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紫色的精神力凝聚成锋利的丝线,以自己为中心,从她指尖绽放,如同一张瑰丽的蛛网扣下,时间停摆,空间冻结。
泛着幽紫光弧的纤细丝线牵扯那三名神话级哨兵的表情,将他们尽数吊在半空,保持着攻击前的姿态。
羽蛇神哨兵展开的翅翼悬停,戒律天使的天平堪堪举过肩前;神官操控的龙裔并非纯血,而是霸王龙精神体的哨兵。
龙裔下半张脸异化成森白凸出的龙类面骨,布满鳄齿般獠牙的巨口大张着,那极为恐怖的咬合,停在虞鲤平静的眸前。
虞鲤的时间停止是范围控制技能,当前的极限是同时静止方圆五十米五个敌方目标,持续时间八秒。
但她是越级控制,对面都是S+的战士,虞鲤不由得感到了吃力。
沃因希变为巨狼形态,发出沉雄的怒吼,沸腾的兽血加持下,不输给龙类的力量汹涌勃发,肉掌拍飞了离虞鲤最近的龙种。
他华美的毛发猎猎狂舞,眼裂冰冷,霜狼警戒地压低前肢,将虞鲤完全护在身后,像是雪原的守护神。
金雕一声嘹亮的清鸣,以撒从枭的精神体背上纵身跃下。
狂风将以撒的额发吹得如火明烈,他将指节放在厚唇前,在半空中吹响口哨,剑齿虎从虚空中杀出,接住下坠的主人,同他撕扑向戒律天使。
虞鲤这边的分工明确。沃因希主攻手,以撒副攻手,枭是机动性担当。
以撒是不要命的打法,对待敌人更是不留情面,借着惯性,他的手刀穿透了戒律天使的胸膛。
神圣系的哨兵有治愈能力,但除了顶级的炽天使以外,其他种族都无法治疗队友,只是自身自愈能力极强。
戒律天使能命令自然规律,对敌方加上重重限制,是很难缠的肉盾兼辅助,此刻被以撒近身得手。
以撒眉头狠狠皱起,咧出犬齿笑着,残忍地搅动着对手的伤处,洇出浓郁的血色。
三秒,中央白塔方便有一名选手重伤!
观众原本的注意力全在天空两头巨兽的厮杀上,瞬息万变的精彩赛局吸引回了一部分人的关注,弹幕一秒钟刷过几十万条。
【这头剑齿虎好猛!!我记得戒律天使体魄是神话系里顶尖的,居然一击就秒了!】
【戒律是受到了虞领队之前攻击技的影响吧,没反应过来。】
【羽蛇回援啊!炫耀你那破翅膀干什么。】
【虽然是表演赛,但也不能这么水吧?】
【什么发呆!你们都仔细看,那是虞队的攻击技,第二个攻击技!!全场强控!!】
由于联赛爆火,这时仍有源源不断的民众登入直播网站,访客量拥挤得服务器不堪重负,导致直播也延迟了一两秒。
这条弹幕飘过之后,画面正好播放到戒律天使被以撒贯穿胸膛,却仍没有动作。有人反应过来,弹幕瞬间炸了。
【啥,这是虞鲤的攻击技,第二个攻击技??】
【她第一场不是用了个攻击技吗?我看中央塔三人都有轻微的中毒迹象,是[瘟疫]还是[毒液]啊,有没有大神分析一下。】
【像是[瘟疫],这是毒属性里的中阶技能了。】
【众所周知,向导觉醒技能困难,提升等级能够领悟新技能,但不是绝对。】
【天赋一般的,可能B+级有初始两个,到了A+还是只有两个,要是能觉醒一个高阶技能,在民间的雇佣兵队伍里,都能被当成天才捧着。】
【但她是一个中阶和一个超高阶,全场强控,还是越级,这组合无敌了!】
【不懂就问,没人关注她第一次用技能也是越级吗?[瘟疫]是中阶技能吧,规格达不到越级的条件。】
一个认证过的账号在实时评论区里发言:【我是联邦大学的指挥系学生,问过我们教授了,毒属性的负面状态技能里,只有[虚弱]具备越级特性。】
看到这条分析,屏幕前的战力党和学术党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怔愣,讨论到这个地步,他们心里升起一个颠覆普通人常识的猜想。
一个治疗,觉醒了两个高阶攻击技?
同时她还能净化三种负面状态,只花了半年时间就从A级修炼到了S-级,并且马上就要晋升。
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敢奢求见到的风景,她轻轻松松便攀登到了山顶。
这可能吗?
弹幕仍然热闹,每分每秒都制造着庞大的信息洪流,现场气氛也被虞鲤展示出的第二个攻击技推向高潮。
观众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有人激动地将手边能拿到的一切东西抛到天空上,应援牌,玩偶,倒抛的瓶口洒出带着金黄浮沫的啤酒,像是一场场爆开的小型庆典烟花。
联赛前排的贵宾席位,即便特质的墙壁隔绝了噪音,这些惯会保持优雅仪态的贵族名流们,失去了如同参加舞会般的余裕。
将星闪烁的白发老人抬手招来下属,步履匆匆地离开观赛席,引发一阵轻微的骚动。家主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淑女们则将蕾丝折扇展开,言笑晏晏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话语权开始朝某一方倾斜,上流社会势必要迎来一场洗牌。而操控牌桌的人,毫无疑问,正是比赛台上那位神奇的少女。
台上,距离虞鲤的时间停止结束还剩三秒。
神官气质冷峻,纯白的西装贴合颀长挺拔的身形,侧脸没有丝毫温度,剑锋指向虞鲤。
从青年身上漫出的水精神力铺天盖地,将天幕浸染成幽邃的乌蓝,云层吸饱潮汐,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他恍若不知疲惫,没有极限,雨丝打湿了虞鲤的鬓发、衣物。她被神官全然压制下来,海水灌进喉咙,她感到本能的惊恐,仿佛再也不会呼吸。
她从神官身上感到了真实的杀意。
天空中,水母被章鱼紧紧缠绕,它所有触须拧成几股,痉挛着攀上侵略者粗壮坚硬的腕足,凄厉地挣扎着。可身体内的水精神体,还是被同属性的哥哥逐渐吸取。
虞鲤本就低了神官两个小等级,实战经验也远不如他。在虞鲤寻回的记忆里,神官曾手把手地教她学会怎么操控精神力,这也是她最开始便能熟练为队长治疗的原因之一。
就连她遭遇瓶颈,也是神官带她到自己的泳池里亲自疏导的。
这场表演赛,虞鲤主要针对的并不是神官,也从没想过现在就能打败他。
虞鲤的目的,只有从中央塔抢夺话语权,赢取民众的支持而已。
她的一切带着神官的影子,他却想要杀了她!
虞鲤抿紧唇,眼睫低垂,额发滴落水珠,如同藤蔓般贴着苍白的面颊。
下一秒,她在剧烈的求生本能与愤怒之下,带着恨意从体内榨出精神力,同样唤来漫天的潮水,和神官对碾。
天空的雨落得密集,两股同源的水精神力翻涌着对峙,不相上下。厮杀与碰撞之中,其中一股凝聚的并不成型的海浪,有溃败消散的趋势。
水母被章鱼束缚在层层触手之中,体型已经明显缩小,
虞鲤本就强控了三个敌对哨兵,在神官的压迫下,她快撑不住了。
濛濛天光中,神官微微皱了下眉。
这是比赛开始后,他首次流露出情绪。
……创伤和抑郁蚕食了迦洛表达情绪的能力,他表情很少。偶尔,虞鲤压在他身上乱动,亦或者在他的教导下,始终学不会精细地控制精神力时,他通常会露出这种克制的无奈,像是有些不赞同的神色。
虞鲤意识恍惚,不自觉地咬住腮帮,嘴里后知后觉地蔓延铁锈味,有血从她唇角溢了出来。
她是第一次比赛,面对的又是天花板神官,是她太冲动了。
没有把身为反叛军鹰犬的神官,和那个照顾了她十二年的迦洛分离看待,所以把优势拱手让人。
阿尔法的纸面实力本就不如中央白塔,要想赢下这场战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计一切代价地先解决敌对的指挥官。从一开始她的思路就是错的,而神官为她做出了正确的示范。
他是想让她学会这个么?
距离时停结束还有一秒。
以撒重创了戒律天使,狼王咬碎了霸王龙哨兵的护甲,敌方两名哨兵重伤,代价是虞鲤的精神力几乎被消耗干净。
虞鲤浅淡的眸色倒映出神官冰冷的剑芒,他漠然下达指令:“进攻。”
神官脚下浮现出苍白触手的虚影,发动言灵。
濒死的戒律天使,如同被某种规则操控一样,胸膛插着以撒的手臂,如同傀儡般摇摇欲坠地举起天平。
以撒瞳孔骤缩,剑齿虎的兽爪裹挟腥风拍向天平,却慢了一拍。
他沙哑道:“凡高举的,必贬为卑。”[1]
天使启用了第一条戒律,虞鲤这方所有人的精神力都被压制到原本的百分之五十。
“进攻。”神官再次道。
全身护甲破裂的霸王龙哨兵站直身体,跳袭而至。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被无穷的杀意洗脑。
他瞳孔浸染血色,獠牙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和狼王角力。
神官是联邦历史上最为传奇的攻击型向导,同时也是无数哨兵的心理阴影,他是标准地将所有人当作耗材的战斗模式,只要他下达指令,哨兵就会忠诚地执行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进攻。”神官依然平静。
羽蛇神哨兵面容被蛇鳞覆盖,光辉的羽翼遮蔽枭的视野,疾掠的音爆接连炸响,他如一颗陨石般急坠,砸向虞鲤的身位。
虞鲤长发被破空的风声掀开,缩小的瞳孔无限近地倒映出敌人异形的面孔。
——从时停结束的第一秒,战况便以迅雷之势急剧变化,彻底点染了现场的气氛,弹幕更是密密麻麻地爆涨,如同煮沸的开水。
【啊啊啊啊,顶级dom!!三次说进攻全场炸裂,帅爆了!!】
【神官大人我是您的狗。】
【楼上没毛病吧?这是表演赛,神官这么搞不会出人命吗?】
【不是粉,确实有些冷血了。】
这段时间神官的名望达到顶峰,瞬间有死忠粉为偶像冲锋。
【说有病的怎么想的,你知道战场有多残酷吗?!】
【这个时代要是没有神官,你家人,你朋友,可能都被污染物吞噬了知道吗?】
【呵呵键盘侠都是虞粉吧,你们家正主整天炒作,懂什么实战啊!】
羽蛇神突袭虞鲤的瞬间,狼王及时回援,任由霸王龙咬穿胸骨,鲜血四溅。他重重咬扯羽蛇神的翼膜,断裂的骨肢撕开,血淋淋地粘着筋肉。
枭拉开长弓,漆黑的箭矢破空而来,齐齐钉住他的双腿,同一瞬间,以撒的剑齿虎驰援,将羽蛇神的半侧身躯咬得血肉模糊。
羽蛇神的瞳孔开始扩散,身躯微微抽搐。然而,神官仍没有取消指令。
哨兵拖行着残缺的双翼,跪在地上,朝虞鲤爬去,举起手,似乎想要够到她的小腿。
虞鲤垂眸,平静地看着他。
这名神话系哨兵面庞被鳞片覆盖,勉强能看出少年的轮廓。
眼中略有细碎的浮光,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
这么年轻便能进入中央塔,显然是有极高天赋的。这名哨兵并不认识她,也不至于对她有那么大的仇恨,他之所以如此执着,全都出自神官的意志。
周围的喝彩声不知何时弱了下去。
几十亿人同时在线的视频网站,弹幕氛围也悄然沉寂。
【不是……不至于吧?】
【中央塔还不暂停比赛吗??】
【我们双水组是纯恨吧!不过想想两个人的政治立场,呃,我不多说了,怕被封号。】
这场战斗虞鲤赢不了神官,而神官也没有留有私情,他亲手将她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在公众眼里,两人再也没有缓解关系的可能,从今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雨水打湿了虞鲤的发丝,在地板的血泊中晕开,等了两秒,会场终于响起比赛中止,医疗队入场的广播音。
虞鲤收队,带着她的哨兵们下场,没有再回头看向神官。
……
因为第一场表演赛出现意外,中央塔和阿尔法双方皆有哨兵重伤,接下来的比赛没有再抽到阿尔法的向导。
庆幸的是,狼王是在兽化状态下受的伤,虞鲤能够快速治愈精神体的伤势,以撒和枭都是轻伤,不会耽误到联赛正式的赛程。
病房里,虞鲤为沃因希治疗好伤势,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和队长依靠了一段时间。
他身上有股雪后松林般的气味,虞鲤渐渐感到安心,快要睡着前,手指攥着他的领口,迷茫地问,“我做错了吗,队长?”
沃因希俯身,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具有领导力的威严狼王,却总喜欢将她藏起来,用亲吻和含咬抚慰他的幼崽。
“历史中,再伟大的人能做的都有限,你只需立好目标,心中对结果有预期,然后坚强地走下去。”
“我明白您的意思。”虞鲤喃喃道。
沃因希不仅是她的上司和第一位哨兵,更是扮演着虞鲤人生导师一般的角色,之前也帮助她分析了枭的问题,可那时虞鲤对枭并没有感情,迦洛是不一样的。
“我想要将一个男人囚禁起来。”虞鲤额头抵着狼王的下巴,“是不是很可怕的想法?”
