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又在喊我,语气听起来像是命令。
我回首瞧了那女孩一眼,她若无其事地又在那里洗衣服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个姐姐的事情,但是显然,这个村子里、男友身上,都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我听说,一般在偏远山区里娶不上媳妇的人才会买媳妇,可是我的男朋友又高大又帅气,不可能娶不上媳妇啊……
这期间有太多疑点了。
难道说这媳妇是给他什么兄弟、甚至是他爸爸购买的?
或者是给同乡?但如果是给同乡,为什么会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呢?
事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我越想,我就越搞不清楚。
但是我已经不信任我的男友了。他一定有东西在瞒着我。
我到底该怎么办,是搞清真相,还是快速逃跑?
或许在我见到隔壁的那个人之后,我能找到答案。
如果那个人是女大学生,我就逃跑。如果那真的只是个疯姐姐邓招娣,我想我还能多呆一段时间。
“啊,我来了。”我露出笑容,随即走了上去。
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先演戏,把男友骗过去。
“你们这重男轻女也太严重了吧。”我不满地撅起嘴巴,“你看那女孩,手上都是老茧啊。”
男友瞧了瞧我,面上舒缓了不少,轻轻问:“你跟那女孩说了什么。”
我回答:“没有啊,我就是想帮她洗洗衣服,我还从来没有在河边洗衣服呢。那大石头能当搓衣板吗,都没有个棱角什么的。”
我说完之后,发现他就不再看我了,而是眼睛直视前方,告诉我说:“嗯,行,小心点,河水凉,里面还有寄生虫什么的。”
“我只看见了鱼……”
我们两个你一搭我一语地回去了。
不过我的心里还是藏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那个女孩说,他们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不上学的。
如果不上学……那我男朋友又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呢?他说他是大学生。
给学校塞钱了?不,不可能。
我男友是真的会那些知识。平时我问他些什么东西,他也回答地头头是道,似乎真的很厉害,并不是徒有其表。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天赋异禀?是天才?
这件事我倒是不想问男友了,因为我已经不再相信他,我现在必须自己搞清楚这些真相。
……}
[这一段,信息量好大啊……]
[我CPU都□□烧了!]
[那个洗衣女孩不会说谎话吗?]
[所以……你们猜隔壁屋子里关的是邓招娣,还是?]
[有点晕,有没有人总结一下人物关系?]
[还有那个女孩脚踝上的铁链,看得我好心疼,这么小就要洗全家人的衣服吗?]
[为什么不上学?那他们……就不出村了吗?这样的话孩子怎么办?不都是文盲吗!靠,也太封闭落后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求求小玫瑰,告诉我长生村在哪,我一个量子炮过去,轰了它。]
[细思极恐。]
[细思极恐+1。]
随着剧情的深入,《长生村》的故事也开始越来越扑朔迷离,甚至把零点APP整个这个时段的直播间都流量都吸引过来了。
基本上已经做到,只要有人点进来,就走不动道。
*
西兰花编辑办公室里。
“之前到底怎么回事?”淮城南也来了兴致,觉得不搞清楚长生村的事情,他今天就睡不着觉!
“我之前记录了前几章的剧情。”那个男O说。
“拿来我看看。”淮城南一伸手,把那文档要了过来,翻了翻。眉头紧蹙。
发现这里面的人物,就跟警察用的线索墙上的任人物一样,错综复杂。
“不是才更新到第五章吗?怎么这么多人……?”淮城南疑惑不解。
男O解释道:“鬼故事就是那种你看不懂,但你依然想看。属于又菜又爱看的类型。懂不懂无所谓,只要吓人就行。”
“呵呵。”淮城南冷笑两声。
◆
{入夜。
我和男友又睡在了一张床上,他一向睡眠质量很好,且睡得很死。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那富有节奏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畔响起,我感觉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我真的被骗了,那么我无动于衷肯定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我去找线索,被发现了,也是死路一条。但是如果没有被发现,至少我还有一线生机。
我得去拼一把啊。
于是我起床,看了看我的男友。
我们的床的床头面朝东方,而窗户在南方。窗户不大,被窗帘挡上之后,基本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是我故意留下了一个窗户缝,让一点点月光照射进来。
所以屋里不是完全的黑,而是有一点灰。
透过那点灰,我能勉强地看清楚哪里是床、哪里是男朋友、哪里是拖鞋。
我的男朋友,正在那里熟睡着,我看着他的脸,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害怕又茫然的情绪。
他是我的第二任男友。
他却说我是他的初恋,可是洗衣服的女孩说他之前带过女大学生回来,证明他欺骗了我。
我就说嘛,他有点表现得过于成熟了。
因为我初恋是母胎单身加处男,所以我清楚的知道那样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我和初恋连第一次接吻,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的手会不知道怎么摆,不知道是搂我的腰,还是在那里垂着。
还有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不知道往哪里去怼,弄了半天都没有进去,套套也不知道该怎么戴。甚至不知道要去买油。
但是……
我现在的男朋友,邓恩,不是这样。
我们一开始接吻的时候,他就熟练地搂着我的腰,然后一路向下。还有上床的时候,会熟练地摆弄我。
当时因为我不是处,所以我也不介意他是不是处,也就没在意这些细节。
但现在我回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全都是疑点!
