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山洞里,虞鲤突然想起来,明明以撒被围攻时,艾德里安也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哨兵们忽略了艾德里安的存在。
……以撒固然得到了她的奖励,可事实上,艾德里安身上也是有她的气息的。
究竟是艾德里安的潜行技能高超,无意间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还是……他其实只是装作懵懂的呢?
熟睡的丈夫,其实是清醒并故意配合的丈夫?!
虞鲤越想越感觉刺激和羞涩,少女快步走到狼王身边,跪坐下来,将通红的脸颊埋进他的霜雪毛发里,给自己降温。
天色暗下,据点升起篝火,虞鲤听到伤员们有意压抑的闷哼,略显刺鼻的药水气味。
沃因希带领的临时小队在第一天被淘汰了五人,是除了单兵队以外最少的,他独自扛下了犬科组的围猎,并是讨伐以撒的主力。
虞鲤手指抚摸沃因希脖颈处可怖的伤口,克雷亚已经为他做了基础的包扎,只是整个背部的毛发都被血液黏缕,看上去仍触目惊心。
她捋起发丝,低头,唇碰了碰他的绷带,像是在吻伴侣的勋章。
抬头,发现沃因希睁开冰蓝的眸,瞳仁微微收缩,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沃因希很少有这种……像是雄狼打量一名雌性,略显炙热和兽性的眼神。
周围的温度仿佛都在升高。
当头狼打败族群内所有的竞争者,的确会取得族群内部唯一的交配权,在远离规则和监控的野外,沃因希完全爆发了争强斗狠的一面,浴血荣耀的厮杀之后,他体内奔涌的热血使他不能冷静。
此刻,沃因希人的一面暂时退化,野兽的本能占据上风。
每条血管都在叫嚣着标记她、得到她,每一寸娇嫩的肌肤都将留下雄兽的气味,藏到巢穴里,令其他男人再也不得觊觎。
强烈的黑暗冲动从骨髓深处蔓延。
沃因希前肢撑起,俯瞰向她。
虞鲤鼻尖微微冒汗,手指蜷起,和像是变成一头真正野兽那样的队长对视着。
人类的逃生本能在向她发出警报,被吃掉的预感那样强烈,虞鲤眼眶发热,额头凝聚大颗的汗珠,纤长的眼睫下泪如雨落,混合的液体打湿发丝,连膝盖也在发抖。
……她像是要溺水的人,痴迷望着岸边俯首看向她的美丽生灵,迫切地想要看到他被欲望弄脏的模样。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是安全而平淡的,可过度的稳定偶尔也稍显无趣,虞鲤从很久以前就在隐隐期待,沃因希危险而失控的一面。
不知何时,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变得低弱,只能听见火苗细小的“噼啪”声,烤肉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
斯莱瑟嘱咐小队成员不要进来打扰,让她和沃因希好好休息,这样静谧而黑暗的独处空间,充满了暧昧的暗示意味。
没人有权利闯进他们的巢穴。
获胜的头狼本就该获得她的奖励。
虞鲤心跳频率极快,她微微仰起头,从凌乱的作战服中露出一截白皙纤柔的脖颈,呼吸短促而破碎。
“你想要对我做些什么吗,队长?”
虞鲤将手心搭上他的爪垫,柔润的蓝眸倒映着沃因希的兽型,身子微微前倾,轻而引诱地说。
沃因希的寒眸如同跳跃着火光。
他冰冷而锐利地注视着她,湿热的吻部凑近她的颈线,带着血气的吐息吹拂到肌肤上,有种让人颤栗的感觉。
沃因希露出一点牙尖,咬着她肩膀的作战服,拖到腹下,霜狼庞大的兽躯完全地笼罩着她,
如同犬科标记伴侣的姿势,他用肉垫按在她的肩侧,粗厚的舌头来来回回舔舐她的后颈,覆盖住其他男人的气息。
湿热的舌头刮过她敏感的肌肤,激起酥酥麻麻的电流,虞鲤颤栗而又期待地等待着。
随后,巨狼像是怕压到小伴侣似的,侧卧下来,用双爪和尾巴圈住她,喘着气,再也没有动作。
虞鲤:……?
虞鲤陷在狼王奶油色的腹部绒毛里,愣了愣,诧异看向他:“队长?”
虞鲤明明感觉到了他的发热征兆,却突然停下来了……为什么?
狼王湿热的鼻头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拱了拱,深深嗅闻着小伴侣的气息。
‘我不想……伤害到你。’
过了片刻,狼王沉哑的嗓音,在虞鲤脑域里响起。
‘我不是、为了得到奖励而成为狼王,也不想将你当做战利品。”
霜狼的体温常年都是冰凉的,虞鲤抚摸着他的皮毛,鲜明感知到他的身躯滚烫发热。
虞鲤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您不用忍,我是愿意的,队长。”
沃因希:‘不……’
他的兽瞳盯着她的侧脸,仿佛与兽性的本能对抗,吻端干涩,带着隐忍苦痛的汗意。
‘据点内还有其他战士……若我沉浸在私欲里,不顾其他人的看法,和你的感受,那与野兽无异。’
‘我的身体属于你,但我不想、呼,让他们误会你是我的东西。”
‘……我爱你。’沃因希道。
因为爱她,所以沃因希从不会像以撒那样热烈而狂放地倾诉爱语,而是会全方面地顾忌到她的感受。
他的浴血奋战不是为了将她衔回巢穴,当成奖品,而是获得为她献上忠诚的资格。
沃因希唯独不想让外人误会这点,看轻虞鲤。
在他摘取荣耀的时刻,沃因希必须考虑到她的名望,平衡与稳定哨兵内部的纷争,这是属于他爱意的表达。
虞鲤心中想明白后,心软软地靠在他的肚腹中,盖着他的狼尾毯子,“我明白了,队长。”
“但您还能忍下去吗?”
虞鲤抓着他毛发略粗糙的狼尾,指腹轻轻摩挲,轻声提议道:“我也可以为您做点什么的。”
‘不能开这个头。’
沃因希的拒绝迅速而冷酷,虞鲤惊讶了一下,巨狼喉间发出犬科低低的呜鸣,蓬松的尾巴紧紧拴在她纤细的腰间,透露出一股难耐的独占欲。
‘不然……我会忍不住、成结。’
他耳朵微微趴下,瞳孔渡上一层热意,狼狈地呼哧喘息,嗓音低沉而压抑。
‘这两天是你的危险期,’他解释道,虞鲤听出一丝少见的羞赧意味,
‘野外没有措施,如果海队、蛇副两人找你……我们也,无法分开。’
虞鲤脸一红。
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一层!话说,原来队长竟然记住了她的特殊日子……果然是好人夫啊呜呜。
虞鲤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那好吧。我们回去再说。”
沃因希舔了舔虞鲤的脸,带着安慰幼崽的意味,沉声:‘让我抱着你休息,可以么?’
“当然可以。”
虞鲤凑近狼王,贴贴他的下巴,亲了他一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队长。”
……
不知不觉,虞鲤蜷缩在狼王怀里睡着了。
狼王将她拢在腹下,尾巴毛将她包得密不透风,像是守护着珍宝的巨兽。
第二天,斯莱瑟叫醒他们,虞鲤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清醒,看见斯莱瑟将给他们准备的两人餐放在地上,随后蛇副看着狼王,后退几步。
克雷亚沉默地站在斯莱瑟身边,穿着洒拓的长款风衣,义眼微微闪烁。
狼王起身,尾巴垂在身后,犬吻俯下来,轻轻嗅闻。
沃因希平静地看了一眼克雷亚,将其中的一份三分熟烤肉推出来。
“海队长,如果我没记错,小姐不到二十四小时前刚吃过不利于消化的食物。”
斯莱瑟语气不带丝毫起伏地道:“一日三餐就如同训练,有严格的规划,才能保持长久的健康。”
克雷亚不耐烦地砸了下舌:“啧……这不能吃那不能做,水母崽跟在你们身边真受罪。”
虞鲤偷偷捂嘴笑,克雷亚对上少女笑盈盈的目光,眉眼焦躁的情绪抚平了些,比出口型,‘他们很烦,对不对,崽?’
虞鲤“嗯嗯”点头,对克雷亚比了个大拇指。
“他们那是心理不平衡,因为我最喜欢您做的饭!”虞鲤挨到他身边,用气音夸奖他。
克雷亚轻咳一声,被这么直白夸奖,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虞鲤眼眸晶亮,踮脚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克雷亚却用大掌按下小鱼毛茸茸的脑袋,另一只手拉下帽檐,遮住了熟男可口的害羞一面。
好像那种会给小孩子悄悄塞糖和压岁钱的温柔奶爸哦,克雷亚队长!
第二天和第三天,大型演练有惊无险地度过。
以撒被淘汰,诸泽和亚瑟带领的那组也完全失去了竞争力,狼王、蛇副、海队长的组合,成了演练里最令人瞩目的配置。
枭队带领的那组占尽水陆空优势,本该是继以撒队之后最有优势的一组,却因为队伍内战不断,枭似乎疲于管理,没再出现。
而单兵队最多的那组,继他们合作追杀队长之后,虞鲤就没见咪咪们成群结队出现过,偶尔能从树上或者山洞里逮到一只,激战一番,遂将对方淘汰。
这两天,虞鲤像是跟着熟男组一起度假来的。
白天,斯莱瑟制定路线之余,为虞鲤接下来的训练与工作做出规划。
演练结束之后,就是八月下旬了,离联赛开幕剩最后一个月的时间,虞鲤的新技能还没有完全开发,接下来她要频繁前往训练场了。
另外,虞鲤在海岛上救回来的证人林旗,虞鲤需要跟进他的恢复情况,元帅和反叛军的实验应该有不同之处,神官没给她留下任何情报,水芙的爱人,就是他们撬开反叛军秘密的口子。
当初救回来的那群治疗系向导,虞鲤也得抽空去见一见,她对其中一个叫小梢的姑娘,印象很不错。
完成这些,就是跟随潜入组,前往监狱塔,镇压暴乱的虫族了。
……希望这次不要出意外。
斯莱瑟实在是很负责任的副队,明明周身萦绕着社畜的颓废和阴暗感,授课时却精益求精。
如果虞鲤表现出了困意,男人漠然地解下腰侧的皮鞭,绿瞳看着她,用冰冷的手柄轻轻敲打她的手心——是足以让虞鲤清醒,又没让她感知到疼痛的力度。
虞鲤霎时腰背挺直地坐正,有种被惩罚的羞耻感,脸烧得通红。
白天,虞鲤在斯莱瑟身边听得头昏脑涨,晚上,虞鲤得到解脱,躺在沃因希怀里,盖着毛茸茸的狼尾休息。
而空暇时间,克雷亚借着侦查的名义,会偷偷抱着小鱼到森林里打野食。
是双重意义上的打野食!
因为克雷亚不仅会给她打猎好吃的野味,临时分到其他队伍里的大鱼们也会来见她,尽管是对手,但他们和单兵队不一样,无论到哪里都是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演练的第三天傍晚,虞鲤和海战队在河边玩晚了,克雷亚将水母崽藏在外套里匆匆带回据点,夜空宛如深海,明月高悬,斯莱瑟和化为人形的队长高大而静默地守在山洞前。
男人们形成无声的对峙。
沃因希身穿黑金军装,银蓝发一丝不苟,而斯莱瑟佩戴面具,身影几乎融入阴影之中,如同潜伏的毒蛇。
虞鲤从克雷亚的风衣下方探出头,摸了摸鼻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她身上的调料味道还没散去,他们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多吃了一点烤肉就质问她吧……?
“深夜十一点了,小姐。”
斯莱瑟率先打破沉默,平淡理性的嗓音不掺杂情绪,“看来您白天的学习游刃有余,到了这个时间,还能恪尽职守地陪海队长巡逻。”
“我……”虞鲤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克雷亚截住,他拍了拍少女的肩,示意虞鲤他来解决。
克雷亚皱眉说:“小崽跟着我,不会有危险,你对她的要求太严格了,蛇副。”
“我并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海队长。”
斯莱瑟顿了顿,礼貌地道;“恕我直言,小姐的安全关系着我们所有队伍的稳定,您的口头承诺,不能完全防止意外的出现。”
“海战组全员的命。”
克雷亚抬起眸,男人灰发血眸,眉间浅浅的竖纹格外有威慑力:“我以海战队所有人的命担保,她在我们身边,不会受到一根头发丝的伤害,够了么?”
克雷亚冷沉的嗓音如同雷声般击落。
周围的气氛越发诡异。
虞鲤站在三名熟男交锋的中心,看看脚尖,又仰头看看天,觉得今天月亮挺圆的。
……话说,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接受修罗场的洗礼啊?!
虞鲤自认和海战队都是纯爱至极的相处,和他们一起烤肉吃、顺便调戏一下养父,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克雷亚许下份量沉重的诺言,斯莱瑟判断现在不是出口的时机,静寂的空地上,一分一秒仿佛延伸得极长。
沃因希冰寒的眼眸看着她,压迫感十足,眸光扫过她湿漉漉的裤脚,“在水边玩到深夜会受凉,别站在原地当雕像。”
他平稳道,“进来睡觉。”
他的话语打破了静夜里的沉默,有力地遏制了两名正副队之间的隐隐拉锯,也让虞鲤有些失措的心跳落到实处。
……队长果然不会说她的。
咦?虞鲤睁圆眼睛,她为什么突然有种和其他男人鬼混回来,被丈夫抓包之后原谅的侥幸呢?
虞鲤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着队长走进山洞。
沃因希将她抱到较高的一块石头上,蹲下来,为她脱下裤脚湿透了的作战服,随后沃因希变为狼型,尾巴将她圈在怀中,熟悉的冰寒气息包裹着她,将可爱的小伴侣藏得严严实实。
‘躺好。’
虞鲤在他的毛发里扭扭蹭蹭,白皙赤裸的胳膊暴露在了空气中,沃因希将她重新叼回腹下,以防她有受凉的可能。
“……你生气了吗,队长?”
虞鲤趴在他的毛毛里,蹭了蹭他,甜甜询问道。
狼王半阖着眼,犬吻埋在她的胸前,从脑域里简要地传来了“没有”二字。
“真的吗,队长?”虞鲤说,“我不想让你带着不开心的情绪入睡,我想了解您的想法。
如果我跟克雷亚单独出去,您会觉得不开心,那我以后会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脑域安静了一会儿,沃因希的重低音传来:‘我不愿对你太过约束。’
他睁开眼,舌头湿漉漉舔着她的脖颈,虞鲤感觉痒痒的,脸颊微红地笑起来,揪着他毛茸茸的脖颈。
‘我不介意你跟海战队一起玩耍,但总要适度,如果你这个时间点回来,至少他们该记得给你添件衣服。’
‘或者,你出门前告诉我一声,我来准备。’
‘不想让你吃太多烤肉,是因为我还没把你的胃养好,你的肠胃脆弱,演练场里没有药物和医生,我怕你吃多了难受。’
“其他的呢?”虞鲤追问,“您自己的情绪呢,”
沃因希舔舐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感知到了爱人的怜惜和宽慰,在这样的互诉衷肠之中,他的尾巴微微摇晃起来。
无论多大只,狗狗的尾巴总是忠诚地彰显着主人愉悦的心情,可爱!
‘如果你出去太久,又没有消息,我会担心。’
‘……’狼王鼻头抵着她的脖颈,吐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低沉而含蓄地言明道,‘我希望你能早点回来。’
‘我想见你。’
‘我想吻你,抱着你一起睡觉,和你多待一些时间。’
虞鲤眼眶酸酸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甜蜜,像是踩在蓬松柔软的棉花糖云朵上。
“抱歉啦,今天是我没提前告诉你,下次我会记得的。”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队长!”
……
第四天下午,大型演练结束。
托其他组内部分裂的小幸运,沃因希这队毫无疑问地拿到了冠军!
对于虞鲤而言,这次大型演练绝对是收获满满!很多人的心结都解开了,她也对许多哨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狼王进行了一次真诚的谈心。
狼王组最后的对手是双子和艾德里安队,以撒被淘汰之后,他们队伍整体战力反而提高了,两支队伍打得激烈无比,有来有回,十几名哨兵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走出训练场的路上,虞鲤打算出去后先洗个澡,然后去探望以撒还有犬科组,顺便问清楚以撒,他对自己那个“老婆”的称呼是什么鬼!
他平常说情话就甜得腻人,跟狼王和陆吾不同,以撒是很会夸奖并鼓励她的类型,亲密时让人肉麻的话接连不断地往外蹦。
但光明正大地叫她“老婆”……活该他被群殴。虞鲤心里吐槽,但还是打算第一个去看他。
随着虞鲤走出丛林,手腕佩戴的随身光脑也恢复了信号。
屏幕跳出两条信息。
姬竞择:[今晚有空见面么?]
姬竞择:[我想和你分享我幼年时的记忆,以及我调查出来的一些反叛军情报,另外,我还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虞虞鱼:[什么?]