“因为他总是太独断专行,又很自以为是。”
虞鲤想了想,补充:“而且……他总是在外面受伤。”
沃因希冰蓝眸沉静,掌心柔和地拢着她的长发:“你准备怎么让他回头。”
虞鲤低落:“不知道,也许我做不到那么困难的事。”
在神官的计划里,她要满怀杀意地和他对抗,打败他,踩着他的脊背,登上元帅和迦洛都想让她坐到的那个位置上。
等覆灭反叛军后,她就不用被追杀,不用再躲在狭窄的阁楼里,朋友亲人都不会远去,她会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人生。
“他最初属于你,属于阿尔法,你想要找回他合情合理。”
沃因希将她抱在怀里:“去做决定好的事吧,无论如何,我会陪着你走到结局。”
上午发生了很多事,因虞鲤向世界展现出黑暗向导的天赋,外界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但虞鲤一切都不想管了。
虞鲤在狼王这里补了个午觉,睡醒起来神清气爽!
她躲在沃因希怀里休息的这几个小时,光脑塞满了伙伴们发来的讯息,虞鲤记得和自己和枭还有约定,跟狼王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医疗室。
刚到走廊,虞鲤便看见了风度翩然的枭,灰发下耳钉闪烁,他带着双子走上前,轻笑着执起她的手背,吻了吻她纤细的指尖。
“今晚,和我们去约会吧,小鲤?”
第252章
联赛前夕的晚宴设立在中央白塔的宴会厅,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符合中央一贯奢靡的作风,处处华美至极。
参加者都是联邦权贵,比虞鲤当初参加的卡维斯晚宴要高出几个阶层。
夜色里的殿堂流淌着舒缓的乐曲,华灯盛宴,名流云集,穿着考究的来客们谈笑风生地寒暄……若有若无,携带各色意味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大门。
随着联赛规模扩大,收到晚宴邀请函是另一种身份的象征,无数云端之上的天之骄子都想拿到这枚顶层的身份徽章,更何况,今年的联赛大为不同。
史上第一例双系向导的诞生,在联邦掀起了滔天巨浪。第一场表演赛结束了快十个小时,所有社交网站、论坛乃至视频首页仍被屠版。所有狂热的民众争先恐后地扒着关于虞鲤的一切消息,人人都想蹭上这枚热点,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也能获得可观的浏览量。
姬竞择觉醒为双S哨兵的那年,也不过如此盛况。
当初姬竞择在前线屡次立功,才逐渐受到认可,然而虞鲤是在几十亿民众面前直接曝光。有认知的人们意识到,人类和异种僵持了三百年的世界格局,恐怕要发生重大转变。
这个时代天才辈出,姬竞择、中央塔以神官为首的指挥官们,九尾、素君……拥有治愈能力的虞鲤登上舞台,不仅是带来了新的希望,更是鼓舞了前线所有哨兵的士气。
姬竞择和神官本就为末日开辟了黎明的前夕,随着虞鲤的加入,重伤的姬竞择也有了走上战场的可能,人类阵营的胜利从未如此清晰可触。
连虚假的网络世界都陷入盛大的狂欢,更遑论,稍后会见到虞鲤本人的贵族们了。
晚上七点,虞鲤换好礼服,长发被海浪发饰挽起,前面垂下两缕,温柔地搭在白皙的肩头,粉蓝色的礼裙蜿蜒及地。
枭身穿修长利拓的军服礼装,灰发束起,一派温润优雅的贵公子形象。见到从化妆间走出的虞鲤,他微怔,随即视线含上温和欣赏的笑意。
他对虞鲤伸出手,青年褪去空军手套,露出修长手背上的腕表和扳指,以及无名指那圈明显的游鱼印记。
“今天的你格外美好,小鲤。”枭看着她,温柔握紧她递来的指尖,有些凉,“你有些紧张吗?”
“嗯,我不习惯这类社交场合。”虞鲤叹气。
虞鲤作为阿尔法的代表,出席公众场合,之后接受贵族的支持便会顺理成章。所以这趟和空战组的约会,算是公务了。
虞鲤半年前还是个小透明,即便知道枭会替她处理好一切,可让虞鲤上社交场,还是有压力。
“需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开心?”枭认真问道。
“没什么啦……抱歉啊,枭队。”虞鲤歉意地说,“之前说了要跟你学习射箭的,但因为太忙了,所以一直没去找您。”
枭:“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他失笑道,“如果让你和空战组在一起时,还想到这些不愉快的事,那就是我的失职了。”
若说在提供情绪价值这方面,没有男人能胜过枭。
虞鲤心情略略舒缓了一些,牵着枭队的手,登上前往宴会的台阶。
灰鸦和白羽在长廊入口等待他们,身穿同样的银灰色西装,虽然面容相似,但一人的气质粗野玩味,一人温雅守礼,若没有刻意伪装,绝不会认错。
灰鸦指腹夹着烟草,没抽。见到虞鲤的身影,他收起烟,散漫地抬靴跟上,而白羽则落后枭和灰鸦一个身位。
虞鲤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细节。
枭嗓音温和:“今晚是由你代表洛林家出席?”
“是我,队长。”白羽文质彬彬,星眸含笑,应道。
虞鲤疑惑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白羽。
据她了解到的信息,这对双生子少年时就跟着枭队入职白塔,但肯定不能不顾贵族的责任,枭的意思是,今晚白羽会作为某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入场,而不是她的哨兵。
“洛林家主重病,不少旁支觊觎着你们兄弟两人的位置,想好如何解决了么?”
“有些麻烦,”白羽道,“等陪伴虞鲤小姐度过这段时期,我会回归家族。”
“枭队,我也请假,陪兄弟一段时间。”灰鸦单手插兜,慵懒地道。
虞鲤听不懂这些贵族之间的纠缠,他们步入长廊,枭沉吟着道,“洛林家主重视血脉,手段狠厉,不会让私生子上位。
你们离开家族很久了,这次回归,他恐怕会想尽办法留下你们任意一人,继承家主,担起责任。”
“如果你们其中一人上位,那么,联姻也该提上日程了。”
枭的话语落下,双生子的表情微微凝滞。
如同被拨动了某条敏感的神经,两人一向默契的氛围,裂开了浅浅的缝隙。
虞鲤大致听懂了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双子里只有一人能留在她身边。
……虞鲤记得这对双生子之间有共感。
不是像犬科组那样,潜移默化地受到彼此的情绪影响。这对双生子之间的共感十分深刻,每一次和她的身体接触,无论多远,都会传达给自己的半身兄弟。
假如其中一人被抛弃,他真的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明明身边无人,却被共感所影响,陷入辗转反侧之中吗?
虞鲤和双子接触较少,这是别人的私事,她不好评判,只是觉得双生子一起作战的确会更有效率……这样有些可惜。
选定的家主是白羽,他是戴着假面,外热内冷的贵公子,对待虞鲤的态度也是随波逐流地跟随着兄弟。灰鸦看上去放荡,其实反而对她有几分认真。
虞鲤觉得白羽应该不会被情绪所左右。
反正她和白羽也只是互相玩玩的关系。
而更了解白羽的灰鸦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收起一贯不正经的笑意,手掌搭着兄弟的肩,轻拍了拍。
白羽的指节微微收紧,漆黑的眸仿佛散落着星子,望着虞鲤的侧颜。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又似乎等着虞鲤对他说些什么,但直到进入宴会厅,白羽始终没等来一句回应。
而灰鸦那看似共情的安慰,使得白羽下意识地蹙眉。
那种他人从自己这里夺走了什么的感觉来得猝不及防。
明明流着同样的血,共享着同一张面容,双子从小到大都视对方为最重要的人,从未有过一句不合。
……这是他第一次对兄弟产生、类似于嫉妒的情绪。
第253章
当枭挽着虞鲤的胳膊,踏进耀目的金色大厅时,各大家族的天之骄子停下交谈,视线克制而统一地扫向这场晚宴的主角。
一名穿着礼裙的中年女人拿着酒杯上前,后梳的红短发夹着几缕银霜,举手投足带着雍容的气度,和枭队长交谈。
“是颜家家主,”灰鸦哑声在虞鲤后方提醒,“姬家手握苍龙精神体的传承,他们家族继承着朱雀血脉。”
“来头这么大吗?”虞鲤小小声用口型问。
“嗯,估摸这次只是试探。”灰鸦笑了声,温热的气流吹拂着她的耳垂,“这位夫人可了不得,至今未婚,却坐拥上百名裙下之臣,公开的私生子也有二十多人。”
虞鲤瞳孔震了震,心中升起敬畏。
颜家主和枭队恰好结束寒暄,对虞鲤举起酒杯:“您的天赋震惊世人,虞小姐,期待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她豁然地笑着,“灰鸦也是,上次和枭队长的合作,是你来和颜家对接的吧,很不错。”
灰鸦笑眯眯地说:“感谢您的抬爱,家主大人。”
“哈哈,讨人喜欢的小子。”
颜家主笑过之后,再次对虞鲤举杯示意,转身离开。有了颜家的开场,其他贵族的心思也有几分活络,纷纷靠向这里。
枭温和且滴水不漏地应对每一位试探的贵族,后来人数渐多,灰鸦帮枭分担应酬。他更为世故,如果有价值,灰鸦便和对方相谈甚欢,埋下友好的种子,如果只是些想来打探情报的眼线,灰鸦几句圆滑的玩笑话便将此事轻轻揭过。
虞鲤叹为观止。
她是那种和别人聊天,就会感觉到精力被消耗的类型,对社交的神只有膜拜。
有枭和灰鸦的协力,虞鲤只需要挂上营业的微笑,挺直脊背,接受四面八方的注视,双腿站得有点酸痛。
晚宴开场,聚集而来的世家子弟们散去一些,灰鸦扶着虞鲤入座。
征求虞鲤的许可后,他褪去手套,避开指侧常年拉弓磨出的茧子,隔着长袜,轻轻按摩她酸胀的腿肚。
“呼。”虞鲤放松地舒了口气,看向场中,目光被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吸引,挽着一位和她面容相似的男人。
“那是白家的继承人,身边的男人,既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情人。”
虞鲤呆滞:“呃……近亲?”
“上流世界里,这种事不少见。”灰鸦颇带几分置身事外的通透悠闲,“姬家带出来的好风气。”
虞鲤突然咳嗽起来。
姬家是第一世家,因为常年戍守在对抗异种的前线,受到污染,导致对纯净的血脉拥有畸形的追求,就连姬竞择也对她有着不似亲情的恋慕。
……姬家家大业大,他们的血缘早已疏远,其实姬竞择从最初便没有被诅咒,只是无法破除自己的心魔。
虞鲤饶有兴趣地继续听着灰鸦讲八卦,白羽将果盘轻轻放在她手边,虞鲤沉浸在各种离奇的故事里面,没有发觉。
不知不觉,白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身后离开。
十五分钟后,虞鲤终于发现:“咦,白羽呢?”
灰鸦站起身,撩起轻薄风流的眼褶,戴上手套,含笑道,“他是未来的家主,总有公务要解决。”
“我们的父亲给他物色了一位未婚妻,是位对白羽恋慕已久的小姐。她的家族,也会出席这次的晚宴。”
虞鲤点了点头,有些踌躇,“那你不用陪着吗?”
“我不会和别的女人扯上关系,小客人。”灰鸦笑道,“至于共感……”
“白羽有他自己的责任,等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双子间的感应自然能关闭。”
……
灰鸦玩世不恭,面对责任时却从不拖泥带水,纵然和白羽有着深厚的情谊,然而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面对的,灰鸦从不过多纠结。
但虞鲤莫名想到,如果被选为家主的人是灰鸦,他还能不能这么洒脱……
晚宴中间,虞鲤觉得有些闷,在灰鸦的陪同下,拢起裙摆,来到宴会的露台透气。
夜幕之下,燃烧着熠熠辉光的宴会厅堪比群星,眺望时能看到通天的主塔,如同巴别塔般。
晚秋的风吹散了心头那股燥意,可喉间还是有些黏渴,灰鸦短暂离开,去为她拿果汁。
虞鲤手搭着栏杆,抬头看向旷远的天穹,一树繁花般流淌的星河。
微微出神时,她听到身后略显凌乱的脚步声,随后,一股清冽的酒香气味接近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拥住她,却只克制地搭在她裸露的肩上。
虞鲤余光瞥见熟悉的面容,看见青年黑发下的右侧耳钉,试探道:“灰鸦……?”
虞鲤还是分辨不出双子,不过她记住了最简单的不同,打着左边耳钉的是白羽,右侧是灰鸦。
白羽没有抽烟的习惯,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檀香。
青年眼睫微动,黑色短发微湿,搭在俊美的面庞上,没有穿西装外套,白色内衬不知道被酒水还是汗水打湿,微透健壮的肌肉轮廓。
他垂首,稍稍抬眸,沉静的黑眸带着几分醉意和迷茫。贵族的烟酒极为高档,清雅的酒香遮住了他领口那股烟丝的味道,并不惹人生厌。
他喘息着,汗珠沿着发梢滴落,炙烫湿润地砸到她的锁骨上,虞鲤不由自主地颤栗。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虞鲤环视四周,后退一步,稍稍和他拉开距离,但黑发男人追了上来,像是雨淋湿羽毛的小鸟,修长结实的双臂将她囚在栏杆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你还好吗,灰鸦?”虞鲤眼眸亮起荧光,谨慎问道。
他鼻息间不断吐出带着热意的呼吸,似是不想让她担心,眉眼缓缓流露出虞鲤熟悉的玩味,沙哑笑道:“客人……”
“我只是让你去拿杯果汁而已,”虞鲤看见他熟悉的表情,微微放下心,“你怎么自己喝醉了?”
“……酒有问题。”灰鸦薄唇微动,朦胧地重复了一遍,似乎真的喝醉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嗯?”