他明明就是一副老司机的样子,还装作什么纯情处男?是想骗取我的爱,还是另有隐情。
可是我根本就不介意他是不是处啊,我和他上床之前也早就说过这一点了,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骗子!我的男友一定是骗子!
他一定把前女友骗到这重男轻女的极端山村里,给别人做媳妇来着,而我现在就是她新的猎物。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我好无助。
这一瞬间,我后悔极了。
我家里父母年纪都不小了,父亲在医院上班,是主治医生,母亲是高中教师。
当时我的父母看我男友的家庭条件差,说我们不是门当户对,我日后结婚一定会受苦,所以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结果我骂他们嫌贫爱富,还再也不回家了,私自和男友回村。
我想我可是家里的独生女,如果我再也回不去家,那我父母该怎么办。
这、这都是我的错……
我又想哭了。
但是我给自己加油打气。
郑恩琪,你可以的,你绝不会一辈子就这样蹉跎在这里。
*
于是我拿出早早藏在枕头底下的卫生纸揣在兜里,下床,轻轻踩上了拖鞋,尽量不发出声音。
夜晚的山村真冷啊。
我踩在台阶上,往前照,看见的是一片菜园子。
黄瓜架高高的架起,上面几颗长长的碧玉。低的是茄子架,紫色的一团又一团,挂在那里像个小装饰。
几排香菜,几排小葱,都在黑色土地里长着,撅起绿绿的屁股来。
夜晚,好安静啊。连虫鸣都听不见。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呼吸起来比城市要舒畅很多。
然而这一刻,远方的山脉是淡淡的蓝,它们连成一片彷佛一座囚笼,把我彻底囚禁在了这里。
“这大山里面得有多少坟茔啊。”
我不禁在脑子里想道。
祖祖辈辈的长胜村里的坟茔,有多少是女孩的坟茔,有多少的外来女孩的坟茔,她们真的能入祖坟吗?
我不知道。
我只感觉苍凉。
刚出来的那一刹那,夜晚的凉透过我的皮肉,钻进我的骨髓,又渗透到我的心。
但现在反过来了,我的心真的好凉啊。
我用手机那一点的灯光照亮,向着最西边的房子走过去,那是发出声音的仓房。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这个声音又响起了!
过去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但是在白天看见那洗衣服的女孩之后,我才发现,这很像用铁链砸地的声音!
她为什么要砸地?
砸地有什么用?
如果她不是疯子邓招娣,而是女学生的话,那么这个举动有什么含义?
砸地能让她逃跑吗?
显然不能,她不可能把地砸出一个隧道来,然后从那个隧道中逃走。
那么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知道我来了,所以在提醒我吗?
提醒我……
是啊,那个砸地的节奏如此有规律。
保不齐其中就蕴含了什么信息。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三个绵长的声音,三个极速激烈的短音,又是三个绵长的声音。
这是什么?
短长短
摩斯密码!!!
那是一种1837年,由摩尔斯和威尔两个人发明的一种时通时断的密码,包括点、划、停顿三种形式。
短为点,长为划。
而这个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的密码,也就是:
···———···
好像在哪里见过?电视?那似乎是国际通用求救信号:
SOS,翻译为……
救命!!!
……}
第82章 文中文——海龟汤
◆
{就在那个仓库里,有人试图用铁链砸地,通过摩斯密码传递给我一个信息:
这里有危险!救命!快逃!
那一刻,我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后背呼呼的冒冷风!那个仓库里真的关了一个受害者!
而且,白天洗衣服的女孩子说过,他们这个村的孩子们都不上学。
那么男友口中的疯姐姐,也就不根本不可能知道摩斯密码这种东西。
真相只有一个,那个仓库里关的,就是九个月以前,被我男友带到长生村里关起来的女人!!!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我传递讯息,而我竟然如今才发现!