那边沉默了一段时间。
输入中的提示不停闪烁着,彰显主人徘徊不定的心情。
[既然你找回了记忆,那你知道神官,在那座阁楼里抚养了你近十年的光阴么。]
[我想知道,我们两人,谁才是你心目中的“哥哥”。]
第212章
“辛苦了,虞向导。”
虞鲤走出训练场,迎面见到等候多时的季随云,他身后带领着陆吾和另一名哨兵十席,医疗组的精英全员到齐,上前接过队伍里的伤员。
季随云缓步上前,宽大修长的手握向她的手腕,语气温和地关切道:“精神怎么样,累不累,他们没有让你受伤吧?”
虞鲤闷笑,像是被长辈关心身体的小朋友一样,有问必答:“我今天午睡了,很精神呢,不累,没有受伤。”
“您别担心了,季小爸。”
季随云微怔,温润的眸光微微闪烁,耳根泛红:“季……”
这么多人看着他们,季随云呼吸微顿,睫毛微微颤动。
这个词带着一股天然的禁忌感和亲昵,从虞鲤嘴中说出来,仿佛她从小就是季随云养在身边的孩子,男人无微不至地培养她长大,最终成为照顾到她床上的情人。
陆吾看着这两人,凉凉又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
“您的叔叔辈可真多,虞小姐。”
虞鲤没搭理陆吾的挑衅。
她发现了,这头老猫总是喜欢在她和其他人相处时,引起她的注意力,不像以撒那样直白而又拼尽全力,而是蹲守在角落,冷不丁挠她一下。
“我开个玩笑,季前辈,”她安慰道,“您如果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对您说这样的称呼了。”
末日有异种和污染的威胁,联邦统计的民众平均寿命不高,不过A级以上的觉醒者,只要不是陨落在战场上,平均能活到一百二十岁左右。
所以三十岁左右的前辈组,既有锋芒又沉淀出了成熟的魅力,正是男人的赏味期!
“我并不是……”季随云一向纵容她,似是想张口解释,察觉到共事的同僚们隐晦而又揶揄投来的目光,突兀止住。
这孩子是故意的。
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眸,季随云耳后的肌肤愈发滚烫,心中无奈又好笑地认知到了这点,短暂的失态之后,他恢复了往日镇定平和的形象。
“一个称呼而已,”季随云弯起眸,深深看着她,“只要虞向导觉得开心,怎样唤我都可以。”
虞鲤盯了一会儿前辈红透的耳垂,笑了笑,之后她又和季随云商定了一遍演练过后的工作事项,两人准备告别。
“你是这次演练的另一名裁判,虞向导不必对我做演习的总结,回去洗漱休息,或者去探望您在意的人吧。”
季随云道:“听说,以撒队长在送到医疗部的当天就清醒了,犬科组的两名副队也都恢复得不错。”
虞鲤点了点头:“嗯,那我等下去看他们。”
离开之前,季随云告诉小鱼,这次演练之后,白塔内部的实力排名有变动——排行榜是根据哨兵的战功、名望,以及大大小小的演练表现决定顺序的。
联赛提交参赛名单的截止日期是在九月中旬,包括正选和替补,虞鲤可以上报十五名哨兵。
当然,联赛对她而言危机四伏,虞鲤身边必须得有更多的人保护,只是陪她上赛场的只有那十五人。
哨兵十席是白塔的决策机构,有像季随云这样的文职,而哨兵队长则相当于军团长,实力稳定,不必过于担心自己的排名。
但排行榜尾部的争端,恐怕直到下个月都十分激烈。
回去的路上,虞鲤打开光脑,好奇地看了一眼现在的排名。
第一名毫无疑问的是以撒,他是白塔最全面的六边形战士,战功和演练表现两条数值栏都拉满,但名望那栏却显示的是浓郁的黑色。
下方还有点赞最高的锐评。
[网络知名擦边男,阿尔法白塔公敌,凭着神一样的战力才没被白塔开除,有想集资暗杀以撒队长的群么,诚心求问。]
第二名是沃因希,队长的三项数值都是最稳定的,大家对队长的评价也很好!
[最强大忠诚的犬科组队长,我是您和虞鲤小姐的cp粉,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们的白塔明珠(心)~]
第三名是大蛇艾德里安。
[一位可怕而又不太好相处的队长,从来不用正眼看人,回复永远只有“嗯”,疑似全白塔被蛇队长孤立。]
第四名是海队长克雷亚,他的战功和实力都比艾德里安要高出一些,却由于海战部不太好的风评,名望稍逊一筹。
……虞鲤记得,曾经有人恶意地传播了关于海战部的负面谣言,修伊和那些人爆发了冲突,最后是克雷亚为他的养子们挡下了处分。
克雷亚队长点赞最高的评论是装备部的员工:[同时养活了维修部、技术部,装备部的神人,大佬下次还来团购义肢啊,我给你们打九点九九折!]
第五名是枭队。
他的战功和演练表现在几名哨兵队长里中等偏上,名望拉满。
[出生就在罗马,脱离家族后,凭靠着自己实力再度征服罗马的贵公子,呜呜,富哥V我50!!]
虞鲤新奇地看着白塔同事对自己身边男人们的评价,回到宿舍,简单地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
然后,她踏着黄昏的暖光,前往医疗部。
演练结束后的医疗部分外热闹,虞鲤找到了以撒的病房,哨兵拥有着强悍恐怖的自愈力,以撒几天前折断的四肢差不多痊愈,视力也已经恢复。
男人红发凌乱,上半身裸着,腰腹缠着厚厚的纱布,笑着抬眼看她,张开双臂。
“我刚收到演练结束的通知,你就来见我了。”他沙哑而又甜蜜地说,“过来抱抱,老婆。”
虞鲤脸霎时红了。
虞鲤走到以撒身前,伸出指尖,目光落在他额头的伤口上,转而戳了戳他的下巴:“这里没有你要挑衅的男人,正常点,以撒。”
“什么才算正常。”
以撒低哑反问,双臂环着她纤细的腰,英挺的鼻尖埋进她柔软的腹部,着迷轻嗅着她的味道,“小鱼,我对你说的一直都是真心话。”
“我想和你结婚。”他突然说。
虞鲤吓了一跳,耳边仿佛有嗡鸣声响起,心跳加快。
她想要将他的肩膀推开,以撒粗喘着,手臂揽紧她的腰后,让二人身体贴得更紧:“不是冲动,我想了很久……想和你结婚。”
“你喜欢顾家的男人,我会去学烹饪和家务,除了出任务的时间都用来陪你,你喜欢我的身体,我已经结扎了,会定期体检,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以撒沙哑地喃喃:“我想名正言顺地睡在你身边,不是背着沃因希,每晚偷偷对你发那些照片和信息。”
虞鲤想到以撒发过来的那些香艳照片,内心羞恼地吐槽:……原来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啊,大咪!
“我爱你,小鱼。”以撒低沉地说,“我的每一句都不是挑衅,而是告白,我是真的想让你做我老婆。”
虞鲤平复了一下呼吸,脸颊的热度也慢慢退去,她用手指抚摸着以撒的红发,什么都没说,和他静静拥抱了一段时间。
“等你伤养好了,来见我吧。”虞鲤想说些什么,“以撒,你知道我……”
她欲言又止。
以撒露出笑容,抱着她的腰仰头看她,恶魔瞳一眨不眨,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温和神色:“我知道,老婆。”
“在你闻名全联邦之前,我不会让你为难,回应或无视都随你,等你玩够其他男人,也回头看看我。
“我会一直等你。”
……
虞鲤结束了对以撒的探望,又心事重重地看了亚瑟和诸泽。
亚瑟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诸泽则因肋骨全断,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让您见到这么狼狈的姿态,失态了,虞向导。”
亚瑟起身,金发温顺地垂落,脸色苍白,话语很轻地对她致歉,虞鲤摇头,笑道,“你们也很强啊,能把沃因希逼到那种地步,身体没事就好。”
“你们之后怎么打算。”虞鲤道。
“我仍会对您和狼王奉献忠诚,成为你们值得信赖的副手。”亚瑟黑眸凝着她,轻声道,“请允许我像之前一样,继续留在您身边服侍。”
“没问题,副队!”虞鲤笑着应下,看向诸泽,“你呢,失败之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诸泽?”
他一只眼被绷带包起来,侧躺着,灰色的眸如一把刀刺来,虞鲤指尖碰了碰他利落的寸发。
“……愿赌服输,成为你们的狗。”
他喉结微微滚动,瞳仁牢牢锁住她,眸光冰寒,却又仿佛翻涌着深邃的烈火,“如果有下次机会,我绝不放过。”
虞鲤笑着说,“沃因希可不会……”
“别提队长。”
诸泽张开薄唇,将她的指尖含在口腔,带着警告意味似的,犬牙微微抵了一下,不疼。
他直视着虞鲤的眼睛,神情冷峻:“只有你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我会咬你。”
……
接着,虞鲤看望了一圈其他在演练里受伤的哨兵,等她走出医疗部时,天色沉沉,快到她和姬竞择约定的时间。
虞鲤来到宿舍楼下,惊讶地看到了沃因希的身影。
沃因希是来给她送撒撒的,演练的这几天,小猫寄养在了其他小队那里,来都来了,虞鲤干脆请队长上楼坐坐。
房门打开,虞鲤以及她身后的沃因希,映入姬竞择冰蓝色的眼底。
他有虞鲤宿舍的钥匙,像是刚刚踏进门内。
姬竞择侧对他们,修长如玉的手指一颗颗解下军装纽扣,露出贴身的衬衫,勾勒出有力的肩背线条,颇具军人的仪态。
他与虞鲤有着几分相似的眼眸扫过高大的狼王,随后平静而深邃地看向血缘牵系的妹妹。
“你带了谁回家。”
“门锁没有破坏的痕迹,你给了姬首领进门的钥匙?”狼王沉声问道。
男人们的目光撞在一起,随后同时朝她看来。
虞鲤:……这是什么妹妹带男朋友回家,见到哥哥脱衣的修罗场?
第213章
姬竞择从未有过失序的时刻。
他十五岁时经历了一场污染核爆发,形成的天灾级别的兽潮,他是那场战斗唯一的幸存者,奇迹般地存活下来,并分化成了联邦绝无仅有的双S哨兵。
自他伤愈清醒的那一刻起,家族、民众乃至各方势力的目光与追捧纷至沓来,人们纷纷猜测,姬家长子是在濒死之际爆发了极强的潜力,才获得了天赐的力量。
末日降临三百年后,军队一步步从污染物手中收复曾经属于人类的土地。姬竞择出现,像是乍然撕裂永夜的一道雷霆,更让人类方信心大增。
无数联邦民众的祝福、庆贺、彩带与焰火之下,姬竞择肩负着人们从未有过的期待,遵循一成不变的规则,平静地从父亲手中接过姬家“联邦守门人”的责任。
姬家家主世世代代都是联邦的元帅,诸多世家的领袖,常年镇守在对抗异种的前线。
末日初期,人类节节败退,第一代姬家家主率领军队从异种手里夺回了第一片失地,奠定了家族的荣耀基石,自那之后,姬家就成为了民众心里精神意义上的“安全线。”
……没人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这座庞大的避难所倒塌、或者叛变人类了会怎样。
分化后过了几年,随着战功的累积,姬竞择逐渐在民众心里拥有了不可撼动的地位,名望甚至超过了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接过了姬家的使命和荣耀,却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在那场兽潮之中,姬竞择失去了十五岁以前的绝大部分记忆。
可除了他自己之外,似乎没人关心这件事,人们的目光只狂热地追逐着他双S级的实力,过于年轻便闯下的成就。
姬竞择偶尔会梦到一些碎片。
失忆之后,他的情绪便很少有波动,如同一架精密而冷酷的机器。
他对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有感触,醒来之后,总是能迅速遗忘梦中的余温,投入到今日该完成的计划之中。
心中时常回响着一道声音,又或是他自己毫不懈怠的性格带来的错觉,催促着他不断向上爬,为了保护某个模糊而又温暖的存在。
——家族、联邦,都不是……应该是更温暖、娇小,像小鸟般叽叽喳喳依恋他的生物。
姬竞择是冷漠而又恪守规则的性格,这样奇异的念头也不过是偶尔闪过,很快便被理智碾碎。
若说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事情,在遇见虞鲤之前,只有两件。
失忆之后,姬竞择无差别遗忘了许多信息,而当他分化成双S的消息席卷联邦之后,所有人都将他视作未来的元帅看待,在他面前毕恭毕敬,母亲和一众的兄弟姐妹也对他十足的温情。
约莫是元帅去世的三年前,姬竞择前往郊外庄园,探望病重的父亲,偶然听到了父亲旧部的谈话。
那是前元帅的直系,跟随在前元帅身边效忠了几十年。他们的言辞隐晦,然而敏锐的年轻元帅仍然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真相。
……于是,他知道了自己并非元帅的亲生子,而是母亲和她的情人所出。
他也因此知道了姬家——这座外在光鲜亮丽的华族贵爵,拥有着乱伦的传统。
姬家人常年和污染接触,骨子里或许也被异种同化。他们追逐极致强大而又纯净的血脉,不允许一丝低贱的血混入,家族内部近亲结合成了心照不宣的传统。
元帅和元帅夫人的血缘已经很淡,算是第四代的旁系血亲。两人都是天赋出众的觉醒者,当初他们的结合被所有人看好,然而,这两人之间却并没有孕育子嗣。
父亲深爱着一名平民女人,而母亲的诸多情人之中,既有她的亲生哥哥,也有她的表兄。
姬竞择就是母亲和她表兄的结晶。
他身上流着悖德的血,像是家族延续的诅咒,姬家人一代代这般的扭曲纠缠,像是从根系开始溃烂的巨树,姬竞择的命运似乎也昭然可见。
……他会被和自己拥有血缘的女人吸引,亲近她,怜爱她,血缘是他们之间的红线,无法挣脱,如同并蒂莲般,注定彼此扭结,双生双死。
无论身边有多少情人,母亲最爱的始终是她的同胞哥哥,而姬竞择的生父在姬竞择幼年时,便因为遗传病精神失常,脑域崩溃死亡。
无论用多么正当的外衣掩盖,这样的结合注定是一场伦理的悲剧。
姬竞择擅于遵守程序,然而他隐隐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不知为何,他感到难以自制的烦躁和排斥,无名的火焰席卷了他的神经,那灼烫的红从眼角烧到心脏,产生痉挛、阵痛。
脑海里和谁相处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受伤的少年,阁楼上孤单的小公主……不再是单纯守护的模样,染上了罪恶的色彩。
冷心冷情的姬首领,在那次窥见姬家秘密的一角后,难得有了情绪上的波动。
他脱下手套,青筋在冷白的手背上凸起虬结,他双臂撑在洗手间的池子边缘,低喘着,细碎汗湿的黑发下的双眸迸发出凌厉的神采来,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像是一把出鞘的剑,却又沉静得令人心悸。
纷乱的思绪中,姬竞择蓦然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他是姬家少见的异类,当年杀尽了所有竞争者,从偏远的旁系一路爬到了家主的位置,不仅与位高权重的元老会时时爆发冲突,更是挣脱了血缘的诅咒,爱上了平民女人。
他们之间孕育了一个女儿,那大约是姬家血脉唯一干净的存在。
父亲能做到,那么,他也可以。
……他绝不会和有同样血缘的女人上床。
那天之后,姬竞择便下定决心,他远离家族,更多时间待在前线和中央白塔,直到父亲去世前夕,他的军队发现了高智慧异种的存在,姬竞择沿着这条线索调查,继而发现了姬家元老会和异种勾结的秘密。
姬竞择花了一些时间,拿到了父亲在重重监控之下遗留的线索。
姬家内部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譬如,家主和元老会各掌百分之五十的话事权,而家主的地位并非世袭,而是以实力为尊——就如同异种的生存法则,强大吞噬弱小,只有最强者才能登上顶峰,与元老会制衡,从而带领姬家镇守前线。
然而,这里面有漏洞。
前元帅和姬竞择凭借着强大的实力杀出重围,登上家主之位,可在他们掌权的几十年间,元老会的成员名单从未更变过
他们从未见过元老会的真容,就算是每年一度的议会,老人们以身体虚弱为理由,躲在厚重的幕帘后方,由亲信严密把守,从里面隐隐散发出腐朽的臭气。
据姬竞择得到的情报,元老会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如果他们一直和异种来往合作,那他们或许早已被污染侵蚀,寿命通过某种畸形的方式延长,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
永生的诱惑多么庞大,哪怕是代价是畸变为怪物,也让掌权者甘之如饴。
他们想要从高智慧异种身上攫获长寿的基因,为此,不惜帮助异种囚禁他们的天敌治愈型向导。
随后,元老们的野心逐渐不满足于此,他们还想要让全世界人类实现进化,自己则坐享无尽的寿命,牢牢攥住权利,成为新世界的皇帝。
姬家早已被这些蛀虫侵蚀得腐烂,他们操控着姬家,当作实现野心的工具,而元帅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联邦人心中的灯塔早已倾塌,一部分叛徒走向了歧路。姬竞择手下的势力难以和元老会发展百年的关系网抗衡,在寻求合作与治疗的过程中,他与虞鲤相遇。
若说这两件事之后,还有让姬竞择情绪波动的事,那便是他脑域里的迷雾散去,姬竞择清晰地记起了他与虞鲤小时候的记忆。
同时,和妹妹深度治疗的一幕幕也浮现在眼前,对她产生了难以启齿的情感。
给妹妹讲过睡前故事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唇瓣,体内缺失了十几年的拼图仿佛被温暖紧紧填裹,浪潮洗过震颤轰鸣的灵魂。
家族的诅咒从未有一刻远去。
血缘是红线、是锁链、是兄妹之间的防走失绳,无论姬竞择怎么试图避开,命运都让他们重新相遇——以他最不愿见到的方式。
纵然他们的血缘已经十分淡薄,然而姬竞择体内流淌着背德的血液,他不想让这份因果,玷污他少年时期视若珍宝的妹妹。
更何况,姬竞择真的将虞鲤视作亲妹妹那样看待。
幼年时期的他因为生父不受母亲青睐,颇受其他私生子的欺凌,母亲报以漠视,稚嫩的少年张开浑身的刺,发狠地对抗周围所有的恶意,只有住在阁楼上的小女孩,明明自己住着那么狭小的地方,却还是愿意拼尽全力地包容他,哭泣着为他上药。
明明她自己也是没人爱的家伙。
孤独的两只幼崽,就那样相互依偎着,舔舐着彼此的伤口,度过了三年的时光。
姬竞择知道小女孩所有的秘密,她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走路……妈妈死去时自己的心情,每每说完,虞鲤还要大声地附加一句:“阿择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朋友!”