“他们递来的酒,有问题。”灰鸦俯身,喘息着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
虞鲤肩头被烫得颤栗,伸手触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同寻常的高热。
灰鸦发出低低的呻吟,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崩开,汗水滑过脖颈鼓胀的青筋,颤巍巍垂在锁骨凹陷处。
虞鲤视线情不自禁地在那滴汗珠上顿了顿,陡然惊悚地意识到——
呃、难道说,是那种宴会被下药的情节?
可灰鸦刚刚那么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种贵族里,他自己也了解许多贵族阴私,怎么会贸然喝下来历不明的人递的酒?
“我们去找枭队,离开宴会?”
虞鲤喉咙紧了紧,咽下因紧张而分泌充沛的口水,“咕咚”的吞咽声分外清晰。灰鸦满身湿透地抱着她,仿佛也将他的燥热传递到了她的神经里。
“不然……我该,怎么帮助你呢?”
灰鸦静静地注视着她,睫羽仿佛浸在水中,眼眸狭长清秀。
他的手掌箍着她的腰,结实的腰腹紧贴上来,带着男性颇有压迫感的重量。
这个姿势太难受,虞鲤不得不将双手轻轻按上他的肩膀,感受到掌下的肌肉有力贲张。
“……”他薄唇微动,但虞鲤没听清。
“你想什么?”虞鲤问。
一线光穿透进来,露台虚掩的门被推开,酝酿在这方天地的幽香冲散。
和灰鸦面容相同的男人用皮鞋闲闲顶开房门,倚在门框处,满眼笑意地看着他们。
西装革履,长腿笔直,黑发下的右侧耳钉在黑夜中反射冷冽的微芒。
虞鲤:???两个灰鸦。
“想不到啊,兄弟。”
他欣赏着眼前的画面,直起身,走近,调侃略显凉意,“这还是你第一次没有邀请我,怎么,你遇到了麻烦?”
虞鲤懵懵地看着身前的这个灰鸦……或者说是白羽,灰鸦的打断让男人冷静些许,沾着湿意的双睫轻阖,微微呼吸着,卸力将她放开。
“失礼了,虞小姐。”白羽的语气平和得体。
今夜,他对虞鲤的称呼也变得正式了。
灰鸦眉峰微挑,上上下下打量着白羽,面容一致的两人如同镜面,他不明显地上前一步,将虞鲤保护到身后。
白羽“嗯”了一声,指节抵着眉心,略有宿醉后的恍惚和头疼,“我去见了桃乐丝……喝下了她的酒。”
灰鸦露出感慨的神情,语气微妙:“她对你的执念可真是深刻,我记得,在我们十五岁那年,她就跟踪过你,看来那回没让她长记性。
“告诉我,兄弟。”
灰鸦看进白羽的眼底,笑意隐去,抬靴,逼近他的半身。一向挂着亲和笑容的脸庞竟显得冷淡,流露几分被夺食般的兽性。
“你今晚怎么会这么大意?”
他友好亲昵地搭上白羽的肩,手背青筋凸起,捏住他右边的耳钉。
“连耳钉的位置都佩戴错了?”
虞鲤心脏剧烈地擂着胸口,安抚般地拍了拍自己,她莫名觉得,灰鸦那个力道像是要把白羽的耳朵生扯下来。
她第一次看见两人爆发这么大的矛盾。
“我不小心而已,灰鸦。”
白羽皱了下眉,冷清地解释道。
“不小心。”灰鸦嗤笑。
“不小心地特意更换了耳钉位置,喝下了明知有问题的酒,再特意来到这里抱她。”
“是不是以后扮成我爬上了弟妹的床,你还要说一句不小心?”
第254章
白羽眼睑微垂,湿黑的发丝几缕散乱在额前,如同浓郁的阴影。
“你也只是玩物而已,灰鸦。”他的嗓音平直而冷静。
灰鸦仍挂着虚假的笑容,如同被蜡油固定了般,随后,他袖口挽起的小臂青筋暴起,一拳砸向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容上。
白羽的体术要比灰鸦出色,或是因为酒精和药物的影响,他没有反抗。
拳头与皮肉猛烈的撞击声中,白羽偏过头去,侧脸阴郁,血爬上苍白的唇角。
“我是什么身份,不用失去入场资格的你提醒。”
灰鸦单手抄兜,另一条结实的手臂擒住白羽的领口,把他往身前拽,咧开凶恶的笑意。
“我从不介意你和我共享,但你即将拥有新的人生,却在前一夜顶着我的脸找她厮混,什么意思?”
“我们从小就喜欢玩身份互换的游戏,但都最恨别人将我们当成同一个人。”
灰鸦喘息着,阴沉地扫过白羽的神情。
“你把我们的情谊、责任,当成什么了,兄弟?”
一束昏黄的灯光斜斜割下,将他们的神色隐没在静夜里,不甚分明。
从宴会厅传来的乐曲隐隐约约,旋律蓦地拔高,像是一首弥漫着硝烟的战争曲。
白羽沉默,宽大的手掌攥紧他的手。像是他们出生时那般紧密相连,却发出骨骼扭曲声。
“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啊,灰鸦。”
“如果换成是你,”白羽眼睫掀动,漆黑的瞳仁淬了冰般厌烦,“被迫继承一个不想要身份,维护跟自己无关的名誉。”
“娶妻、生子,代代轮回。”他道,“我倒很好奇,你是否还能说出指责?”
灰鸦看着白羽,突然笑了:“难得见你这个优等生说出这么叛逆的话。”
“我门门功课都不如你优秀,只论这件事,我能做得比你更好。”
“是,你一向讨人喜欢。”
白羽嗓音带着平静的锐利:“哪怕我拼尽全力,将一切都做到完美无缺,他们也只会看着你。”
虞鲤站在灰鸦后面,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鱼鱼祟祟观察这对兄弟。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都展露出她陌生的、恶意的,泄露出如淤泥般阴晦的情绪。
她现在站出来说“你们别打啦!”肯定不合适,因为两个人争论的内容已经不是她能劝阻的了。
灰鸦眼皮颤动了下,气得额头青筋鼓动:“但我的好兄弟,你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有了荣华富贵还不够,仍然要来抢弟弟的爱人?”
“虞小姐并非属于你。”
白羽再次重申了一遍,蹙眉,“别用那种我好像抢走你什么东西的语气。”
“操,这不算偷,当上奸夫了才叫明抢,是吧。”
灰鸦冷笑,揪着白羽的衣领,恶狠狠将人掼到栏杆上。
白羽到底比兄弟更擅长搏斗,迅速调整站位,抬手扣住灰鸦的手腕反拧,同时屈膝,撞他的腹部。
灰鸦“嘶”了一声,不甘示弱地掏向白羽的腰带,打法下流又不按套路出牌。
露台名贵的绿植被他们的打斗碰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双生子的感情固然深刻,然而,矛盾也同样经年累月地积攒,只是他们一直并肩,走在同样的道路上,命运从未过度偏爱某一方——
白羽谦和端方,十项全能,灰鸦则油滑精明,轻而易举地能讨得别人的喜欢,两个人是互补、同时也是对立的镜面,互相怀有微妙的嫉妒。
压抑到今夜,终于爆发。
上升到肢体冲突,虞鲤没办法再抱着吃瓜心态看待,她在自己出手和找外援两个选择中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找更熟悉双子的枭来解决。
她退出露台,回到宴会厅,看见了万众瞩目的枭。
他站在名利场中,修瘦的手掌托着红酒杯,俊美的面容敛着笑意,随和斯文。
虽然与各界名流交谈周旋,但他未曾啜饮红酒,发型整齐妥帖,军服礼装萦绕着淡雅的男士香水的气息。
“明白了,我来解决,小鲤。”
虞鲤来到他身边,轻声说完露台那边发生的事后,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手掌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不用过于担忧。
……有种令人安心的气质呢,枭队。
两人站在碎金浮动的灯光下,莫名有种相配的气质,枭转身致歉,随后带着虞鲤朝偏僻的露台走去,众人的目光纷纷变得意味深长。
压低的讨论声伴随着晚宴的乐曲蔓延到各个角落,虞鲤不在意。
为了避免丑闻,枭召来侍者,请他们守好这方走廊。他们进入露台时,灰鸦和白羽的争端正白热化。
也许是因为和谐太久了,平时压抑的种种一旦爆发,就格外激烈。
枭静静地看着他们,“该冷静下来了,灰鸦,白羽。”
灰鸦被白羽压制,白羽停手后,他又暴烈地给了兄弟一拳,两人纠缠的身影才分开。
灰鸦嘴角淤肿,俯身咳嗽着,手掌烦躁地拽下领结。而白羽喝了酒,轻轻喘息,汗与血水沿着深挺的眉骨淌下。
空气落入窒息般的静默。
枭灰眸掠过他们狼狈的模样,“怎么会弄成这样?”
“哈,没事,枭队。”灰鸦指腹抹了把唇角的血,站直身体,“兄弟把酒洒我身上了,一点小摩擦。”
哪怕是在追随的队长面前,灰鸦仍下意识维护着白羽。
枭看向白羽,目光在他右侧的耳钉处停顿片刻,黑发青年闭上眼,没有再辩解什么。
“白羽的情况不太好,我领他去找医师。”枭轻声说,“麻烦你带灰鸦去上药了,小鲤。”
虞鲤点头,表示明白。
现在让双子分开最好,白羽喝了加料的红酒,虞鲤陪在他身边不方便……咦,怎么感觉像是双胞胎吵架,不得不一人带一只崽的父母?
虞鲤困惑地牵着灰鸦离开了。
“自己还能走吗?”
白羽颔首,枭眼底没有笑意,整理了一下手套,“跟我来吧。”
灰鸦脸庞负伤,虞鲤特意带着灰鸦绕到侧门离开,夜色弥漫,廊柱下守着一位戴着纱帽的小姐。像是早知道他们会离开晚宴似的。
少女提着裙摆上前,神色焦急,“白羽呢?”
灰鸦颓懒地耷着眼皮,高大强壮的身躯踩着虞鲤的影子走,没搭理,少女不由得提高声音,“我问你话呢,灰鸦,白羽哥呢?!”
陌生的少女对双子十分熟悉,且貌似只在意白羽,对拥有着同样面貌的灰鸦没有好脸色,伸手推他——
虞鲤轻轻圈住了她的手腕。
那少女一怔,漂亮的眼眸烧起怒火,怒瞪向虞鲤,虞鲤对她友好地笑了笑:“您就是桃乐丝小姐?”
家族给白羽订下的未婚妻,应该就是这个女孩了。
“白羽出了点事,现在不太方便见人。”虞鲤说,“我相信他之后会联络您的,请您稍微等待一下。”
桃乐丝仔细着打量虞鲤,刚才她没注意,看见这一头熟悉的粉发,她才意识到这是父亲来宴会之前嘱咐自己必须要敬重对待的人物,她的表情变了变,张口:
“我问灰鸦,跟你……您,”她面色难看地改用敬称,“无关。”
虞鲤不急不缓,“您也看到,灰鸦受伤了,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回头再解决呢?”
“他就是懒得理我,什么事都不如白羽哥优秀,只会寄生在白羽身上。”
少女狠狠骂道:“油嘴滑舌的废……”
虞鲤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些,桃乐丝吃痛,望着虞鲤不再温柔的神情,月色流动下,像是无情的神女。
桃乐丝盯着她的脸,心脏惶恐地撞击着胸腔。
“回头再说。”虞鲤保持着耐心,再次劝阻道,“好吗?”
桃乐丝并非觉醒者,虞鲤无意释放的威压让她如同猛兽盯上的林间鹿,牙关磕碰,说不出一句话。
虞鲤缓缓松开力道,桃乐丝抽回手,再次愤愤地瞪了灰鸦一眼,转身离开。
虞鲤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好奇地问:“你们都和桃乐丝小姐认识?”
“以前我们和她的家族都请了同一位家庭教师,但称不上是青梅竹马。”
“她从小就是霸凌别人的女王蜂,一次惹上了不该惹的权贵,白羽那时候专注学习,不清楚她私下的品性,装绅士地出面替她解围。”
“从那之后,她就缠上白羽了。”
灰鸦“呵呵”了一声,讥诮道,“当然,不久后,白羽就后悔了。”
虞鲤奇怪:“她为什么对你有那么大的恶意?”
“因为她被欺负时,我在旁边看戏呗,”灰鸦懒散地道,“后来,她发现我样样都不如白羽,这态度就开始转变了。”
“她的家族以前不行,这两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出了几个S级觉醒者,都能和白羽订婚了。”
虞鲤看着他,灰鸦侧开脸,碎发遮住了眼底的阴霾。
“其实,你也不太开心吧?”虞鲤犹豫地伸手,轻轻搭上他肌肉绷紧的肩膀。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你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其实,虞鲤心里也明白,灰鸦并不是在意桃乐丝的那些恶言,而是积年累月之下,在兄弟身旁沉淀的阴影。
但白羽又何尝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虞鲤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
闻言,灰鸦弯了弯眸,桃花眼轻佻地看她,在他颇有些暧昧的视线中,虞鲤的耳垂不由得发热。
他的手臂圈上虞鲤的腰肢,用力拉了一下,让她整个人跌进充斥着血腥气和烟丝苦香的男性胸膛。
“只能抱一下哦。”虞鲤胸前撞得闷痛,有些慌乱地提醒。
“当然,感谢您的安慰。”
灰鸦抱着她,在她耳畔低笑了一声,夸奖道,“好妈妈。”
……
枭带着白羽从另一处侧门离开,打开光脑联络悬浮车和医师,将他送到中央白塔的医务室。
处理完伤势,服下药物之后,白羽的身体反应冷静下来,眉心隐忍,手扶着额头。
“抱歉,队长。”他说,“今天是我先失去理智。”
枭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修长的双腿交叠,皮靴折射出冷光:“你不想回去继承家族?”