我走过去,发现那个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住了,我推了两下,根本推不开。
我该怎么办……
我吓得冷汗直冒。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我好害怕……
也许我能用斧子石头什么的东西,把这个锁给砸开,但是这样一定会发出声响,惊醒我的男友。
他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我打不过他。这个村子是他的地盘,也许这里的村民都是帮凶。不会有人帮我。
我难道要一辈子在这里,当做性工具、生育工具、一辈子做家务、做农活了吗?
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此时,我听见仓库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许里面的女人听见了我说话的声音。
所以我悄悄地问:“是你吗。”
里面的人并不说话,只是“砰砰砰”的砸了三下地板。
为什么不说话?
是啊,如果她可以说话的话,她也就不需要用摩斯密码来提醒我了。
我想到了一种名为“海龟汤”的游戏,告诉她:“这样吧,我提问,如果你觉得对,就砸一下地板,不对,就砸两下。无关,就不砸。”
“砰!”里面的人答应了。
我开始提问她:“你是外来的吗?”
“砰!”是。
还真是啊。
“你……你是被骗进来的吗?”
“砰!”是。
“那、你是邓恩的前女友?”
“砰!”是。
“……”我没有说话,震惊在原地。
血液一点一点地在我身体里逆流,我的身体好凉,太阳xue也嗖嗖的冒着凉风。
我不再信任我的男友了,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种人,而我居然爱上了这种人,还和他傻乎乎的来到他家里来了!
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蛋!
也是啊,有那样的父亲、那样的侄子,他能是什么好人!
这样的家庭背景里,能长出什么好人!恶土能生好苗吗?永远不可能!
我真的快崩溃了。
我一个人和男友来到这偏远山村,却发现他是个恶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手机又没有信号,我到底该怎么逃出去啊……
我完蛋了,我坐在地上,倚着门开始哭。地上好凉好脏,门也好凉。
“他是为了钱吗……?”我抽噎着。
“砰砰!”不是。
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绑架一个女人是为了什么?
“为了……性?”
“砰砰!”不是。
“为了生孩子?”
“砰!”是。
绑架她到这里来,是为了怀孕吗?怀谁的孩子?
“是给邓恩的孩子?”
“砰砰!”不是。
我也不相信以我男友的条件,会需要通过绑架的方式,让别人给他生孩子。
难道是我公公!一想起我公公都那么大岁数了,婆婆又生病卧床,没准真想老来得子呢!
然后就让自己儿子的女朋友、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给他生孩子?被这丑陋老朽的死猪糟蹋?
靠!恶不恶心啊!我顿时一阵反胃。
“是给邓恩他爸的孩子?”
“砰砰!”不是。
也不是……可这一家人里的男人,除了他爸、他爹、就是他侄子了。
总不能是他五六岁的侄子吧。那家夥虽然奇怪,可是他毕竟只有五六岁啊,这能生孩子吗?
“那个小男孩?邓怀的孩子?”
“砰砰!”不是。
还好还好,还好不是那个男孩的,否则实在太冲击我的世界观了。
既然不是这家人的孩子,那又是谁的孩子?我是搞不明白了。
如果她可以直接说话就好了,我们就不用这样麻烦的交流。
我在想,既然她可以发出声音的话,那么就证明她的手脚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移动的。
她虽然说不了话,但她可以写下来啊!我可以拿纸笔什么的,递给她!不就行了嘛。
我低头,发现这门底下正好有个大门缝,甚至能把我的手指头伸进去呢?
可是,纸笔在哪呢?
在屋子里。
难道我还要回去拿不成?
不行,那样很容易被我那畜生男友发现。我一定要小心谨慎,否则我会万劫不复。
正当我想出去的时候。
“吱呀——”一声,旁边的门开了!
那个门里面住的应该是……
公公!!!
*
现在我躲在厕所里面,瑟瑟发抖。但这是我唯一能躲避的地方。
我必须关上门,否则那该死的老头一眼便会看见我。
农村基本上都是旱厕,创建在房屋之外,没有下水道,没有冲水。
夜晚的厕所很黑,黑到看不清坑洞,我一脚踩过去,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踩在了地面上,还是坑洞里。
这时候我就突然想起一些掉在厕所里,被粪便淹死的人的新闻,我的脑海里忍不住涌出那些黄黄的画面来。
天啊,好恶心。我要吐了。
“啪嗒——”我这一脚踩实了,然后缓慢、缓慢、缓慢地向前挪动着,祈求我自己不要踩空。
黑,真踏马的黑啊。
我怕黑,但我知道我必须克服我自己心里的恐惧。
厕所还有一股子浓郁臭味,呛着我的鼻子。
忍住,我一定要忍住。
我现在找到了一个略微舒服的姿势,在那里岔开腿站着。
“啪嗒——”
我听见外界的脚步声传来,向这边走着……
白天的时候,我分辨不出我公公的脚步声,但是现在在晚上,视觉蒙蔽的时候,我却记住了那种脚步声。
很沉闷,很死寂,它带给我的感觉只是恐惧。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她怎么又开始砸地板了?我不是都收到了她的讯息了吗?