“是哥哥。”姬竞择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他看上去毫不在意,耳朵却竖着,心里想着以后要什么好玩的事都带她经历一遍,不然她可说的话题只有这些。
不然……她会哭,姬竞择知道,虞鲤在晚上怕黑的时候总是会哭,他隔了好几天没来也会哭,后者极难安抚,她打起哭嗝,眼睛水汪汪,看上去委屈巴巴的,让姬竞择既无奈又头疼。
因为被困在这一小方天地里,所以等待着哥哥来见她,成了小虞鲤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最开始,姬竞择到了阁楼下方,看着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像是小狗一样扑到窗户前,开心地踮脚对他招手时,还会得意地翘起唇角。
不知道什么时候,姬竞择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脸,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想要带她走出阁楼,看着她在阳光下长大。
没陪着她学会说话和走路,至少要陪她度过以后人生里的每一个重要的节点。
哥哥本来就是要照顾妹妹的。
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名义上的元帅父亲提出条件时,姬竞择才会走进那座噩梦般的实验室。
——之后,一桩桩紧随而至的危机,让他被迫遗忘了虞鲤,弄丢了最珍贵的宝物。
回忆泛起涟漪,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姬竞择抬起深蓝眸,如同溺水的旅人,沉静而克制地看向虞鲤。
虞鲤看了姬竞择一眼,想起他曾经的那些将自己推远的话语和训斥,神情复杂:“沃因希是我的哨兵和伴侣,我带他来自己宿舍很正常。”
“姬首领,”虞鲤礼貌而疏离地说,“我们治疗关系结束了,您下次进来之前……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姬竞择的手指倏然攥紧。
……所以,他现在成了外人。
第214章
“你们……之前应该见过,”在一片静默之中,虞鲤犹豫地开口,“那我就不多介绍了。”
虞鲤指的是她过生日那次。
所有队伍为了给她庆祝生日,不约而同地潜入她的四十平小宿舍,最终制造出混乱的修罗场,藏在她房间里的姬竞择也因此被发现,那时候他们的治疗关系还是保密的,两人只好用他们是兄妹的理由蒙混过关。
那时的虞鲤未曾想到,她和姬竞择真的有一层血缘关系。
姬竞择顿了顿,目光在虞鲤身上停留了一瞬,修长的手指重新扣好军装纽扣,淡声道:“失礼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我遗忘了您的姓名。”
“很感谢您照顾虞鲤,沃因希队长。”
沃因希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扫过小鱼和姬竞择,伸出手,礼节性地和姬首领虚握:“她对我们的身份认知不同,我们交集不多,只记得彼此的职务便好。”
姬竞择神色如常,“我和家妹约了今天谈谈过去的一些往事,并不知道她有私事要处理,是我打扰了你们。”
“这是小事,她平时要忙的工作多,见面之前最好再确定一遍行程,给她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沃因希沉声道,银蓝眸犹如头狼:“哪怕我们确定了伴侣关系,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不会擅自侵入她的个人领地。”
虞鲤悄悄睁圆眼睛,视线在姬竞择和沃因希之间来回打量。
队长这是……在警告姬首领?好难见他表现出占有欲哦!
“我和她太久不见,不清楚她……”
姬竞择话音沉郁几分,闭了闭眼,“是,她长大了,下次我进入妹妹的房间前,该事先征求她的同意。”
虞鲤抿着唇,避开了姬竞择的目光。
“你今天有家事,我就不打扰了,”见她有些苦恼,沃因希大掌揉了揉她的发丝,蹲下身,虞鲤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脸颊贴上他的脸庞,蹭了蹭。
“有事随时联络我,明天见。”沃因希亲了一口她的脸,低声道。
虞鲤吻了下他的眉心:“嗯,今天是我没有安排好时间,明天见!队长。”
姬竞择沉默看着,白手套在削瘦有力的指骨上紧绷。
沃因希起身,与另一名男人的目光短暂碰撞,他将小猫交给虞鲤,颔首示意,转身出门。
虞鲤送他到楼梯口,两人再次告别,随后虞鲤回到宿舍,关上房门,邀请姬竞择坐下。
“我的确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
虞鲤没有动摇,看进他的眼底,开门见山地说,“但你知道,我的记忆是被神官亲手洗脑的,那些画面至今很模糊……我大概知道我们以前经历了什么。”
虽然神官最开始让她想起的回忆,有些针对姬竞择的意思,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些记忆便也都渐渐清晰了。
神官对姬竞择有股微妙的敌意,却从未阻碍过虞鲤,他从来都在引领她挣脱这缠绕的蛛网。
但虞鲤觉得,让姬竞择本人来叙述一遍,或许会更清晰些。
姬竞择沉默,黑发略长了些,俊美的脸庞略显削瘦,莫名显现出颓唐冷淡的气质。
“……好,”他沙哑地说,“哥哥先对你说。”
虞鲤观察着他的状态,斟酌地说:“我更希望,知道你当年在实验室里经历了什么。”
“你和神官,接受了同样的实验吗?”
虞鲤提出了藏在内心许久的疑问。
神官。
听到这个称呼,姬竞择平静地垂下眼眸,长睫在脸颊投落一小片阴影。
看不见的红线牵绕着他和虞鲤,那缕疏远的血缘虽然让他们之间有了薄弱的联系,却并非让他们成为彼此不可替代的存在。
但他们本来有可能成为最亲近的人。
被迫遗忘的记忆剪断了可能性,神官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姬家内部早已腐烂,悖伦和血亲相残的悲剧时时在这个家族上演。姬竞择从幼年便展露了远超常人的天赋,然而他尴尬的身份,让他在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遭受了常人想象不到的针对和恶意。
狼崽在反抗中撞得头破血流,而虞鲤是被禁锢在笼里的幼莺。
——最初的相遇,是姬竞择为了躲避弟弟的报复,意外闯进了那座偏僻庄园的阁楼。
在和哥哥相遇之前,小虞鲤每天尽是循环一些无聊的日常,当姬竞择闯进她的世界时,阁楼尘封已久的天窗被掀开了,她从他身上嗅见了广袤青空的味道,窥见了外面世界的一隅。
小男孩眼眶青肿,唇角流血,白衬衫和短裤破破烂烂,细碎的黑发下是一双漆蓝的眼眸,神情凶恶警惕得像是被踢了几脚的犬科。
小虞鲤看向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不顾他低吼的警告,和因为难堪羞涩而通红的耳根,围着大哥哥好奇地转圈圈。
是对于第一次见到同龄人的好奇心,也如同感受到了血缘里的那丝亲近。
“别转了,晕。”姬竞择忍无可忍地制止她,“有药么。”
“管家婆婆之前给我准备了药箱,我去给你拿,你等等哦。”小虞鲤歪了下头,见姬竞择这么问,迈着短腿,像阵小旋风一样去为他拿药了。
姬竞择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啧”了一声,手指烦躁地抓了把发丝。
抱着有药总比没有好的想法,姬竞择冷眼看着小女孩吃力地提着笨重的药箱,跪在他身前,打开盖子,露出一堆碘伏酒精之类的消毒药物,虞鲤抬头看着他,眼神变得清澈茫然。
三岁之后,虞鲤前世的记忆便已经逐渐淡去了,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幼童。
虞鲤:“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诶……怎么办。”
“随便你,不用药也无所谓。”姬竞择淡漠地说,优秀的体质放在那里,只要不是骨折,再严重的伤过一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让她拿药,也只是想让身边那叽叽喳喳的噪音安静些。
姬竞择长到十岁,看惯了周围人们冷漠或讥讽的神情,从未收到过这样的关注……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奇异而莫名的感受。
虞鲤摇摇头,坚定道:“我试试吧!”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拿出棉签,蘸了药水,开始生疏地为他上药。
只是虞鲤似乎见不得血,姬竞择微微扯开领口,露出遍布淤肿和踢打痕迹的胸膛,姬竞择还没怎样,她的眼眶便率先红了,纤长的眼睫颤动着,温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好恐怖……你一定很痛。”她抽噎着说。
她哭什么?
姬竞择抿着唇,奇异地盯着哭哭啼啼的她,像是见到了难以理解的生物。
等到上药结束,虞鲤放下棉签,白皙的双臂轻轻环上他的脖子,暖烘烘的小身子贴近他怀里。
像是雏鸟悲伤地安抚受伤的血亲,他们共享着体温和巢穴里的气味。
“抱抱你,让痛痛全部消失吧。”她软软地说。
姬竞择的身体僵硬,沉蓝的眸睁圆,仿佛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姬竞择从未和名义上的家人这般亲近过。
姬家的大人们总是对继承了同样血脉的亲人,拥有近乎偏执的感情——血缘是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联系,姬竞择曾经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因为他从生下来便注定剑指家主之位,兄弟姐妹们疯狂地想要打败并吞噬他,全然丧失了那样的温情。
直到遇见虞鲤,姬竞择才明白大人们的执念从何而来。
血缘的确是美妙的。
即便姬竞择后来知道妹妹和自己的血缘已经十分疏远,但这缕血缘仍能满足他身为姬家人骨子里的渴望。
虞鲤会无忧无虑地晃着腿坐在他怀里,姬竞择懒洋洋地抱着她,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倾听着他们相似至极的心跳。
妹妹居住在阁楼上,那双黑润的眼眸里唯一倒映的是他的身影,由于她一直是孤独的,小虞鲤总是会焦虑而又热烈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哥哥抱着我!”“哥哥哥哥,我明天也想要见到你。”“我最喜欢哥哥了!!”
直到后来,姬竞择也会轻声回应:“……嗯,最喜欢你。”
他们会在睡前互赠晚安吻,有时候额头,有时候是脸颊。柔软的嘴唇擦过肌肤,留下了妹妹身上清甜的糖果气息。
那说是亲情也可以,爱也可以,在小孩子尚且不懂事的年纪,他们顺应着本能在爱着对方。
与虞鲤相遇时,姬竞择十岁,虞鲤五岁,他那时已经有了朦胧的性别意识,即便他们白天黏黏糊糊地拥抱或者亲吻额头,姬竞择却从不会留在妹妹那里过夜。
随着他们在一起的时日增多,虞鲤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姬竞择总是会满足她所有的愿望,虞鲤想要听故事,姬竞择笨拙地学会了念童话书。虞鲤喜欢看花,他每天都会从母亲的花圃中薅一朵花送给她,但因为阁楼缺乏日照,花朵总是会很快地凋零。
虞鲤每次对他甜甜道谢,姬竞择“嗯”了一声,保持着冷淡又酷的表情:“这是哥哥该做的。”
哥哥本来就该方方面面地服侍好妹妹。
于是虞鲤也学会了这样的话术,那天她又被姬竞择拒绝,虞鲤挡在他面前叉腰,神情愤愤,宛如在诉说真理:“哥哥本来就是要陪妹妹一起睡觉的呀!”
“我说了最喜欢哥哥,哥哥也说过只喜欢我,那我们就要一辈子在一起,也包括晚上!”
姬竞择:“……”
小男孩怔愣片刻,看着妹妹理直气壮的神情,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直觉告诉他这样并不正确,可又有什么不对?家族里所有人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则,正常与非正常的界限早已模糊。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他们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那天,姬竞择陷入短暂的混乱。他安抚下来了哭泣的小鱼,最终回到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了一夜,懵懵懂懂想了很多未来的事。
和情爱没有直接的联系,他只是意识到了自己有可能会和妹妹过一辈子,认真地做起未来的规划。
如果一生都在一起,姬竞择除了陪伴妹妹睡觉,还要为妹妹做更多的事。
她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阁楼里,这里狭小又阴暗,她迟早也会如同那些花朵一般失去生机。他要带她走出去,沐浴到外面的阳光。
如果父亲允许妹妹离开阁楼,他会和小鱼搬到一起生活,保护她好好长大。
少年时期的姬竞择根本没想过日后结婚生子的可能,他和妹妹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妹妹既然说了最喜欢哥哥,他就不会再允许她喜欢上别的男人。
……阁楼上的那三年对于虞鲤来说,算什么?
对于虞鲤而言,不过是刚寻回的一段模糊过往罢了,她体内没有姬家背德的基因,对于血缘没有排斥或是执念,小时候挂在嘴边“最喜欢哥哥”的告白,也变成了小孩子的戏言。
她身边早已不需要他,无论是保护者,还是“哥哥”的身份。
但姬竞择却因为想要和妹妹在一起生活,曾决心为她赴死。
寻回和虞鲤过往的那一刻,他内心十数年的空洞被喜悦盈满,然而,记忆里拥抱的妹妹和不久前抱在怀里爱抚的女人面容错乱。他立下的誓言,也被血缘的吸引力打破。姬竞择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虞鲤却对这两件事都不甚在意。
时间在向前走,妹妹早已离开了阁楼,只有他被留在了原地。
耳边仿佛回响着尖锐的声音,胸口窒闷,可姬竞择听见自己的嗓音仍然十分平静,如同情绪抽离的傀儡。
他简略地一笔带过妹妹没有兴趣得知的往事,说出他已知的情报。
姬竞择道:“神官是反叛军实验的废弃品,他们的实验用简单的原理解释,就是将异种的基因放进人体内部,这样的做法有两种结果。
第一种情况,异种寄居在人的血肉里成长,最终将宿主的内脏啃食殆尽,双方一同死亡。
第二种情况,人类与异种融合成功,身躯被异种改造,堕落为畸变体,虽然实力得到了增强,但丧失了大部分作为人类时的理智。”
虞鲤问:“我在海岛上和卡维斯庄园里遇到的异种,就是反叛军第二种情况的实验产物吗?”
姬竞择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嗯,但反叛军的技术也在以无数人命为代价不断改进,你们解救回来的林旗,就是接近反叛军心中接近完美的实验品,他既有异种畸形强大的体魄,又保留了人类自主思考的理智。”
虞鲤听得全身发寒。
可“实验品”本人,真的会因为自己的身体被改造而开心吗?眼看着自己的身躯畸变,却无力阻止,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遇见林旗时,他已经成了不断繁衍异种幼胎的母体,如果不是心中惦念着爱人,他恐怕早已精神崩溃死去。
虞鲤继续和姬竞择互换情报:“我的血可以帮助人和异种融合成功,这是不是就是反叛军心目中完美的实验体……也就是,神官?”
说到这里,虞鲤突然想起天空海一行时,那头章鱼王兽的嘲弄大笑。
——这世上最完美的实验体已经诞生了。
看来,反叛军早就知道神官曾经是他们实验室里的人,也许是神官的身躯或者精神体残留着反叛军的标记,失去元帅的庇护之后,他们找上了神官,神官提供了一些半真半假的情报,暗中和他们搭上了线。
如果神官背叛是为了给虞鲤铺路,那他就是三折叠间谍了
好家伙,神官可真累!
“……那你的体质。”虞鲤开口问道。
姬竞择知道妹妹想问什么,平淡道:“我是父亲的第一个实验品,他的构想更加疯狂,我进入实验室后,体内被植入了三种不同的异种基因,它们在我体内互相争抢血肉、生存的食物与空间,疯狂厮杀。”
虞鲤睁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
“……”
姬竞择:“妹妹,你还记得我脑域里永远也净化不了的污染么?”
“在异种们的互相厮杀之中,我的脏器几乎被吃干净,但在最后一刻,我吞噬了最终的胜利者,也因此,我拥有了吞噬污染的能力。”
姬竞择道,“我能够主动吸取周边的污染,无论是污染区,还是寄居在人体内的污染物。”
在姬竞择话落下的瞬间,虞鲤瞬间想明白了姬竞择的能力意味着什么,他是异种天生的克星——假如那些不死的姬家元老真的被污染了,无论本身实力有多强,只要被姬竞择触碰,他们的身躯便会因污染被抽离而彻底溃散。
虞鲤的净化能力也是同理。
只要他们能见到元老会的成员,就有办法一击毙命。
……而这个机会,联赛上就有可能出现!
