴怒,粗壮嶙峋的龙尾挥动,尖锐的鳞爪在撕碎敌人时,也钳进飞艇的防护甲,这凝结着人类智慧的通行工具,在他爪下柔软得如同烂泥。
几架飞行器从巨兽的视线死角飞过,开到飞艇上方,机门打开,猫科哨兵们轻巧跃下,灵敏地穿梭在高空的飓风与流弹中。
虞鲤通过脑域印记告诉他们自己的坐标。
十几秒后,虞鲤休息室的窗外便倒吊出狞猫笑嘻嘻的俊脸,他食指竖起,比了个“嘘”的动作,找到走廊一处破损的窗户翻进来。
其他单兵成员解决了这条走廊的两名守卫,纷纷从他身后出现。
虞鲤和以撒对视,心脏的跃动平稳下来。
单兵队上来了十人,虽然比不上红龙军的人数,但加上自己的辅助,虞鲤有自信保护向导们安全离开。
“吹笛人,我准备好了,你把我们传送到……”
虞鲤刚要下指令,话音突然顿住
他们已经驶入了泰坦海。
红龙军的飞艇被舰队的流弹攻击,外加萨尔坎的误伤,开始出现颠簸和航向紊乱的问题。
好几个房间的防弹玻璃被损毁,驾驶舱四面透风,没办法保证安全的航行。
在以撒的示意下,虞鲤看见了海天交接处,如同蝗虫般扑来的异种群。
它们长着各有特色的人脸,撕裂的口腔里遍布着米粒般的牙齿,拖着肥大的蛆虫身体。
与虞鲤在罐中见到的不同,它们的背部发育出一对形似苍蝇的翅膀。
漫天的吸血虫异种遮蔽了熹微的晨光,怪物循着食物的香气,饥渴地靠向混战中的飞艇。
……它们的目标,毫无疑问,是飞艇上的向导。
他们还处于泰坦海外围,没有深入,异种怎么会找到他们?
“不仅是那些怪物。”
以撒手臂将虞鲤抱在怀里,犹如保护着爱人的猫,男人喉间发出低嗤,阴戾地看向下方的海面。
暗潮之下,影影绰绰地浮现出如丝绸般的鳍翎,海藻般的长发如云雾般散开,巨大的鱼尾折射出幽微的艳丽鳞光,诡异又美丽。
“人鱼也来了。”
第184章
三百年前,一部分觉醒了人鱼精神体的哨向来到泰坦海,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与海洋里的污染抗争又同化,在海底繁衍子嗣,时至今日,已经跟传说里的生物无异。
人鱼跟着吸血虫群到来,从海面上观察到的阴影看,他们身躯庞大,背后如漫卷云雾般的长发飘散,摇曳的鱼尾在深海波光的衬托下,如蟒似蛟,有着美丽而邪异的神性。
在许多童话故事里,人鱼都是代表着纯美灵性的生物,但在末日,人鱼在最危险的海洋扎根生存,必然进化成了野蛮堕落的猛兽,如同希腊神话里的蛇魔。
海面之下亮起千百双幽幽的竖瞳,他们潜在海面下方窥伺,似乎在等待着狩猎时机。
虞鲤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似的,后颈汗毛竖起。
相比起来,艾德里安真是一条圣洁懵懂的美蛇。
以撒看着下方,危险地眯起恶魔瞳:“呵,这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虞鲤看着越来越近的异种群:“没空管他们了,先救人!”
热武器对异种的伤害会被削弱,舰队只能帮他们牵制红龙和周边的红龙军,对异种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红龙发疯的架势,舰队挺不了多久。
海战队发现了人鱼的踪迹,克雷亚通过脑域询问她的打算,虞鲤告诉他现在人手不够,静观其变,人鱼一有异动,立刻汇报给她。
人鱼目的不明,红龙军加异种外带这个潜在的危险,阿尔法相当于被三面包抄,谁都没想象这样的突发危机。
吹笛人召开黑洞,无声无息地将众人传送到隔壁走廊——他们得先把附近的巡逻队解决了,以免红龙军最后一股脑地涌上来。
虞鲤这边只有十人,她决定发挥种花家打游击的特长。
黑洞开在巡逻队的后方,红龙军体魄强韧,格斗天赋拉满,奈何单兵队的实力同样出众,又抢占了先机。
以撒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一名红龙军身后,修长的指侧凸出青筋,指甲变为锐利弯曲的指刀,狠厉敲打在他的颈后,一下没晕,他又补了两记手刀,长腿重踹向一名红龙军的心口,让他的后脑勺撞在走廊上,失去意识。
第一个照面,他便撂倒两人。
巡逻队迅速反应过来,调整阵型,虞鲤最后一个从黑洞里走出,双眸亮起紫光。
[时间停止]发动。
飞艇不比野外和训练场,空间狭小,导致敌人站位集中,虞鲤这一下连控了五个人。
五秒的停滞,足够让咪咪们一击毙命了。
巡逻队一共八人,剩下最后的红发男人,躲开她的技能,反应极快地朝她扑来,满是肌肉的体魄饱含威胁,一只手掌要掐住她的脖子,同时另一只手按向腰间的对讲机。
“是你呀,先生。”
虞鲤温柔地呼唤道。
虞鲤认识这个男人,在她伪装成水芙,第一天遇到红龙军时,这名男性便被她的水精神力吸引,对她表达了好感。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的呼吸霎时钝了一拍。
风声呼啸而来,虞鲤反应极快地下蹲,如同一尾游鱼,并趁机拽走了他的对讲机。
“你是……被胁迫的?”
虞鲤灵活地从他身边游过去,站起身,迎着他复杂的目光,笑了笑。
“是啊,拜托你,帮帮我吧。”
虞鲤楚楚可怜地垂下眼睛,毒液缠上她手里的通讯器,在他的注视之下,“滋滋”毁坏了电路。
男人拧起眉毛,深陷震惊和被背叛的怒火中,流露出致命的空隙。
以撒解决了五名被控制的哨兵,大步跨到他背后,唇下掀开尖牙,满是阴森戾气地打晕了他。
红龙军失去意识,以撒嫌弃地把他踢开。
“你又找到了几个好情人。”以撒脸色阴沉地走近她,胸膛压向她的唇瓣,像是家猫看到了主人撸野猫的娴熟姿态,耳朵背起,尾巴尖嫉妒地炸开。
“玩玩而已,没你重要。”虞鲤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她已经自行领悟了顺毛小妙招,对这个男人解释再多都没用,只要确定以撒的地位就可以了。
以撒眼底的阴暗稍稍散去,整只猫的气质都变得善良了,他俯身,翘起的红发蹭着她的脸颊。
“……你好爱我,小鱼,”他沙哑喃喃,“我会为你取得荣耀和功绩。”
虞鲤快速地画了个饼:“加油!回头给你奖励。”
吹笛人红眸微冷地看着他们互动,虞鲤发觉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恶魔侧开苍白英俊的脸庞,微卷的灰发搭在风衣内搭的丝绸衬衫前,一派冷峻的贵族形象,唇角讥讽地扬起。
……好好看着,这女人就是用这种话术诱骗人心的。
“走吧,吹笛人,我们去解决剩下的巡逻队。”虞鲤笑说。
吹笛人把玩着笛子,神情淡漠。
恶魔随心所欲,并不是会委屈自身欲望的生物。
恶猫解决了那种垃圾都能索要奖励,他凭什么,任她当做狗一般驱使?
“三次。”
他薄唇微张,舌尖卷着清冷又暧昧的气音,低声道。
虞鲤怔了一下,对上恶魔的血眸,意识到吹笛人要干三次什么,捏了捏红透的耳垂。
……恶魔都这么重欲吗!幸好小乌鸦和红龙都没有完全开窍。
“唔……好吧,你快一些。”她含糊应下来,催促。
五分钟后,在吹笛人的帮助下,背后偷袭加上虞鲤阴险的攻击技,他们有惊无险地解决了所有巡逻队。
飞艇的震荡越来越剧烈。
异种群接近了飞艇,舰队火力全开,巨炮和弹药倾泻在红龙悍勇的身躯上,遮蔽他的视线,使得巨龙发疯一般攻击着身边的活物,包括那些人面异种,半边天空都被烧成了火红色。
风中捎来争斗血腥的气息,一切都乱套了。
虞鲤明白舰队的用意,他们想通过刺激红龙,令他攻击周边的异种,拖延时间。
吸血虫智慧有限,红龙喷出的火焰阻碍了异种的脚步,它们便从喉咙里伸出长长的口器,嘶叫着扑向这巨兽。
有几只异种对食物有着强烈的渴望,它们绕过赤红庞大的阻碍物,从飞艇破损的窗户,机身处飞了进来。
虞鲤瞥着窗外的战况,突然发现,好几只异种钻进了同一处破碎的玻璃,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异种朝那边聚拢。
它们的虫身肥硕,人头像是被活生生按上去的一样,中间没有脖子过渡,尤为可怖。
那个方向……是看押向导们的中央休息室?
……
这是噩梦吗?
小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飞艇发生的混乱超出了她的认知,或者说,她与所有同伴的认知。
半小时前,飞艇一进入泰坦海,红龙军便像驱赶羊群一般,让他们在休息室里集合。
接着红龙将领便与突兀出现的舰队开战,他们心中惊恐,却还能握着同伴的手,悄悄给友人打气,说着从海岛上回来之后的打算。
“我猜这是某个低劣的世家或者势力,想要掠去我们的粗鲁计谋罢了。”
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同伴围在一起,样貌最出众,最受塔内未婚哨兵欢迎的秦云向导,镇定对他们解释,“这是很正常的,老师一直教育我们的存在非常珍贵,那些哨兵见到治愈型向导,就像是野狗见到了肉,没想到,他们居然想出劫机的办法。”
“粗鲁!”一名少女向导厌恶地蹙起秀眉,“我们给前线哨兵净化已经是恩赐了,他们怎么还敢肖想这些。”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用在意了,有红龙军在,我们能出什么意外呢?”
“阿依,你怎么这么信赖红龙军,我看你刚刚一直看着那位哨兵,是不是……”
氛围在同伴们的说笑中轻松下来,被打趣的那名少女,将视线悄悄瞥向守在休息室外魁梧的战士。
他们谨守职责,并不像普通的哨兵那样以视线冒犯他们,这让向导们不由得心生好感。
是呀,没问题的。
小梢想,保护向导是哨兵的使命,红龙军的实力众所周知,他们是不可能弃珍贵的向导不顾的。
那时的坚信恍如隔世。
休息室的玻璃在飞来的流弹,以及红龙的误伤之下出现裂纹,长着人脸的异种迫不及待地用口器啄出偌大的缺口,向导们围在一起,每个人的手心都是颤抖冰凉的,他们不住地向后退去
所有人的视线焦灼地在窗户和红龙军之间来回穿梭。
哨兵为什么不出手,他们是在等机会,还是别的原因?
“没问题的,”好友压抑着身体的颤抖,安慰脸色苍白的小梢,“你看他们还那么冷静,一定是想等异种进来再解决他们,你知道瓮中捉鳖吗?”