难道说……
是啊,昨天的她砸地板的声音,那么有规律。
而今天的她却在和我的通信过程之中,发生了变化,变成了砸一下或者砸两下。如果被公公听见了,就难免会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洗清她自己的嫌疑。
“啪嗒——”公公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不是停在我的门外,而是更远的地方,应该是……那女人的门外!
“砰砰,砰砰!”我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我听见一阵阵开锁的声响,那似乎是钥匙的声音。钥匙,钥匙在哪?
这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了,公公的腰间似乎挂着一个钥匙串,而那其中,应该就有锁那女人的仓库的门钥匙。
如果我把它偷过来,就能打开锁,放走她了吧。
我能和她一起逃出去吗?
不能。
她可能是个孕妇,而是肚子一定不小。我带上她非常不方便,她也很可能在逃亡过程中流产。
最好的办法还是,我自己逃走,再报警,来让警察救她。
“砰砰!砰砰!”
一切重担,我和她两个人的性命都压在我自己身上了,我感到难以呼吸……
尤其是,我听见了公公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已经去见仓库里见她了?
他会不会发现我从门缝底下塞进去,递给她的手机?
因为刚才没有纸笔,所以我把自己的手机从门缝里给她塞了进去。
虽然手机没有信号,但是它只要还有电,它的备忘录之类的打字功能就还能用。
如果公公发现了我的手机,就会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她,从而杀我灭口的吧。
不……不要……千万不要……我怎么会这么蠢……把证据留在那里……
我现在躲在厕所里面,瑟瑟发抖。
好冷好冷,真的好冷。
我轻轻打开一个厕所门缝,透过那个缝隙观察着外面。
我看见仓库的门大敞着,而从中满射出的黄色光线,照亮着这个地方……
我看不到仓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看不清里面那女人的样子。不知道她是谁。
“砰!”一个非常大的撞击声音。
救、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我闭上眼睛,用双手捂住耳朵,烦躁又恐惧地等待着一切结束。
我像个一叶障目的人,彷佛我只要看不见,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多期待我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啊。我还没有能力去对抗这种黑暗……
我的手都在发抖……
“啪嗒——啪嗒——”那脚步声又响起了,然、然后正朝着我的方向过来!
他、他朝着我来了!我这个方向只有一个厕所!
我,我无处可躲。
我难道要掉粪坑里去吗?也许这个脏臭的粪坑,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哭了……
“呕——”在臭味和强烈的恐惧下,我难以呼吸,胃都在疼,直接干呕出来了。
“啪嗒、啪嗒!”
暗夜里,那脚步声愈发清晰。
可我早已嘴唇发白,面无生气,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腿都站得发麻。
那声音像是催命符咒一样,终于在我的厕所门前停下了。
“谁?”我问了一句,“邓恩,是你吗?我上厕所呢,你先等会。”
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语气也稀松平常。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了。
门外好安静。
公公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开,因为我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夜有着死一般的沉寂。
“砰砰!砰砰!砰砰!”我的心脏像水泵一样运行,快要死掉了。
“咯吱——”他拉开了门!
我的眼前突然一亮,一束光线射向我,好刺眼睛……
我的眼睛眨了眨,干涩无比,最后直接闭上了。
那个人在用手电筒晃我。
而我眼睛朦胧地逆着光线看向他——
一张冷冰冰的、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的脸。
他的眼神冷冰冰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眼底血丝难掩,杀意涌现……
……}
第83章 文中文——邪佛
◆
{如果换作是往常的我,被一个男人拉开了厕所门,我一定又羞恼又气氛。
但现在,我只能说,在生命与自由面前,隐私真的算不得什么。
只要他不杀我,不伤害我,就一切都好说,一切都还有希望。
“伯父!我上没上完呢!你干什么!”
我装出羞恼气愤的样子,猛地拉上了厕所门,然后静静地等待。
“砰砰!砰砰!砰砰!”
我的心脏再一次像被拧干的毛巾一样,被狠狠揪紧了。
冷冰像蚂蚁一样爬上我的身体,我的皮肤上长出鸡皮疙瘩,如同小树苗,我开始疯狂的抖动着。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出心理疾病了。
“啪嗒——啪嗒——”
公公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走了。
我那悬着的心脏,也骤然放松下来了。
直到听见他关门入屋的声音之后,我的一颗心才平稳下来,决定离开这里。
我迈出了厕所,在途径的仓库的时候,停住了。
我刚想说话,却又停住了。
因为我察觉到,黑暗之中,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他也许还没走!