中央塔姬家是联赛最大的主办方,而联赛前三能够得到竞选总统的入场券,元老会的目标之一,就是在竞选中成功上任总统,所以,为了获取更多的选票与名望,到时元老会必然会出席颁奖典礼。
虞鲤霎时明白了元帅为什么要将她藏那么久,神官明明脱离了曾经的阴影,又为什么主动倒戈反叛军。
因为,真正成功的实验品其实是姬竞择——他才是最能辅助她登顶联邦的人,效忠前元帅的神官打出了一招掩人耳目的明牌,为的是让他们两人顺利地破除末日的阴霾,赢得万民的欢呼!
她是能净化所有污染的黑暗向导,他是能够吸取污染的双S级哨兵,他们是天生适配的刀与刀鞘。
那之后呢。
完成这些之后,身在反叛军阵营的神官会怎么样?
“父亲告诉我的没错,”姬竞择低声说,黑蓝的眼眸中浮现血丝,执着而深邃地望着她,“我是为了你而生的,妹妹。”
从进门之后,虞鲤就发现了姬竞择不对劲的状态。
他像是没休息好,英俊的眉眼透出一丝苍白的阴郁。
互换完情报之后,那双墨蓝眸便注视着虞鲤,那目光细致、温柔,像是要把妹妹的神态和一举一动都拓在心中似的。
虞鲤感觉冷飕飕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工作谈完了,我们来谈谈私事,妹妹。”
姬竞择注意到她躲闪的目光,像是让她别害怕那样,目光低垂,笑了声。
“你在和我的光脑通讯里提到过,当初是神官为你洗脑,也是他留下的信物帮你恢复了记忆。”
姬竞择站起身,白金军装笔挺合衬,修长的身躯坐在她身旁。
姬竞择看着虞鲤的侧脸,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动作是自然而然的亲昵。
这是他们小时候习以为常的举动。
“我认为,这其中有疑点。”
男人的雪松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虞鲤蜷缩了下指尖,狐疑地看向姬竞择,姬竞择颔首,眸如寒潭。除了牵着妹妹的手,表面上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什么意思?”虞鲤小心地问,尝试抽出手,没成功。
“他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吗?”姬竞择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冷意,“比如,趁虚而入、因为自己的私心和嫉妒蒙蔽真相,让你疏远我?”
姬竞择的声音毫无波澜:
“毕竟,我们才是有血缘的兄妹。”
虞鲤:……
想起脑海里正在缓慢褪去马赛克的幼年姬竞择,对比另一份进入实验室后清晰无比的记忆,虞鲤沉默了。
当过哥哥的男人,是不是命中注定对竞品怀有敌意?
第215章
“姬首领……你这样、似乎有些突然。”
虞鲤缓过神后,垂眸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心情复杂地提醒道。
自从对他的治疗结束之后,为了照顾姬竞择的心情,他们很少再拥抱对方。
提到神官,一向冷淡守规,颇有人机感的姬竞择变得有些阴沉,仿佛牢固的冰层裂开了道道缝隙,下方是虞鲤望不见的深渊。
“抱歉,你讨厌这样么?”
姬竞择低沉道:“我们小时候一直都是如此,你很喜欢坐在哥哥的大腿上,抱着哥哥的腰,还要求我一直牵着你的手。”
“我、我有印象,但是……”
虞鲤一时语塞,想说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十几年的时光过去,就算记忆逐渐清晰,虞鲤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谁还会记得小时候跟远房表哥黏腻的亲亲抱抱呢?
对于虞鲤而言,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要说哥哥……神官陪在她身边了十二年,尽管那十二年中,虞鲤总是反反复复地遗忘又记起他,恢复了所有记忆的虞鲤不想评价他自以为是的保护,但她的确被神官影响得太深。
“让我弥补少年缺席的时光,以哥哥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不可以吗?”
姬竞择修长的指骨微微泛白,牢牢掌控她柔软的掌心,嗓音沙哑,虞鲤感受到他雪松般清冷的气息洒进脖颈。
“进入实验室后,我是因为你活了下来。”
姬竞择俯身,额头轻轻抵上她的肩膀,嗓音压抑而克制,“父亲把我改造成了为你量身定制的容器,他觉得我仅是能吸取污染,还不够有用,于是我自发请缨前往那次兽潮……也因此失去了记忆。”
“父亲认为失忆的我更便于操控,便让攻击型向导为我彻底洗去那些回忆,解除的钥匙就是你的精神力,他让我错过了你的成长,直到前几个月,我们才重新相遇。”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手臂像是藤蔓般缠上她的腰肢,然而这一刻,已经成年的姬首领像是记起了正常兄妹之间的相处方式,手臂僵硬地虚扶着她的腰侧。
想要遵循骨子里的渴望亲近,却又牢牢守着那条红线的距离。
“钥匙,别收回去,好不好?”
他喉结滑动,眸光沉凝地看着妹妹,“我们是最亲近的人,让哥哥来照顾你。”
虞鲤别过头,换了口气,轻轻将他推开一些距离。
不知不觉,他们的动作几乎快变成拥抱了……姬竞择是遵循规则的性格,然而失而复得的幼年记忆,和他在失忆中被元帅培养出的高自尊心和道德感,在理智的天平两端不断拉扯。
眼看着妹妹一步步和他疏远,已经让他的内心开始崩坏和失序。
这样自持禁欲的人彻底沦陷是很恐怖的,偏偏虞鲤没办法和哥哥疏远——无论是能力还是血缘,他们的根系早就紧紧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
虞鲤斟酌着措辞说:“我没有要收回钥匙,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已经成年了,也不是以前那种治疗关系。”
“因为有时候我也会招待别的客人嘛,如果你要来我的宿舍,提前告诉我一声就好!”
姬竞择抬眸,目光冷冽,反问:“比如,像是今天带男朋友回家?”
虞鲤抿着唇,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冷硬:“要我说几遍你才明白,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想当回我的哥哥,我带男朋友回家,又关你什么事?”
姬竞择侧脸线条深邃,陷入沉默。
空气仿佛结出碎冰。
停顿片刻,他平静地道歉,“是哥哥错了。”
“不要抛弃我。”姬竞择握紧她的十指,修长的手指一根根钳入她的指缝,气息沉闷,他俯下身,一黑一粉的发丝交织,军官与她额头相抵。
“我不会再让反叛军对你造成伤害,我们也不会第二次分开,无论如何,哥哥会一直照看着你。”
“玩够了他们之后,记得回家。”
……
演练结束的第二天,虞鲤没有休息,收到季随云的消息之后,她赶到医疗部,看望醒来的林旗。
林旗就是虞鲤海岛那次任务最重大的收获——当初,虞鲤正是扮成了他的爱人水芙,以找老公的借口迷惑了红龙萨尔坎,才令他失去警戒。
虞鲤把血分给了林旗,帮助他即将溃烂的身躯和异种成功融合,救了林旗一命。林旗带他们找到了反叛军没来得及销毁的实验记录和资料,而他本人,是揭开反叛军阴谋的重要人证。
自从林旗被带回军区,就是水芙一直陪伴在左右,悉心照顾着精神和肉体受到双重打击的爱人。
虞鲤来到病房时,除了在前线的高层,哨兵十席中的五席都过来了,向导组有她和远程投影的素君。
虞鲤第一次见到水芙本人,她温婉忧郁,是位聪敏而深情的女性,身穿修女服的女人走到她身前,轻柔而郑重地表达感谢:
“因为虞鲤小姐,我们夫妻才能重逢,真的非常感谢……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两人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水芙语气真挚地道。
虞鲤笑道:“这是我的任务,不用客气啊。也多亏你的爱人意志坚强,才能挺过来。他意识不清时也在念着您的名字呢,你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好。”
水芙的脸红了起来,略带羞涩地笑了一下,眉眼溢满幸福。
虞鲤想到什么:“对了,水芙小姐,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发现异常,或者有没有感觉到被人监视?”
水芙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待在医疗部,一切都很正常。”
虞鲤:……太好了,看来萨尔坎没有找到水芙复仇。
强制契约萨尔坎时,虞鲤特意露出了粉头发的特征,就是希望将萨尔坎的怒火引向自己,避免他迁怒其他人,不过这也相当于告诉红龙,从见面到相处中的一点一滴,她对他展露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再次见面时,那位暴君的怒火,恐怕会相当严重。
为了第一时间从林旗这里拿到情报并分析,白塔高层们齐聚在他的病房,氛围比开会时还要严肃。
季随云在询问之前,确定了他本人的意愿,林旗脸色苍白地点头,表示他愿意说出在海岛上的遭遇。
青年的精神刚刚恢复,话语沙哑而破碎,偶尔陷入痛苦的恍惚之中,房间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默地听着反叛军的恶行,有人的拳头紧紧攥起,压抑着深沉的怒火。
——就像姬家诓骗那些治愈型向导前往海岛一样,反叛军对第一波前往海岛的哨兵也是用了一模一样的理由,他们声称那里爆发了异种潮,请他们到前线作战,保护无辜的民众。
直到他们抵达无人的海岛,前往所谓的“军事营地”,才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海岛的地下,身上没有配备任何武器,人类的力量难以抵抗热武器,他们被反叛军的军队制服,并被迫接受了残忍的实验,有实力强大的战士侥幸逃脱,然而不是被海岛蔓延的迷雾感染而畸变,就是被泰坦海里的人鱼撕碎。
人鱼误以为他们是闯入的侵略者。
在实验的过程中,他们被当成家畜一般对待,一个个熟悉的同伴沦为没有理智的怪物,林旗和他最好的兄弟勉强撑到了实验的尾声。
“他、他的状态比我还要稳定,身体也没有变得像我那样畸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死了,就在我面前,活生生地化为一堆白骨。”
“我想要打听他的死因,但我动不了,我听研究员感慨地说,这世上,哪有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获得神明力量的好事?
就连那位最成功的实验品……哈,也不会长寿。”
“我、我也是,我也会死!就算我活着,不久后也会死!!”
说起同伴的死亡时,林旗的精神骤然崩溃。
他双眸失去焦点,坚毅的面庞扭曲,像是溺水的人般大口喘着气,眼球暴突,显得异常可怖。水芙俯身,微微抽泣起来,将爱人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些人再也伤不到他。
虞鲤见状,立刻唤来护士,他出现了严重的创伤应激症状,今天显然不适合再问下去了。
“虞向导,虞……请你别走。”林旗从喉咙挤出嘶哑而微弱的气音,呼唤她,“我见过、我见过那位大人,阿尔法去年联赛的季军,他有话让我对你说。”
虞鲤没想离开,只是去叫护士,听了林旗的话语,她停下脚步。
“你和神官见过面,林旗?”季随云温润地轻声询问,“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
在爱人的怀抱中,林旗的目光逐渐涣散,面庞也变得呆板——在场的氛围陡然紧绷,所有人都瞬间警戒起来,他们都和攻击型向导打过交道,这状态显然是触发了某种精神暗示,关键词正是刚才的对话!
神官和林旗见过面,并且他对林旗下了精神暗示!
林旗呆滞地张口:“他说,阿尔法郊区香榭街十八号,在你们的家里,他放了前元帅的遗产,还有他为你准备的礼物。”
“很遗憾,今年的生日没能陪着你一起过。”
“祝你生日快乐。”
……
“虞向导,你还好么?”
虞鲤走出医疗部的大门后,准备前往香榭街,季随扶了下银链眼镜,来到虞鲤身边,唤住小朋友。
虞鲤闭了闭眼:“嗯,我还好……季前辈,你和陆吾陪着我回一趟故居吧,现在是特殊时期,我怕会出什么问题。”
季随云微微一笑:“好啊,这算是上门家访吗?”
虞鲤心情放松了些,也跟着笑起来:“说是回娘家搬遗产更准确啦,当初神官为了养我快卷成白塔劳模了,我还纳闷他卡里为什么没钱,没想到都放在了老家。”
——难道是因为叛变后,他在白塔名下的财产会被查封,所以才这样做吗?
想到这里,虞鲤忍俊不禁。
“……虞向导,林旗提到过的寿命问题。”
见她心情不错,季随云沉吟着开口。
虞鲤沉默了下,说,“我知道,见面之后,我会好好审问他的。”
——接受过反叛军实验的人,无论是否成功,恐怕都不会长寿,这是他们新得到的情报。
这符合反叛军的逻辑,既然元老会是想要统治新世界,那么只有他们自己长寿,才能垄断权力。
姬竞择应该没有短命的隐患,当初他接受的是元帅的实验,与反叛军的体系完全不同,尽管过程更加残忍,但只要挺了过来,他就会成为末日里的奇迹。
抚养她的神官离开之后,她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循着他留下的指引,稚嫩地摸索前行。
每挖出了一段新的回忆,虞鲤开心之余,心里也会气闷地记下这一笔,等待着未来见到神官算账。
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虞鲤只希望自己成长得再快一些。
他别走得那么快,偶尔也停下来等等她。
她不愿再见到他时,面对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
虞鲤和季随云、陆吾,一起朝郊区出发时,虞鲤的光脑响起通讯。
斯莱瑟:[小姐,您离开军区了吗?]
虞鲤:[嗯,有件事要去做。]
斯莱瑟:[我明白了,虫族是因为感知到您的气息离开,所以监狱塔内的躁动愈发强烈。]
斯莱瑟:[请您在这两日回归,帮忙安抚虫族。否则,我担心他们集体暴动,冲出监狱塔,寻找他们的母亲。]
第216章
郊区和军区开通了悬浮车线路,往返需要五个小时,这是一天就能结束的旅行。
虞鲤告诉斯莱瑟自己今天就能回去,结束对话后,她思索了下,她现在在塔外,对话不会被虫巢监听,于是虞鲤小心地朝身边的季随云问道:“季前辈,斯莱瑟告诉我监狱塔又发生了暴动……我从地宫回来之后,就没有和虫族再接触过。
斯莱瑟说,虫族好像是为了寻找我才逐渐狂躁的,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季随云换上便服,穿着一套浅色针织衫,勾勒出宽阔的肩,腰身窄而清瘦,戴着银链眼镜,颇有几分书卷气。
他摘去眼镜,揉了揉眉心,思索道,“觉醒虫系精神体的哨兵成长速度快,代价是脑域更容易受到污染,大多数人性情偏执,而他们的执念又会通过虫巢的意志共享……
“我想,在前往地宫之前,虫族中就有人盯上了你。他的感情间接影响了其他同伴,这种影响逐渐扩大,最终演变成了虫巢的意志。”
“本来还能压抑,但许久没见你,令他们陷入失去理智的状态。”
季随云询问:“虞向导,在和虫族接触之前,你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异常的情况?”
虞鲤茫然地揪了把粉发。
“呃……我家里总是出现小蜘蛛,算吗?”
在和犬科组匹配之前,虞鲤明明好好待在宿舍里,却总是感受到一种阴暗的窥伺感,而且角落里总是冒出幼年的小蜘蛛,她的贴身衣物也总是丢失,但没过几天便又找到了,所以她一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是,重新找到的那些衣物,针脚柔密高级,萦绕着一股花香,像是谁新织出来的。
那她原先的衣服去哪了呢?
季随云表情认真:“现在,你身边还有这种情况吗?
虞鲤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养了撒撒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家里出现小蜘蛛,大概撒撒把那些虫子抓干净了。”
猫好!
季随云陷入思索,指节轻扣着膝盖,“虞向导,你对异能作战科怎么看?”
“一支有点诡异的队伍,”虞鲤老老实实地说,“说实话,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标记它们,这样精神异常的队伍不好控制,我担心会出意外。”
“是,”季随云道,“白塔将他们关在地下,并且派潜入组看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脑域里的污染,他们经常会无意识地做出违法乱纪的行为,以此来寻找刺激。”
“他们能力诡谲,却也最不可控,但……对于母系社会的虫族而言,虫母凌驾于一切之上。”
“如果你想要利用这份力量,或许可以考虑成为虫母,真正地驯服他们,有了女王和母亲作为锚点,他们的状态便也会稳定下来,不必常年拘在地下监狱里了。”
虞鲤有些犹豫:“这是有代价的吧?”
季随云失笑,语气带上一分无奈:“嗯,据我们的观测员了解,虫族男性……貌似对照顾女王和幼崽分外热衷。
而且,在你之前,没有女性得到虫巢的认可,他们全员守贞至今,十分……恨嫁。”
虞鲤:……居然能让老狐狸季随云前辈沉默两次,虫族果然很危险!!
虞鲤默默看向车顶:“我再考虑一下吧,季前辈,我还想问一下虫族队长。”
“梅菲斯特?”