“是。”白羽沙哑道。
“我们这群人享受够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就得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这点,灰鸦比你要强上许多。”枭评价道。
白羽轻叹。
“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枭说,“时代的洪流不可逆,你的家族需要新的掌舵人,除了联姻,你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率领家族的人才,全部归于我们的向导麾下,将家族命运都系在小鲤身上。”
“我能向你担保,白羽。”枭灰眸看向他,戴着手套的十指交扣,露出微笑,“我也身在局中,这一定是一笔不会亏损的交易。”
白羽苦笑:“队长,我个人怎么都好说,但将家族押上去……”
枭温和询问:“那么,你要回去联姻?”
白羽喉结上下滚动,黑发垂在纤长的后颈,如同鸟儿被缚在重重蛛网。
片刻,他微阖浓密的眼睫,轻轻摇头。
“好的。”枭轻笑起来,满意地转动扳指。
“之后我会协助你取消联姻,相应的是——”
“以后你和灰鸦陪在小鲤身边多久,方式,都由我来决定。”
……
陪着灰鸦处理完伤势,枭找到虞鲤,送她回宿舍。
“今天麻烦你了,枭队。”虞鲤站在古堡入口,不好意思地和他道别,“今天都是你在奔波,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别在意那么多。”
枭拉着虞鲤的手腕,狭长的眸含着笑意,语气温柔。
“许久不见,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哨兵和向导的合宿地不在同一地点。
虞鲤心跳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停在他薄唇间隐隐露出的舌钉,视线欲盖弥彰地移开。
“后天就要比赛了,”虞鲤正气凛然地说,“我们回头再单独见面吧?”
枭只好失笑,“那么晚安,小鲤。”
虞鲤上到三楼,推开门。
空气泛起诡谲的涟漪,无形的领域张开,卧室内的景色骤然发生改变。
虞鲤刹那间做好战斗的准备,惊觉“房内”来了两名熟人。
黑龙……以及女妖。
第255章
从搬进古堡合宿以来,虞鲤的卧室快被恶魔入侵成筛子了,因此看见两头大恶魔再次出现在这里,震惊之后,就是“果然如此”的想法。
她的卧室场景变换,应该是黑龙的能力,这头傲慢的黑龙张开君主的领域,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方圆数百里的物理形态,不论死物还是活物。
于是她现在的卧室豪华程度堪比皇家级,相当于免费装修了。
虞鲤现在踏进黑龙的领域之中,他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她扭成人干啦。
虞鲤苦中作乐地自嘲想道,虽然小乌鸦就住隔壁,红龙的熔岩塔也离她不远,可如果黑龙对她有杀意,虞鲤不觉得自己嘎掉之前,他们能及时赶到救援。
黑龙坐在豪华座椅上,身穿晚宴礼装,半长的黑发和暗金色的瞳孔,丝绸手套包裹着冷白修长的五指,端着精美的茶杯。
“晚上好,小姑娘。”他笑道,问候的嗓音温雅醇厚。
他身侧站着另一名身材修长的男人,火红的波浪卷发松松束起,眼眸长而上挑。
珠玉面帘换成了更为简约的面饰,一条银链细细横贯高挺的鼻梁,末端悬挂在耳后,垂下红宝石的耳坠,随着偏头的动作轻轻摇晃。
是男性姿态的女妖。
虞鲤观察了一眼他们,比想象中更为镇定,合上了房门。
“深更半夜来到敌方向导的宿舍,二位有什么事吗?”
“别担心,也无需呼唤其他恶魔。”黑龙柔和笑道,“小红对你心生情愫,我不会对弟弟钟情的女人做什么。”
“来,坐到我这里吧。”
黑龙抬手邀请道,双膝分开,语义有些模糊不明,像是诱哄着一只猫来到他怀里。
虞鲤没回应,也没多看女妖,隔了一张茶桌,平等地坐到他们的面前。
“我猜,”虞鲤想起精灵的情报,“你们找上我,是因为反叛军的精神控制,会对深渊系生效?”
黑龙并不讶异她能得知这些,浅浅地笑了。
“事实上,在神官加入之前,他们手下的向导集团对于我们是束手无策的。”
他摇了摇头,温和而无奈地说,“我们将反叛军视作盟友,上级却招来这种危险人物,制约我等,这可真是令人……难过。”
喂喂,别以为她不知道,你们恶魔日常也是鄙视反叛军头领的,只是拿钱办事的关系而已。
而且,虞鲤可以肯定黑龙演戏的成分居多,明明虞鲤在海岛上的晋级,就是他和神官合作促成的。
只是在反叛军的地盘上,虞鲤决定陪他演下去。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呢。”虞鲤面无表情地询问,“在这里杀了我,然后向反叛军彻底投诚?”
“以你和那个人的交情,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才对吧。”
“恶魔和人类何曾有过真诚信任的关系?”黑龙温柔地反问,“无外乎只是一次交易罢了,我纵使觉得神官编排的剧目有趣,却也不想有可能沦为他手中的棋子。”
“你即使不信任我也好,女孩,但我们建立友好的关系,总比持续为敌好,不是吗?”
“你们的诚意呢?”虞鲤很现实地问。
“还有,你的同伴上次刺杀过我,除非我有制约他的筹码,否则我不信任他。”
黑龙指节轻轻叩着扶手,露出沉吟的神色。而红发青年走到她身前,穿着丝质的长衬衫,演出服的版型束出纤细的腰线,颇有神秘的艺术气息。
虞鲤全身紧绷,眼中光芒明灭不定,女妖俯身时,血宝石的耳坠触到虞鲤的鼻尖,冰雪的气息将她环绕。
“……标记。”
那张绝美的面孔凑近她,歌喉轻灵婉转,如同夜莺。
抛开他用高音攻击人类的时候不谈,正常状态下的女妖,声音还是十分优美的,比某位野牛精灵悦耳百倍。
虞鲤:?
这么突然吗?!
虞鲤吓得炸毛,伸出手,但看着那张比妖精还漂亮的脸,没扇下去。
女妖眯了眯眼,似乎误会了她的举动,矜持地用脸颊贴了一下她的手心。
“上一次,反叛军说,可以将你做成我的人偶。”
“我不会伤害你。”他漠然地歌唱道,“只要不忤逆,不背叛。”
杀戮的血腥和对物欲的直白融合在女妖身上,让她……或者他,有股非人类的病娇气质。
像是那种黑暗童话里的人偶师,平常会梳理娃娃的长发,打扮和饲养她,只要让恶魔顺心,一点点冒犯的举止也无伤大雅。
可一旦心爱的手办想要逃跑,他便会暴怒地扯掉人偶的四肢,尖叫着发起脾气,这种残忍浑然天成,连女妖本人恐怕都没有意识。
不过,他大概也不在乎吧,深渊系为什么要遵循人类的理念呢?
所以,和女妖的相处模式,就是将他当成那种易怒而危险的猫,以顺毛为主吗?
某种意义上,恶魔反而比人类更好看透。虞鲤纠结了一会儿,心中做好觉悟,看向黑龙,他微笑着对小女孩颔首示意。
女妖很喜欢被人抚摸脸颊,若有若无地轻轻蹭着,但虞鲤并不想将标记留在这里,总有种刺字的羞辱意味。
黑山羊是例外。
虞鲤说了句“失礼”,指尖拨开青年扎起的长发,然后将小鱼标记留在他的耳后。
女妖像是被摸到敏感点的猫,浑身哆嗦了一下,甩了甩脑袋。
结束标记后,他低头,握住虞鲤的指尖,又挨挨蹭蹭地贴了上来。像是觉得舒服,还想要更多。
比起青春版小乌鸦,这位更是白纸一张,该说不愧是重欲的恶魔吗……
“那您呢?”虞鲤有一下没一下抚着青年的耳朵,询问黑龙。
女妖小声喘着,长腿坐在她沙发边的扶手上,哼声妩媚惑人,看见虞鲤转而去关注黑龙,他突然暴躁地扭过头,牙尖轻咬了一下她的手背。
什么占有欲强的猫主子啊!
黑龙手握住唇边,礼貌地止住笑意,虞鲤只好乖乖地低头不看。
“我的筹码,你早已拥有了他的心。”黑龙的语调舒缓怜悯。
“好吧,虽然我觉得你一直在看自己弟弟的笑话,但我勉强接受你把红龙寄养在我这里。”
虞鲤看着脚下奢密的地毯,语气冷静地开启正题,“那么,你们想要我去做什么?”
“我们的目的,同样也是你的目的,亦是全人类的福音。”
黑龙放下茶杯,瓷器与托盘碰撞的响声清脆,微笑道,“杀了神官。”
“……”
“神官拥有洗脑操控恶魔的技术与实力,同时也是你们阿尔法的宿敌,只要他身死,我们将永无后患。”
看着虞鲤沉默的表情,黑龙唇角勾起笑弧,补充道,“我可以再给你提供一个情报。”
“你们一直在寻找的反叛军实验基地,藏在联赛会场的地下,而开启地狱的钥匙,就握在神官手中。”
“联赛的第一个月是排位赛,休息一周,便开始淘汰赛,两个月后,你们将在终点重逢……亦或者是永别。”
“……你们棋出险招,虽然精妙却也大胆,令反叛军惴惴不安。”
黑龙语气低沉,“如果中央白塔在联赛上失败,他们等不到总统大选,会直接命令神官释放基地里的实验品,残暴地污染所有人,拉开新世界的序幕。”
“你心中会有决断的,”他笑问道,“对吗?”
虞鲤冷漠,“嗯,不用反复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上了年纪,总担心自己对小辈照顾不周,那么,今晚就多有打扰了。”黑龙看着她的表情,从容地拄着手杖,站起身。
“对了,女妖记得带走!”
虞鲤的手已经快发麻了,红发青年还是欲求不满地蹭着虞鲤,修长沉重的身躯都快压了上来。
“他很喜欢你,今晚就让他陪着你如何?”
虞鲤翻了个白眼,“那明天我会被家里的狗狗猫猫开大会批评的!”
尤其是以撒,别看他们不住在一起,估计大咪天不亮就偷偷翻窗,躺进她的被窝里了。
黑龙失笑,指尖微动,通过对领域的掌控,使女妖冷静下来。
男人恢复了矜持,整理皱褶的衬衫衣摆。站起来前,他的侧脸轻碰了下她的脸颊,红眼看进她的眼底,低声命令:“很舒服,明天继续。”
虞鲤揉着酸痛的手腕,苦苦道,“下次一定,等我有空……”
“明天,我会来找你。”女妖仿佛并没有听出虞鲤的婉拒,清冷如冰道,“会给你带上合身的裙子。”
虞鲤看着青年翕动的薄唇,生怕他发出刺耳的高音,只好点头先应下。
“你们两个恶魔的关系好像很不错?”虞鲤安抚下来娇贵的女妖,对黑龙提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是莫伊拉忠诚的观众。”黑龙挥动手杖,消除领域,赞叹道,“他谱写的曲目,很合我的胃口。”
虞鲤升起好奇:“比如说?”
“人们被女性姿态下的女妖迷惑,陷入贪嗔痴狂,至亲反目,手足相残,十分美丽的血景。”
黑龙嗓音磁性典雅,“若你有兴趣随我一起,我会为你在身边预留特等席。”
虞鲤:……
她才没有那种恶趣味好吗!
……
两天转瞬即逝,虞鲤应付着半夜偷家的大咪,小乌鸦被迫贴着墙壁听了好几次,气得差点离巢飞走。
她仍没有想好怎么和平地将吹笛人、女妖,巨熊这些真正标记过的恶魔,介绍给阿尔法众人。
两天后,早晨七点半,联赛正式拉开帷幕,虞鲤迎来首战。
比赛开始前,她从女洗手间走出,来到洗手池,突然瞥见一道眼熟的影子。
神官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双臂俯撑在洗手台前,瘦弱的脊背凸显出来,眼罩黏在苍白的肌肤上。
眉头紧皱着,即便极力压抑,呼吸仍然低哑动人。
虞鲤抿唇,脚步不由得放轻走近他,像他们以前无数次那样,眼眸却满含杀意地点起亮光。
“啪嗒”一声,虞鲤踩到了黏腻的液体。
是血。
新鲜的、刺目的鲜红,在地面蜿蜒成涓涓的溪流。
沿着男人的长裤向上看去,神官的白西装血迹斑斑,唇边,领口,哪里都沾满呕出的血迹。他手里紧握着十字剑的剑锋,皮肉翻卷,血顺着刃口滑落,不要命地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在水池里聚了一滩。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冷汗淋漓,像是陷入一场最绝望、最深刻的噩梦。
他的战后创伤发作了。
自从小时候那次不小心弄丢虞鲤之后,神官便有自残的倾向,随着他走上战场,在前线活跃了那么多年,救了无数人,也有无数人因他的指令而死,他的自毁倾向一日比一日严重。
虞鲤十八岁生日那晚,看见过他的身体。
苍白,新旧的伤痕遍布,即便躺进医疗舱也无法恢复如初,几乎千疮百孔。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梦回那些年在阁楼上陪伴的时光,迦洛向后伸出手,精准地攥住她的手腕,急切地将她拥进怀中。
“迦洛哥哥。”
虞鲤没有反抗,抱紧脆弱的,不断发着抖的神官,指尖插进他的白发,温柔地垂下眼睫,“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吗?”