我停住了。
之后,我回到了床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上床睡觉。
幸运的是,我的男友睡的比较死,并没有醒。
我睡在他的旁边,在黑暗里看着他。
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透过那月光,我能看清他脸型的轮廓。
从额头到眼窝,到鼻子再到唇角,每一个地方都是我爱过的,我吻过的。
而现在它们就如同一个黑色的皮影。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也许我是一个冲动的、不顾一切的恋爱脑。但现在我知道,我必须清醒起来了。
为了能活下去、光明正大的自由活下去,我不会对我的男友有任何心慈手软的地方。
我愿意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我睡着了。
与这个可恶可怕的恶魔一个被窝。}
西兰花编辑办公室内,一片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吓人了!”
“我不敢看了,快关了!”
“这老头有点杀人犯那味了!”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是摩斯密码,意思是……救命……”
“卧槽,别念了!我的后背冰凉冰凉!哎呦我的天,这什么鬼故事。”
办公室里,一黑辫子直接把手捂在了眼睛上,用手指间的缝隙去看书。
另一个白帽子直接大白天把办公室的灯打开了!然后坐在椅子上,拍着胸脯,不停地给自己疏气。
隔壁的黑帽子念叨着:“妖魔鬼怪快离开。”
随后两个人对视一眼,直接抱在了一起,相互安慰,给对方拍后背。
还有人直接坐在另一个人腿上,就那样贴着。
好多人趁着淮城南离开去洗手间的这么一会功夫,就在办公室内闹了起来。
这种鬼故事,对于星际人民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就像一个从来没有玩过碰碰车的人,让他突然玩跳楼机,定然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女O心悸有余,脸色都黑了很多,一双清冷的眉眼略显疲惫,连脸上都精致妆容都黯然失色了。
她缓缓地道:“与其他四篇都不同的是,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灵异事件出现,没有鬼,威胁点都是人——男友邓恩、男孩小侄子、公公,甚至可能是全村的人……但是它的恐惧值,却超过了前面四章。”
“我咋感觉这里面的人比鬼还可怕呢?”
“人行啊。”女O点头,眼神严肃,“小玫瑰既前面的四章之后,又给我们拿出了新东西,并且,不断地挑战我们的恐惧临界点!”
一个男A说:“你们说,小玫瑰是怎么写出这种东西的?他自己不害怕吗?这看了不仅掉精神值,我看还掉寿命呢!”
“我猜小玫瑰没准就是什么鬼呢。”
在某些星际人民眼中,“鬼”有点像死去的人的量子状态,非生非死,存在于平行世界,偶尔会来另一个世界做做客,也就称之为“鬼显灵”。
“他要是不是鬼,怎么会写出这种鬼东西?”
“乔大胆,你不是说你不害怕吗,那你看吧,看完你写报告。我们都不看了,心脏受不了。”一个男O叫。
那被叫做“乔大胆”的人,皮肤黝黑,发型像一个方块,听了这话脸皱皱巴巴地:“那、那也不能这样吧……”
而后趁别人不注意,瞧瞧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里暴风哭泣: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装这份逼了,这章太尼玛吓人了,艹!”
“咱还看吗?”一个眼镜仔小声问。
“看!别关!”
此时,众人却异口同声地说,而后听见彼此的声音,都尴尬地笑了,同时在心里感叹:
这个鬼东西,真的看得越害怕越上头。
◆
{第二天。
醒了之后,我照常去吃那个恶心的包子。
而且全家人里面,只有我自己需要吃那个红馅的包子。
因为我看见我男友的包子的馅料,是绿色的,可能是什么素菜。
唯独我的是红色的,是肉菜。
昨天男朋友告诉我,这个肉是貉子肉。我当然没吃过什么所谓的貉子肉,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现在……
我觉得事情一定远远不止这么简单。不会是人肉吧……
再联想起那隔壁女人怀孕的事情,我甚至怀疑,我吃的是什么胎盘,或者被堕胎的胎儿……
“呕——”我顿时感觉一阵反胃。
然而我还是挺住了,只是脸色有一些青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看着他们都吃的满嘴带油,简直如同吃人的恶魔。
可是,他们让我吃这个东西,有什么意义呢?单纯为了恶心我?
恐怕没这么简单。
如同他们想让我像那女人一样怀孕的话,那么这个包子馅难道是助孕的东西?真有这种东西吗?