虞鲤点头,看见季随云微微蹙眉:“我无法评价这位队长,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等级达到了S+级,已经不受虫巢影响。”
“他曾经是联邦闻名的欺诈师,游戏人间,性格轻浮,幻术的能力让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游刃有余,而他本身拥有着主观而浓重的恶意……如果你决定接触虫族,请务必小心那位虫族队长。”
……
两个小时后,虞鲤和两名前辈抵达了香榭街,这是条略有些年代感的街道,但很干净,也很有烟火气息。
虞鲤找到十八号,站在落灰的铁门前,看着老式的黄铜挂锁,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神官留下的三样道具之一,有一把是回家的钥匙。
“嘎吱”一声,铁门打开,虞鲤循着记忆中的道路,带着前辈们走到阁楼上,推开仅有一间的卧室门。
灰尘在一束阳光中飞舞,潮湿和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家具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没有被人打扫过。
虞鲤心中浮现出淡淡的失望。
陆吾绿瞳环顾四周,修长的手掌插在军服兜里,散漫挑眉:“神官赚了盆满钵满,就舍得把你养在这里,虞小姐,整栋楼该不会只有一间卧室吧?”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虞鲤恍惚了片刻,随后回神,轻“嗯”一声:“因为我小时候住的就是这样的房子,神官带我逃亡之后,总是很忙,就一直按照元帅养我的方式养我了。”
神官给她捏造了一个虚假的贵族小姐身份,并且隐去了他作为监护人的存在感。
倘若她在实验室里的那段经历被反叛军发现,让他们得知了自己血液的价值,他们必然会将她囚禁起来,作为维系反叛军野心的血库。
神官在隐瞒身份和照顾她之间平衡得很好,为了不引其他人起疑心,他从不会主动请假来看她,而是经常接很多大型战场的任务。
男人杀伐果断地操纵士兵,碾碎异种,然后提前十数天赶回来,陪她待在阁楼。
有的时候,神官会暂时恢复她的记忆,他遣走虞鲤身边服侍的佣人,两个人像是小的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他的手臂紧揽着虞鲤的腰,虞鲤安静地依附在他清瘦的胸膛前,两人体温交织,发丝缠绕,她听着他的心跳,总是闻到他身上硝烟和风尘仆仆的血气。
有的时候,不知道是他太累了,还是故意而为之,神官白色西装沾血,神情冷漠,强势地闯入少女的阁楼。
虞鲤的人设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样如杀神般的男人,她惊惶地瑟缩着想要逃离,或是大声呼救,却被他一把扣住纤细的脖颈。
冰凉的触感顺着颈线滑落,激起一阵战栗。
虞鲤仰起泫然欲泣的脸,如同濒死的天鹅般喘息着,身体比记忆更早地记起了他的温度。
她牙关紧咬,不知所措地颤抖着。
……骗人的,她为什么会对陌生的男人产生悸动?
神官虚无的视线观察着她的神态,精神力无孔不入地游走试探。
直到她面颊微微泛红,不再抵触,他将自己的眼罩扯下,银发微微凌乱,蒙住她的眼睛。
一般这时,虞鲤会想起他们的记忆。
之后,他会在一片黑暗中拥抱上来,亲吻间发出含糊的喘息,他的精神体偶尔会随着神官一起作乱,欢喜而又熟练地缠绕上她的肌肤。
他不怎么说情话,一旦开口便是冷淡而简短地下达言灵,譬如:“亲、抱……打开。”
虞鲤一边抽泣,小声骂他,一边脸颊微红地享受,最后总是迷失在他们十多年的默契之中,指甲在他的脊背掐出红痕。
神官似乎对她有病态的占有欲,以及渗透到言行中的不安。
明明他们是最亲近的人,虞鲤却总是需要遗忘他,神官便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熟悉他的气息,他的指令——待在他的庇护之下无法逃离,虞鲤即便失忆也熟悉着他的每一面,给她留下了难以抹消的印记。
……一个掌控欲十足的混蛋。
虞鲤想到这里,拳头忍不住硬了。
为什么不能把真相告诉她?两个人一起面对呢……即便不需要催眠,她也会同意他所有想要做的事。
虞鲤沉浸在回忆中稍稍失神,耳垂像是被黄昏的热意熏红,烧得她面颊也滚烫,季随云唤了好几声,虞鲤才回神,尴尬地蹲下来,从床底翻出他们的保险箱。
她输入自己的生日,保险箱打开——柜子分为三层,最上方是三枚水系晶核和三枚毒系晶核,像是神官为了她的晋升提前准备的。
水系晶核市价昂贵无比,这三枚大概就花了几个亿,神官安排她前往海岛,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虞鲤和人鱼搭上了线,还直接当上了海族王后,拿到了涅瑞斯的几十枚水系晶核陪嫁。
虞鲤望天。
她接着看下去,第二层是十几张不同银行的储蓄卡,厚厚一摞,第三层则压着一封信。
虞鲤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快。
她的指尖出现细微的颤抖,拿出这封信,对季随云轻轻点头,在陆吾的嗤笑声中,一个人跑到角落展开,随后,她看到了一串人名和附上的联系方式。
这份名单很奇怪,大约有三、四十人,其中一半的名字都被红色的记号笔划去。
像是泼洒的鲜血,有些不详。
虞鲤没兴趣仔细研究这个,翻到末尾,想看神官有没有给她留下哪怕一两句话。
信的最后果然有神官的注解,笔锋如刀。
[名单中半数是前元帅的亲信,还有一半是当年用了你的血,和异种成功融合的实验品,他们至少都有S级,均有不凡的异能。]
[据我这些年的观察,用了你的血成功的实验品,寿命大约在三十年,元帅当初为你留下了十几名融合完美的实验品。这些年是我一直资助着他们,那些实验品也会对你效忠。]
[时间不多了,为我们这些人选择合适的归宿,你能做到。]
看完这仅有的几句话,虞鲤心中升起莫名的怒火,指尖颤抖得愈发剧烈。
海水灌入口鼻喉耳,那些痛苦的情绪不断在身体的囚笼中翻滚,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虞鲤张了张嘴,眼眶烧得通红,有液体沿着脸颊流下,打湿信纸。
什么都没有。
他最后留下的话甚至不是以神官的身份对她说的,而是当年侥幸存活下来的实验品,平静地嘱咐虞鲤,让她利用他们余下的寿命。
这算什么,遗言吗?
就算他只能活三十岁,那也还有五年,他是被自己捡回来的,从那天之后神官的身体就打上了她的烙印,虞鲤绝不可能接受他傲慢的安排。
“虞向导……你还好吗?”
虞鲤捂住脸,颇感委屈和丢人地把眼泪抹干净,转身面对季随云,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兔子。
“回去吧,季前辈。”她闷闷地说。
季随云盯着她湿润微红的眼眸,略微失神,而陆吾双手抱臂,懒洋洋地靠着门框,视线逡巡着她的面庞,难得没说贱嗖嗖的话。
“回去标记虫族,成为虫母,您说的对,他们的能力确实好用。”
虞鲤轻声说:“我一定会在联赛上拿到冠军。”
……
晚上七点,虞鲤回到阿尔法白塔,将那份名单交给季随云,拜托前辈去联系结盟,自己乘坐电梯,下到了潜入组的负十层。
斯莱瑟和艾德里安在监狱塔门前等着她,斯莱瑟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语气沉凝:“失去理智的虫族已经聚集到了负二层,不多时便会突破监狱塔,我们要抓紧时间镇压了。”
虞鲤点头,艾德里安用权限开启监狱大门,走进阴森的监狱塔前,她突然叫住斯莱瑟。
“对了,蛇副,处理完虫族事件后,我想约你谈谈心。”
“有些事一直闷在心里,会影响你的工作状态,”虞鲤发丝垂落在颊边,微微仰头,露出一截很少示人的颈线,“你可以对我倾诉。”
在艾德里安身后,虞鲤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斯莱瑟包裹着紧身胶衣的胸膛。
男人霎时呼吸微沉,双肩紧绷,从面具后投来的目光冰冷而粘稠。
虞鲤笑了笑:“愿意邀请我去你的家里吗,副队?”
第217章
一踏入监狱塔,虞鲤便感知到阴冷的空间中涌动着奇异的香气。
像是花开花败到腐烂,浓郁靡丽的香气爆发,几乎香到发苦,虞鲤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瞬间觉得嗅觉都快要失灵了。
她双眼发红,鼻尖堵塞,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像是花粉过敏那样泛起大片红疹,浑身发痒。
“用毒精神力包裹自己,小姐。”斯莱瑟冷静的指引在身旁响起。
斯莱瑟的手臂悄然爬上了一条粗壮的黑曼巴蛇,如同夜影般游向虞鲤。
翕动的鳞片摩挲过她的肌肤,泛着幽微的光泽,黑曼巴紧紧缠绕上她的脖颈,蛇身萦绕上了一层毒精神力的荧光,为她消解了空气中的信息素。
蛇组成员的精神力是毒系和暗系,能够封闭自己的五感,屏蔽虫族的信息素。而虫族大多是精神系能力,也兼具毒性,由于精神体之间存在着食物链克制,潜入组是异能科的克星。
虞鲤缓过神,召唤出小水母抱着,用毒精神力覆盖全身,心有余悸:“这是什么味道?”
“虫族集体筑巢的气息。”
斯莱瑟淡淡看向监狱塔深处,眉头皱着,略显厌恶般地低嗤,“……野兽的臭气。”
“好的,呃、副队,能先把你的精神体收回去吗。”
虞鲤稍稍扬起下巴,指了指脖颈上如同颈环盘起来的黑蛇,“它好像在舔我的脸。”
蛇身焦躁地游走,冰凉滑腻的鳞片紧贴着她的肌肤,黑曼巴昂起脖颈,蛇信拂过虞鲤的唇角。
斯莱瑟看向她,目光下移,落在黑蛇亲昵的部位,包裹在紧身衣下的喉结微微滑动。
虞鲤内心一毛。
之前她就发现了,斯莱瑟似乎对她的嘴唇有种危险的迷恋。
那是艾德里安第一次蜕皮的时候,他曾经将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口腔,将药膏细细涂抹每一寸,虞鲤被迫张开嘴,任年长的男人覆下眼睫,仔细观察着她。
从那次之后,斯莱瑟每次和她对话,总是专注凝视着她或开合、或弯起笑弧的唇瓣。
像是细心聆听着长官的嘱托,可又有哪里不同。
正当虞鲤回忆往事时,蛇信开始作乱,虞鲤连忙闭紧嘴,水眸瞪向副队,让他赶紧收回去。
斯莱瑟微顿,随后抬起右臂,黑蛇用脑袋拱了一下她的脸颊,恋恋不舍地盘回斯莱瑟的手臂上。
她扭开头,用手背擦擦嘴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的蛇好色,老师。”
“您说什么?”斯莱瑟冷淡的视线睨向她。
“……它是为了给您留下标记,”斯莱瑟平静道,“虫族大多擅长幻术,如果我们失散,这有助于我快速定位到您的所在。”
虞鲤瞥向前方的艾德里安:“有艾德里安这个典狱长在,不会出问题吧?”
斯莱瑟冷笑,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事实上,正是他曾经将你在这里弄丢过,我才会如此不自觉地挂心您的安危。”
不愧是成年男性,轻描淡写间便合理化了自己精神体的行为。
虞鲤默默想:蛇副是那种平时很冷静又很有掌控欲的教导者,然而被学生冒犯时,明明自己的感觉也很好,却会嘴硬、亦或者佯装冷淡地掩饰过去的男人呢……
不知道被彻底抢走主动权后,蛇副会不会破防,一边斥责她是没有教养的孩子,一边却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斯莱瑟音量控制得很好,然而在幽静的监狱塔,放大的声波回荡在四周,艾德里安停下作战长靴,微微侧过脸庞。
“你们在背着我调情么。”
虞鲤低头和水母宝宝玩,斯莱瑟深吸口气,扶了下面具,“没有,专注您该做的工作。”
“……不要瞒着我,副队。”
艾德里安语气毫无波动,银发流泻而下,他双眸无神地歪了下头,“如果你们想要玩告白的游戏,让我也加入。”
“我不介意她身上带着你的气味,你们也应该全盘接纳我,主人,斯莱瑟。”
虞鲤:……?!
艾德里安换攻略路线了,怎么用秀美冷漠的脸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斯莱瑟眉角微抽,语气压抑着烦躁:“如果您再说起毫不相干的话题,我会如实上报您在巡逻里的渎职。”
“……不是斯莱瑟也可以。”
“我很好用,你体验过。”青年目光静谧地看向虞鲤,朱唇微启,淡漠地道。
艾德里安走近两步,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我不想伤害你,但又很想成为你的雄性,我不在意尊严和道德感,那是人类才会有的情绪。我的身体已经成年,人形身高一米九八,两根,只要你愿意,我随时能成为你的玩具。”
虞鲤听过告白,但没听过这么直白野性的求爱,可恶,她以前真的以为艾德里安是条懵懂的猪鼻蛇!!
艾德里安的策略很成功,在小蛇时期对她的依恋和孺慕也并非全然作伪,虞鲤即便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是头野兽,也没办法直接狠下心拒绝他。
虞鲤脸颊涨红,仿佛浑身血液逆流。她察觉到了一种巨蛇绞紧、狩猎的危机感,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唔,我们回头再聊这个话题吧,艾德里安。”
虞鲤轻咳一声,语气自然地带上几分柔软:“你进入人类社会不久,又刚成年,对异性之间的认知比较青涩,我想,等你长大一点……”
“以长大的名义掩饰变心,三心二意,反复无常,那是人类的陋习。”
艾德里安没有活动性眼睑的、深寂的绿瞳盯紧她的面庞:“我想要得到的,只有主人的宠爱。”
虞鲤艰难地吞咽,不知不觉,被艾德里安逼到角落,她鲜明感觉到背部抵着冰冷的墙壁,连带着指尖也在颤栗。
“你更喜欢斯莱瑟,还是那些毛茸茸的精神体?”
艾德里安颊边浮现出银白的鳞纹,面无表情地低头,冰冷的银发散在她的锁骨里,瞳仁竖直,“我很光滑……又很大,你不要怕我。”
嗓音清清冷冷的,却说着类似祈求的话语。
来自他身上的威胁与追猎感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有怕你,艾德里安。”
虞鲤伸手,抱住了撒娇的小蛇——即便在斯莱瑟看来,这是头已经学会伪装的危险雄兽。
斯莱瑟本欲上前的脚步停顿,扫向艾德里安的绿瞳冰冷至极,手掌微微握紧腰侧的教鞭。
艾德里安竖瞳虚凝着黑暗的某处,“嘶嘶”吐露蛇信,手臂像是藤蔓,冰冷地绞缠她的腰身,他弯下腰,将她揽进胸膛,那强烈的体型差甚至让虞鲤的脚跟微微离地。
像是将人类少女禁锢在了自己的领地之中,除非完整地交托出一切,否则无路可退。
“等这段忙碌的时间过去,我再给你答复,好吗?”虞鲤毫无所觉,笑着摸摸他顺滑的长发,“谢谢你愿意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
耽误了几分钟,三人迅速赶到暴乱的监狱塔负二层。
这里弥漫着更浓郁的香味,幻粉色的雾气笼罩了所有牢房,遮蔽了视野,虞鲤略有些恍惚地溺在这香味之中,连皮肤渗出的汗液都带着花香。
虞鲤隐隐听见雾气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呓语。
她的到来如同一股清润的水流,缓缓平复了黑暗深处那些窸窸窣窣的虫鸣,无数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向她。
挣脱锁链的动静此起彼伏地响起,虫族男性目光炙热贪婪,瞳仁缩成点状,空气仿佛点燃了火焰。
虞鲤的直觉一向敏锐。
她目光扫过四周,察觉到他们的眼神中更多的是痴迷和渴望,类似于沙漠的旅人见到真实的绿洲,情绪近乎狂喜。
耳边的呢喃声愈发混乱。
虞鲤的神志微微涣散,抬眸,眼前的景色犹如凌乱的拼图,艾德里安和斯莱瑟的身影仿佛近在咫尺,却又渐行渐远。
她眸中点亮水色的荧光,下意识驱使水精神力,驱散眼前的幻景,可下一刻,她精神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越是靠近监狱塔的底层,关押的哨兵就越危险,而这次动乱从下层开始爆发,也就是说,已经有危险的罪犯跑出来了。
她现在是S-的黑暗向导,精神力强度是同等级向导的两倍。整个虫族中,有能力压制她的哨兵……只有梅菲斯特。
小蝴蝶想要做什么?
虞鲤冷静下来,既然暂时打不过,不如保存实力,艾德里安免疫精神系攻击,加上斯莱瑟这个智囊,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她……不,这是幻觉,说不定他们从未失散。
那就是梅菲斯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和她对话了。
虞鲤刚好也想要见见他,她既然想要支配虫族,那么就要给队长打上印记,不过梅菲斯特那样的欺诈师,恐怕难以征服。
幻境之中,她顺着耳边的低语,来到一间敞开的牢狱前,一只男性的大掌拢住她的肩头,指腹轻轻摩挲,发出暧昧的衣物摩擦声。
从他那线条优美的肩胛骨后,舒展开一对散发着荧光的蝶翼。
“真麻烦啊,小女孩,前辈好不容易才让蜘蛛他们平静下来。”一道轻柔的抱怨声从虞鲤身边传来,尾音带着上扬的笑意。
“你是来阻拦我的吗?”虞鲤看向身边的梅菲斯特,询问。
“当然不是,我很开心再见到您,”梅菲斯特看着她,轻笑起来,脸庞的十字架刺青随着他的笑意牵动,“但如果您的目标是成为虫母,最好要面对我们对母亲的恨意。”
他橙红色的眼眸下额外生长着一对复眼,四只眼睛一起弯起来,小小的触角愉悦地翘立。
“事实上,从地宫回来之后,为您生育小蜘蛛的阿洛克涅,还有给您喂蜜的莱斯,都十分盼望着想要再见到您……但您一直没来见我们,不仅不临幸虫族,还时常离开白塔执行任务,我们就连您的气息也感受不到。”
“所以,他们的感情逐渐演变成了恨意。”
“你送上门来,更加激起他们的怨恨。我猜,这时一定有不少虫子暗中觊觎,渴望将您囚禁吧?”他的语气快乐起来,带着蛊惑的轻沙。
虞鲤一时无言,想到虫族的脑域污染都很严重,差点咬到舌头:“你们……不能克制点吗?”