她指了指某个方向。
小梢看到了一位红龙军的眼神,果然如好友所说,哨兵们冷酷平静,瞥来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可是、可是。
小梢站在向导队伍最边缘的位置,她隐隐听到红龙军压低了嗓音,似乎在和某名高层通讯。
男人说:“出现了意外,上将陷入了无理智状态,我们是否还要按原定计划前往海岛。”
通讯器那边的人回复了什么,小梢听不清。
“知道了,那就直接喂给异种,我们不再插手。”红龙军说完,挂断了通话,带领室内的战士走出休息室。
——那明明是看物品……或者看家畜的眼神啊。
治愈型向导拥有着充沛敏锐的感知力,小梢情不自禁地发起抖,她眼眶发涩,鼻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死死憋回去泣声,把疯狂生长的疑问压在心底。
哨兵拥有着保护向导的天性,但那些异化严重,亦或是觉醒了神话精神体的哨兵,已经不再受这缕潜意识制约。
小梢不敢说,不敢泄露她心里的疑惑。
因为她并不是同伴里最出色的向导,样貌既不出众,在白塔里学习的所有课程成绩也都是低空飞过,说话没有秦云那样的信服力。
假若是她过于敏感产生的错觉,事后,同伴们一定会嘲笑她的。
回到塔后,他们或许会给小梢推荐恋爱电影,介绍合适的男友,让她明白,向导对于哨兵的吸引力有多么坚不可摧。
小梢自嘲着,心里却有一个刺耳的声音反驳她。
……快逃、快逃。
不要停留在原地,动起来。
玻璃骤然碎裂,少女的视网膜倒映出从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的怪物,小梢眼前昏黑,拉扯到极点的神经刹那间崩断。
如同羊群一般温顺而无辜的向导们,终于爆发出惊惧的尖叫。
小梢没有叫,她无措地转了转脑袋,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的同伴们失去平时得体的仪态,绝望的求救,混乱的跑动声,对着一门之隔的红龙军失去尊严的恳求,在她的感官里,如同潮水一般远去。
异种冲进了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群,她看到那位和自己有过几句话交流的大小姐,肩膀被怪物的口器刺穿,她发出尖利的泣声,整个人被倒吊起来,鲜血喷溅。
秦云向导哭得梨花带雨,对着门外的红龙军跪地乞求。
好友拽着小梢的手,和人群彼此推搡,却发现房门早已被死死锁住。
她扯着头发,崩溃地蹲下来,呜咽地说:“我们完了,小梢,没有哨兵会来救我们的,我们完了。”
小梢心里出现莫大的悲戚。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在死亡面前,小梢的思绪转得迟钝又缓慢,所有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这种时刻,她应当与同伴拥抱着哭泣,或是像秦云那样对门外的哨兵乞求怜惜,可小梢没有这么做,她心中生出不合时宜的疑问,紧随而来的便是愤怒。
可她不知道该对谁发泄这股奇异的,不明缘由的怒火。
是异种吗,还是见死不救的红龙军?亦或者从不教授他们格斗的技巧,从小便培养他们成为一名优秀妻子的中央白塔?
一只吸血虫朝她和同伴冲了过来,浑浊的双眼亮起饥渴的光。
小梢身体本能大于理智,她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拼命扑倒了好友身上,想要为她拦住死神的步伐。
死亡到来的这一刻,很奇怪的,小梢的思绪变得平静,都说人死前脑海里会出现走马灯,她却想到了一位毫不相关的人。
她的名字在中央白塔的向导群体里是个禁忌。
因为她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走上战场的治愈型向导,和许多哨兵都建立了羁绊,在同伴的话语中,她这是不矜持,不守德的行为,也是反复被老师当做负面例子批判的典型。
小梢怕被朋友排挤,从不敢在人前维护她,每当夜深人静,小梢总是会幻想她的脸,她在战场上的风姿,甚至大着胆子贿赂机房的管理员,查询那名向导在网络上的消息。
她叫虞鲤。
在小梢的想象之中,她一定就是眼前这般……耀眼而美丽的女性。
小梢睁大了双眼。
近在咫尺的异种浑身笼罩上一层水蓝色的光辉,那光芒纯净治愈,象征生命之源的清泉,拂过这丑陋的怪物时,便转化为这世间最厉害的毒药。
异种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嘶吼,它的大半个身躯便溶解成一滩烂泥,散发出肮脏的臭气。
虞鲤踏出黑洞,看到眼前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她打量了一眼周边的环境,瞬发[净化],救下了几个被异种刺穿吸血的向导。
……人造异种太多了,这样下去不行。
“小梢,你还站得起来吗?”虞鲤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梢双眼亮起,结结巴巴地说:“可我……我不敢,我不像您那样厉害。”
她已经从这头粉发,和虞鲤使用的技能里,猜到了她的身份。
虞鲤扶她和朋友起身,温柔地笑了笑:“我们治愈型向导对付它们是最简单的,不需要逃跑,我教你。”
第185章
“外放你的精神力,做得到吗?”虞鲤问。
高智慧异种的弱点是治疗系向导,而刚刚,她的净化技能对人造异种造成了重创,证明这群实验品体内有异种王的基因。
虞鲤瞬间反应过来,反叛军和异种做了什么交易。
反叛军为异种提供食物,而异种王分给他们自己的基因……它们拥有着堪比人类的智慧,基因更匹配人类,然后便诞生了这种怪物。
这就是反叛军想要的新人类么?
“外、外放?我没试过……小心!!”小梢脑子一片浆糊,短短一句话咬了三次舌头,看到飞来的异种,她的声音霎时拔高。
似乎被黑暗向导的气息吸引,异种蠕动着虫躯,嘶叫着朝她扑来。
虞鲤没有慌乱,抬起指尖,水流凝聚成利刃,宛如断头台的铡刀,清亮丝滑地切割开它们的头颅与身体。
异种头颅落地,滚到飞艇的角落,散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张女性哨兵的脸,五官大气舒朗,脏污的眼睑下方滑过两道血泪。
水流洁净如初,如同绸带般飘回虞鲤身边,清凌凌地环绕着她们。
虞鲤闭了闭眼,继续说:
“就是将你的精神力凝聚成实体,想象它们是一把刀,一条绸带,你用得顺手的武器。”
“不用慌张,如果暂时做不到,你和同伴轮流向对方使用净化,这样它们就不会靠近你。”
虞鲤嗓音平静温和,算不上高大的身影挡在向导们身前。
空气微微波动,小水母两条触手举起来,其他触手踩着浪花,裙边漂浮,如同跳着天鹅湖般旋转进场。
……虞鲤发现,小水母越来越会给自己设计出场动画了。
小梢怔住。
从没有人对她说,你可以将精神力化作一把刀,你也可以成为握紧武器,成为一名战士。
小梢身边的老师,前辈,在他们还未塑造人生观的幼年,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你要温柔,要美丽,不要具有尖锐的攻击性,这样才能俘获哨兵的心。
没有人告诉他们,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他们是联邦的珍宝,希望,不用像低级的攻击型向导一样打打杀杀,觉醒之后便身在罗马,享受万人追捧,这是他们的特权。
但在异种面前,这些特权算得了什么?
他们美丽的外表,温顺的性格,不会让加害者怜惜他们,更不可能让异种放过他们这顿美餐。
中央白塔的教导,就是为了让他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地被剥削,死后连尸体都不放过吗?
小梢鼻尖通红,心里像憋了一团火,愤怒燃烧得旺盛,她听到血液的奔流声,冲垮了尘封的门,心中突然有了无尽的勇气。
小梢愣是没有掉眼泪,咬着唇说:“我会努力!”
虞鲤眼底浮现出赞扬:“告诉你的同伴,让他们也尽量使用净化。”
“一会儿看见黑洞,直接钻进去,不用怕,黑洞另一边是安全的。”
小梢像个死士,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鼓起勇气,用比文鸟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催促躲在虞鲤身后的同伴们都使用净化,保护自己。
有了带头的声音,就算是那个平时不起眼的小梢,也抚平了一点向导们心中的恐惧。
他们抱成一团,蜷缩在虞鲤身后,像是惶恐的幼鸟。
向导们的鲜血和气味吸引了更多怪物,玻璃破开大洞,吸血虫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人脸挤得扭曲,肥硕的虫躯卡在外面。
单兵队手起刀落,像是切菜般地收割一波头颅,立刻有下一波异种补上。
飞艇里一片狼藉,受伤最重的两名向导已经失去意识,身下积着一滩血液。
吸血虫会在人体里寄生虫卵,虞鲤用水精神力包裹他们,缓解虫卵成熟的速度,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那两名向导倒在破碎的窗户附近,虞鲤想要上前,又有异种扑向她,她不得不退后防护
“你们的同伴受伤了,”她焦急地说,“你们谁去带回他们?现在做深度净化还救得回来。”
小梢张了张嘴,站起身。
“你疯了?!”
好友惊叫起来,连忙把小梢往回拽。
“我、我要……”小梢牙齿磕在颤抖的唇瓣上,“我答应了虞前辈,我要帮她。”
“你怎么帮她?”朋友声嘶力竭地大哭,“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你连平时疏导课的成绩都没拿到A过,那两个人和你没关系,不要再去凑热闹了行不行!”
“秦云,鹿依的关系平时和你最好,你去救她啊!”
秦云哭得失去形象,抱着头,涕泗横流:“她跟我没关系,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不要怕,我会远程保护你们,”虞鲤说,“人救回来,你们一起离开。”
“他们俩还有呼吸,你们要抛下自己的朋友吗?”
窗外的异种至少有几百只,单兵队到场的只有十人,还要注意不被它们吸血,打得束手束脚,吹笛人准备传送,虞鲤这边也抽不开身。
虞鲤的话语有种镇定温暖的力量,小梢吐出一口气,捏着朋友的手,看向前辈。
虞鲤对她点了点头。
小梢一下子觉得大脑晕眩,惧怕激动和幸福,什么都有,她像相信世界规则一样相信虞鲤的承诺。
“我真是抽风了,才跟你胡来……”
朋友抽抽搭搭地跟着小梢,借着掩体,小心爬到靠近窗户的位置。
鹿依晕了过去,小梢和朋友一起努力,刚将鹿依的手环在肩上,朋友突然大叫出声,一只异种撞向她们,她们几乎可以看见那诡异的人脸,闻到它口腔里的臭气。
虞鲤操控着水流鞭挞过去。
小梢反应更快。
她脑海里什么都没想,求生本能激发了她身体所有的潜力,能量爆炸似地涌出,水蓝色的精神力覆盖了她们三人。
在盛亮的光芒里,吸血虫嘶鸣着融化为灰烬。
世界拉响了尖利的噪音,朋友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小梢的心脏剧烈跳动,浑身血液上涌,脉搏震颤得她全身疼痛,当异种的血液流到了她的脚下,小梢骤然清醒,意识到,她杀了异种……?
其他向导也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就、就这么简单?
那个文静内向的小梢,居然单杀了异种,刚刚让他们陷入绝望的,追杀他们的,就是这种不堪一击的生物?