不过如此一想,我倒是放下了心,觉得这包子没有那么恶心了。只要它不是人肉馅的就好。
我在饭碗里故意剩了两勺米饭,没吃。
因为我男友说我不能浪费粮食,我想知道到底是不能浪费“粮食”,还是不能浪费“包子”。
结论是不能浪费包子。
因为这次我剩了饭碗之后,我的男友并没有管我。
真是虚伪。
吃完饭以后,我特别殷勤地跟公公说:“要不这次我帮你洗碗吧。”
我挂起一个标准的微笑,彷佛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
而后,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不用。”
他眼大鼻大嘴大,丑陋的样子像一头牛。
随后他自己捡碗去了厨房,他既然不让我做饭,也不让我洗碗,真是怕我累着了?
怎么可能。
现在,我猜想厨房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不方便我见到。
不过我还是看见,这次公公拿了一碗剩饭,就是电饭锅里剩下的白大米,和一些土豆片搅合在一起的东西。
他拿着这个去了外面。
昨天他也这样做了,我还以为他是去喂狗了。但今天,我猜想他是去喂那个女人了。
那东西黄澄澄黏糊糊的,被他那双丑陋的右手拿东西随便一掺和,像是糊一样。
看着就没什么食欲,给我家狗,狗都不会吃。
我看着它,味中的那股恶心劲又泛了上来。
而这,恐怕就是那个女人平时的吃食。
……
我听见了隔壁仓库的开门声音,还有一句——
“你们!你们!快来!她生了!去叫王婆!”
是我公公急迫的声音。
这话一撂下,我男友和侄子两个人就立马冲了出去!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生了?什么生了?什么东西……难道是……孩子?
她生孩子了?
我停留在原地,脚步没有挪动,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像浸了凉水。
我知道现在的时间很紧迫很紧迫,如果说他们绑架那女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生孩子的话,那么现在所有人的重点,都会放在她的身上,而不会管我。
我能干嘛?
去看她?
不,我把视线转向了厨房的方向,趁着这里还没有上锁,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他们的厨房一片漆黑,大概是没有安装抽油烟机的缘故,墙上和天花板上都有着暗黄色的油渍,看起来又脏又恶心。
入眼右下角是一个水泥砌成的锅台。
前方是一长串水泥砌成的操作台,上面镶嵌了白色的条形瓷砖。瓷砖与瓷砖之间的缝隙也抹着黑色的水泥。
上面也有锅。
操作台右边是一个陶土大缸,我走进去一看,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清水。
这厨房……除了脏乱了一点,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菜刀放在菜板上,厨台下面是一摞一摞的白碗,还有米袋、面袋子堆在墙角处。
我走了一走,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有一个佛龛,里面放着一个神佛像。我也分不清那到底是神还是佛,总之我并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
那东西是黑的的,笑得非常诡异。肚子前凸。而且有十个手,互相抓着,就这么连到了一起!
我太阳xue跳了跳。
邪气得很!看着不像什么好佛……
为了防止被他们发现,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必须赶紧出去。
“快快快!把她送走!”外面还在喊,“草,怎么流这么多血!”
看起来外面的情况很紧急,她的状态并不好。
正当我把手放在门上的时候,我观察到那佛像下面的位置,有一个红布,似乎覆盖着什么东西。
看那样子,像一个大缸。
红布上面还写着奇怪的黑色符文,密密麻麻的,我看不懂。
好奇怪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道是大酱缸?或者腌酸菜的缸?咸菜缸?
不过,放在这佛像下面,更像是给这个邪佛的贡品。
于是我弯腰,抓住那红布的一角,慢慢掀开……
只见那透明的玻璃缸里面,有一个人头,头发半黑半灰,眼窝深陷,满脸通红,瞧那副样子,像是……我的婆婆……
一只长长的虫子,在她的眼窝里爬来爬去,那样子……像是……蜈蚣……
还有一些肉肉的大白虫、大黑虫,在那里面蠕动……蠕动……
以及我分辨不出来的一些东西,可能是蝎子、可能是青蛙、可能是蛇……
八条腿的蜘蛛,毛茸茸的节肢动物,好多好多眼睛挤在一起啊……
它们共同浸泡在红色的血水里爬行……
这个东西的颜色……
很像是包子馅……
“呕——”
我精神崩溃了,感觉脑子里哄的一下,像是有根弦啪嗒一下断了一样……
胃里一阵翻用,一弯腰,张嘴,喉咙里酸疼。
大片大片的白色混合著红色,从我喉咙里吐了出来。
它们盘在地上,如同散落的蛆虫。
}
第84章 文中文——我要逃走!