“您以为是谁将我们变成了这样呢?”梅菲斯特视线凉凉地扫过她,状似友好地反问,握起她的手,“好了,既然想成为母亲,那就得好好担起责任才行。”
眼前的场景变化,虞鲤来到一处被蛛丝包裹的茧房。
她内心一惊,心想自己可能判断失误了!梅菲斯特不仅会幻术,还拥有短途空间移动的能力。
虞鲤第一次来监狱塔就中了梅菲斯特的陷阱,对他能力的记忆模糊不清。之后的接触就是在地宫中了,梅菲斯特没显露自己会空间移动,因此虞鲤也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惕。
冷静……这不代表她不能周旋,虞鲤想,具体要看虫族有多恨她。
圆茧内部响起虫肢移动的声音,两条长矛模样的蛛腿拂开细密的蛛丝,露出一张干净柔和的美人脸。
男性黑发紫瞳,眼角泛着淡淡的红晕,皮肤白皙,穿着禁欲的拘束服,胸口的布料浅浅洇湿,散发着温柔却阴郁的气质。
“你终于……来。”他低下头,长睫下的紫眸水光潋滟,生涩的嗓音带着破碎的泪意和喘息,“我为你织衣养家,你却放任妈妈不管。”
“……坏孩子。”他说。
虞鲤:?
这么好欺负的孕夫,怎么跟她想得不一样?!
第218章 (虫族)
这是一只蜘蛛哨兵。
……呃,用“只”的量词好像不太尊重这些为了人类奋不顾身的战士。毕竟除了神话系、幻想系、以及深渊系哨兵以外,大多数具有人外特征的哨兵都是因为脑域污染,导致身体和精神体融合,“人感”更重。
虞鲤以前见过阿洛克涅的战斗,他会从背后长出蛛矛,阴郁披散的黑发下隐隐透出淬了冰般的紫色眼瞳,一边狠厉地攻向敌人,一边低声念着“杀了你”、“处决”,“不可饶恕”之类的诅咒,还挺有反派感的。
见到阿洛克涅之后,虞鲤发现自己是个肤浅的人外控,她还是更喜欢猫猫狗狗,最多加上变小的会跳霹雳舞的蛇蛇,对于虫族,她最多只能接受阿洛克涅作战时的样子。
但没人事先告诉她,虫族在特殊时期,身体出现的畸变部位会增多。
他下半身是蛛腹啊……!
虽然阿洛克涅的蛛化部位仍然隐藏在圆茧里,但虞鲤瞥见了他腹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像是绒毛和蛛丝摩擦的声音,而且,那两条撕开茧子的蛛腿,也并不像是从背上伸出来的。
虞鲤头皮发麻,虽然不到害怕的程度,但也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她凝着阿洛克涅那张俊秀而又柔和的脸,疯狂回想起前世在蓝星看过的虫族XP本,以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虞鲤没有回答阿洛克涅的话,僵持之中,她睁圆蓝眸,看见一根蛛腿向她伸来,似是要来摸摸她的脸。
时隔多月,虞鲤的内心变成了一个流泪鱼鱼头。
“……我闻到了恐惧的气味。”
阿洛克涅爱怜地看着她的神情,喃喃道,那条蛛腿停在半空,不再向她靠近。
“对不起……我在进入筑巢期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畸变,我是不是很吓人……对不起,好孩子。”
那双漂亮的紫眸泛起泪光,白皙的脸颊浮现羞耻的红晕,从耳垂一路烧到纤秀的锁骨,他沙哑地喘息起来,像是杀器般的蛛矛惶恐地颤抖收回。
虞鲤:“没、没关系,我只是第一次见,有些不习惯。”
筑巢期的虫族情绪不太稳定,虞鲤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流露出一副要碎的样子,不仅收回蛛腿,连上半身也自卑地蜷缩在茧子里。
明明她什么都还没说。
不行,她得主动出击——季随云前辈分析过,虫族这次动乱可能是由于某一人对她严重的执念引起的。加上虫巢对她产生了兴趣,扩大了虞鲤在虫族哨兵心里的地位,因为长久见不到她,促成了这次暴乱。
犬科组的精神共鸣虽然能共享思维和感官,但连接是能断开的。断开之后,每人都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机会,并不是什么都要和同伴保持一致。
而“虫巢”帮虫族哨兵稳定了脑域污染,代价却是统一了虫族的意志。
他们失去了个体选择伴侣的自由,一旦虫巢认定了某名女性,他们便将她视作唯一的女王、妻子,甚至母亲那样疯狂追逐、顶礼膜拜。
——以上是虞鲤在之前的地宫之旅里,得到的关于虫族的情报。
“梅菲斯特,你把我带过来,是因为阿洛克涅就是最开始对我产生兴趣的虫族吗?”虞鲤回头,朝蝴蝶哨兵小声确认道。
“大概吧。”梅菲斯特眯着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阿洛克涅很早就开始监视你了,我们待在监狱里出不去……然后呢,他最近似乎无法得知你的消息了,总是在地底诅咒别人,吵得我总是失眠。”
“光凭我一人可镇压不了这么多虫子,但放他们出去,我的刑期又要再添几百年。”
“相反的话,您如果能帮我平息这次混乱,我说不定就能走出这个鬼地方了。”
梅菲斯特眸美貌的眉眼带着颓靡感,瞳眸绚烂,笑着歪了下头:“还请您救救我吧。”
“你真是一点责任都不想担啊。”虞鲤观察着他,吐槽道。
“哈哈,没办法,”梅菲斯特无奈地举起双手,“谁叫我是享乐派呢。”
虞鲤疑惑:“你这个队长究竟是怎么当上的,光凭实力,还是说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觉得你很可靠?”
梅菲斯特发出个慵懒拖长的鼻音,斑斓的蝶翼轻轻扇动,修长的双腿朝她走近了几步。
阿洛克涅的呼吸声瞬间加重,想要展开蛛腿,圈住他的幼崽,却又被他强行压抑下来。
“好孩子,不要太亲近这个男人。”他黑发下的紫眸紧盯着梅菲斯特,怨毒而又警惕地说。
虞鲤对他露出安抚的笑容,阿洛克涅僵了一下,随后蛛腿兴奋地绞动起来,隐约能听见“可爱”,“好想被吃掉”的嘟囔。
梅菲斯特停下脚步,耸耸肩,“等您当上虫母之后,我就卸任,成为您身边的情人,怎么样?”
“别看我好像很擅长和女性搭讪,那是以前的工作需要哦,我个人还挺洁身自好的,一直有注意身材管理,还有体香,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小公主?”
怎么连称呼都变得夜店起来了?
虞鲤诚实地说:“那你得要排队了。”
不仅是情人,连她的xin……啊不奴隶赛道,都快塞满哨兵了。
“啊……”梅菲斯特笑容灿烂,并没有多少失望的情绪,“那出去后我可要自己赚钱了,好麻烦。”
虞鲤:原来这个情人还是要她来掏钱包养的吗?倒贴的她都用不过来了!
虞鲤平复心情,谨慎询问:
“也就是说,我当虫母,你正好卸任,可以走出监狱塔了。”
她顿了顿,确认道:“我们之间没有冲突了,对吧?”
梅菲斯特咧嘴笑了下,薄唇下露出小小的虎牙,抬起瑰丽的眼眸,仔仔细细扫过她的脸。
“如果您能帮我解决麻烦,这是自然。”
“快点安抚阿洛克涅吧,小公主,”梅菲斯特并不上心地催促,“莱斯的状态也不太好,他是蜂群的管理员,让他们两个平静下来,其他虫族才会结束对您的追捕。”
虞鲤“嗯”了一声:“最后一个问题,你说蜂群,虫族是不是还有别的群体?”
梅菲斯特拿出最后的耐心解答:“蝴蝶、蝎子、蜘蛛和蜜蜂,是虫族四支主要的族群。”
虞鲤:“蝎子?”
梅菲斯特瞳色微微加深,虚幻的色彩流转,像是陷入对老朋友的回忆,漫不经心:“蝎男啊,身上异化出了很多护甲,你见过他们的尾钩吗?一节一节的,又弯曲又锋利。
他们不仅不会产蜜,还会疯狂渴求着女王的宠爱,虽说是最能打的一支,不过对您来说,不划算呢。”
“有特殊能力吗?”虞鲤颇感兴趣地道,“我手下正好缺会幻术,体术又很强的人才!”
梅菲斯特脸上的笑意微微收起,貌似认真地望向她。
虞鲤疑问地看回去。
“比起危险的蝎子,我好像更符合您的需求,”梅菲斯特声线微沉,轻挑眉梢。
虞鲤点头:“好啊,如果你愿意被我标记的话。”
——虞鲤心中清楚,梅菲斯特有S+级,已经不受虫巢制约,加上本身又是游离的轻浮性格,没理由同意。
他们之间对视了一段时间,阿洛克涅用毛茸茸的蛛腿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又礼貌又急切。
“还是算了。”
梅菲斯特挂上了讨人喜欢的笑意,移开视线,侧脸刺青鬼魅,轻飘飘地抱怨道:
“好不容易得到出去的机会,我可不想再为什么人当狗卖命。”
……
虞鲤和阿洛克涅进入了圆茧。
虽说是安抚对方,但虞鲤并不知道他如何才算满意,虞鲤视线下落,微妙地停在他的某个位置。
阿洛克涅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沙哑地轻喘一声,秀致的青年黑发散落,双肩颤抖,连带着给蛛腿穿鞋袜的动作都顿了顿。
——为了不让孩子感觉到害怕,他正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虫肢穿戴棉靴,还是绣着水母宝宝图案的。
哨兵小心翼翼而又可爱的举动让虞鲤不再有排斥,但她内心的别扭却没有消散。
虞鲤试探地询问:“你那里……需要我帮忙吗?”
阿洛克涅的呼吸重了几分,白皙的面孔攀上潮红。
……仅是想象到一直照料的少女蜷缩在他怀中,像是新生的幼儿一般,他便忍不住生出低劣的喜悦。
虽然很想被她含在嘴里,还想更过分一点,化为女王的养分被她吃掉。
从肢体末端开始,血液、心脏,他会与她真正地合为一体。
只是幻想,脑袋便幸福得晕眩。
但现在不是时机,阿洛克涅用怨恨压过了那一刹那的狂喜,认知到自己需要解决虞鲤疏远他的源头。
从很久以前开始,阿洛克涅就一直在照料着她。
阿洛克涅居住在监狱塔下层,却可以分出精神力,将其凝聚成小蜘蛛的形态,潜入阿尔法军区的任何一个角落,他的眼线遍布四面八方。
居住在监狱的日子里漫长而无聊,这是阿洛克涅纾解压力的方式——编织出一张信息的网,掌握着所有人的动向,这样能让他感觉到快乐。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发现了虞鲤。
那并不是监视那么不美好的词语,阿洛克涅只是觉得她看起来太可怜,那时虞鲤只有C级,看上去那么瘦弱,那么娇小,每月发的工资连买件新衣服都不够,还整天被一只变态雪豹尾随。
阿洛克涅尽力地帮助了她。
每次雪豹在她的窗台留下野小子的讨好,阿洛克涅都会冷笑着操控小蜘蛛将那些花朵、鱼干之类的礼物搬走,她还在成长期,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阿洛克涅照自己的方式养育着她,譬如每天给她的水杯里加一些莱斯的蜂蜜,这样能使她一天都充满精神。
她洗澡后习惯不擦头发就熄灯,他便操控小蜘蛛排队搬来毛巾,等虞鲤入睡,窸窸窣窣为她擦干湿发。
小蜘蛛还偷偷摸摸地运回了虞鲤的贴身衣物——这是阿洛克涅做的最出格,却也最不后悔的事,哨兵满足而又羞耻地将她的衣物垫在蛛腹下方,蛛腿飞快地打着毛线,为她织出了三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希望好孩子能原谅他。
因为那上面附着的信息素,阿洛克涅为她孕育了属于他们两人的幼蛛,建立了属于他们之间的羁绊(单方面)。
阿洛克涅对这样只有两人的生活很满意,直到有一天,她去参加匹配,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哨兵。
一只大猫送来的该死的猫崽子,还将他派进虞鲤房间的小蜘蛛全部吃了,连藏在水母玩偶里都没有放过!!
阿洛克涅被拘在监狱塔,无处纾解自己的怨愤与不安,精神绷紧到极限,脑域的污染因此加重。
“我想要的安抚,是这个。”阿洛克涅轻声说。
茧房顶部垂下几根细密的蛛丝,虞鲤的手腕被轻轻束在头顶。
更多的蛛丝如同缠上她的足踝、腰肢,浑身被束缚,蛛丝微微陷进衣物,如同亲密抚玩着她的肌肤,虞鲤不由得挤出一声惊慌的低吟。
阿洛克涅跪伏在她的腰际,指尖划过她的耳垂,唇瓣,然后展开手掌,完全拢住她的下巴,像是望着一只美丽的小鸟标本。
“这是惩罚,”他紫瞳蒙着水雾,低语道,蛛腿却将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腰后,“坏孩子要学会反省和计时。”
“……九十一天,两千一百、八十八个小时。”
他看着虞鲤,眼眸荡起波纹,痛苦从眼底溢出,鼻尖和眼眶都是红的,却像是意识不到般在笑着。
外表纤细清俊的青年将潮红的脸轻轻贴在她的脸侧,有种苍白易碎的美感,仿佛让人不再意识到他下半身是畸形的怪物。
“妈妈一直在寻找你。”
“但你总是躲着我,于是我决定,再次见到你……不,妈妈舍不得伤害你,可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辛苦。”
“你也应该被关在这里,感受身体逐渐被改造,却无法纾解的滋味。”
阿洛克涅的目光落在她青涩的脸庞,仿佛预见到她未来成熟的模样,耳垂通红地垂首,指尖松动一下胸膛处的束缚带。
如果她也到了可以采摘的时节,阿洛克涅是必然不能狠下心看着她受苦的。
对了,他们喂养彼此,才是亲密无间的证明。
青年的身体轻颤起来,心脏雀跃地跳动,仅仅是想象着和她互相帮助的画面,便迸发出汹涌激烈的感情,漂亮的喉结微微滚动一下。
虞鲤睁圆蓝眸。
不不不,再这样下去就是不可描述的小黑屋情节了,快想想办法啊!
她尝试张口,嗓音干涩:“你真的想要那个吗?那样的话我会很为难。”
“如果你现在停手,我可以抱抱你喔。”
虞鲤挣扎了一下,这些看起来坚韧的蛛丝居然很轻易便挣脱了,她愣了一下,毫不介意地张开手臂,拥抱了他。
阿洛克涅纤瘦的腰腹微微僵硬,八条锋锐的蛛腿蜷缩,露出了如同被偷袭般的神色。
原本就不十分坚硬和狠毒的伪装,轻而易举地便被打碎了。
虞鲤心里清楚——他看似密不透风、实则轻轻一挥便分解的蛛丝,话语越骇人,举止就有多温柔,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怨恨。
只不过是恨她爱得不够深,不够关注他罢了。
天生敏觉的情绪帮她顿悟了这点,虞鲤柔声宽慰他:“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好吗?”
阿洛克涅的蛛腿轻轻磨蹭起她的腰侧,像是想要留下标记的气味,却又在锋利的部分碰到她之前迅速收回。
青年的声音微不可闻:“……想让你留下来。”
“这样啊,我以后会多陪伴你的,也不会再忽视你那么久了。”
虞鲤头靠着他的肩膀,好奇地摸了下他的肢体,心想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怖,突然,虞鲤瞥到阿洛克涅的身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红发,脖颈缠着蛛丝……怎么看着那么像是以撒的诅咒娃娃?
阿洛克涅发出了可怜而难耐的声音,打断了虞鲤的观察,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虞鲤的手,放在唇前轻轻地蹭着她,虞鲤感觉鼻腔里都盈满了靡丽的花香。
“是喘不过气吗,妈妈?”
虞鲤见他胸膛急速起伏着,伸出手,轻轻地按了上去,疏解他的难过。
阿洛克涅张了张嘴,前膛绷紧,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泪珠湿漉漉地滚落。
“哈啊……我……对不起,好孩子。”
他秀美的脸庞藏进黑发里,手臂愧疚地挡住束缚衣,细密的蛛丝从他的甲肢里渗出,像有生命般缠绕在两人周围。
“没关系、嗯,你们体质特殊,这是正常的反应,不用这么害怕。”
虞鲤瞳仁微微颤动,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柔声安抚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战场上是那么阴煞的男人,此刻却脆弱得好像虞鲤一个厌恶的眼神,就能将对方彻底摧毁。
“……再抱抱我,求你。”阿洛克涅低喘着说,并祈求虞鲤轻轻咬他的锁骨,对于雄蛛来说,这样似乎可以满足他们被雌性吃掉的幻想。
阿洛克涅潮湿的吐息喷洒在她耳根,温驯地解释:“虫巢认定了你,从那天之后,我们便为了侍奉女王做起准备,我尚能编网,但莱斯他们从那天开始,便无法正常酿蜜了。”
“所以见到你,我们的反应会格外……激烈些。”
虞鲤:?