“很棒。”
见两名少女完成任务,虞鲤欣慰地露出笑容:“你做得很好,向导就该这样。”
……
小梢的表现带给了向导们勇气,飞艇绝望的氛围一扫而空,救第二个伙伴时,又有三名孩子站了出来,和小梢一起过去。
他们怕得哆嗦,却还是互相打气,强撑着向前走,所有人身上都亮着净化的光芒,汇聚成异种不敢侵犯的领域。
“叫你们疏导做得最好的向导来,他们快撑不住了。”虞鲤说。
“秦云。”
小梢和朋友一起将第二个伤员放下,看向秦云,秦云羞愧地抹掉了泪水,连滚带爬地来到好友身边。
秦云是塔里公认最优秀的向导,重伤的两名向导都是他的好友,而小梢以前不过是他身后的跟班。
刚刚的两次救援,他却始终没有勇气站出来。
“对、对不起……谢谢。”秦云胡乱哽咽着道,“我太害怕了,我不像你一样有勇气,抱歉。”
“疏导的工作都可以交给我,我的成绩不错,能帮上你们。”
他一边说,颤抖着指尖,赎罪般将精神力覆上他们寄生虫卵的伤口。
小梢安静地看着秦云,眼里没有鄙夷和负面情绪。
秦云在她眼里仿佛不再遥远了,让小梢想起曾经在朋友们面前,听着他们批判虞前辈,只讷讷附和,不敢袒露心声的自己。
“没关系,在今天之前,我也一样不够勇敢。”
小梢低声说,“等他们醒来,你要对你的朋友道歉,而我也要向虞前辈好好道歉。”
两名伤员的情况稳定之后,吹笛人的黑洞展开,秦云带着同伴和伤员离去,而小梢牵着朋友的手,主动请求留下来帮助虞鲤。
“快走吧,小妹妹。”虞鲤心里暖暖的,笑道,“我们负责断后,马上就去找你们。”
小梢犹豫了一下,朋友拉了一下她,摇摇头,比出“不要添乱”的口型。
他们没有实战经验,全员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要帮忙,也要等他们成长之后再谈。
小梢点点头,嘱咐虞鲤小心,听话地走进了黑洞。
虞鲤发觉这女孩子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经历了生死危机,她的眼神更坚定果断了。
他们也该离开了。
门外传来了沉重暴戾的脚步声——是红龙军。
距离单兵组打晕第一支巡逻队已经过去半小时了,红龙军解决完飞艇里的异种之后,第一波被偷袭的战士苏醒,过来围堵他们。
虞鲤望了一眼窗外。
几百只吸血虫被发疯的萨尔坎解决了大半,他的体力消耗殆尽,威胁度降低。
判断现在就是时机,虞鲤双眸亮起紫色的荧光。
[主仆契约]发动。
虞鲤的精神力侵入红龙的脑域,遭遇了他的负隅抵抗,虞鲤丝毫没念旧情,激活他脑域里剩余的毒素,蛛网般蔓延的紫线破坏了他的精神海,天空的君主发出沉怒的低吼,猛烈地甩动龙尾,喷吐烈火,大片的异种血肉纷纷扬扬洒下,活像是战争绞肉机。
他的龙翼扇动的速度变慢,身形踉跄。
契约成功。
“……你还要利用我做什么,人类女人。”
萨尔坎的理智短暂回笼,缓缓地,虞鲤脑域里响起他嘶哑屈辱的询问。
萨尔坎恨不得杀了她,然而,契约束缚了他的恶意,令他愤恨的怒火平息,心中只全然剩下无处发泄的委屈。
战争的红龙绝不会将软弱的情绪敞露给背叛者。
萨尔坎隐隐感知到,她的技能是有时效限制的,她会用这样的技能对付自己,证明他对她仍有价值。
……无论如何,红龙不能原谅利用和背叛,萨尔坎沉着地想,杀她之前,他必须审问出来,女人她心里是否有过一丝后悔。
如果回答令他满意,萨尔坎不介意将这女人继续留在身边,囚禁在他的宝库里。
她会对自己说什么?
虞鲤平静地说:“你对我没有价值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听我的话,小龙,”虞鲤说,“现在回到飞艇上,回到中央白塔去吧,让你的士兵们好好休息,别来搅乱我的计划。”
……
主仆契约持续三到五天,红龙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无法违抗虞鲤的指令。
如果他想复仇,花三天时间回塔,契约结束后,再花三天的时间赶回来,哈哈,那虞鲤早就完成任务回家了。
说完,虞鲤踏入黑洞,消失在破门而入的红龙军眼前。
虞鲤扶了下面具,确认她的容貌没有暴露。
单兵队的成员身影一一从黑洞里显现,猫咪不恋战,红龙军拦不住他们,虞鲤一行人和留在舰队上的同伴们会合。
陆吾担任临时的总指挥官,披着军装,向她汇报战况。
“你的那只编外乌鸦把向导们传送到了舰队上,刚才开了第二个黑洞,将他们传送到阿尔法接应的军队,不用担心追兵的问题了。”
“吸血虫被红龙烧了大半,剩下的不成气候。”
“哦?红龙也要离开了,是不是虞小姐你做的?”陆吾看着天上消失的龙影,笑呵呵地揽过她,像是没有骨头的老猫,鼻尖埋在她发丝里,“真厉害啊,夸夸。”
虞鲤拍了下不正经的长官,让他说正事。
陆吾指腹刮了下空荡荡的耳廓,慵懒从军装里掏出一颗晶核,抛给她,男人掀起眼皮,幽绿色的瞳仁望向甲板下方的海面。
虞鲤惊讶:“哪里来的晶核?”
陆吾道:“刚刚长须鲸队长拿来了一颗水系本源晶核,是人鱼群落交给他的,人鱼的王想要以此为报酬,见你一面。”
第186章
陆吾问:“要见吗,虞小姐?”
虞鲤拿着晶核,陷入沉思。
这枚水系晶核恰好是她突破需要的珍贵道具,这么轻易就到手,让她感到不真实……虞鲤一直相信,所有馈赠暗地里都标好了价格。
“嗯,他们主动递出合作讯号,我们不好拒绝。”虞鲤收起晶核,问。
“人鱼的王来了么?”
陆吾哼笑一声:“那群人鱼一直潜在海面之下,长得妖里妖气,我没眼看,去问长须鲸队长吧,他替您关注着。”
虞鲤瞥了无精打采的老猫一眼。
她揶揄地眯起眼睛,像只小狐狸:“吃醋啦,长官?”
陆吾垂眸,男人炙热的气息凑近,张唇含吮她的耳垂。
他很会舔,力道又重又急,像是暗示着什么般,搅动起湿滑的水声,尖锐的痒意从耳根蔓延到指尖,酥麻得使不上力。
虞鲤轻轻颤抖,想要后退。
陆吾前进一步,将她囚禁在怀里,虞鲤纤细的身影完全被他遮挡,细白的指尖攀着他宽阔的肩膀。
男人领口带着烟丝的清香,军服衬衫收进皮带里,懒散颓废的性感。
此刻,他那双墨绿色瞳孔凝望着她,眼神幽晦,有种野兽蛰伏在阴影里,一击必杀的张力。
“我想吃的可不是醋。”
“期待您什么时候找我按摩,疏通穴位,我很乐意为长官解决私人问题。”
陆吾沙哑地笑,虞鲤以为结束了,他却又用牙尖轻咬了下她的耳垂,让她记住撩人的教训。
虞鲤红着脸推开他,气不过,又踢了他一脚。
陆吾看上去按兵不动的,就等她主动过来刺挠,伸爪按住她啃一口。
虞鲤把陆吾甩在身后,陆吾慢腾腾地跟着她,两人来到了甲板。
吹笛人传送向导去了,克雷亚带领的海战队,以撒的单兵队都在这里。
虞鲤迎上克雷亚队长,他银灰发贴在英俊坚毅的脸庞,帽檐和风衣滴落水珠,作战服紧贴强壮雄劲的身躯,像是才从海底上来。
“人鱼的首领想和你对话,水母崽,”克雷亚眉心浮现出浅浅的竖纹,“他们要求面对面。”
虞鲤:“海战队陪我一起下去吧,以撒,你们留在船上,静观其变。”
“不害怕么?”
像她第一次下海时一样,克雷亚蹲下来,想要用风衣裹住小家伙,虞鲤摇摇头:“不害怕,放心。”
克雷亚仍皱着眉。
那模样,就像是看到女儿独立,不再需要他,陷入焦虑的单身父亲一样。
虞鲤忍住笑,拉住克雷亚的风衣一角:“好吧,我跟在您身后。”
大鱼们将她护在队伍中间,虞鲤轻巧地跟着克雷亚跃下海面,粉发在水中飘散,像是盛开的珊瑚花。
她用水精神力包裹自己,隔开海水,向下方看去,隐约窥见十几条远古瑰丽的身影。
为首的那条人鱼,他的脸庞英俊漠然,浓密的长发萦绕着雾气,属于人的半身强壮健美,肤色却并非雕塑的冷白,而是泛着淡淡的青,在黛色鳞片的衬托下,渡上了一层饱含冷血与堕落的意味。
他的黑鳞鱼尾如同蟒身,大拖尾中和了邪性的狩猎感,粼粼波光之中,他华美漆黑的闪鳞与透明的鳍翎,折射出斑斓的光辉。
他的金眸穿过沉重的海水向她扫来,冷冽幽然,狭长妖异的眼尾点缀着碎鳞,虞鲤顿时感到心脏被拧紧的窒息。
……好美的种族。
虞鲤内心禁不住地赞叹。
纵然知道他们是凶残的捕食者,可谁也无法否认人鱼客观上的美丽,他们的身躯线条就像是艺术家雕刻出来的传世之作,鱼尾则像是自然界的鬼斧神工,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感与灵性。
末日里的人鱼遭受污染,大多是深色系的,墨鳞,紫鳞,鎏金,暗红,各色鱼尾浓墨重彩,虞鲤看了一圈,重新把目光放在为首的人鱼身上。
好神的颜,好漂亮的大尾巴,想rua!
……
涅瑞斯观察着这个奇异的人类。
他是人鱼群落这一代的首领,自小在泰坦海的王宫里长至成年,前几年,他遵循着祭祀的指引,接受了中央白塔的邀请,可他并不习惯内陆的生活,在那里居住了一段时间,便游回了故乡。
回来没多久,人鱼的故乡便发生了恶劣的变化。
有偷渡者在他们领地内的岛屿制造了污染,涅瑞斯带领臣民驱逐了徘徊在岛屿周边的异种,然而,更深的污染源藏在岛屿深处——
祂不断生产着怪物卵,人鱼天生的危机预感给予他警醒,那东西很危险,他们需要陆民的帮助。
今日,涅瑞斯率领臣民驱逐异种时,发现了合适的人选。
外界传言人鱼凶残嗜杀,他们是海洋污染的肃清者,同时也会疯狂报复侵略他们领地的人类,不死不休。
人们因为人鱼守护领地的特性避开他们,慢慢地,人鱼近百年与陆地不再来往,人鱼早已忘记了人类的语言,苦恼于怎么与那些两脚兽沟通。
刚才的战斗中,他们躲在下方,用人鱼特有的声波与同伴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她很漂亮,头发颜色像是珊瑚礁。]
[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同类气息,噢,原来她的精神体是水母!]