“……嗯。”
神官低低地喘息着,额头埋进她的肩窝,血泪和炙热的吐息灼伤她的肌肤。
他说:“动手之前,再让我抱一会儿吧。”
第256章
虞鲤的眼眸完全变为深紫,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使用攻击技,刺穿这个男人的胸膛。
无坚不摧的神官,联邦历史上的传奇,就这样满身染血地半跪在她身前,在她怀里不断颤抖,痛苦得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边喘息一边流泪。
她的手轻轻拍着神官清瘦的脊背,嘴里哼着这个世界妈妈教给她的安眠曲,就像是以前神官每次惊恐发作时,她安慰他那样。
身为阿尔法的指挥官,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杀了神官,永除后患的时机。可对于[虞鲤]本身而言,这是她思念许久的,和迦洛的再次重逢。
爱意与杀念共存。
她纤白的手缓缓上移,抵在他领口包裹的脖颈处,神官将她搂得更紧,跪在血河中央,如同末日将至,要与爱人同死。
虞鲤垂着眼,指尖的紫色光芒最终黯淡,她细致整理着迦洛狼狈汗湿的发丝,轻轻吻着他的耳廓。
比赛还有二十分钟开始,虞鲤却没有催促,安静地陪伴着他。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拧开的水龙头哗哗作响,将满池的血冲进下水道,只是无论流多少水也无法洗净,整个池底晕染成水红色。
神官慢慢平复了惊悸,喘息不再恐惧破碎。
虞鲤觉得差不多了,想要和他分开,一向理智的神官却扣住她的腰肢,虞鲤仰头,唇不经意擦过他抿紧的唇线。
气息短暂交融,又快速分开。
“我没兴趣和满身是伤的男人接吻。”虞鲤忍住怒气,说道,“你不是最怕我们的关系被别人知道吗?”
“承受不住了才知道来找我,离家出走之前,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虞鲤胸口略有些急促地起伏,越说那股酸涩的委屈越涌上来,眼眶发热,“也不知道对我发封邮件报平安,还装不认识我……”
她迅速抹了把脸,仗着神官看不见,把眼泪都抹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她小小的报复,反正他的白西装也一团糟了。
“……对不起。”
神官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失血的薄唇贴着她的耳垂,静默许久,微弱的低哑气音痒痒地吹进了她的耳朵。
“带给你麻烦了么。”
“是啊!”虞鲤气呼呼地说,“都是因为你,我现在上台比赛的心情都没了。”
他收紧手臂,笃定平静地下达命令,“那就不去了,陪着我。”
道歉归道歉,但是她还得顺着他的心意来对吧?
虞鲤不惯着神官了,咬牙推开男人,转身欲走,脚步习惯性地放慢了两拍,他果然又从背后抱了上来。
神官的白手套掌住她柔软的小腹,额头贴着她的后颈,拂扫的碎发带过一阵微痒,像是条伤痕累累的大型犬。
这是个既有掌控欲,同时又脆弱无比的举动。
迦洛失去感知情绪的能力,也不会正常健康地和她沟通,对她有着病态般的情感依赖。
虞鲤从很早以前就心知肚明,只是放任迦洛寄生她,需求她,即便两个人的未来都毁掉也无所谓,至少他永远不会离开。
但虞鲤从没想过,照顾她的哥哥,她的暗卫同时也是忠犬,居然有那么大的野心,欺骗了她,去完成元帅交给他的使命。
虞鲤深吸了一口气,别开脸,说出了大逆不道的发言,“……其实我不想去救世。”
“压力很大,很痛苦。”她说出了埋在心底的话,心都快碎了,“我只是想和重要的人好好在一起。”
“我同样对人类的命运无所谓,”迦洛平淡道,“但你必须要走上条路。”
“我们无处可逃,反叛军迟早会找到,毁掉我们的家。”
“我不容许其他人再次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虞鲤知道,神官指的是她的失踪事件,这一直都是他的阴影。
虞鲤眼眶再次蓄满泪水,提高声音,“你以为,你拿命铺路,我就会开心吗?!”
“嗯。”神官近乎决绝地承认了。
“哪怕这世界上只能剩下一个活人,我也要确保那个人是你。”
无法沟通。
虞鲤指甲死死抠住他的袖口,心中几乎再次升腾起浓烈而复杂的恨。
神官了解虞鲤,从始至终都清楚她想要什么,只是他还是选择走这条路,并且先斩后奏,没有给虞鲤挣扎的机会。他要在三十岁的期限到来之前,让虞鲤飞出囚笼。
“黑龙应当对你说了,钥匙在我手里。”神官在她的耳畔厮磨,如情人暧昧,却字字杀机。
“决赛的那一天,我会释放实验室里的怪物和病毒,元老无能,失去所有的研究成果,就如同折断手足。”
“而那些怪物,失去我的操控,也会变得蒙昧混沌。”
“你知道该先杀了谁。”神官平静冰冷地道。
洗手间大约是反叛军唯一不会派人监视的地点,加上比赛即将开始,对他们放松了警惕。
“……你觉得,”虞鲤想要扯出一抹冷笑,嘴角却不由自主下垂,像是要哭泣般抽动着,“我有那个能力杀了你吗?”
“我正是为了让你做到这件事而来的。”
神官心有灵犀般,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水,轻声,“你会做到的。”
……
联赛第一个月是排位赛,五塔的参赛者按小组划分,五十名选手一共决出十八名强者,进入淘汰赛。
虞鲤的实力在联赛是金字塔尖的那一层,因此排位赛阶段压力不算很大。不过她仍会慎重地对待每一场,从中汲取经验。
赶在虞鲤比赛前五分钟上台,她第一场比赛迎战的对手是北塔的娜斯佳。
“伙伴,来得这么迟?”进入赛场前,娜斯佳不满地诘问她。少女一头浅金色的长发挽成丸子头,穿着紧身的力量背心,肱二头肌结实。
“抱歉抱歉,”虞鲤双手合十,求饶,“下场后,我陪你喝一杯赔罪?”
娜斯佳猫眼傲娇地眯起,睨着她,“一杯?亏我以为你是被教官针对的小白花,处处帮着你,结果你瞒着我那么大一个秘密?”
“那就两杯?”
娜斯佳端着的表情破功,跃跃欲试道,“这场比赛要让我打得尽兴,不然只让我灌你两杯伏特加,可远远不够。”
两人双双站在比赛台两端,由于她昨日凭一己之力掀起了一场说得上变革的大风暴,他们这个分会场观众爆满,数不清的摄像头对焦赛场。
从排位赛开始,就开始加入随机地图机制,这次的全息地图对娜斯佳不利,是湖心地图。
偌大的湖泊上,只有狭窄的绳索桥和浮木作为落脚点,湖面氤氲着潮湿的薄雾。
娜斯佳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几乎一放出来,一身蓬松的毛便被水汽沾湿,一绺一绺地贴在身上,整只猫都缩小了一圈。
因为落脚面积有限,猫咪也不好变大。而虞鲤的小水母,到了这种环境就像是到了天堂,欣喜地舒展触须,变成一滩圆滚滚的大果冻。
巨型果冻的泰山压顶之下,直接压得小猫咪翻不了身。
更别说,虞鲤这次的队伍里,还带了海战队的修伊,和空战副队塞勒。
虎鲸最擅长潜在海里,利用浪花的冲力掀翻浮冰上的海豹,饱餐一顿,在这个地图中直接复制基因里的战术。而塞勒副队的狮鹫目光锐利,穿透雾气,挑准时机俯冲直下,抓钩猎物抛到海里。
这实在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娜斯佳却没抱怨,同伴接连退场,精神体也被水母绑住。
她纯靠体术杀出包围圈,双眼燃起兴奋的战意,修长的腿缠上虞鲤的脖颈,似乎要来一记凶残的夹颈摔。
虞鲤快要窒息,胡乱抓着她散落的头发,发动[虚弱]
在战场上没有性别,也没有体面,她们所求的只有胜利而已。
就在虞鲤要被带倒之际,斯拉夫战士身后,塞勒骑乘狮鹫,将剑尖抵在她的脖颈后方。
娜斯佳将虞鲤绞在怀中,动作顿住。随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轻盈地跳了下来,伸手将虞鲤从地上拉起来。
“好吧,你们赢了,一场漂亮的对决。”
这话让虞鲤心虚了,“我们有着地图优势而已,你单枪匹马杀出来的样子真的很惊人,我很佩服。”
娜斯佳霎时精神抖擞,受用地翘起尾巴,“哪有什么决心,我单纯喜欢战斗。”
“没错,我就是为了战斗和酒而生的!”她握起拳头,挥了挥。
平时一副厌世脸的少女,提到战斗时整张脸都闪闪发亮,纯粹得让人羡慕。
联赛伊始,每个选手一天只安排了一场比赛,虞鲤上午十点就解决战斗,顶着分会场无数观众呐喊挽留声下台。
昨夜不清楚多少人没入睡,虞鲤今日的比赛可以说是全联邦的民众都在收看,这样一场短而快节奏的交锋,显然不满足所有人的胃口。
当赛场上的物料有限,各色各样的网友便一股脑涌入了虞鲤的情报站——没错,就是修伊当上她站哥的那个抽卡网站。
虞鲤早已习惯断网的生活,修伊一拿到光脑,便开始高强度冲浪,金属指骨习惯性点开后台的流水,他的表情微微呆滞,随后逐渐凝重。
“鱼宝。”修伊很严肃地告诉她。
虞鲤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问:“怎么了?”
修伊对她展示后台的流水,神情凝重:“你的卡池流水全网登顶了。”
“更严重的事态是,哥哥们从你的榜单上被挤下来了,从现在开始,必须更虔诚地上供工资打投才行。”
虞鲤:??你给她住手!
那明明是你们想出来的骗氪手段,怎么把自己的工资也骗进去了啊!
第257章
“我当初怎么警告你们的?”虞鲤觉得自己就是养了一群败家鱼的老母亲,踮起脚,捏着修伊硬朗的脸,来回摇晃,“不准下池抽卡,听见了吗?!”
这几个月白塔的工资都快发不下来了,虽然海战队能去接私活维持收入,但也不能这么糟蹋呀。
修伊:“唔咕——”
修伊被掐得一张俊脸有些变形,脸上却仍带着爽朗阳光的笑意,主动弯下腰让小鱼够到他,发出了类似于大鱼吐泡泡的声音。
虞鲤冷酷:“只充三分之一的工资也不行。”
修伊眉眼耷拉,金属指骨拉了拉她的衣角。
虞鲤勉强同意:“……好吧,只允许用每天的免费抽数。”
大白鲨谢沙德从他们身后路过,看见这幅情景眉角微抽,有点惊奇,“你们是怎么成功对话的?”
“说明我和鱼宝妹妹心有灵犀啊!”修伊笑着直起身,甩了甩黑白发沾着的水珠,把脸揉舒展。
劝阻完整个海战组后,虞鲤还是不太放心,回到宿舍后,久违地用光脑登上论坛。
然后她发现网络世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论坛首页原先三分之一都是黑她的,但因为联邦普遍强度党,她展现出意料之外的天赋后,具有针对性的言论沉下去大半。大多人持观望态度,理性分析起她的潜质,以及未来走上战场,和神官、姬竞择等人并肩作战的可能性。
现在她和神官平分论坛的热点,其中虞鲤的一半帖子,提到了修伊的情报站。
看见那一堆盖起高楼的标红抽卡贴,虞鲤有点头疼。
过滤了明显没营养和引战的帖子,虞鲤点进去一个标题很引人瞩目的吃瓜贴——【~阿尔法哨兵硝烟四起的修罗场~谁能争抢到虞领队的心?】
标题还怪有轻小说那味的。
这种标题一看就是根据蛛丝马迹的传闻编故事吸睛,虞鲤抱着消遣的心态点进去,没想到,这个楼主居然还是细节考据党,磕的糖都是有理有据的。
【事先声明哈,本帖不扒各位白塔大佬的现实私生活,纯属赛博娱乐。】
【夹杂很多个人理解,楼主事先致歉!】
由于标题过于猎奇,这个贴只盖了两层楼便引来一堆吃瓜党,都是催更看热闹的,几秒钟刷了一百多条回复。
【哈哈,大家太热情了。这几天虞领队的消息霸屏各个网站热搜,相信大家和楼主一样,都了解虞领队和她手下哨兵们的基础信息,既然她的第一支小队是犬科组,那我们就从犬科组开始扒。】
【楼主通过阿尔法官网的关注列表找到了犬科组的狼王,还有几名队员的社交账号,这些都是认证过的账号,不是纯私人的,如有侵权楼主会删除。】
【首先就是队长沃因希了,他很少分享个人生活,几个月才发一条已读的名著目录,不忙的时候会分享一些做的家常小菜,可以看出来是既能搞事业又很居家的稳重成男~】
【今年春天,应该是虞领队和狼王相遇的时间,都说恋爱的男人更顾家,今年他发动态的频率明显增多。六、七月份的时候,分享了一张小白猫戴着老虎帽的照片,看来他和虞小姐养了毛孩子,又为虞小姐学习了缝纫。】
【虞小姐找到这种细水长流陪伴你的男人真的有福了,虽说缺少了刺激,不过沃因希队长能兽化,犬科成结的特点,应该能弥补那一点点不足吧。(黄心)】
【接下来就是犬科组的副队们了。】
【亚瑟副队的账号运营得很好,有几十万粉丝,发了很多园艺、烹饪,后勤相关的知识,别人在评论区留下问题,他也会一条条解答,可以看出来性格是温柔而耐心的。】
【虞领队被黑得最多的那段时间,亚瑟副队转发了很多辟谣贴,并且强硬地表示不要在他的博文下诋毁虞向导,直言她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真是一名爱人如养花的副队啊。】
【接下来就是联赛前期了,亚瑟带领队员们高强度转发相关讯息,为自家的向导拉关注。整个汪汪大队都是虞小姐的事业粉吧。】
【不过似乎有一个人例外~就是本该当上副队的诸泽,楼主以前也是阿尔法的粉丝,所以关注了诸泽两三年,从今年四月份,大概虞向导带领犬科组不久,诸泽的头像变成了黑色,签名也改成了一个句号。】
【所以楼主合理猜测,诸泽狗狗是不是虞领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最后被抛弃。】
【我们狼鱼cp粉有个很出名的同人图,当时整个犬科组都转发了,只有诸泽暗戳戳地连赞都没点,啧啧,有点小三的做派了。】
虞鲤槽多无口,她记得和诸泽单人链接之后又跟狼王续上,那是诸泽最别扭的几个月。
……诸泽,原来你是分手后会换全黑头像的网络潮男吗?