那她进了蜂群岂不是进了盘丝洞了??
她还能走出全体觊觎着“母亲”的虫巢吗!
第219章
“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虞鲤轻声询问道。
“如果你不再恨我,我们的关系……或许可以再友好、亲密一些?”
阿洛克涅试图成为她的监护人,虞鲤结巴了一下,努力将“标记”润色成了“建立一段亲密的关系”,像是给应届生画大饼的老板。
黑发紫眸的青年低头凝着她的脸,白皙的肌肤沾了一层薄汗,连带着睫毛都湿淋淋地沾落碎珠,打湿俊逸的脸庞。
“……嗯?好孩子,可以得到妈妈。”他眸光迷离,满足地微笑起来。
常年隐藏在长发下的面容微微拨开,有种惊人的冶艳。
“只是,我还有一件请求。”
他温暖的手掌握住虞鲤的小手,放在紧实流畅的腹部,“在虫族的运转中,蝎是女王的骑士,蜂是近侍官,蛛是筑巢师,蝶是男宠和辅臣。”
“……虫族精神体种类很多,我所掌管的蛛群,有兰花螳螂、蜈蚣等精神体,而梅菲斯特率领的蝶群,也有花哨的蛾和蝉。”
“蛛群的哨兵,比如我,会更渴望为你照顾家庭,”阿洛克涅喘息着,抿唇,泛红的脸庞轻蹭她的脸,“你施舍给我的信息素愈多,我就能为你分裂出更强大的幼蛛,它们会优先听从你的指令,所以……再给我一次,好么?”
虞鲤:???
不要啊,她还不想给虫宝宝当妈!
虞鲤瞳孔震了震,转而从蜘蛛哨兵的话语里捕捉到关键的信息,她的脸由白转红。
“冒昧问一句,”虞鲤小心地询问道,“我们之前没有那种行为吧,为什么要说[再]”?
阿洛克涅勾起的唇角僵硬,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埋在心底已久的阴暗秘密骤然被发掘,眉眼不自觉流露出惊恐和苍白。
汗液沿着下颌流落,少女疑问的眼神仿佛已经带上了如刀锋般的厌恶,搅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被发现了。
“对、对不起,好孩子……”
阿洛克涅肩膀颤抖着,八条蛛腿紧张地磨蹭着地面,眼瞳似慌张似愧疚地涌出泪珠,“我……我曾经拿走过你的衣物,上面有你的气味,妈妈全部……”
虞鲤:“啊啊啊啊!!”
虞鲤脸庞涨红,爆发出一串比阿洛克涅还要慌乱的哀鸣,连忙捂住他的嘴,怕被茧外的梅菲斯特听见。
不过觉醒者耳聪目明(除了艾德里安),他肯定已经听见了!
虞鲤神情羞恼,掌心能够感受到他温度略高的吐息,两人抱在一起,过了几分钟,双双平静下来。
“你、讨厌我了吗?”
阿洛眼眸湿润,用触肢拉了拉她的衣角,嗓音沙哑祈求,“不要不理妈妈。”
虞鲤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向他:“没有讨厌,不过我希望,你下次做这种事情前,先征求我的同意。”
“我已经成年了,不是需要呵护的小孩子……嗯,我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啦!我觉得生命的传承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如果你得到我的信息素后,分裂出来的小蜘蛛有一点点自我意识,我就不会将他们当做工具,而是希望做好准备再来迎接它们。”
虞鲤一直是这么做的,大到标记的哨兵,小到养撒撒,她对自己身边的每个生命都很上心。
虞鲤问:“事情既然发生了,你之前生育的小蜘蛛在哪里呢?”
阿洛克涅低声道:“那次我得到的信息素不多,它们的寿命不长……”
虞鲤明白了,顿了顿,轻轻摸了下他湿漉漉的长发。
“其实,用正常的汗水、血液也可以吧。那这件事情不是完全不行,只是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虞鲤心知,既然她需要虫族的力量,那就不能逼阿洛克涅太过。但虞鲤也必须把自己的底线说清楚,之后,她会想办法和对方磨合的!
“那么,我的提议,妈妈你考虑得怎么样?”虞鲤问。
他嘴唇颤抖了下,目光深深地凝着她,像是含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我愿意成为您的哨兵,”汗水顺着他秀丽的眉眼淌下来,阿洛克涅沙哑地说,“但是你要爱我,好孩子。”
他从喉间发出呢喃,轻轻伸出舌尖,亲昵地舔去虞鲤颊边的汗水:“你要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没关系。”
像是想到了比窥视她更加快乐的事,阿洛克涅呼吸略微加重,脸颊染上酡红,“妈妈不会再恨你了,我会为你筑一座最舒适的巢穴,为你复制无穷无尽的子嗣。
然后将那些卵托付给你……嗯?不要怕,你会适应,那也是你的孩子。”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脸庞兴奋得轻轻抽动,眼眸覆上一层水泽:
“这样小蜘蛛们,就是带着你我交融的气息出生的,我们会拥有一个大家庭,永不分离。”
虞鲤艰难笑着,后颈的汗毛却悄然立起,感觉到了危机。
……这只病娇蜘蛛,难道还打算和她玩囚禁和异种产卵的play吗?
这种事情有点涩、不对,不要啊!
……
来都来了,如何控制这只蜘蛛日后再想,虞鲤和他拥抱了一段时间,精神丝线伸进他的脑域,将永久标记留到了蜘蛛的触肢末端。
这也是虞鲤第一次没太敢看哨兵的精神体。
呜呜,小跳蛛她还可以接受,但是阿洛克涅的蜘蛛,不仅有好多毛,好多眼睛,而且真的好大……!
虞鲤安抚了阿洛,抹了把汗水起身,哨兵合拢蜘蛛腿,轻轻拉住她的裤脚,昂起修长的脖颈,仰望着她。
他眼尾泛红,黑发凌乱地黏在脸庞上,就那样安静地望着她,如同还需要伴侣安抚和陪伴的模样。
虞鲤捏了捏他穿在蛛矛上的绒靴,轻轻拉开,笑道:“我们以后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下次见!”
身后的那双眼睛仍然注视着她,直到虞鲤离开茧房,走向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抱臂,带着笑意打量着她,“看起来,您吃不消阿洛的异形蛛身?”
“真的不考虑拥有一只蝴蝶么,小姐。”
他俯下身,绅士地伸出手,弯眸笑道,“我很便宜,而且幻术也能开发很多玩法,更适合青涩虫母的体质。”
呵,再便宜又怎样,虞鲤可以付出感情,但从没给男人花过钱。
“别开玩笑了,快点带我找到莱斯,解决战斗吧。”
虞鲤将手递给他,突然听到了不远处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战斗声响,虫翅振动空气的“嗡嗡”声尖锐,霎时被暴烈嗜血的蛇鸣吞没。
“艾德里安在找我?”虞鲤问。
梅菲斯特握住她的手指,微微摩挲,并不意外地侧头:“喔,听上去是呢,很少见监狱长杀气这么重。”
他笑了一声,不明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心理阴影吗。”
“小公主,要不要给他发个冷静的止战讯号,告诉他,我们正在合作?”
“算了,”虞鲤看了他一眼,“反正马上就结束了。”
主要是,虫族全员现在都十分亢奋,要不是梅菲斯特用幻术遮掩了她的气息,估计她已经被冲出牢狱的虫族定位到了。
艾德里安削弱他们的战力,物理意义上让他们冷静下来,更能保证虞鲤的安全。
梅菲斯特嘴角勾起微笑,不再多说,虞鲤面前的场景变换,她来到了莱斯的蜂房。
如果说阿洛的单人牢房,被他自己改造成了温暖舒适的茧房,那这里就像是金黄色的蜂巢,置物架排列着大大小小密封的罐子,隐约泛出蜂蜜的甜香,可见主人的慷慨与敬业。
是只兢兢业业的熊蜂呢。
虞鲤观察四周,看见了莱斯蜷缩在单人床上。男人纤长碎金的眼睫紧闭,脸庞潮红,蜜色宽厚的手掌紧攥着床单,疼痛难耐般躬起脊背,浑身精壮的肌肉像是上膛那样紧紧绷着,如同格外施加一点压力,就会全面崩溃。
莱斯稳重、强壮,勤劳,特殊时期却又显现出极度的脆弱,有种独特的魅力。
“女主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闻到了虞鲤的气息,莱斯抬起无神的蜜金色眼眸,看向她的位置。
他的眉眼周正硬朗,包裹在作战服里的身材比例格外夸张,胸膛宽硕,腰肢却较为纤细,腿环紧绑着大腿根部。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长相凶恶,于是说话嗓音总是柔和而低沉的,即便心情急躁也没有失了礼数,是那种糖心糙汉!
虞鲤坐到他的身边,温柔的香气笼罩着莱斯,他霎时低喘一声,喉结不断滑动着。
与阿洛不同,莱斯酿的蜜是女王的专属食物,没有虞鲤的允许,一丝一毫也不许渗出,满满当当地积攒着。
倘若他穿得不是这身束缚服,只是精神上的枷锁,或许还没有那么难以忍受——然而,那层层的束缚带像是给予莱斯不知廉耻的刑罚般,牢牢箍紧他,时刻提醒着他令人难堪的事实,下方的蜜色皮肤定然勒出道道红痕。
对于虫族来说,没有比这更加痛苦的刑罚。
“您可以触碰我吗?女主人。”
莱斯嗓音沙哑颤抖,麦色的手掌拢住少女乳白的小手,明明能轻而易举用暴力挟制她的男人,此刻却无意识地流着泪,向她乞怜。
“嗯,我就是为了解决你的问题才来的。”
这套服装是白塔为了虫族定制的,旨在约束他们对女王的狂热。虞鲤研究了下他这身拘束服怎么解开,手指移到了他的肋骨旁,虫族不安分有一段时间了,他们身上的这层衣服似乎只有有权限的高层才能解开。
虞鲤验证了向导权限,小心地为他解开束缚带,嘱咐莱斯:“有不舒服的话就说哦。”
莱斯虚弱地吞咽,粗喘着点头:“请……再松一点。”
“嗯……哈、没有,没有很难受,请您继续。”
明明自己处于濒临极限的痛苦之中,他轻柔地覆着她的手背,像是安抚幼崽般轻轻拍着,鼓励她接着动作。
终于,虞鲤将他的束缚带全部解开了。
“接下来还要怎么做?”虞鲤询问。
莱斯发梢沾湿,勉强撑起精神,低沉而礼貌地请求:“请帮我将拉链拉下来,然后……唔。”
拉链滑下,禁欲已久的身体终于接触到了外面的空气,碾碎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容我僭越,女主人。”
“求您牵着我的手……”他说,“让我,呃,呼呼。”
他像是要窒息般张开嘴巴,两眼的焦点微微向上掀,汗水沿着肌理沟壑成股流淌。
密封许久的蜂蜜质感粘稠,从发间的触角处泊泊流溢。
虞鲤没想到熊蜂积攒了那么多食物,躲避得不太及时,颊边溅上滚热的蜜。
“对不起、请您原谅。”
反应过来自己冒犯了虞鲤之后,熊蜂哨兵连忙起身,不顾自己还在流蜜,掏出手帕,指尖颤抖地擦拭虞鲤的脸颊。
男人目光落在少女沾了焦糖色液体的嘴角,脖颈经络不禁跳动,蜂蜜淌得更为欢悦。
甜味在嘴里化开,虞鲤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看莱斯比她还要失措的神态,她的心情转为无奈。
“好了,我这里自己来就可以,你先去整理下自己吧。”
“是我对您不敬,”莱斯歉疚地低下头,发间异化出的黄黑色触角低落垂下,“虫族只有得到您的许可,才能和女王互动。
我十分激动您的到来,没问您的意见,便请求您赐予我亲近,请容我……”
虞鲤:???
总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会很危险,莱斯该不会还要补偿她吧!
“好了好了,先打住。”虞鲤接过他的手帕,自己擦着脸颊沾上的虫蜜。
“如果你这边的情况暂时缓解,我也要提出我的请求了,”虞鲤问,“你愿意被我标记吗,莱斯?”
莱斯隐忍汗湿的眉眼间略显诧异,用着虞鲤不太理解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地垂落。
“希望您想清楚。”
他手掌放在将布料撑满的大腿上,微微握紧。
“如果您成为虫母,我只是您的工蜂之一,只有干活和酿蜜还算麻利,没有阿洛和梅菲斯特那样美丽的面孔。”
莱斯嗓音生涩地开口:“我……能为您做到的很少。”
空气静默下来。
就在莱斯的头颅垂得越来越低时,虞鲤轻咳一声,努力从熊蜂濡湿的胸口前收回视线——对方正处于特殊时期,还敞开领口跟她说话,真的很难不关注男菩萨啊!
“这些都不是问题。”虞鲤温柔地问,“你自己怎么想的呢,愿意成为我的哨兵吗,莱斯?”
虞鲤的嗓音总有一股平静而温柔的力量,令哨兵们摒弃杂念,只将注意力聚焦向这如同灯塔般的少女。
梅菲斯特靠着墙壁,慵懒地睨向虞鲤,彩色眼瞳流转出绚烂的光彩。
莱斯蜜金色的眼眸放落她的锁骨上,凸起的喉结滚动得快了些,似乎找回了一些蜂群首领的稳重,点头:“是的,我愿意。”
……
虞鲤给莱斯的标记留在了熊蜂的触角上。
游鱼印记一打上,他垂落的触角便像是小天线般直立起来,彰显主人愉快的心情。
“这就算完成了吧,”虞鲤和莱斯约好回头陆地上见,走到梅菲斯特身边,“蜂群和蛛群的首领都已经冷静下来了,虫巢扩大的影响也会慢慢消除……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梅菲斯特“哈哈”一笑,收回对虞鲤的审视:“没有没有。”
“您变得越来越冷静了,小公主,”梅菲斯特将手搭上她的肩膀,微微俯身,俊秀邪异的脸庞凑近她:“让我有种不真实感,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看起来好像很容易被拉入黑暗的情绪中呢。”
虞鲤不记得她第一次来到监狱塔的事了:“地宫吗?”
虞鲤低头,看见肩膀上男性那只修长骨感的手,“如果可以,请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难道你后悔了,想要我的标记吗?”
梅菲斯特的耳垂泛上几不可见的红晕,下意识否认道:“不是哦,我在和你调情。”
虞鲤:“?都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了,还算是调情吗,你想要和我交往吗?”
虞鲤坦坦荡荡地望着他。
“怎么真问出来了啊……”梅菲斯特笑容僵了一下,侧过头,用佩戴着作战手套的手背抵着唇角,烦恼似地轻轻抱怨道。
他皮肤白,耳垂红起来时也格外明显。
就这点程度,看上去是花花公子的小蝴蝶就害羞啦?
“说真的,我果然还是喜欢露水情缘的异性关系。”
梅菲斯特没有正面回答虞鲤的话语,缓缓退后,站到阴影中,藏起通红的耳朵。他仍然笑眯眯道,“所以我更中意[包养]这种方式,建立一段长久牢固的关系,我们都要对彼此负责的,不觉得很憋屈吗?”
虞鲤毫不心动:“不包男模,没钱,婉拒了。”
梅菲斯特只好无奈地笑起来,神情轻松:“没办法了,来,握住我的手吧,我带你回到监狱长身边。”
虞鲤的手指和梅菲斯特的手掌相触的瞬间,眼前景色再度变化。
还没等她看见眼前的战场,一道银白色的巨蛇残影迎着携着腥风,从她身侧掠过。
梅菲斯特轻轻挑眉,双手插兜,轻巧地从原地跃起,身形化作一缕烟雾。
但艾德里安并没有被他的幻术迷惑,蛇人遵循天生的战斗本能,竖瞳紧缩,庞大的蛇身如游龙般袭向梅菲斯特消失的位置。
“跟我到这边来,小姐。”
斯莱瑟沉哑的嗓音在虞鲤耳畔响起,他握住虞鲤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冰冷成熟的男性身躯包裹着她,带到一处安全的空地。
虞鲤惊讶地发现,艾德里安刚刚似乎就是在这里镇压逃脱的虫族哨兵。
大约有二十多位至少A+级的虫族哨兵失去意识,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而现在的打斗之中,梅菲斯特暴露的身形微微虚幻,似乎要发动短途移动的能力。
潜入组的队长当然不会给他逃跑的机会,他的蛇尾如银白的鞭子般横扫而至,梅菲斯特用手臂堪堪招架,被那巨力震退几步,优美的薄唇溢出缕缕血丝。
他轻笑一声,目光逡巡四周,落在不远处的虞鲤身上。
“说句话呀,小公主。”梅菲斯特不见紧张,笑着弯眸,悠然道,“我们刚刚相处得很愉快,不念念旧情,可怜一下我么?”