[涅瑞斯……你去、你去邀请小水母。]
社恐的鱼群最终推选出见过世面的涅瑞斯担任代表。
涅瑞斯面无表情,不悦地甩了甩鱼尾,他同样厌恶人类,却还是担起首领的责任。
他用声波吸引了那头长须鲸,将人鱼们今天打猎获得的晶核交给他们,涅瑞斯骄傲地扬起头颅,吟唱着优美的歌声,表示想与他们的首领见一面。
长须鲸对声波很敏锐,那个灰发男人理解了涅瑞斯的意思,将水母带了下来。
人鱼的视力十分优秀,在虞鲤打量他之前,涅瑞斯便看到了虞鲤的面容。
她看起来粉粉软软,皮肤白皙莹润,像是人鱼桂冠上那颗最珍贵的明珠。
虞鲤充满惊叹的神色照进他的视野。
紧接着,一道轻柔的、赞叹的,满含美妙情绪,比蜜糖更甜美的嗓音吹拂到了他的耳畔,涅瑞斯的耳鳍感到一股热流,敏感地颤了颤,男人的鱼尾警戒地紧绷起来,四处看了看,疑心这是人类的陷阱。
‘……真漂亮。’
‘好美丽的大尾巴,想摸摸。’
‘呜呜呜眼神也好凶,猎杀者气质拉满,神颜!’
涅瑞斯迟钝地想:……什么?
人鱼遇到了不理解的状况,他默默将脸庞藏进了海藻般的长发里,只露出一双狭长的金眸,沉静而又微微好奇地打量着虞鲤。
像是新到家的小猫,暗暗观察着主人。
人鱼是海洋里最强大的生物,他们天生能够与任何海洋动物沟通,读取他们的心声,但涅瑞斯的能力从没有对人类生效过。
刚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只会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这代表了什么?
很奇怪的,涅瑞斯虽然略通晓人类的语言,但若是表达的语意过于复杂,或是接连说出长句,他便无法理解了。
此时,他却能从女人一连串的话语里听出沉迷赞叹的情绪。
以及……求爱的意味?
涅瑞斯粗壮优美的鱼尾徐徐摆动,果然看见了她火热的眼神追寻着自己的尾巴,她那惊叹热切的神情仿佛带有邪恶的蛊惑性,让涅瑞斯下意识地优雅游行一周,就像是给伴侣炫耀美丽羽毛的雄鸟。
他矜持而低沉地吟唱起韵律柔和的歌声,悦耳的曲调荡进虞鲤的耳朵里,她露出开心和欣赏的表情,甚至鼓了鼓掌。
他并不是在回应你的求爱,人类,涅瑞斯淡淡地想。
他只是出于礼节,回应你同等的夸赞而已,尽管你分叉的双腿,实在不符合人鱼的审美,但你的面容就像是珍珠那般圆润可爱。
虞鲤没想到人鱼那么热情,竟然主动对她展示自己感兴趣的大尾巴,让虞鲤想起了前世在水族馆看的人鱼表演。
不过,真实的人鱼可比舞者扮演的来得自然,那种震撼感是无法描述的!
有了好的开头,虞鲤对之后的合作升起信心,克雷亚手握巨尺,带她下潜到一定深度,与人鱼们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涅瑞斯眸光澄静地望着她,精致通透,如同梦中幻影,墨紫色的长发在身后飘荡,喉间振出清亮的鸣音。
人鱼的歌喉果然很美妙,虞鲤沉醉地听着,抬头望向克雷亚,等待他的翻译。
克雷亚平稳地叙述道;“人鱼说,海岛深处藏着污染源,污染源在不断生产异种卵,人鱼上岸后实力会大打折扣,他们希望你能帮他们处理掉那个隐患。”
“那枚水系晶核是定金,如果我们解决了海岛上的异种母体,他们会支付给我们另外的报酬。”
虞鲤眼睛一亮,这对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她来泰坦海一共三个目的,一是拿到晋级用的水系晶核,二就是救下飞艇上的向导,现在前两个都完成了,为了那些无辜死在海岛上的同胞,她得去调查一圈那座岛屿。
如果能从海岛上得到证据,那属于意外收获,没有也没关系,
他们阿尔法正是缺人的时候,人鱼是中立势力,现在人鱼首领有求于他们,虞鲤自然要接住这个橄榄枝。
虞鲤道:“克雷亚队长,你帮我和人鱼说,我们不需要更多报酬,如果我们完成任务,我想要他们首领的一个承诺。”
克雷亚摸了摸她的头,如实将虞鲤的意思传达给了涅瑞斯。
涅瑞斯聆听着长须鲸的话语,看着她期待的脸,悠然摆动的鱼尾闪烁着绚丽幽谧的流光。
他垂眸,似是要发出歌声,虞鲤瞥见他下唇刺了一颗暗红的水滴宝石,像是缀在薄唇间的血珠。
“好涩……好美丽。”
脑海里再度响起她痴迷的求爱话语。
在陆地上,人们看向涅瑞斯的眼神带着隐晦的惧怕和疏远,涅瑞斯也习惯对他们流露出懒洋洋的,残暴凶戾的一面。
涅瑞斯的歌曲没有唱完,他抿住唇,女人的热情令人鱼感到些许微妙,却并不讨厌。
那感觉接近于,深海的猛兽要如何照料陆地上的花,为她寻找充沛的雨露和滋润的阳光——涅瑞斯第一时间想的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而非拒绝她的感情,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点,才令人鱼感到棘手。
……她果然已经陷入爱河了,涅瑞斯想。
……
通过克雷亚的翻译,虞鲤和人鱼交流了合作的细节,也知道了他们是因为驱逐领地里的异种,才会来到泰坦海边缘,后来隐藏在海面之下,是想观察他们的实力。
既然危机解除,虞鲤对这些小细节不在意了。
这几天,人鱼群落会指引并且保护他们的航行,涅瑞斯首领交给了她一个小海螺,只要她吹响,便能呼唤人鱼来到她的身边。
像是童话里的信物。
虞鲤开心地收下,视线恋恋不舍地环绕了一圈漂亮的鱼尾们,察觉到她渴望的视线,涅瑞斯鱼尾弹跳,蜷缩了一下。
虞鲤和人鱼们告别,回到舰队上。
来着生理期战斗,又下了一趟海,虞鲤疲惫地打算换件衣服,她刚来到陆吾给自己分的宿舍门,一道粗重炙热的气息便从身后拥抱向她。
“在飞艇上没有问你,小鱼,你身边跟着的恶魔是谁,”以撒阴沉警觉地说,“他的气息,我怎么有点熟悉?”
第187章
虞鲤也觉得吹笛人在对待异性方面,和以撒异曲同工。
……但吹笛人从外表看完全不是这类风格,虞鲤觉得他要是慢慢开窍的话,会是冷漠傲沉,优雅绅士的上位者,现在却变成了打直球机器。
不可否认,虞鲤觉得他边说那些话,边颤抖着耳羽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亲吻逗弄害羞的恶魔。
吹笛人大概会恼怒又沉迷地迎合,红眸里的警惕涣散,最终化成一滩醉醺醺的小鸟,流得哪里都是。
到时,吹笛人对她的警惕和敌对都不剩下了,只要虞鲤亲一亲,爱怜地揉弄耳羽,恶魔便会被引诱着奉出风衣里的宝石。
以撒发觉虞鲤的走神,粗糙的舌尖舔着她的颈侧,发出黏附着水声的低唤。
“小鱼……看看我,你好久没有给我奖励了。”
以撒的阴影遮蔽着她,双手环住她的腰,灼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和肩颈,带着粗野的雄性气味。
对于以撒而言,欲求的界限并不分明,虞鲤比任何人都了解以撒的精力有多充沛,大战一场后,以撒急需虞鲤的陪伴降低兴奋度。
或许还有前几天,虞鲤冷落以撒,让他好好反省的原因。
在小鱼身边,他一向是最有存在感,张扬明烈的男性,从来没有被忽视过那么长时间。
……这只猫一向自信,这时,虞鲤莫名从他身上嗅到了焦虑与嫉妒的味道。
以撒紧紧盯着她的侧脸,感到空虚和焦渴,喉口被心火熏腾得干燥无比。
虞鲤犹豫了下,抬起手,以撒俯身,主动将脸庞贴了过去,像是求偶的猫。
“今天不行。”虞鲤说,“我很累,想要休息。”
以撒额角绷出青筋,嗓音低沉:“为什么那只乌鸦身上有你的气息,我比不上他?”
话一出口,以撒便用舌尖抵了下后槽牙,低“啧”一声,反应极快地道:“对不起。”
他意识到自己又踩了雷。
虞鲤手指插入以撒的红发,“气味算得了什么,我现在还没给他标记,他和你不一样。”
其实是吹笛人之前不想她用着水芙的脸打上烙印。
见她没生气,以撒鼻尖蹭了蹭她的下巴,“我知道,小鱼,你对我是特殊的。”
虞鲤有些讶异,发现以撒真的是进步不少,她笑着亲了他一口。
“那就好,我不想现在和你一起的原因,你应该闻得见吧?”
以撒英挺的鼻尖动了动,汲取空气里那一丝温暖腥甜的女性气味,瞳孔兴奋地拉直:“只要是你的……都很美味。”
虞鲤:?!
相处这么久了,她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以撒病态的痴迷。
“不准,等结束了再谈。”
虞鲤把以撒推走,大猫又亢奋地抱了上来,他粗喘着求她:“别赶我走,小鱼。”
虞鲤刚转过身,便撞入他傲人的胸怀。
她陷入一片弹性丰硕的蜜色海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虞鲤懵了一下,热意从耳垂蔓延到脖颈,以撒将她打横抱起来,走进卧室。
虞鲤躺平,顺其自然了。
虽然有时以撒神经质,独占欲强,但虞鲤却没办法否认,以撒身体带给她的吸引力,他对她直白表达的爱意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虞鲤。
即便不能真的来,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
虞鲤原先对于欲望没那么坦率,以撒也不会如此隐忍乖巧,在一次次交锋之中,单向的狩猎逐渐转变成了双向的驯服,他们找到了最契合彼此的状态。
“小鱼。”
以撒手臂托着小鱼的腰,将她放在腹肌前。
恶魔瞳含着笑意,不断亲着她的脸颊。
以撒解开衬衫仅有的一颗纽扣,让虞鲤躺在他的胸膛,虞鲤脑袋一点一点地犯困,但以撒显然不会让她轻易睡去。
虞鲤只得张开唇珠,含住他凑过来的部位,男人肌肉锻炼得当,雄厚饱满,虞鲤无意识地抓住他肌肉块把玩。
以撒轻拍着她的背部,发出沙哑满足的低吟。
“小鱼,想不想加点辅食?”
他抓着她的手,缓缓移到腰带。
虞鲤咬了他一下,迷迷糊糊地说,“想都别想……”
以撒闷哼着扬起脖颈,笑喘一声,布着血丝的恶魔瞳泛起明亮的水泽。
男人挺了挺胸膛,格外慷慨大方,手掌抚摸着她脑后的发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耐心地亲着她的额头与脸颊。
“等你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你。”
“睡吧,小鱼宝贝。”他低声哄道。
……
虞鲤精神放松下来,安稳……不,略有颠簸地睡了一觉。
跟以撒在一起是不可能安定的,顾忌着虞鲤正在生理期,以撒没太折腾。
见她眯着眼,微微沁出汗意,以撒便用手掌缓慢揉着她的小腹,抱着小鱼休息。
虞鲤深夜醒来,肚子已经不痛了,她热得不行,拍拍以撒,让他松开自己。
以撒照做,虞鲤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她从中午睡到半夜,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休息,想了想,虞鲤决定甲板边透透气。
“我陪你去,小鱼。”以撒坐起身。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回你自己的房间吧。”
舰船夜间有值班的巡逻队,海里又有人鱼护航,虞鲤现在等级也高了,有自保的实力。
她穿好衣服,和以撒一起走出房间,然后一个人前往甲板。
甲板空无一人,清凉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月光藏在云层背后,黯淡柔润,细雪般零碎的光晕飘落海面。
月夜沉寂,海浪轻柔地低吟,虞鲤在甲板上站定,闭眼,静静感受了片刻。
她靠在甲板的栏杆边,眺望大海,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之下似乎飘荡着一团月光的阴影,绸子般的墨紫色长发,身躯修长,鱼尾柔美而妖异。
……是人鱼?