[我还在吃饭呢,我吐了……]
[这里被砍掉头颅的,是邓恩他妈?而在上一章节里,被砍掉头颅的,是哈鲁尼家里的那个蓝裙女子?]
[这二者之间好像有什么关联,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所以,大早上郑恩琪听见的那个用刀剁东西的声音,其实是剁她婆婆的头吗?]
[快把那块红布盖上!]
[还把这东西喂进女主嘴里了?小玫瑰,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呕——]
◆
{我全身冰冷的杵在原地,用尽我此生最大的制止力,放下了那个红布,走出了厨房的门。
我的手一直在抖啊,腿也在抖,冷汗从我身上滑过,如果不是我扶着墙壁的话,我可能已经摔倒了。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不是说婆婆去看病了吗?她怎么死了?她的脑袋还被砍下来了,和那些奇怪恶心的虫子放在一起?
还把那恶心东西做成肉馅包子喂给我吃?
怎么会这样?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是他们在害婆婆?不不不,我不知道。
婆婆是他们的家里人,而我是外人。他们把这种东西给我吃,至少一定是在害我……
那股恶心的感觉又从胃里爬了上来,胃里涨着气,莫名开始疼痛。连同我鼓涨的太阳xue一起,要直接炸开了。
我吃人了。
我吃人了。
我疯子一般地无声念叨着,嘴唇不断颤抖。
这个肮脏逼仄的厨房,在我眼前不断地焦黑、焦黑。
这明明是个早上,但那种湿润的日光,却在我眼前不断地收拢,最终从我眼前寂灭。
让我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短暂眩晕如同失明、浑浑噩噩。
我的脑子混沌一片,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摆放。
抬头,与那个邪佛对视着。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黑色的佛……无数的手相互连着,姿态优美,像是在跳舞一样……
邪佛。邪佛。
这个家里供奉着邪佛……
我的身体微弱地颤动,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肺子里,好难受。
那个昨天在河边洗衣服的女孩再次在我眼前出现,河水清脆的哗哗声、空气的冷、铁锁的寒。
与她脚上的一圈血红色的痂。像是好了坏、坏了好,一直都没有好过。
不,也许这个村子都……
而那些女人、那些村子里看不见的女人,都只是这个邪佛的贡品罢了。
包括她、包括我。
包括我死去的婆婆。
……
我强行装出冷静的样子,即便体内已经横冲直撞,脸像死了一样,不会摆布出任何的表情。
我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向外面问了一句:“邓恩,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的语气很轻快,真是难以置信。
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竟然是玩谍战的一把好手。
回答我的,只有寂静。
还有窸窸窣窣的涌动声。
那是我脚下的玻璃缸坛子,里面的蛇虫鼠蚁的涌动声。
无数只蜘蛛和的蜈蚣的脚,在玻璃壁上,张牙舞爪,自在地穿梭于我婆婆的嘴唇、鼻孔、耳洞、眼窝里……
听见他没有回话,我带着煞白的脸色,走了出去。
行尸走肉一般。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门外的。就拖着我的两个步子。
我喜欢看电视,我记得在警匪片里,第一次当警察的毛小子主角,见到犯罪现场,会被腐臭尸体恶心得吐出来,然后堵着墙一部都走不动。
我想我比他们坚强得多,至少我忍住了,还能挪动两步。
但电视里,主角总是成长,总是正义战胜邪恶。
而我呢?
我是谁?
主角吗?遇到险境,总是能逢凶化吉,绝境逃生?
还是扮演“受害者”?负责让主角验尸,作为石头,铺成他脚下的路?
恐怕是后者。
因为我深知我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女孩。出身中等偏上、长相中等偏上、才华中等偏上、性格中等偏上的女孩。
好像都可以,但也都算不上好。所以我容易满足,庸庸碌碌,又一世无为。
……
邓恩家里好破好小啊,走廊也那么挤。两边的墙,几乎要磨破了我的肩头。
我脚踩一双运动鞋,第一次发觉这里的走廊这么瞩目、这么长。
走在上面,好像走在我人生的终点在线。
那是一个无人观看的T台。
我看不清前面的路。液体从我脸上滑过,落到我嘴里,而我尝到它是咸的。
走完它,也无人为我鼓掌。
……
我推开门,左望右望,发现此时外面已经没人了。
唯独我看向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我男友的背影。
高大的漆黑背影,在那青山背影之上,像是一个杀人凶手。
现在那个女人正在生产,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接生。
被关在这里代。孕,还是……?