“如果算上[旧情],”斯莱瑟冷冷回应,“你现在就已经死在审讯室里了,梅菲斯特。”
“哈……真是冷酷的审讯官。”
就在他们互相嘲讽时,艾德里安的攻势陡然猛烈,绞杀向梅菲斯特,斯莱瑟解开长鞭,脱手刺出,精准地将梅菲斯特的肩膀钉在墙面,鲜血大片涌出。
梅菲斯特闷哼着笑了出来,眸光看着虞鲤的方向,在视野被蛇躯阻挡之前,他的身影猛然爆开,化作无数只晶莹剔透的蝴蝶,飞向四周。
其中一只蝴蝶还在虞鲤眼前翩翩飞舞了一圈,艾德里安游过来,尾巴将那只蝴蝶抽飞。
“这是……”虞鲤眨了下眼,“他逃了?”
斯莱瑟“嗯”了一声,仿佛没有意外:“这是他的手段,如果不是提前埋伏,我们很难捉到真正的梅菲斯特。”
“当然,现在我们也可以乘胜追击,将他绑回来,送到您的手里。”
斯莱瑟面具下的绿眸看着她,“这要看您的意愿。”
虞鲤笑了笑,摇摇头。
到了这地步,虞鲤也隐约想起第一次来到地宫遭绑架的事情了,刚才不叫停战斗的原因也是因为这点——小蝴蝶太轻浮,也太肆意妄为了,他要受点教训才行。
艾德里安化为人形,身形挺拔,踏着战败者的血液走来,冰冷的长靴敲击地面,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来到虞鲤身前,缓缓俯身,双臂拥抱向她。
男人呼吸清冷,微凉的银发洒在她的脖颈间,脸庞的鳞片缓缓褪去,厮杀的巨兽变为依恋主人的小蛇。
“好小蛇,你好棒,”虞鲤夸奖道,“你怎么这么能打呀!”
光周围失去意识的哨兵就有近三十人,只要给他时间,监狱长说不定能直接剿灭虫族。
“不想有第二次。”艾德里安道。
“诶?”
艾德里安修长的手臂在她腰后拢紧,平静道:“之前是我的失误,让你被虫族带走胁迫。
我会替你扫清一切阻碍,让你委屈或者不开心的事,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
……
标记虫族两位族群首领后过了两天,距离联赛开幕还有二十八天,哨兵的排位赛竞争得如火如荼。
上午,虞鲤正打算前往训练场,锻炼自己晋升S-级后获得的新技能,突然接到了季随云的开会通知。
“出现麻烦了,虞向导。”
季随云坐在办公桌前,手指轻扣着桌面,蹙眉道。
“今年中央塔的几名主办方突然提议,在联赛开始之前,五塔来一场以友好切磋为目的的合宿集训。
如果不参加这次集训,中央塔很可能联合荒坂、东明,对我们施压,迫使阿尔法退出这次联赛,从而削弱我们在五塔中的话语权和地位。”
虞鲤:“我没问题,无论他们有什么阴谋,去就好了。”
季随云斟酌着道:“因为向导是联赛的重要看点,所以这次合宿只允许向导参加,为期十五天,所有白塔的向导都不能带自己标记的哨兵。”
“中央塔的意思是,他们塔内有许多神话系哨兵,对外塔的向导很感兴趣,中央塔对外塔的向导开放所有权限,允许他们接触自己的塔内的哨兵,甚至临时标记。”
季随云:“而且,这次来接你的飞艇,我想,他们很可能会派出[恶魔七处]的余下成员。”
第220章
——五塔联合集训。
距离联赛开始不到一个月,中央白塔突然通过这项提议,很难不怀疑那边的高层有人捣鬼。
虞鲤如今的身份已经暴露在元老会眼中,如果真的孤身一人到了中央塔,她一定会被元老们麾下的恶魔分吃干净。
偏偏,她没有理由拒绝。
很现实的一点是,元老会掌控着姬家大半的势力,大大小小的世家又依附于姬家。中央塔高层有不少都是反叛军的人,只要他们背叛人类阵营的事还没有败露,他们在五塔乃至联邦里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
阿尔法军区成立不过五十年,纵使有姬竞择的暗中相助,在反叛军的逼迫之下,他们光是招揽友军,稳固塔内的资金链和秩序就已经焦头烂额。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推翻元老会,那就是万众瞩目的联赛。
在阿尔法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就像神官一样,虞鲤必须以身试险,前往凶险的神话系哨兵大本营,为阿尔法拿到参加联赛的机会。
“抱歉,虞向导,塔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针对你的阴谋……但我们,也只能迎战。”
季随云疲惫地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自发现反叛军的秘密以来,熊猫前辈三个月来都在连轴转地处理着塔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每天平均睡眠时间只有三个小时,虞鲤要离开他身边的这件事,像是压在他神经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胸口发闷,窒息的晕眩感像是浪潮席卷理智,甚至出现了幻觉般的耳鸣。
虞鲤犹豫了一下,将柔软的手心搭在前辈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季随云叹了一口气,像是确认着她的存在一样,指尖反扣,牢牢紧握住她。
从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刻,虞鲤便已经思考起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现在也是高阶战士了,只要不是遭遇到恶魔们的夹击,我能应对大多数危险的场合了。”
“只是半个月而已,”虞鲤轻声说,努力流露出放松的情绪,“你们马上会来找我的,对吗?”
“嗯,向导先前往中央塔参加合宿,等到联赛开幕式前两天,中央白塔会对所有参赛的哨兵开放。
等到那天,阿尔法的所有哨兵会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
季随云冷静地许下承诺,略有几分古韵的凤眸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
“我……也会去,陪在你的身边,别害怕,小朋友。”
他握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些,男性略高的体温传递给她,虞鲤闻到前辈身上柔和的竹叶气息。
虞鲤一顿,鼻尖骤然酸涩。
本来还没什么,但被季前辈这么一安慰,离开白塔大家庭的茫然,面对陌生环境的无措和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
自从她等级晋升到A级之后,虞鲤遇到难题就不是无措和向他人求助了,而是第一时间思考该怎么解决困境。
可她又不是铁人,压力太大的时候,虞鲤也会生出抑郁,想要一个人静静呆着,但那时候,队长总会陪在她身边。
这一次,需要她自己带队,面对那些危机了。
阿尔法白塔人气前十的向导,都会和她一起提前去中央塔。素君身在前线,又是快退休的年纪,没参与人气选举,而九尾的人气虽然位居阿尔法军区第二,但虞鲤走后,白塔不能没有坐镇的指挥官,他可能会留在塔里,以防反叛军偷袭。
虞鲤已经参加高层间的决策很久了,但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真正要挑起大梁的实感。
几个月的锻炼还是有用的,虞鲤眼眶微红,转眼间已经找回平静:“前辈,请告诉我出发的时间,以及我们这边要做的准备。”
季随云眸光闪过复杂和担忧,颔首:“三天后,中央塔来接你的飞艇便会抵达军区,我们这边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虽说是不允许带哨兵前往合宿,但潜入组和异能作战科都有隐匿的能力,虞向导可以考虑带上艾德里安队长,或者虫族的梅菲斯特。”
虞鲤想了想,摇头:“据我所知,恶魔对周遭的气息很敏锐,而且精神也不稳定,有时候需要我用谎言周旋。小蛇很护主,带他去,可能会出现意外。
……梅菲斯特的幻术很好用,但我没有标记他,我会跟他说一声的,想不想去,还是要看他自己了。”
虞鲤提问:“前辈,您说反叛军可能会派出恶魔接我,会是恶魔七处里的谁?”
季随云沉吟片刻,打开光脑,修长的指尖轻点其中一个联系人的名字。
“你前往泰坦海的那段时间,斯莱瑟带领队员秘密前往了一趟中央塔,搜集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话音未落,房门便响起沉闷的叩响。
季随云说了声“请进”之后,虞鲤见到蛇副的身影推门进来,男人幽绿的目光落在季随云和虞鲤交握的手上。
季随云一点泪痣温柔,态度自若地道:“为虞向导讲解情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潜入组的副队长。”
斯莱瑟轻薄的眼皮微敛,语气平静:“这是我的职责,小姐,事关重大,请您耐心听讲。”
虞鲤愣了一下。
怎么觉得……蛇副有点针对谁的意思?
斯莱瑟是理智系的熟男,时刻以工作为优先,那丝异常很快匿于他冷淡的外表之下,斯莱瑟打开光脑,为两人开启投影。
“这次来接您的人物,我想,很大可能是恶魔里的[囚徒],或者[孽舌]。”
虞鲤看见全息照片中的人影,这像是在战场上拍摄的,画质有些模糊。
第一名男人身材宽阔高大,像是拥有着斯拉夫人的血统,作战衣勾勒出野蛮如雇佣兵的体格,佩戴着漆黑的钢铁头盔,皮革质感的战术带陷进胸肌。
他的半张面容被蜘蛛状的黑色面甲覆盖,气质如同冷酷的兽,散乱的金发遮住冰蓝色的瞳仁,美丽却颓唐。
虞鲤:“这就是[囚徒],他的精神体是……?”
斯莱瑟语气淡淡道:“[囚徒]代表七罪之一的懒惰,也是我们少数获取到具体情报的恶魔高管,他的精神体是巨熊。
囚徒曾经是联邦的重刑犯,本该在十年前就被处决,没想到,反叛军竟然将这等危险人物解救出来,并收进麾下。”
虫族哨兵虽然被关在监狱塔,其中也有联邦大名鼎鼎的欺诈师,不过他们的属性算是守序邪恶。比如蜘蛛喜欢监视,小蝴蝶擅长用甜言蜜语为自己攫获利益,他们踩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作恶。
真正的罪犯,白塔不会包庇。(季随云:虫族的行为也不提倡。)
虞鲤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像是恐怖游戏boss的男人,有些紧张:“他有弱点吗?如果他想杀我,我应付得了吗?”
季随云轻轻拍了拍虞鲤的手,安慰她:“他的原罪是懒惰,虽然行为和性情都偏向野兽,但除去反派军的明确指令,他不会主动杀戮”
“而反叛军的目的,我想是请君入瓮,你身上有他们想要了解的谜团,他们现在不会和你鱼死网破。”
“我们也会保护你,虞向导。”
季随云地温声道,“无论反叛军怎么施压,我们也会派人跟在中央塔的飞艇后,如果你觉得累了,拯救世界这件事就算了,我们接你回家。”
虞鲤破涕为笑,心情好了一些。
她没有埋怨季熊猫现在还开玩笑,虞鲤从没见过前辈这样认真平和的神色,他是真的不想让虞鲤涉险。
但都努力到一步了,不试试看怎么行!
救世的圣女欸,多酷的称呼!!
斯莱瑟静静地睨了她的侧脸一眼,察觉她现在更想听长辈安慰的话语,双臂抱胸,没有狂妄地打断。
之后,虞鲤接着从斯莱瑟那里了解到最后两个恶魔的情报。
[孽舌]的精神体是三头犬,原罪是“暴食”,从没出现在公众眼中,季随云猜测,他应当是反叛军实验基地的看门犬。
而象征“嫉妒”的[荆棘夜莺],是恶魔高管里唯一的女性,曾是联邦上流阶层的炙手可热的女高音歌手。她拥有着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双耳悬挂着珠玉缀成的面帘,微掩冷若冰霜的精致面容,唇红似血。
于歌剧院拍摄的照片中,她穿着一袭古典的黑色纱裙,皓腕佩戴着轻薄的蕾丝手套,矜冷疏离。
……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如同幽灵般冷艳的女子,官方身高居然有一米九!
季随云修长的指尖虚点荧幕,告知虞鲤:“莫伊拉夫人没有多少公开的情报,根据她的歌声以及战斗方式判断,她的精神体应当是古神话中的[报丧女妖]。”
虞鲤既好奇,又觉得危险。
听上去是那种一唱歌,就会引来诅咒和死亡的美丽生物呢。
季随云、斯莱瑟与虞鲤分享了潜入组获取的所有关于恶魔的情报,至此,虞鲤对七名恶魔高管都有了初步的认识。
吹笛人和黑山羊都效忠于她,红龙和黑龙态度暧昧,剩下三个恶魔一看就很难搞。
虞鲤心想:在出发之前,她还得想办法见一面黑山羊。
如果魅魔能用,那虞鲤不介意帮他恢复肉身,当然,牵引绳必须要握在她的手里。
三人的短会结束,虞鲤准备离开时,季随云突然想起什么,推了下银链眼镜:“对了,虞向导,您说过标记了传送的恶魔,那位恶魔在哪里?”
虞鲤:!
完了,因为她之前跟人鱼王温存了一夜,小乌鸦被她气毛飞走了,到现在都没哄回来。
虞鲤张了张嘴,想到出发前既要摸摸吹笛人,又要见黑山羊,得知她要出任务的消息,以撒估计还得来缠她,梦里梦外都被男人占满,她重重呼出一口气。
冷静,这是成功女人该面对的修罗场!
“多谢您提醒,我差点忘了……”虞鲤扶额,“这两天我抽空见见他吧。”
“好的,小朋友自己有主意就好。”季随云弯眸,笑了笑,随后手掌轻轻发力,隔着办公桌,将站起的虞鲤带近了一些。男人身穿笔挺的衬衫,扣子松开最上面的一颗,露出清瘦而有力的锁骨。
略长的黑发垂落在她的锁骨,有些微痒。
有斯莱瑟在,他仅是克制着给她了一个拥抱。
“……我不在,要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把任务看得太重。”季随云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轻声叹息,“等我们再见面,我想送给你一份礼物。”
虞鲤眨了下眼,同样压低声音,调戏了一下季前辈:“好呀,您要怎么给我呢?”
“是您洗好澡,主动来找我的那种礼物吗?”
少女带着笑意的询问,让季随云耳垂升起热意,白皙的脖颈也攀上红晕,轻咳了一声。
空气中流淌着只有两人知晓的默契氛围,虽然虞鲤到现在都没和季随云捅破那层窗户纸,不过几次试探之后,虞鲤也已经确定了大家长对她的感情。
虞鲤对季随云也有好感。
怎么说呢……她的XP是爹系熟男,但陆吾那样的攻击性太强,有股糙汉的下流感,精力也很充足,虞鲤怕跟他在一起,脑子里会只剩下他的形状,身体会被随意摆布。
虞鲤是有点喜欢强制的,但一下子征服那么难的目标,她有点不安,所以还是没忍住对季前辈犯错了!
“如果,你想要这样的话。”
季随云眼睫微动,唇线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嗓音轻而又轻地送入她的耳中。
……
季随云还有工作,虞鲤和斯莱瑟走出季随云的办公室。
“小姐,既然都遇见了,”电梯下到一楼,两人即将分开时,斯莱瑟冷淡微哑地提议道,“您要不要来我家里坐坐?”
虞鲤眸光微闪,看了一眼蛇副,不明白之前一直隐隐抗拒暴露欲望的副队为何主动说出来了。
斯莱瑟是很好用的副手,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和耐心都已经压榨到了极限,虞鲤是必须要和老师谈一次的,不然两人之间的矛盾无法解决。
虞鲤思考清楚,收起光脑:“好,去你的宿舍吗?”
斯莱瑟:“嗯,我想这方便些。”
……方便什么,距离近吗?
虞鲤失笑,轻松地跟着副队来到了他的宿舍区域,因为潜入组都是蛇和蜥蜴、鳄鱼的精神体,天性喜暗。他们的宿舍建在一片小型竹林之中,竹影摇曳,投下斑斓的阴影,环境清幽凉爽。
虞鲤跟着斯莱瑟来到他的宿舍楼层,斯莱瑟修健的手臂穿过她的腰侧,毫不介意地在她眼下输入密码锁,冰冷的胶衣质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紧贴向她。
高大而冰冷的身躯从虞鲤身后欺压上她,男人手臂撑着门,形成无形的挟制,他幽冷审视的目光沿着少女柔美的脖颈缓缓下移,停留在她领口前那片小小的阴影处。
被蛇缠绕的危险黏腻感让虞鲤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房门打开,虞鲤还没看清楚蛇副房间的布置,便惊讶地见到了艾德里安的身影。
银白长发的男人站起身,走向她,手掌捉住她的两条手腕。
艾德里安弯下腰,蛇信湿漉漉地舔吮少女的每一根手指,冷漠而无神的绿瞳注视着她微红的面庞,两根分叉而柔韧的肉物灵活深进,将少女香甜柔软的缝隙填满。
滑动,绞紧,如同品尝着她的甜味般,舌面舔舐过她手心的每一寸肌肤。
虞鲤呜咽一声,几乎快要软倒下去,艾德里安干脆单臂抱起了她,让她适应他们的体型。
失重的慌乱让虞鲤的双脚缠上艾德里安的腹肌,像是菟丝子一般紧紧勾住。
“忘记说了,小姐。”
斯莱瑟手掌轻按着她的侧腹,制止虞鲤想要扭动躲避的举动。
他的嗓音磁性冷寂,“您时间有限,之后或许还要安抚恶魔,朝上司索取礼物。
为了您的行程更有效率,我判断一同解决潜入组的隐患更省时便利。”
斯莱瑟低头,微卷的黑发扫过她肩部的皮肤,牙尖轻轻咬起她的肩带,嗓音近乎耳语:
“介意我为艾德里安授课么,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