虞鲤托腮看了片刻,升起好奇心,她从口袋里拿出人鱼的信物,试探地吹响海螺。
特殊的音波振动空气。
月色下的海面,那团巨大的阴影快速朝她靠近,人类的脊背肌肉起伏紧绷,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弦,鱼尾布着细密的黑色闪鳞,形似北欧神话里的巨蟒。
人鱼速度极快,几乎电光火石间,便游到了护舷栏杆附近,却没有第一时间现身。
虞鲤轻柔地呼唤他:“你好?”
耳边只听得到螺旋桨劈开水浪的嗡响。
片刻,海面泛起涟漪,一双妖异却纯净的金眸探出海面。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额头饱满而凌厉,长发飘荡在身后,像是警惕着陌生人的野猫,只露出了半张惊心动魄的面孔。
人鱼的眼角蔓延着黛色的鳞片,像是一抹勾挑的眼影,闪烁着细腻的微芒。
……神啊,真的太美了。
虞鲤再次感叹人鱼这神赐般的颜值。
她招招手,示意人鱼再靠近些,涅瑞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辨别着她是否怀有恶意,没有反应。
虞鲤幻视一只美貌的三花流浪猫,不由得绽放亲近的笑容,发出了拐骗的声音。
虞鲤:“嘬嘬嘬,来,小人鱼。”
虞鲤本想找个伴陪自己看看海景,但人鱼的脸和气质太戳她了,虞鲤在心里夸起彩虹屁。
涅瑞斯的耳鳍一抖一抖,人鱼是对声音敏感的生物,他们以声音作为武器,也能用最委婉动人的声波传递自己的情绪。
人鱼天性忠贞,他们表达好感一向是含蓄婉约的,当同族异性表达爱意,他们会互赠清丽的诗歌,缠绵颤栗的爱语就藏在那百转千回的音阶之中。
涅瑞斯是这一代人鱼里最优秀的歌者,他能从海浪的波流里预测天气的循环,他的歌喉能平息洋流最恐怖的风暴。
但他从未听到过这样直白浪荡,满溢着痴迷和求爱意味的音波。
……人类女性过于热情了。
她知道他们并非同一种族么?就算她求爱成功,之后的结合,他们也将遇到……不匹配的难题。
涅瑞斯摇了摇粗壮强劲,将近五米长的鱼尾,幽沉的目光扫过她不到一米七的身高。
人鱼慢慢从水中显现出妖谲昳丽的容貌,湿漉的长发贴在浅青色的皮肤上,薄唇刺着一滴血珠,虞鲤出现了瞬间的窒息。
他低低地吟唱了一句古老的歌谣。
虞鲤像是被塞壬蛊惑的水手,恍惚地走近他,蹲了下来,人鱼伸出指缝连着蹼膜的手掌,握向她的手腕。
暖暖的,带着香气。
涅瑞斯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似乎觉得新奇,他又舔了舔她的手指。
虞鲤反应过来,睁圆眼睛,僵硬在原地。
她像是被流浪猫主动蹭蹭的两脚兽——还是只三花仙女猫,虞鲤感到受宠若惊,她的指尖不客气地回摸向人鱼的蹼爪,摸起来滑滑凉凉的,像是鲨鱼的皮肤。
涅瑞斯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的目光变得幽沉,望着她,蜷起尖锐灰白的指甲,任她动作。
“请问,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人类女性逐渐不满足于和他牵手,眼神火热地扫向他藏在海面里的墨鳞鱼尾。
虞鲤想起他们语言不通,指了指他的鱼尾,又用指尖碰了碰他眼角的鳞片。
涅瑞斯抿起唇。
单身至今的人鱼首领,蓦然感到一丝被调戏的恼火。
他接受人类的追求,已经突破了他保守陈旧的海族观念,她怎么敢用如此风流轻率的态度,示意要和他交尾。
人鱼对待伴侣的情感忠贞不二,如果一方死去,另一方纵然年轻,也会因为爱侣逝去而生机衰亡。
海族拥有漫长的生命,因为种族习性,他们花在求爱、互通心意和陪伴伴侣的时间,比其他种族要长得多。
对于他们而言,第一次约会便邀请另一方交尾,是极不负责的,不尊重异性人鱼的体现。
涅瑞斯决定冷落她一段时间,至少三天……不——
看在她是初犯,并且大胆示爱的份上,暂时疏远她几个小时。
我这决定对她而言,算是十分严厉的教训了,涅瑞斯想。
虞鲤不明白涅瑞斯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他巨大的鱼尾掀起,溅了虞鲤一身海水,水珠沿着少女湿透的发梢滴滴答答地落下。
她惊呼一声,胡乱擦了擦脸庞的水痕,再次睁眼,人鱼首领抽回蹼爪,身姿重新潜入海底。
虞鲤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飘散透明的绸鳍。
好吧,漂亮的人鱼可以喜怒不定,这是他的脸赋予他的小小特权。
虞鲤郁闷地叹了口气,甩了甩发丝,站起身,回到船舱里。
她的眼前突然析出了凌乱的线条,形成一道深邃的黑洞,虞鲤停下脚步。
吹笛人的身影从黑洞里显现,疲惫冷淡地上前,将她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带着终于归巢般的依恋。
“任务完成啦?”
虞鲤捏了捏他耷拉着的耳羽,温柔问道。
他平复着呼吸,鼻音微浓,倦懒清冷地道:“嗯……我听你的命令,护送向导们坐上了回阿尔法的飞艇。”
“真棒,想要什么奖励?”虞鲤毫不吝啬。
吹笛人顿了顿,问:“现在,你用的是自己的脸吧?”
虞鲤眨了下眼,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来我的房间吧,我给你标记。”
吹笛人风尘仆仆,累得红眸微阖,耳羽遮在眼前,一路被她牵回房间。
在门前,虞鲤遇到了没有离开的以撒。
他抱臂,金眸眯起,血红的视线打量他们两人的面孔,微微嗤笑。
“我担心你逛得太久受凉,特意守在这里等你,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他说:“前半夜是我,后半夜就要睡另一个男人,是吗,小鱼?”
第188章
走廊的氛围剑拔弩张。
以撒松开抱着的双臂,眉压着眼,金眸缩成尖锐的菱形,朝他们走来,虞鲤唤他:“以撒,冷静。”
“我很冷静,小鱼。”以撒敷衍地扯了下唇角。
“仔细一看,你身边的男人还是我们的熟人,他不就是北地阻拦我们,想要杀你的恶魔。”
他溢血的双眸投向吹笛人,杀意凝聚成锋利的刀刃,凌虐恶魔的每一寸皮肤。
他站定,脖颈的铃声停落,以撒胸膛振动,溢出嘶哑浑浊的笑声,“我还要多谢你,那次将小鱼传送到了我在的山洞,我们才能真正地心意相通。”
吹笛人平静地和他对视。
他的脸庞毫无血色,难以接近的疏离,军装制式的黑长风衣配上华美的丝绸内衬,有几分贵族军阀的气质。
虽然他们未曾正面交锋过,但吹笛人通过某个渠道,知晓以撒的难缠。
尤其是看见这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顺便一提,以撒本人才是最喜欢偷晴的那个。
他现在很疲惫,懒得和恶猫饶舌。
吹笛人相当理性,他马上就要获得虞鲤的永久标记了,这时争来争去并不会赢得她的好感。
吹笛人看见过她充满恨意的眼神,恶魔打碎骄傲,弯折脊背,终于和她走到这一步,不想重新经历一遍那样的凌迟。
“敌对阵营的狗,怎么配得上我们小鱼,小鱼,你不担心他有另外的目的吗?”以撒状似友善地弯起眼睛,笑容令人全身发冷。
“……你可以联系你的长官,问清楚那些向导是否安全。”吹笛人垂下红眸,毛茸茸的耳尖扫了一下虞鲤的脸颊,气息略有窒闷。
一绺凌乱的灰发垂在他的颧骨边,冷淡疲倦。
仔细看,他的右臂似乎受了伤,暗红渗透风衣。
他神色没什么变化,但虞鲤莫名觉得小乌鸦有些委屈。
虞鲤揉了揉太阳穴,对以撒道:“好了,他要是有问题我会担起责任,不要多说了,以撒。”
以撒猛地攥紧手掌。
“你觉得我在挑拨离间?”以撒视线下落,看到吹笛人手掌握住小鱼的指尖,气质陡然阴郁,讥讽地冷笑出声,“我没有质问你,小鱼,让他出来和我对峙。”
吹笛人眼睫低垂:“我可以,但,有什么必要?”
以撒像是一腔盛怒无法发泄的困兽。
他的指骨捏出几欲碎裂的咯嘣声响,抬起又放落,眼眸布满扭曲的血丝。
如果不是虞鲤挡在吹笛人身前,只要她移动一个身位,恶魔瞬间就能被扑上来的野兽撕得粉碎。
虞鲤长叹一口气。
……刚和以撒温存一番,她对以撒生不起气,而且男人的担忧放在阿尔法的立场上是正确的,只是他的态度过于激进。
但小乌鸦也为她出了很大的力,当初吹笛人为她被黑山羊砍了半边心脏,前段时间才刚刚长好,这时让他回去,显得自己有点负心了。
唉,这些男人就不能平和地相处,哪怕一天吗?
虞鲤抬眸看向以撒:“我说了,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就让开吧。”
以撒呼吸粗沉,眼神如同毒蛇般阴鸷。
虞鲤带着吹笛人绕过他。
以撒浑身肌肉鼓胀,暴虐阴暗的杀意不断在心里翻滚,胃部一阵痉挛,几欲呕吐的恶心涌到喉间。
只要想到一门之隔内,恶魔会亲吻她的肌肤,嘴唇……以撒便压抑不住撕碎他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以撒对恶魔的敌意格外强烈,甚至隐隐超过了枭。
神经紧绷到极致,再稍稍施加压力便会全数断裂,以撒额头滚落大颗的汗珠,双眸血红阴戾,下意识抬起脚步,跟着虞鲤和吹笛人回到卧室。
虞鲤:……?