分割线之后,楼主开始分析其他队伍,这时候整个贴已经盖到了五百多楼。
【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扒一下我们狼鱼粉的对家,楼主尽量不含个人观点地分析猫鱼这对cp。】
【以撒个人的社交账号有五百多万粉,也是个领域小V,简介写的是健身领域,懂的都懂,毕竟是我们阿尔法第一擦边男,见笑了。】
【从几年前,以撒就有发健身后的湿身照,还有白塔实绩图的习惯。今年开始,以撒露肉的尺度更加……呃,我不好说,总之那张著名的两块胸肌夹小鱼标记图,大家都刷到了。】
【如果低调点,光凭以撒的实力,圈的粉绝对不少,现在黑粉那么多,全是以撒和粉丝下场对喷的福报。】
楼主甩上来两张以撒的发言,当时他转发了那张爆火的狼鱼同人图,阴阳怪气的。
恶魔之眼:那头狼凭什么有cp粉,为什么不画我和小鱼?
恶魔之眼:呵呵,笑死,我在意?
恶魔之眼:不磕猫鱼,那你们真的很装。
被cp粉开团辱骂之后,以撒开着大号舌战群儒,并且还补刀了一句,“一群没品的东西。”
你活得真的太精彩了,以撒。
虞鲤默默扶额。
楼主发完以撒的黑历史之后,很中肯地评价道【虽然我是对家,但不可否认几次大型战场,哪怕不是公务,以撒也陪在虞鲤身边,简直是拿命追求小鱼向导了。】
【如果说犬科组是事业粉,猫队就是虞领队的毒唯了,不仅是以撒队长,其他几个叫嚣不许画虞向导和其他男人cp图的小号,也被扒出是单兵的阿斯蒙和赛共。】
【你们大猫占有欲就那么强吗?】
【总之,希望以撒队长珍惜生命,作为黑粉来说,吵归吵,也希望大家都好好活下去。】
艾德里安没有社交账号,于是楼主找到了潜入组的斯莱瑟。
【你们都以为蛇副是刻薄又冷淡的性格?其实大家都猜错了!(奸笑)】
【他在主页确实说过不赞成向导搞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但楼主!找到了他的同名购物账号,最新五页的收物记录全是虞领队的卡牌。】
【嘿嘿,怎么感觉是口是心非的辱追呢,我们的蛇老师?】
紧接着,来到了空战组的主场。
楼主:【空战队楼主就不多解释了,全联邦有名的豪门团,当初整队霸榜了虞领队的应援名单,最末尾的也打投了五千万。】
【我们来看枭队的主页,标准金融男的画风,博文不是股市分析,就是拍生活照时不小心入镜的百年红酒,名贵腕表,精心设计的茶味快要溢出来了。】
【想必私下和虞领队相处时也是以取悦女方为主吧,谁不喜欢这种既有钱,又会为了心爱的人费心打扮的小鸟呢。】
【顺便一提,空战队是虞领队的顶级梦男团!】
【打投几千万才能得到一张的小鱼婚纱卡,空战队人手一张。更绝的是,到手后贵公子们集体晒照,并且[无意]露出无名指的小鱼印记,而且还花大价钱约稿梦男同人图文。】
【只能说,富哥追人和普通人是有壁的。(摘墨镜流泪)】
到了最后两支队伍。
【海战组全员站哥,狗策划之名如雷贯耳,楼主不提负面消息了,怕一会儿出不了货。】
【楼主找到了几张合照,就算海队抱着我们小鱼,也不是暧昧的那种感觉,就是一种很自然很放松的氛围。】
【很美好也很单纯的亲情啊,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快乐下去。】
【另外,说下大家可能不了解的虫族。】
【这是阿尔法白塔藏得最深的一支队伍,据说生活在地下……没错,我们小鱼向导可能也拿下了这支队伍。】
【虽然不清楚虞领队能不能看到这个帖子,但我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账号,没有经过白塔认证,但我怀疑就是虫族队员。】
【他记录了你每天跟多少男人说了几句话,你有没有晚睡,甚至每次洗浴的时间……还说想给你喂蜜。】
结尾的这行字是标红的——
【虫族都有私生的潜质,如果你发觉了不对,那不是错觉,他们很可能早就隐藏在你身边。】
看到这里,虞鲤浑身一凉,抱紧双臂,看向身后。
不会吧,除了小蝴蝶,还有其他虫族跟着她来到了联赛?
阿洛克涅和莱斯也来了?!
虞鲤还没来得及揪出跟踪她的虫族,眼前便展开黑洞,吹笛人苍白俊美的面孔出现在她身前,靴跟敲地,修长有力的腿跨到她身前。
“……把我放置了那么多天,你和那只猫倒是花样很多。”
他眯起红眼睛,摘下漆皮手套,冰凉的手指慢慢沿着她的曲线慢慢滑下,恶魔把小鱼抱到腿上,哑声说,“今天,该轮到我了吧?”
虞鲤被刺激得一抖。
手里的光脑脱力摔在床铺上,屏幕亮起,一条未读的新消息跳了出来。
因为阿尔法还要防范反叛军的突袭,季随云和陆吾解决布防事宜,今天才赶到,九尾和素君则会和他们在决赛那天见面。
陆吾:[我和老季在你楼下。]
陆吾:[不回复?那我们先上来了。]
第258章
吹笛人搂住她的腰,单手托起她的下颌。
几缕灰发从绸带里挣扎出来,肤色是常年不见光的冰白,盯着女人的唇,血红的竖瞳微微晕开,沾染水亮的欲色。
耳羽轻颤,羽毛尖尖难掩兴奋地扫过她小巧的唇珠,像是试探的小鸟。
明明是贪婪的恶魔,嘴上还是礼貌地,低声喘着问,“能亲么?”
小乌鸦的表情总是很爽很到位,最开始那个阴郁高傲的刺客形象早已不见踪影,吸血、亲吻时,反应比女方还要沉醉,被咬疼了还会闷声抱怨,越想让人把他弄得凌乱无比。
吹笛人最近很乖,三头犬和巨熊都是他在照顾。
只是接吻的话,虞鲤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她欣赏了一会儿男人渴求的表情,面容凑近,气息轻轻覆上,吹笛人如同被鼓励,修长的指骨陷进她的腰肉,用力揉按着,喉间叹息靡足急促。
虞鲤身体一轻,他将虞鲤压在了床铺上,乌鸦喜欢温暖的巢穴,他的吻一路落下。
每当这时,吹笛人总是会失去警戒。
虞鲤陷在温柔乡里,光脑屏幕亮起又黯淡,完全没有发觉。
两人的气息缠绵交织,吹笛人优美的手指深入衣摆,挑开她的背扣。敲门声“笃笃”响起,吹笛人一顿,随后气急败坏地打算抱着她到隔壁继续,虞鲤急得叫了出来。
“吹笛……唔,德米安!”
虞鲤第一次叫他的真名。
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虽然虞鲤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大家都是觉醒者,肯定听到了她窘迫的唤声。外面的敲门声落入短暂的静寂。
尴尬和紧绷蔓延开来。
虞鲤安慰般抚摸他炸开的耳羽,一边紧张地盯着门外,生怕外面的是狼王或者以撒,她还没做好将永久契约的恶魔,介绍给他们的准备。
吹笛人眼底翻涌阴云,指骨掐着她的脸,弄出了一点红印,但不疼,“想打发我走?”
“你总是在选择题中舍弃我,”他眯眸,嗓音既带着恼火的喑哑,又莫名有些委屈,“我在你眼里,就是召之即来的男宠么。”
门外适时地响起一声男性熟悉的轻咳,紧接着便是另一人看热闹般的闷笑,指节慢悠悠地敲着房门,颇有节奏,像是给他们的争执打节拍。
虞鲤尴尬得头晕目眩。
“就因为你不是,所以才要挑个正式的场合介绍你。”
虞鲤脑筋急转弯,脱口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不想他们用有色的眼光贬低你……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你明白吗?小乌鸦。”
“……”
“不是男宠,”德米安尖细的瞳仁直视她,一字一顿,冷酷地确认,“那我是什么?”
“你给一个答案,我便离开。”
身为恶魔,他不去征服和掠夺,德米安想要的就只有一个承诺。
虞鲤噎住,张唇想要回答。
就在这时,坚固的门锁发出暴烈的扭曲声,反锁的房门被悠然推开。
陆吾穿着黑金军装,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悍利挺拔,像是草原上的大型掠食者。
“真不小心啊,虞小姐,”他含着笑,故意而恶劣地将门锁扔在军靴旁,“门怎么没锁好?”
虞鲤没说出的话卡到了喉间,看着许久不见的前辈组,恍如隔世。
季随云站在陆吾身后,神色无奈,凤眸下一点泪痣,一身军装兼具锋芒与风骨。
德米安拥住怀里的虞鲤,颇有敌意地扫过门外的两名男人,落在陆吾身上,窄长的瞳孔翻涌阴暗的杀意。
满是硝烟味道的卧室,陆吾抬了抬手腕,吹笛人指尖翻出笛子,准备迎战。他却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握住,漫不经心地松动起筋骨。
德米安纤瘦的身躯微微颤抖,耳羽气得蓬松成毛团。
……猫和鸟果然天生不对付,陆吾这跟伸爪逗鸟的大猫有什么区别。
“反叛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堕落了?明面对我们阿尔法实施舆论战,暗中高管爬床献身,如果不是我和老季听到了,还不知道恶魔都是这样的做派。”
“不害臊么。”陆吾笑着刮了下脸,目光却若有所指地压在虞鲤头顶。
陆吾的话带着那股刺人的劲,虞鲤耳朵红红,默默低头。
德米安冷笑,长笛在指尖灵活地转动,“先问问你们的向导,最初是怎么用那些动听的情话欺骗我的。”
“她窃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我来向她讨债,合情合理。”
说到这里,他傲慢地扬起下颌,耳羽舒展。
“什么宝贝,你的处男身?”陆吾轻轻嗤笑,手腕绷出青色的经络,“谁稀罕似的。”
“小姑娘年轻不懂事,尝尝味罢了,别太较真。”陆吾说,“是不是?虞小姐。”
救救她,不要再问了啊……
虞鲤的脸颊通红,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季随云。
却发现,季前辈眸光温柔沉思,眼尾泪痣似是一处点睛的墨笔,注视着她的面容,不知道看了多久。
对上虞鲤的目光,他稍稍垂下眼帘,似是失望。
季前辈稳重内敛,这份低落的情绪也并非针对她……在虞鲤犹疑不定时,季随云很快变得如往常一样,流露出大家长的包容风范。
“陆吾,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季随云没有困囿于此事,有礼朝着吹笛人颔首。
“接下来是我们阿尔法的内部会议,出于避嫌的礼节,能否请你暂避?”
“当然,如果虞向导对我们担保可以完全信赖你,并出示证据,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阿尔法。”
季随云:“在这之前,请你给她整理思绪的时间。”
季随云的话语带着平稳的情绪,如同清风般洒脱,就这么不显山露水地划下了一道合理的界限。
吹笛人到底是外人,被骗身骗心也不代表一定得到名分,而他们才是一直陪在虞鲤身边的同伴。
吹笛人眉眼阴鸷,凛冽地看着他们,随后冷哼一声,身形隐没黑洞。
小乌鸦生气了,但没飞远。
虞鲤感知到,吹笛人就守在隔壁,隔着虚空,仿佛传来潮湿窥视的目光。
虞鲤心里不住哀叹,可是在决战来临之前,又不得不对阿尔法坦白自己契约了一众恶魔的事实,好让他们磨合。
几支队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因为她拥有了新的哨兵,就好像是将熄的烈火,又投入一支引燃的火柴。
……接下来两个月,她会面临着全天无休的修罗场吧。
她抬头,有些无力地看向陆吾,“你酸什么呢,陆叔叔。”
“我酸?”陆吾毫不客气怼了回来,拧眉笑道,“敢做不让人说?”