吹笛人瞥来一眼,薄唇微启,语气冰冷地提醒:“你是前半夜。”
现在是他和人类女性独处的时间。
对上虞鲤的目光,以撒舔了舔唇边的汗珠,勉强地对她露出笑容,“这毕竟是个恶魔,让我贴身保护你吧,小鱼。”
“如果他惹你不满意,我还能……驱逐他,陪你度过接下来的时间。”
他沙哑空茫地喃喃:“你把我丢在门外,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虞鲤沉默。
她丝毫不怀疑以撒真的会发疯,顿了顿,虞鲤说:“如果你克制得住,就随便吧。”
吹笛人神情冷淡,修长的手指解开风衣,包裹住虞鲤,将她抱到铺边。
虞鲤享受地揉捏起他的耳羽,轻声说:“注意背后。”
吹笛人“嗯”了一声,并不在意。
“你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吹笛人像是没听清,他手臂撑在虞鲤头侧,不断贴近,带着微凉的触感。
微卷的灰发散开,红眸蒙着雾气,男人眼睫低垂,白皙的面孔浮现出红潮,缓慢而珍品地啄吻了一下她的唇。
虞鲤本来打算给他来个标记,大不了接个吻,没想到吹笛人的气息不知不觉埋进她的锁骨,似乎想要在这时履行他们之间“三次自助”的约定。
……现在不行。
虞鲤小腹隐隐抽痛,手指扯住恶魔的发丝,阻挡他的贪欲。
吹笛人双手搂着她的腰,沉闷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肌肤,女性的血液温甜腥香,对于吸食人血的恶魔而言,这是双重意味上的美餐。
“求你,喂我一口。”他喉结滚动,低沉沙哑地祈求。
虞鲤眯起湿眸:“不……唔。”
吹笛人埋在她的腹间,耳羽颤抖,因嗅到血气陷入了微醺茫然的状态,虞鲤没想到以撒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男人手臂将她按在怀里,令人发怵地注视着吹笛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恶魔敢有玷污的举动,他就把他杀了。
虞鲤心脏跳得剧烈。
她手指捏着吹笛人的耳羽,略微紧张地烙下印记。
脚踝被谁握着,抬了起来。
人鱼拍来的海水浸湿了她的鞋袜,为了明日不让她着凉,吹笛人苍白修长的指节卷起她湿漉漉的裙摆,缓慢褪下,布料在他掌中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那一双执笛的手缓缓游移,拇指碾过。
吹笛人平稳地将新的棉袜推至她纤细的小腿上方,一股热翻涌到脸颊,冒出缕缕的热气,虞鲤头晕地合起双膝。
吹笛人没有攻陷城池,任由她的体温包裹着他,手掌缓缓向上,试探地揉按起她的小腹,虞鲤双眼含着泪光,呼出晕陶陶的热气。
“还冷么……淤血揉开之后,就不会疼了。”
吹笛人直起身,游刃有余地吻了吻她的耳侧。
接着,趁着虞鲤微微放松,他细长绯艳的舌悄然变化形态,再度贴上她的唇角。
暖意流遍全身,虞鲤的肩膀缓缓放松,整个人变得慵懒。
吹笛人鼻尖沾上一点湿润,他用指腹刮下来,脸庞微红地卷进唇间。
虞鲤来着例假,脆弱而又敏锐,吹笛人仅是揉小腹和吻,便缓解了他们二人的需求。
以撒的神情却越发阴郁。
虞鲤被按摩舒服了,标记也成功打下,少女满足地推了推以撒的肩膀,示意他退开一点。
这时,以撒突然暴起。
吹笛人有些醉血,没能及时躲避,他被以撒的手刀刺穿肩膀,鲜血溅落,浸湿了恶魔的衬衫。
他捂着肩膀,长靴后撤一步。
再慢零点几秒,以撒的手就能捏碎恶魔的心脏。
吹笛人抬眸看向他,水雾弥散,鸽子血般浓郁深红。
他长笛一挥,一道黑洞浮在以撒身后,一只干枯的鬼手刺向以撒;以撒握拳,手腕肌肉鼓胀,正面迎击,暴烈的力道将鬼手击碎得四分五裂。
“你偷窥过我和小鱼。”以撒鼓起的肌肉撑满衬衫,几欲撕裂,恶魔的血和鬼手横飞的血肉染红了他的侧脸,男人挤出满载着恶意的诡异笑容。
“你学习我和小鱼一起时的话,模仿我长出倒刺。”
“恶心死了,乌鸦学舌的恶魔。”
“小鱼愿意让你亲近,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你怎么敢……”
他脸色沉郁,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滔天的杀意,眼眶蔓延的血丝像是要滴出血来。
对以撒骄傲猖狂的个性而言,这是一种侮辱。
他满意自己独特的风情,体格,就算最初被小鱼厌恶,以撒也从未怀疑过是自己的资本不够优越,事实证明,他对小鱼是有吸引力的。
恶魔模仿了他,在以撒看来,就像是窃取了小鱼对他的爱意,跟毁了他吃饭的家伙没什么分别。
他们的打斗避开了虞鲤,虞鲤坐在床上,一脸懵,不理解两个男人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
他们俩现在都是虞鲤的哨兵,在抵达海岛之前,虞鲤不想因为内斗损失两个能打的战力。
虞鲤先说:“吹笛人,你去找陆吾,让他带你去医务室,然后给你安排房间。”
恶魔自愈力极强,只要心脏不被破坏,小乌鸦的伤明天就能愈合。
虞鲤通过脑域印记告诉小乌鸦,明天她会去看他。
“以撒,能听见吗?”
虞鲤下床,走近他,踮脚,摸了摸他的红发,“好了,冷静点,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猫。”
吹笛人展开黑洞,红眸安静沉谧地看了她一眼,清隽的脸庞和灰发都沾上了血迹,肩膀紧绷轻颤,像是战损的小鸟,有些可怜。
以撒转身,抱住虞鲤,挡住吹笛人的视线。
虞鲤只好回抱向他,手掌温柔抚摸男人的脊背,柔声:“好了,好了,咪咪乖。”
以撒身体颤抖着,眼眸充血欲裂,被他人窃走小鱼爱意的幻想,击碎了他的自傲与理智。
男人沙哑可怖地问:“我是你的宠物么,小鱼。”
“当然不是,”虞鲤说,“难道你分不清,我是出于什么感情,才第一时间来安慰你的吗?”
以撒沉默良久。
毁灭的冲动消退,他的恨意与绝望在虞鲤的爱语中软化成一场大雨,洗刷他脸庞的污迹。
滴滴答答,温热的血泪打湿了虞鲤的肩窝。
以撒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仍然无法停下身体的颤抖。
以撒意识到,原来他的失控并非因为妒火,而是恐惧。
——他在小鱼身边的存在感,被另一个男人完完全全替代的恐惧。
只要想想,便会让他陷进此生都没有感受过的至深绝望之中。
阴影埋在了他的心中,挥不开的负面情绪让男人陷入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他意识不到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了。
以撒窒息般大口大口喘着,脖颈青筋突突跳着,成束的汗水流淌,他泣血般从喉间挤出话语。
“……对不起,下次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以撒哑声道:
“小鱼,如果有天你不想要我了,不用抛下我,直接把我杀了吧。”
为了留住她,以撒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共享,被调驯,忍耐寂寞。
如果真的有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的那天,对以撒来说,小鱼杀了他,是对他最后的爱意。
……
虞鲤没赶走以撒,抱着应激的大猫睡了一觉。
混乱的一夜过去,第二天,虞鲤从脑域里感应到两人状态都有好转,她不再担心。
以后还是让这对……呃、师徒,少见面吧。
吃过早饭,克雷亚找到虞鲤,长须鲸队长邀请她去甲板上一趟,说是人鱼首领给她送了东西。
——十几条活蹦乱跳的肥美海鱼,以及堆成小山的蚌和贝类。
克雷亚问虞鲤跟人鱼发生了什么。
虞鲤摇头。
克雷亚皱眉道:“人鱼的原话是,他昨天对你的惩罚已经结束了,他亲自为你打猎了早餐,让你多吃一点。”
“至少再长几米,这样,才能和他匹配。”
虞鲤:???
那条人鱼在想什么啊!
第189章
白天舰船人来人往,船员们忙碌地穿梭其间,虞鲤去甲板转了一圈,没见到人鱼。
他清晨送来早餐,现在估计躲在海面下方了,虞鲤蹲在船舷边看了一会儿,仅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修长身影,巨型的尾鳍薄如蝉翼,如同月光织就的丝绸般柔软展开。
虞鲤莫名幻视一只社交恐惧症的鱼。
好吧,晚上见。
虞鲤没浪费这群新鲜的海鱼,分了一部分给船员,剩下的给海战组和单兵队加餐。咪就不用说了,海战队的大鱼们来到泰坦海像来到了自助食堂,每天都抓巨量的磷虾和小鱼吃。
虞鲤每天都能收到他们送来的龟壳和风干魔鬼鱼,小水母吓得都不敢出来玩了。
虞鲤把单兵队的那份提给阿斯蒙和赛共,让他们分给队员。
雪豹哨兵的红眸盯着看了一会儿,恣意的狼尾发散在颈后,双臂拥抱上来。
“我想让你亲手喂给我。”他嗓音带着笑意,喉间发出舒适的呼声。
被虞鲤标记之后,以前有些神经质和跟踪狂的雪豹,现在是单兵队里最粘人的猫。
虞鲤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将鱼递到他嘴边,阿斯蒙薄唇掀开,露出小而尖利的虎牙,他叼走,享受地眯起红眸,眼睑下方蔓延的黑眼圈仿佛都淡了不少。
“谢谢,虞向导,我以后也会努力给你抓鱼……唔!”
“好猫好猫。”虞鲤挠了挠他的下巴,看向一旁斜眼看他们的赛共。
就像是那张白学的著名构图,主人撸着一只猫,虚焦的地方蹲着另一只被冷落的小猫咪,满是杀意地偷窥着他们。
赛共瞳孔变圆,避开了虞鲤笑眯眯的视线。
虞鲤给他扔来一条鱼。
赛共长腿发力,凌乱的衬衫衣角翻飞,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腹肌,他灵敏地跳起来叼住,虞鲤“哦!”了一声,鼓了鼓掌。
虞鲤赞道:“十分!”
赛共意识到被玩弄了,眼角霎时通红,绿瞳湿亮地瞪了这女人一眼,虞鲤却发现他淡薄抿紧的唇角微微上扬。
明明就是很喜欢嘛!
虞鲤给猫队分完鱼,来到海战队这边,几头接受过新郎培训的虎鲸额头绑着头巾,撸起袖子烤海鲜,另几头虎鲸迎上来,娴熟地为鱼宝女王按摩。
空气里散发出孜然的香气,滋滋冒出的金黄油脂滴在炭火上,外皮酥脆的海鱼出炉,虞鲤呼呼吹凉一块鱼肉,用筷子夹断,送进嘴里,鲜嫩的肉汁炸开,虞鲤享受地眯起眼睛。
“啧,人鱼捡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一点肉都没有,”
鱼不够分,修伊殷勤地给鱼宝烤起那些贝类,他翻了翻,不爽地把花里胡哨,人鱼精挑细选的贝壳全挑出来扔了。
虞鲤的小水母突然出现,悄悄用触须卷走几个它喜欢的贝壳,揣起来。
浮游伞状的水母慌张地飘回来,生怕可怕的虎鲸看见。
看来比起修伊他们送的海龟壳,它更喜欢人鱼送来的精致首饰。
虞鲤忍住笑,把水母宝宝喜欢的贝壳放进口袋,带回去给宝玩。
平静温馨的一顿早餐结束,虞鲤去看望吹笛人,她找到陆吾,问了吹笛人在哪个房间,来到他的房门前。
虞鲤推开门,一束阳光透进窗户,房间里漂浮着轻盈的尘埃。
恶魔青年穿着领结繁复的单薄衬衫,靠在床边,肩膀渗着干涸的血迹,他低着头,遮在眼前的耳羽动了动。
虞鲤轻轻走向他,坐下,避开他的伤势,将小乌鸦抱在怀里。
“昨晚,明明是答应留给我的时间,”吹笛人平静地说,“你选择了他,没来见我。”
虞鲤埋在他纤长的脖颈里,嗓音甜丝丝的,“对不起啦,小乌鸦。”
他呼吸顿了顿,低声:“……没人有胆量这么玩弄恶魔,你要付出代价。”
吹笛人脱下黑色的手套,苍白修长的指骨搭在她的脖颈,微微摩挲,带来一阵冰冷暧昧的战栗。
“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虞鲤亲了一口他耳羽上的标记。
“要把我当成血奴吗,戴上项圈,还是囚禁?”
虞鲤吐出一连串他曾经说出的威胁,笑意揶揄,听着她的挑逗,吹笛人耳羽蜷缩,咳嗽了一声,苍白的脸颊浮现出几分生机的血色。
高攻低防了鸦。
他皱起眉,放落黑色的小翅膀,手掌握着她的脖颈。
“我将我的真名告知你。”恶魔道,“以后只要你呼唤我的名,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感应到你的所在地。”
“这是让我们生死都绑定在一起的诅咒……你将再也无法躲避我的追猎,明白了么?”
吹笛人血眸里浮现出威胁,阴沉地打量着虞鲤。
虞鲤第一次见主动把狗绳递过来,嘴还那么硬的小狗。
以后她遇到危险,吹笛人岂不是就要随叫随到了?
她被挟着抬起下巴,声音很轻:“你叫什么呢,吹笛人?”
吹笛人喉结滚动,说出他的真名时,恶魔的嗓音浮出半分滞涩,仿佛开启了尘封的回忆。
“德米安,德米安费伦斯,我的名字。”
他道。
虞鲤评价:“听起来真有钱。”
吹笛人溢出嘲笑,指尖转了圈竖笛,敲了敲这颗木鱼脑袋:“严肃,这是曾让半个联邦视为威胁,陷入梦魇的姓氏。”
虞鲤笑起来:“好吧,我认错,我接受你的诅咒,”
虞鲤解开男人的衬衫,观察他的伤口,一夜过去,恶魔的伤势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余下一道淡粉色的肉疤。
他们抱了一会儿,虞鲤嘱咐吹笛人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今天万里无云,有人鱼的护航,他们连个小规模的污染区都没见到,人鱼们将自己的领地清理得干净无比。
按照现在的航行速度,他们明天晚上就能抵达海岛。
虞鲤午睡过后,下午醒来,小腹已经不痛了。
虞鲤来到甲板,手撑着护栏,观看落日的余晖,暮色四合,耀光粼粼破碎在海面上,她的侧脸温暖明媚,长发被风吹拂,心旷神怡。
虞鲤又看到了不远处跟随的庞大阴影。
她扫了一圈四周,见没有人,吹奏海螺,那巨蟒般的兽影快速接近了她,分裂成了两条。
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两名人鱼探出半张脸,双眸妖异空灵,长发如同流动的水绸般披散,虞鲤看见他们藏在深蓝海水之下的鱼尾,一鎏金,一亮银。
不是涅瑞斯啊。
虞鲤向他们举起手里的海螺,再指了指他们的鱼尾,摆摆手。
两条人鱼似乎对她很好奇,静谧地打量着她,虞鲤一接近,他们鱼尾甩动,分头潜入水里,水面冒出咕噜噜的气泡。
像是灵活逃跑的狸猫。
虞鲤觉得好好玩。
海水里,涅瑞斯正为幼小的追求者狩猎晚餐,他从同伴那里得知,那个人类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涅瑞斯听了之后,抓起猎来的海豚,平淡却迅速地朝船舷的位置游去,男人长发逸散,身影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他不过离开了半天,人类便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
他喜欢她的坦诚。
不到三十秒,他便游回了舰船下方,虞鲤首先看见一头可怜的海豚从天而降。
虞鲤连忙躲开。
涅瑞斯鱼尾轻甩,将尾巴卷着的各种海鱼,贝壳,零零碎碎地拍到甲板上,虞鲤呆滞看着,怎么觉得晚上的猎物比白天还要多?
人鱼对每一个盟友都这么好吗?
甲板上堆了一座小山,虞鲤等了几秒,见涅瑞斯不再送来东西,她蹲下来,想和他打个招呼。
涅瑞斯从水里出现,他抬起眼眸,墨紫色的发丝丰密柔滑,身躯健硕修长,淡青色的皮肤带着一丝古老神秘的堕落意味,宛如远古部落崇拜的蛇神雕塑。
美、美颜暴击!
虞鲤倒吸一口凉气,内心疯狂赞美。
人鱼的耳鳍抖动,读取心声的天赋让他听到了陆民激动饥渴的求爱……对于人鱼贞洁的天性而言,这不是矜持之举。
但可以原谅,毕竟她对他的感情是如此炙烈纯净。
涅瑞斯的鱼尾愉快划动,像小狗似地摇了摇。
涅瑞斯表情淡漠地伸出手,虞鲤见又有蹼爪可以摸,连忙握住他骨节宽大的手背。
“我什么时候能摸你的尾巴呢?”她捏了捏男人指缝间连着的薄膜,期待而又低落地问。
人鱼看着她,薄唇下掠过雪白的尖牙,从喉间唱出低沉生涩的联邦语。
“长大一点,人。”
他一字一顿,面无表情地搜索着脑海里并不丰富的词库:“吃,睡觉,玩耍,好好长大。”
虞鲤惊讶地看着涅瑞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话,嗓音就像是男中音歌手那样优美动听。
“……陆民的语言粗糙。”他灵气的歌喉从未这样堵塞卡顿,涅瑞斯不适应地皱起眉。
人鱼似乎想要表达讨厌,想了想,他垂下肩膀,闷闷吐出一个字,“坏。”
虞鲤嘴角快要笑飞了。
她安慰:“嗯嗯,我们的语言没有你们那样好听,你回头教我唱歌吧?”
“你好,”人鱼的眸光澄净地看着她,补充,“人好。”
“我愿意。”
他徐徐摇动着鱼尾,矜持地绷紧下颚,“不过,只有晚上。”
虞鲤笑着地勾了下他的小拇指。
“好呀,那我们每天晚上在这里见。”
……
邀请涅瑞斯加入阿尔法也是虞鲤的任务之一,她非常愿意和人鱼首领打好关系。
这一夜,虞鲤和涅瑞斯看着月光,听着“沙沙”起伏的雪浪声,人鱼吟唱古老的神明歌谣。
直到夜里十点,她困得睁不开眼,和人鱼告别,回到了房间。
凌晨五点,她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心脏激烈地跳动,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恐使虞鲤睁开双眼,迅速坐起,看向窗外的景色。
黑焰无声无息,携着毁灭的气息,撕裂漆黑的夜幕,像是深渊对他们张开了巨口。
一道邪恶远古的龙影挣脱地狱的裂隙,像是逼近的魔鬼,祂恶劣阴冷地弯起金色竖瞳,浓郁的阴影从天幕的缺口流泻到了海水中,凝聚成四散扑来的毒蛇,快速缠绕上船体。
男人皮质的长靴踏在甲板上,拄着龙骨手杖,丝绸手套包裹着半只手掌,露出苍白冷感的手背筋络,像是拨弄小提琴的绅士,亦或者像是战场上的阴谋家。
——黑焰。
是红龙[血皇帝]的哥哥……黑龙。
第190章
黑龙为什么来了?
男人墨发金瞳,拄着一把白骨手杖,黑金色的军装披风坠垂在长筒靴旁,内搭收腰的晚宴衬衫,半截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手指,如同优雅的谋略家,操盘手。
虞鲤从窗户对上他的目光,男人颔首,眼角蔓延温雅的笑意,却莫名让人感觉到深入骨髓的颤栗。
见这尼伯龙根的黑王闲庭漫步般走进船舱,虞鲤内心拉起尖锐的警报。
黑焰袭击了舰船,然而除了最开始那阵噪音外,四周安静无声。
虞鲤飞快地朝脑域里发送精神力,所有哨兵都没有回应她,如同死水般平静。
——她陷入了幻境!
磨砺出的战斗直觉让虞鲤跳下床铺,光着脚打开房门,沿着她记忆里的路线,奔向以撒和克雷亚的房间。
头顶的灯泡闪烁不定,曲折黯淡的廊道如同米诺陶诺斯的迷宫,虞鲤全力地奔跑,寂静偌大的建筑回荡着她急促的脚步声,却总是踏进相同的景色。
一道宽阔高大,拄着手杖的身影,出现在她这条走廊的出口。
虞鲤的来路变成了墙壁,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的呼吸急促,心脏“砰砰”跳着,紧张感让她胃部痉挛,虞鲤眸中不断亮起蓝紫交加的光芒,试图反抗。
无用,精神力禁止,退路被封死。
“别怕我,孩子。”
黑龙眼里漾开笑意,迈开长靴,走近了她。
男人眉骨高挺,面庞线条深邃成熟,隐藏了龙角,气质并不像他的弟弟那样锋芒毕露,沉淀着成年男性的掌控感和温和。
虞鲤警惕地后退。
“你是来给萨尔坎报仇的?”她蹙眉问。
“你看见了小红脑域里的黑焰,是吗?那你要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他的嗓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磁性,含着笑意,男人温煦打量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少女眉眼清丽秀美,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铃兰,花瓣淌着柔柔的露水。
红龙的血管里涌动着不曾熄灭的岩浆,这名少女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不能责怪萨尔坎迷恋她的身体。
他看向她的目光毫无恶意,反倒柔和似水,给人的感觉像是儒雅的教父,驻足欣赏着花园里赤身裸体的蝴蝶。
“你很美,但身体似乎有些孱弱?”他温柔地建议,“我的弟弟应该将你放在我身边养一段时间,等你彻底成熟,再来享受他那野蛮粗莽的体格。”
虞鲤看着他的目光怪异:“我和你的弟弟已经是不死不休了,你不知道吗?”