“下次偷吃把嘴擦干净。”他走到她身前,半蹲下来,军装套在宽阔结实的肩背,绿瞳幽幽盯着她粉嫩的唇边。
男人伸出指腹摩挲,粗砾的质感弄得她连连蹙眉,咬他的手指。
陆吾被咬一口,反而笑了,手指微微陷入,让她更用力地发泄,喉结在领口的包裹里暗示性地压了压,有点下流。
虞鲤气得翻白眼,踢了他一脚。
“不是说开会吗?”虞鲤转头,看向季随云,表情缓和了些,“你们几点到的,不休息不休息再忙吗?季前辈。”
“我们上午九点抵达的中央塔,第一时间便来找你了。”季随云笑容温柔疏朗,“我们都无所谓,你那里或许还有要处理的私事。”
“回头挑个时间,一起解决吧。”
虞鲤知道季前辈指的是什么,心虚地点了点头。
虞鲤盖着被子,随便整理了一下衣物,起身把他们送出古堡。离开前,季随云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和她并肩走着,眸光微微闪烁。
“虞向导,”季随云低声说,“我不介意你收服恶魔,但我希望,你和他们的关系能……”
虞鲤看向她,认真地听着这位可靠的前辈继续说下去,季随云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心脏仓皇地跳动,催促着他把那些私心包裹成担忧,让她乖乖听话,不去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男性。
可他又不是真的小爸,想到这里,季随云生出几分无奈和苦涩。
他和她并没有除了上下级以外的关系,如果不是虞鲤主动,他就连稍稍逾矩的言行,都不敢迈出。
既然占据了她心里不可替代的地位,就必须要失去些什么,不然就会打破阿尔法的平衡。
季随云甚至期盼着虞鲤能够像以前那样粘着他,只要她想,他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虞鲤承诺。
“嗯,”季随云略微狼狈地推了下眼镜,“……照顾好自己,虞向导。”
……
不知不觉,联赛过去了一周。
开赛的第三天,所有选手收到联赛方的通知,联赛日程加快,每天比赛场次增多,要在四十天之内结赛。
神官渐渐衰弱,估计反叛军那里快坐不住了。
虞鲤隐藏实力,打了十几场比赛,仍然只暴露了两个攻击技,除了对上中央塔的王牌向导时惜败,其他全胜!
有战绩加持,虞鲤彻底成了联赛的冠军备选之一。
排位赛节奏加快,如火如荼,补偿是每周都有单休日,虞鲤一狠心,打算在休息日这天,召集所有小队和恶魔们见面。
收到小鱼的信息时,提前知道“内情”的以撒面上带着笑容,穿着标配黑衬衫长裤,脖颈拴着铃铛项圈,悠悠哉哉地散步到古堡楼下,迎面撞上了犬科组全员。
汪汪队全员对以撒心生恶感,不是警惕地弓背防范,就是暗暗皱起鼻子。
狼王身后,亚瑟身穿训练服,金发柔顺,一向接人待物方面从没出过错的金毛副队,此时淡淡地垂落目光,无视了以撒。
诸泽落在狼王和亚瑟后面,银灰色的眉峰被一道伤疤断开,如同沉默寡言的战士。
“我说,沃因,”以撒伸出手,逗着狼王肩膀上趴着的小猫,“听说她养了条漂亮的小奶狗,等会儿见到他,你们可别觉得太丢脸。”
“向导都喜欢更年轻有力的男人,”以撒笑眯了恶魔眼,“我们小鱼也不例外,多担待吧。”
“别太得意,以撒。”狼王面如霜雪,俯视着他,“希望你等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哈哈,我当然会了。”
以撒双手插兜,挺了挺蜜色健壮的胸膛,“小鱼亲口答应过我,她不会在中央塔标记任何一个野哨兵。”
第259章
阿尔法大部队到来前,虞鲤先去看被关在地牢的黑山羊有没有作妖。
虞鲤身边陪着红龙,走进潮湿阴暗的地下。黑山羊关押在最深处的牢房,一路走来,虞鲤见到了不少被拷问到奄奄一息的深渊系。
男女皆有,长着形态不一的恶魔角,穿着残破血污的军装制服。
这些应该都是恶魔七处的员工吧?
萨尔坎长靴踏着阴潮的回廊,冷嗤道:“这些囚犯,一半是未经高层想对你出手的垃圾,另一半,是计划怎么吸干你的精气的魅魔。”
……怪不得,虞鲤就说她除了遭遇过几次高管的追杀,在中央塔的日子算得上安逸,原来是杂碎都被红龙处决了。
虞鲤望向萨尔坎,红龙将领穿着黑红的军礼装,一头烈焰般的长发垂落肩背,夹杂几缕金黄的穗络,威严非凡。
君主察觉她的视线,低头,和小鱼对视,莫名的,他抬手用黑色的指甲擦了下鼻尖。
“怕黑?”他皱眉,粗声询问。
“不,我只是好奇。”虞鲤无奈地笑了笑,水蓝色的眼眸继续打量着他,“你跟我相处时,跟外界的你好像不太一样。”
“夸奖,还是嘲讽?”
“暴怒的原罪加诸我身,你有时候说的话,我不能理解,”萨尔坎注视着她,平静地道,“无论是厌烦还是喜爱,你要对我说得明白一些。”
红龙拥有恶魔高管里最强的武力,相应的是,他时常被怒火驱使,心中破坏的欲望无法平息,遇到虞鲤之前,他从没冷静下来思考过细腻的感情问题,也懒得去想。
黑山羊当初嘲讽炎龙的力量是靠智商换取的……虽然损,但对了一半。
听到红龙的话语,虞鲤惊奇地睁圆蓝眸,再次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直到他咳嗽一声,龙尾略显急促地拍打着地面,强忍焦躁的模样。
虞鲤问:“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粗暴的一面,你会发怒吗?”
“……不,我会抑制下来,去学习。”
红龙的鼻息粗重,胸膛只沉沉起伏了片刻便缓复下来,“学习怎么变成你喜欢的类型。”
身为毁灭的龙种,萨尔坎说是无数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也不为过,他出生以来的使命,就是在人间散布地狱的死火,如若试图让他去理解柔情和爱,那恐怕是最为荒谬可笑的!
萨尔坎吐出的这句心声,尽管不算动听,但他的确迈出了共情的第一步。
虞鲤笑了起来:“是夸奖,我很惊喜哦!”
“谢谢你愿意对我说出你的想法,萨尔坎。”
“哦,”萨尔坎斜睨她一眼,又快速直视前方,如同随口一问道,“你要牵着我的手么?”
“这里很黑,你的身体也弱得不行,回头摔残比不了赛,别怪我头上。”
虞鲤笑盈盈地听着:“嗯,好吧。”
他们来到地牢的最深处,黑山羊被关在单人牢房,裸着上半身,盘旋的魔羊角低垂。
银发血迹斑斑,乌黑色泽的健美身躯紧绷,蜿蜒的伤口如同地脉的河流,饱满的血珠沿着明显的腹肌沟壑滑落,涂抹出受难的银纹。
地板上结着一层暗红色的血痂,粘稠的新血不时滴落,层层覆盖。
虽然都是绑在刑架上,但加百列看起来就是高洁而具有残缺美的圣人,黑山羊即便不能活动,仍散发出一股令人血脉偾张的魔力。
恶魔自愈力极强,黑山羊这副惨状,可见红龙没有留手。
……虞鲤记得萨尔坎和黑山羊没有仇怨,硬要说的话,红龙和吹笛人之间在飞艇有过冲突,不至于吧?
黑山羊长发轻轻晃动,沙哑软绵地哼出鼻音,睁开眼眸,看向面前的两人。
黏湿的额发下,血红的纹路蔓延到太阳穴,勾勒出繁复而又绮丽的额心纹。
“呀……”他轻柔地说,“真是稀客。”
“这次是您来惩罚我吗?向导主人。”
“看来伤得不重,你还有力气开玩笑。”虞鲤松开萨尔坎的手,走到他身前。锁链响动,黑山羊痴迷地垂首,似是想嗅到她的香气。
结果涌进鼻腔的全是野猫发情的气味,黑山羊“嘶”了一声,咬着唇笑,英俊的面庞一时扭曲。
“这可真是意外,”黑山羊沙哑道,“我还以为经过我的调教,贪婪和暴怒会开窍,没想到还是输给了人类男性。”
虞鲤伸出双手,用力拍向他的脸颊,嫌恶地说,“别教坏我的恶魔,你对他们说什么了?”
黑山羊伸出长舌,着迷地舔了舔虞鲤的指尖,虞鲤避之不及地松开手,改为握住他的羊角,恶狠狠强迫他低头。
“我可是他们的关门老师,”黑山羊笑道,“当然是教一些他们缺少的知识了。”
“哈哈,一百八十岁的红龙,以为接吻就能让人类女性怀上龙蛋。同样几百岁的堕天使,接吻了四个小时都不懂伸舌头,还被我们的主人骗取宝石,包养其他男人。”
“何等天真啊,您说是吗?”
“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是有些无聊,但两位审讯官的往事,也足够我消遣了。”
……关门老师,被关起来拷打的搞簧老师吗?
而且你是怎么把这两个处男的黑历史都扒出来的!
虞鲤无语怒视他。
萨尔坎走到黑山羊另一侧,抬起军靴,暴烈地踹上他的肋骨,骨骼崩断声响起,黑山羊闷哼一声,血从嘴角涌出。
“我和堕天使最初只想把他关在地下,不管不问。”
萨尔坎竖瞳拉直,烦躁地咂舌,“但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忍不住就想……”
黑山羊薄唇翘起,弯起优雅的笑弧:“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给我些教训?”
虞鲤对黑山羊这种类型的男人彻底没话说了。
“好啦,不要被他煽动情绪。”虞鲤拍了拍小龙的胸肌,让他别鼓胀得那么大,萨尔坎浑身一僵,嘴里发出几句含混的嘟囔,龙尾尖尖蜷起一个小小的圈,愉悦地敲打着地面。
虞鲤看着黑山羊,“我不觉得你是因为喜欢受虐才这么做,理由呢?”
黑山羊含着笑意,低声喘息着:“不想你们如此轻易遗忘我,需要理由吗?”
“恨和恶感,总比不在乎来得更加深刻,”他眼眸猩红,仿佛流动的血河,“我想再见您一面。”
“殴打也好,蔑视也罢,哪怕午夜梦回时,你会因为梦见我而满身冷汗地醒来,成为您的人生污点。”
“——您要记得我啊。”
他额心纹路亮起,尾音颤颤,嗓音癫狂得近乎愉悦。
锁链紧束他的肢体,一瞬间,恶欲的灵魂似是要冲破束缚,将她污染进母神的子宫之中。
虞鲤出了一背黏腻的汗水,不自觉发抖,仿佛真的被名为黑山羊的梦魇缠上了。
她面不改色地冷静下来,伸手,指尖搭上黑山羊漆黑俊美的脸侧。黑山羊眼眸涌起激动的泪光,口中呜咽着,像野犬般蹭了上来。
对恶魔特攻的主仆烙印过期了,再契约一次需要耗费极大的精神力,虞鲤没有那么富裕,直接给黑山羊换成了标记。
仍旧是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给我忠心的奖励吗?”
黑山羊动情地喟叹,细而灵活的舌奋力舔过她手指的缝隙,水声粘稠,湿润的肉块在空气中游动着,像是祈求一个回应,一个深吻。
小鱼印记灵动地成形,虞鲤眸光冷淡,照着那个标记扇了一巴掌,红龙捏着披风递给她,让虞鲤擦手。
“要看你之后怎么表现了。”
虞鲤什么情绪也没有给他,只道,“怀揣着我可能宠爱你的幻想,继续做我的狗吧。”
……
虞鲤暂时没把黑山羊放出来,魅魔两面三刀,又擅长恃美行凶,虞鲤打算等到了决战时再说。
这次见面,虞鲤只打算把除了黑龙和黑山羊以外的恶魔介绍给阿尔法。
咦,这么说来,她快把恶魔七处的高管收全了?……只有黑龙是虞鲤拿捏不住的类型,她也没抱过多的幻想。
狼王他们一会儿才到,虞鲤先一步和红龙回到卧室。
打开门,黑裙红发的女妖率先迎上来,像是主人回家,第一时间跑到门边迎接的猫。
女性姿态的莫伊拉牵着虞鲤的手,没多给红龙一眼,带着她心爱的手办走向梳妆台。
虞鲤回头,无奈地给其余恶魔一个眼神,尤其是三头犬,路过孽舌时,她还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不要乱叫,要乖哦。”
黑棕发红瞳的男生乖巧地盘腿坐着,奶黄色的尾巴竖起来,想跟主人玩耍一样地激动摇摆,点头再点头。
今天恰好是巨熊清醒的时间——自从梅菲斯特让他熟睡后,再次醒来,巨熊便把从精灵那里抢到的护符交还给虞鲤,虞鲤前两天就已经将那件道具物归原主。
做了十年和家人团聚的美梦,沉浸在那些早已逝去的人和物之中,这几天是巨熊睡得最平稳的一觉。
醒来后,他安静地靠坐在角落,也没有生理上的需求,虞鲤给他食物他不吃,给巨熊酒瓶,他也只是默默接过来抱着。
体型庞大的男人,就像是一只给什么都会用爪子接过来抱紧的龙猫,迟钝而温驯。
虞鲤趁乱扫了一眼巨熊,发现他酒瓶里的伏特加已经下去大半,总算是进了点酒水。
这几天,可能是因为梦里没有留恋事物的缘故,巨熊睡得一次比一次浅,虞鲤觉得担心,问过他,巨熊沉默良久,说,“就这样吧。”
“先帮你打完架,”他眉骨深邃冷漠,鼻音微沉,“其他的不着急。”
虞鲤诧异。
是因为想要帮她,所以才开始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长吗?
懒惰的巨熊对认定的人极为护短,也会保护家族里弱小的崽子——这是虞鲤从小蝴蝶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在地下黑街的那段时光,巨熊就是那群流浪儿的头领,把每一个孩子都当成真正的家人看待。
他陷入屠杀家人的噩梦,十几年都没有真正疗愈,虞鲤的危机解除后,会陪着巨熊,找到帮他走出阴霾的办法。
虞鲤的身影消失在女妖拉起的门帘后,孽舌瞬间变了一副表情,龇着牙,脸庞抽动着,阴森森地紧盯向缝隙。
“你的表情未免太难看了。”
红龙牵了虞鲤的手一路,此刻正自满得意,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嘲笑吹笛人,“两个女人而已。”
“两个、女人?”