“你是个好孩子。”他宽慰道,“萨尔坎的性格一向如此,他挑起争端,那不会是你的问题。”
黑龙的原罪是“傲慢”,虞鲤隐隐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欣赏一朵花,一只无害的宠物。
如果她真的被黑龙抚育,会在一声又一声的“好孩子”里,失去作为人类的意志吧。
黑龙的确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
在联邦,纯血龙裔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神话精神体,比一代只出一个的[炽天使]更为稀有。
神话精神体与哨兵融合,不仅畸变概率少于普通的哨兵,还赋予了本体传奇的种族特性。
譬如纯血龙裔——黑红双龙就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漫长寿命,强大无匹的体格,自由操纵火焰的能力。
他们是被天神眷顾的生灵,所有能力都是登顶的存在,但与之相对的,龙类的繁衍能力极为低下,自然法则从这方面限制了他们成为霸主。
自末日降临以来,联邦也不过诞生了个位数的龙裔。
雌龙不容易受孕,雄性幼龙成活率又比雌性要高,导致性别比悬殊,在龙的天性里,兄弟共侍一妻,是相当正常的观念。
除了他们的母亲,联邦至今没有女性龙裔诞生,黑龙认为人类的情爱是三流的戏剧,一向置身事外,直到他的兄弟成年。近日,黑龙从某名高层那里得知,萨尔坎对一名人类女性生出好感。
一缕潜意识提醒黑龙。
……萨尔坎如果认定了这个女孩作为伴侣,他也要爬上弟妹的床。
男人眼角弯起成熟无奈的笑纹,低低叹息。
萨尔坎对这女孩,不过是龙崽想要获得新奇玩具的心情罢了。说不定在这之前,她就因为突发危机而出了意外。
他也许会为了一朵花的逝去而叹息,然后同兄弟展示他的怜悯,过了几日,黑龙大概连她的长相都遗忘得干净,更不会同幼弟的女人交媾。
虞鲤发觉了不对劲,边应付他,边思索着黑龙的动机。
“你为什么来这里,只是为了见我一面,说这些意味不明的话吗?”
黑龙犹如被反驳的长辈那般笑了:“我来见你,是出于我自身的一丝好奇心,按照交易里的剧本,我该带领你们直接登上海岛,引你们去即将被销毁的地心深处。”
“由于反叛军的监视,我需要采取特别的方式。”
“你们这样慢悠悠地移动,太慢了,孩子。”他说,“接下来,你得做好契约我的准备。”
……什么意思?
虞鲤思绪疯狂转动,红龙脑域里的伤无疑给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黑龙和红龙明明是兄弟,就算关系不佳,为什么双龙冲突的时间那么巧合?
黑龙和谁做了交易,又是谁给黑龙提供了“剧本”?
那人想让自己发现什么,让黑龙过来,是他本人还需要在反叛军内部隐瞒身份吗?
眨眼间,虞鲤想通了什么,幻境顷刻间破碎。
她回归现实,待在卧室,透过窗户看到船舷烧了起来,暗色的龙翼遮天蔽日,阴影笼罩着舰船,仿佛末日到来。
房门被谁暴力踹开,以撒的身影出现,男人快走几步,抱住了她,双肩隐隐颤抖。
下一刻,虞鲤身旁线条扭曲,展开黑洞,吹笛人从隧道里走出来,看到以撒比他快了一步,耳羽稍稍炸毛,冷冷地不再上前。
“我没事,以撒。”虞鲤拍了拍患得患失的大猫,“你们也感觉到,刚刚的脑域链接中断了吗?”
以撒哑声:“断了十秒。”
虞鲤的卧室涌入了更多哨兵,陆吾和克雷亚不在,这两位经验丰富的熟男是阿尔法的主心骨,他们已经前往甲板迎战。
虞鲤对他们点点头:“我陷入了幻境,在里面和黑龙谈话了,细节先不多说,我怀疑反叛军马上就要销毁海岛,我们必须几小时内登上海岛,那里可能有证据!”
吹笛人算了一下距离:“很难,航速达不到。”
“我试过,那些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隐藏了海岛的坐标,我的传送无法锚定海岛。”
“那就找另外的交通工具,我们有人鱼……”虞鲤看向窗外,“还有送上门的黑龙。”
以撒抱起虞鲤,洞开窗户,从将近十米高的舱室跃到甲板上,落地轻巧无声。
黑龙展开覆着血膜的龙翼,黑鳞锋锐坚固,片片嵌合,吐息都带有毁灭和硫磺的气息,这恢弘伟岸的造物几乎充当了另一层的夜幕,吸取了天际所有的亮色。
他扇动龙翼,细微的爆破声刺穿空气,黑焰如同狂舞的蛇群,腐蚀了金属和木质结构。
甲板上纷纷出现各种大猫的精神体,天际响彻悠远空灵的鲸鸣,长须鲸的尾鳍划过长弧,跃入水中。
人鱼从一泓水波里出现,长发舀起温柔的湖光,狩猎状态下,他们海藻般的长发如同纠缠的阴影,薄唇咧到耳根,露出猩红的舌和兽类的獠牙。
虞鲤没有上前,也没嘱咐哨兵们下手轻点,她心里在判断。
她暂时没办法对黑龙和幕后之人交托出信任,消耗黑龙的实力再契约,对她有利。
几十名觉醒者对战龙裔,在黑龙有意的放水之下,战局很快向阿尔法倾斜。
陆吾眼光毒辣,战斗进行到一半,他就发现了黑龙的攻势没有带着凶戾的杀意,通过脑域询问虞鲤怎么做。
虞鲤挥了一下拳头:“往死里打。”
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虞鲤在战场上变得比以前果断,尤其是这种危机时刻,自信冷静的气质由内而外地渗透她,让她看起来像是身披盔甲的圣女。
看到黑龙显露出疲态,虞鲤眸中亮起紫光。
[主仆契约]发动。
黑龙对着她的方向,弯了弯锐利阴毒的金眸。
虞鲤几乎没遇到阻碍,便契约成功。
当她脑域里同时烙下黑龙红龙的印记时,红龙给她传递了格外凄厉暴躁的情绪,像是流着泪炸鳞的小蜥蜴。
萨尔坎感应到自己契约了他的兄长?
虞鲤没太在意,屏蔽了小龙委屈的指责,他现在还在回程的飞艇上养伤,又因为契约束缚,不能拿她怎么样。
黑龙收起龙翼,下降高度,停在护栏外面,虞鲤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向他。
“你现在无法反抗我的指令,”虞鲤说,“带上我和阿尔法的哨兵,登上海岛,我要挖出反叛军隐瞒的真相。”
……
这是虞鲤第一次骑龙。
灼热粗糙的触感隔着衣物,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他飞行的速度极快,充满力量感的龙翼滑翔,无论拔高还是俯冲,都带给虞鲤一阵头晕目眩的失重感。
破损的舰船远远抛至身后,深海之下隐隐涌动着人鱼庞大的身影,速度快逾闪电。
洋流是人鱼的眷属,在他们的主场,移动的速度不输龙裔。
人鱼们要赶到海岛周边,掩护阿尔法,疏散附近的同族。
被强风模糊的视野里,虞鲤很快看到了海岛的轮廓。
密密麻麻的吸血虫如同蝗虫般扑向他们,虞鲤驱动精神力,净化荧光覆盖黑龙的身躯,灼烧了一大片的异种。
他奢黑威严的龙翼振展,随后双翼紧贴身躯,猛地俯冲直下,撕出尖锐的音爆声。
巨龙的冲劲撞得异种血肉横飞,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切开重重岩层,直达海岛中空的地心。
虞鲤头发凌乱,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们来到了海岛被挖空的地下,以撒接住慢慢滑下来的小鱼。虞鲤缓过来,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似乎是座地下试验基地,蜂巢般的结构,每扇门前都设有重重的电网和防护门,而中央是个小型的广场。
广场上有一只巨大的异形。
那是个浮肿的巨人观,硕大的身躯躺在广场中央,肥肉铺满了地面,肚腹像是巨型气球似的吹起来,皮肤撑得透明,可以看到腔内蠕动着无数吸血虫的幼体。
他两腿分开,下半身不断分娩着血红色的肉卵,偌大的场地成为了他的产床。
“fu……”
他嘶哑着,翻白凸出的眼球注视着上方的岩层,模糊混沌:“水……芙?”
虞鲤的心跳加快。
——这是水芙的爱人。
这个异种是人类,他还活着!
“这就是反叛军最接近成功的实验产物之一了,孩子。”
黑龙温雅醇厚的嗓音响起,他变为人形,乌黑的长发蜿蜒而下,丝绸手套包裹的修长指尖搭上她的肩膀。
“高智慧异种的尸骸就在他的体内,反叛军出尔反尔,为了出研究成果,杀了他们的合作伙伴,背信弃义者制造出了这样兼有人类智慧,理性,以及异种强大肉身的怪物。”
“可惜的是,反叛军不得不放弃他,因为与他融合的异种等级很高,这名哨兵原先只有A级,体质无法负担异种王暴动紊乱的能量,即将死亡。”
“反叛军的研究员已经全部撤退了,还有不到半小时,这里便会由于地壳运动,发生一场爆炸。”
黑龙不紧不慢地告知,带着贵族舒缓的韵律。
他说:“如果你有办法帮他融合成功,他或许知道实验室的资料藏在哪里?”
那会成为阿尔法扳倒姬家的叛徒时,最重要的证据。
虞鲤回想起之前姬竞择对她体质的猜测。
——她是黑暗向导,或许有某种特殊之处,能使人类和异种百分百地完美融合。
舅舅、母亲的死去,哥哥的失踪,都是元帅为了保护小虞鲤,不得不推他们去献祭,以此掩盖,虞鲤才是反叛军计划的核心。
她的血能制造这世界上最完美的战士,但虞鲤并不想成为反叛军实现野心的工具;反叛军要让全人类实现进化,她的血虽然有用,但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异种的基因,会在最开始那步就爆体而亡。
按反叛军的设想,全世界只有进化的觉醒者有资格活下去,到时,人类和异种的争端也将不复存在,世界成为和平的伊甸园。
可再微小的生命都有活下来的权利。
人类亦有尊严,他们不必通过与异种融合的方式,也能夺回联邦的未来。
虞鲤抿了抿唇。
她会推翻反叛军,证明给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的。
在场的哨兵都是她的亲信,黑龙看上去也是知情者,虞鲤不再有顾虑,在以撒和克雷亚的陪同之下,走向那可怜的生物。
“以撒。”虞鲤轻轻唤他,伸出手。
以撒皱眉,森寒阴戾地扫向那两头恶魔,他的手指弹出指刀,锋锐的指甲抵着她的手腕,这身经百战的哨兵,却迟迟无法动手。
虞鲤握着他颤抖的手指,帮他划破自己的肌肤,血液渗了出来。
一滴血落在了她脚边的肥肉上,这团白色堆积的肉山,顿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他的肉体具有生命力般收缩,鼓动,榨出多余的能量,祛除杂质,就像是化学实验般精密,只保留了核心的精华部分。
属于王兽的生命力消解,异能却保留在了人类的躯体里,那些肥肉物理意义上地融化了,一颗紫色的毒系晶核掉落在地。
——异种王残留的能量析出了这枚晶核,不再破坏水芙爱人的身体,他本人马上苏醒。
虞鲤弯腰,将它拿到手里。
一毒一水,晋级的两颗本源晶核同时落到她手中时,虞鲤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血液奔涌轰鸣,通体舒畅。
她的精神力早已到达S-级的强度了,这次晋级的过程十分迅速。
扬起的粉色发丝飘落,她平静睁眼,眼眸水波流转,灵动与生机的意象破土而出。
黑龙看着少女,唇角勾起,轻拍了拍覆着半掌手套的手掌。
“多么令人悦目的画面,我要代我的盲眼友人,对你献出祝福。”
“接下来,你要面对恶魔七处全力的追杀,各方势力的敌对与追捧,以及如繁星般神话系哨兵投来的欣赏和爱意。”
黑龙温和鼓励地说道:
“你终会登顶联邦,实现理想。”
“欢迎你来到S级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