吹笛人血眸转向他,高领风衣遮挡苍白的下颌,阴沉沙哑地重复道。
“你的耳朵是装饰,还是脑容量只有杏仁大?”吹笛人冷冰冰地道,“我之前应当对你们说过女妖的情报。”
萨尔坎不以为然,胸膛壮硕,明烈的红发张扬而傲慢,“如果女妖变成男性,我会直接杀进去和他对决。”
“别太小气,女人之间能做什么。”
吹笛人丝绸衬衫包裹的修瘦胸膛重重换着气,气得笑了出来,苍白的面孔浮现出病态的红。
“行,很好。”
吹笛人的嗓音几乎渗出恶毒的汁液,“回头人类女人觉得女妖比你更懂风情,希望你别委屈得哭闹起来,小龙。”
……其实相处的这几天,女妖除了热衷于给她换衣梳头之外,还真的没触发什么暧昧事件。
女妖平时用女性形象出现居多,换衣时也不会让虞鲤脱下内搭,除了女妖靠近为她整理腰带时,虞鲤想起他的男性姿态,会有些不自在,现在虞鲤觉得女妖反而是恶魔里最好顺毛的那个。
而且她香香的!
女妖真的很喜欢她。虞鲤每次看着她的面容出神时,女妖都会贴心地将下巴搁在她的手心里,任她观赏。而虞鲤对她做同样的举动时,她甚至会兴奋地尖叫。
这让虞鲤想起了人类看虎鲸,虎鲸看人类,两个物种都觉得对方像是毛茸茸的小猫,很可爱。
虞鲤换上崭新的礼裙,女妖冰凉修长的指尖穿过她脖颈掉落的几缕发丝,为她挽了个精致美丽的发型。
等换好衣服时,阿尔法的数支队伍也陆陆续续地抵达古堡,准备上楼。
虞鲤一身纯白的纱裙,半披的公主编发用珍珠和小蝴蝶结固定,清新灵秀,如同带着露水的山茶花。
女妖挽着她走出来时,深渊物种们的视线纷纷停留在她身上,空气凝滞几秒。
吹笛人灵活把玩的长笛在指尖停止旋转,血眸从头到脚地打量她,看不出具体的神色。而萨尔坎只是看一眼她脸就红了,龙族的占有欲让他无意识地站起来,挡住其他人的目光。
“滚开,白痴龙。”孽舌喉间“呜呜”喝道,虞鲤惊异地望去,孽舌眉眼戾气融化,朝她露出阳光俊朗的笑容。
“很好看哦,姐姐,很适合你!”他嗓音清澈,带着纯真仰慕的少年气,让人全然生不出恶感。
奇怪,她幻听了?
囚徒没有睡觉,似乎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于是他掀起层叠的眼褶,专注于虞鲤,随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房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沉重错落的军靴声,虞鲤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让孽舌留下来,其他恶魔都先在帘子后面躲避一下,她一个个向伙伴们介绍。
“我们对你来说,就这么见不得人?”
虞鲤本来就很紧张了,闻言,苦兮兮地看着小乌鸦。
对视几秒,他移开视线,颧骨旁挂着红晕,恼怒地掀开帘子,像是被正室捉奸的情夫一样躲了进去。
萨尔坎,女妖他们也很听话,囚徒慢吞吞地最后一个走进帘子。
门帘后的空间很小,只有一方小小的梳妆台和她的床,估计恶魔们挤得不行。
……虞鲤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还没做好准备,帘子就被扯开,发觉在外界叱咤风云的大恶魔们都在她的床上,那画面该有多美。
男人们的步行声停在她的门前。
虞鲤打起精神,手握上门把,开门——准备迎接这个修罗场!
“嗨,小鱼。”
房门打开,沃因希和以撒的身影站在最前方,身后则是浩浩荡荡的其他小队,所有熟悉的成员都到齐了,几乎站满了整个走廊。
怎么全来了?!
“我不是……”虞鲤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亚瑟、诸泽,斯莱瑟,双子这些人时,忍不住悲哀地闭眼,努力平稳着声线说,“我不是,只给哨兵队长发了信息吗?”
“是啊,除了你的汪汪队,其他都是我去通知的。”以撒咧开顽劣的笑意,恶魔瞳刺进虞鲤身后,确认了孽舌身上没有小鱼的标记时,神情缓了缓。
“你在犬科组之外养了新宠,这么有趣的事,大家不知道可不行。”
以撒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犬科组的丑态,“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小鱼?”
第260章
虞鲤冷汗涔涔。
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如果只有几名哨兵队长,就算以撒闹起来她也有办法收服,其他队长也会帮她。但副队和重要成员们都到场的情况下,虞鲤有种家丑外扬的羞耻。
虞鲤有些站不稳地守住房门,倒吸一口凉气,“房间太小了,不太方便,要不然我们换个时间?”
沃因希扫了眼以撒,沉稳道:“既然都到场了,那就把事情说清,解决后续的隐患。”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勒索你的情绪,想个差不多的理由,我们都能接受。”
冷静稳健的表象之下,他有些淡淡的不悦。
……虞鲤默默担心起来,因为来到中央塔之后真的太忙了,之后联赛开幕,就更没有时间对狼王说清自己契约了一众恶魔。
大狼是很顾家的生灵,又很需求伴侣的宠爱和信任,她这样的做法,未免将沃因希当成外人了。
沃因希从不会因为她看向哪个男人而吃醋。他看重的惟有虞鲤遇见困难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他。
就算如此,他仍用言语稳住以撒,帮她解决问题。
枭开口道:“我赞同犬科队长,小鲤,你现在标记新的哨兵是好事,其他问题,我们可以在打完比赛后慢慢解决。”
以撒笑容不变,双臂抱胸,恶魔瞳闪过恶意,用口型比了个装货。
“装什么大度,恶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我说过,小鱼,”以撒捕捉她的眼睛,阴影中的眼瞳变圆,“只要你不抛弃我,在外面玩玩无所谓。”
“只要不是那种模仿我的贱人,”以撒颇带针对性,恶劣阴森地道,“像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狗,你养多少只都无所谓。
虞鲤:……
话说到这份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虞鲤回头,看向身后的孽舌,少年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绒毛一下下扫着地板,神情是置身事外,观看闹剧般的冷漠。
对上虞鲤的视线,他机灵地支了下犬耳。
“是哦,我超级棒,也很乖,绝对不会像其他大哥哥那样欺负你。”
“把我养在你的身边吧?姐姐。”他笑出小小的犬牙,眼弧乖巧下垂,自荐道。
真会见缝插针夸自己是好狗啊,小比。
忽略孽舌偶尔暴躁的发言和频繁的拆家,其实他算是恶魔里比较好搞定的——虞鲤的第六感提醒她,最好还是别轻易解开他的项圈。
他是反叛军豢养的刀,直接杀过的人恐怕仅次于龙裔,虽然那是在反叛军操控下执行的任务,但孽舌的性格已经被养得混沌畸形。
他本能地讨好唯一的主人,暴食的原罪却又让他暗中觊觎。
既不纯粹的忠诚,也不会真的吃了她,谁也不知道他某一天会不会对主人做出过分恶劣的事。
回头还是把孽舌交给狼王管教吧。
虞鲤不再拖延时间,狠心让开了门。反叛军给她分配的宿舍比她那间四十平米小窝宽敞得多,一下子塞了那么多哨兵,仍然捉襟见肘。
“这就是我们的新伙伴,孽舌,精神体是三头犬。”
虞鲤边说,边用余光扫向帘子,将孽舌的牵引绳交给犬科组:“我还没有标记他,主要是因为他是实验犬出身,身体虚弱,精神也不太稳定。有同种族的前辈陪着他,会恢复得快一些。”
“麻烦你们多照顾这孩子了,亚瑟,诸泽。”
虞鲤歉意地对他们说。
亚瑟笑着应下,“我会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请您放心。”
虞鲤走近时,诸泽冷漠锐利的灰眸抬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为什么,要为他费心?”
虞鲤意外于诸泽会突然找她说话,“嗯?”了一声,朝他看去。
同时,犬科灵敏的嗅觉让他感知到了虞鲤体内浓郁的猫味,狼王、以撒,也朝他看来,诸泽不自觉挺直脊背。
“没什么。”诸泽低声道,“是我多言了。”
虞鲤愣了愣,察觉到诸泽在别扭什么,有些无奈。
大概是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养狗,但看见狼王、以撒,这些比他更有资格质问的男人都没有发言,所以选择沉默吧。
……相处下来,虞鲤发现诸泽就是这么一条敏感又执拗的狼犬。
虞鲤声音很轻地劝道,“很简单的理由,别想太多,诸泽。”
诸泽没看她:“知道,我会负责训练他。”
以撒巡视着犬科组的神情,除了诸泽之外,其他人皆是好奇地打量着孽舌,他哼笑一声,感到有些无趣。
孽舌挂着笑容,忍受着周围同类的眼神,他耳朵趴下,想要依恋地蹭回虞鲤身边,肩膀却落下沉沉的力道。
不是那个看起来冷峻的狼犬,而是亲人柔顺的亚瑟。
“没有指令前,要学会保持静止,”亚瑟压制着他,缓声同孽舌商量,“先从这点开始学习,好吗?”
见亚瑟轻松管教孽舌,虞鲤准备开启正题。
深渊系都有隐匿的天赋,大恶魔又都是S+级,因此阿尔法众人一时没有发觉。
只有潜入组队长艾德里安频频朝帘子后方探出蛇信,瞳仁拉直,似乎察觉到异样。
虞鲤没有下达指令,艾德里安佩戴面具,高大驯从地站在原地,没有贸然动手。
“接下来……咳,我们还有一位同伴。”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虞鲤身上,雄性侵占的室内,氛围瞬间变得充满火药味。狼王早有预料,而枭安抚般地道,“小鲤。”
他笑笑:“你今天的装扮很动人,我愿用一切美好的词语修饰你。”
“谢谢,其实这都多亏了我的朋友。”虞鲤笑容有点干涩。
虞鲤提着裙摆,慢慢走到床边,纤细的手刚探进帘子,女妖宽大的手掌便挤入她的指缝,紧紧相扣。
女妖款步走出,一袭盛宴的黑色裙裾,红色的卷发如燃烧的火河,流淌在她的肩前身后。
恶魔手臂揽着虞鲤的腰,尖尖的下巴搭在虞鲤肩上,冰凉的珠玉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因为我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所以我标记了她,哈哈……”
虞鲤察觉到了女妖的紧张,她生怕怀里的换装小人被人抢走似的,火红的竖瞳细细地收缩,像是深渊生物攻击前的姿态。
女妖红唇微启,似是要歌唱。
“没关系,他们都是自己人。”虞鲤连忙安慰道。
女妖流露出了懵懂的人外感,也或许是因为她和虞鲤的相处更像是主宠互动,两人都把对方当成需要照顾的对象,在场的哨兵都静观其变,短暂地沉默下来。
以撒额角青筋跳动,笑容凝固在英俊的面庞上,舌尖抵着后槽牙,艰难地没有破功。
“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啊,小鱼,”以撒半开玩笑地说,“你那帘子后面真能藏,不会还有别人吧?”
虞鲤:“呃……”
以撒直勾勾地看着虞鲤,俊朗的笑意渐渐消失。
虞鲤不敢看众人,手向后摸索,拍到巨熊的钢铁头盔。他的身高肩宽都很夸张,这么小的地方很难收纳他,于是虞鲤先让巨熊出来。
“这是……囚徒。”
身穿紧身衣的覆面男人出场时,冻土硝烟的气味盈满室内,哨兵本就同性相斥,无形的敌意节节攀升。
虞鲤补充,“他的原罪是懒惰,每天的睡眠时间很长,枭队的身后,就是他每天靠着睡觉的地方。
我们只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
虞鲤忐忑地打量了一圈大家的神情,枭队平和,以撒面无表情,指骨捏得悚然作响,艾德里安视力模糊,什么都没看见。
倒是狼王替她解围,“你是雪原出身?”
巨熊慢了半拍,回答:“边境。”
狼王礼貌寒暄:“我们离得很近,若是你日后想要回故乡看看,我们可以乘同一架飞艇。”
虞鲤身上没有巨熊的气味,这一回合蒙混过关。
想到接下来的两头大恶魔,虞鲤痛苦面具。
以撒朝她走来,面容阴沉,周身翻涌着实质性的杀气。虞鲤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制止,帘子后方,红龙也再没耐心躲藏,烦躁大步地迈了出来。
皮革军靴紧束健实的长腿,腰带配有枪械和长剑,帝国军服肃杀挺拔,龙裔赤金瞳冷气森森,如刀锋般向他剜去——
同是红发,火属性精神力的两个男人目光撞上,以撒“啧”了一声,直接掠过了他,掀开虞鲤遮遮掩掩的那道帘子。
“能不能对我解释,小鱼。”以撒哑声道,阴影覆住他的半截神情,巩膜泛出血丝,宛如修罗恶鬼。
“你不仅养了小狗,红头发的女人是你的密友,巨熊是你的租客,这两个……又是什么东西?”
吹笛人和红龙同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藏在帘子后方时,吹笛人似乎整理过自己一番。灰发被绸带束起,风衣却解了下来,文质彬彬地搭在臂弯,繁复的丝绸衬衫解开两粒扣子,露出昨天亲密时没有消退的吻痕。
这几天晚上一直是以撒服务虞鲤,如果德米安身上的印记是小鱼留下的,就证明这头乌鸦,趁他不在时,碰过小鱼。
想到这里,以撒杀意越发强烈。
“诸位,日安,”恶魔抬起血眸,冰冷讥诮道,“我是她永久契约的哨兵之一。”
“同时也是,和她分享我的身体和寿命,暂时没有得到承认的男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