但看公公紧张的样子,那女人肯定比我重要的多,他们现在没空管我。
我转头,看见右边仓库的门正在大敞着,里面很安静,应该没人,我就溜着窗缝走了过去。
这里、好臭……
是一股厕所发酵的味道。
我鼻子动了动,赶紧用手捂住。
这里面,有且只有一张油腻腻的床。
床边打着一个钢钉,上面挂着铁索链,而那锁链之上,便是红黑色,像是血液干涸之后的样子。
床是普通木头单人床,铺了一个红床单,然而奇怪的是,这床单上面写满了黑色的符文。
就跟厨房那个装着人头的玻璃缸上盖着的红布一模一样……
被缛上面油油腻腻的,有一些乌漆嘛黑的东西,看来很久都没有换过了。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脏污的塑料桶,边缘黑黄相间。
我走近,瞧了一眼,发现里面是……
粪便。
这应该是她的夜壶。十月怀胎,那么也就是说,这期间,她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个逼仄肮脏又昏暗的小房子里。
睡在黏糊糊的床上,被铁链锁着,抱着自己的马桶作伴。
……
猪狗不如,难以想像。
我的鼻子再次酸楚。狠狠地咬了咬牙,诅咒邓家丧尽天良。
我的眼神转了一圈,感觉除了这俩东西之外,这屋子里就没有什么了。
上下左右都是水泥。
那么,我的手机去哪了呢?
如果她没有把我的手机带走的话,那么她应该把手机藏在这里了。
可是这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我能去哪里找?
床?对,床。
我跪在地上,看向床下,果然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凸起。
那应该就是我的手机。
我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跪在肮脏的地上,然后伸出手,从一群灰尘与垃圾之中,把我的手机从狭缝里给掏出来。
一看,上面的黑色显示屏上沾了好多白灰点,像雪花一样。
我吹了一口,按显示屏右边的按钮,把手机点亮。
手机开机。
锁屏甚至还是我和邓恩在海边沙滩的合照。
照片之上,上面是浅蓝色的天空。中间是同色的海。下面是米色的沙滩。色调偏蓝,色温偏冷,线条简约又干净。
天海土,将这个画面三等分。而两个人影,就在画面的中左位置。
我穿着红色波点连衣裙,戴着草帽。而他穿着一个黑色的半袖和泳裤。
我们两个手拉手,赤脚奔跑在沙滩之上。红裙被海风吹得飞扬恣意。
海岸线,在我们小腿的的位置,浅蓝色的水,卷着白色的浪花。
“呵。”
我看着这照片,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然后在手机里疯狂翻,看她是不是给我留了什么线索。
果然,我的备忘录上面写着东西:
{我叫李纯儿!
{是龙茗大学31届金融专业毕业生。
{家住红山市望花区阳山小区。电话1679437919。
{我爸李纯忠,是圣恩医院的妇产科的主治医师。我妈阳桂华。
{他俩电话:1979616196和196739194
{你去找他!去医院找他俩!告诉他们……我不是离家出走了,我在这……
{对不起对不起。女儿不孝,我……如果我死了,请告诉我的父母……我出不去这里了,我被关住了。
{我叫,我喊,他们嫌我烦就剪了我的舌头!
{前几天,我听见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就是你,我就知道,又有人被邓恩给骗了。所以我只能用敲地那种方法告诉你,SOS,快跑……别留在这里,快跑!!!
{别像我。我还怀孕了……我像个母猪一样,在这里活着……真的生不如死……
{我竟然那么傻,被邓恩那个畜生骗,来到了这里。这什么鬼地方,根本出不去!跑不出去!
{我当时感觉不对劲,是从大路跑的,半夜,我一个人拿着手电筒,跑到大路上,跑了一晚上,什么人都没见到。
{结果白天,他们就开着车,直接追了上来。又把我抓了回去。
{人跑不过那车!如果你要走!就往山上走!那个父母山!你翻过去,藏在大山里,不要冒头,饿了就吃树叶,也许能跑掉!
{切记!切记!切记!
{我肚子里的鬼东西九个月了,我快生了……我要流产,我死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杀了我吧,我好想死……
{我肚子里面的不是人的孩子,而是鬼!是鬼!是鬼!是那小男孩邓仁的媳妇!
{是邓恩的奶奶!不……不对劲……也许不是邓恩的奶奶,也许邓恩是她的奶奶,我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总之,他根本不是什么小孩!他是个大人!一个猥琐恶心的老男人!以前还会半夜进来摸我。卧槽他妈的,畜生,死吧。他们都死吧,都死吧。一起死好了。
{但是,我知道,你肚子里的是邓恩他妈!他妈有病躺床上,快要死了,所以才叫你过来的!
{我不知道这个村子是有什么邪术,可以让人投胎在女人的肚子里。以此长生不老。所以才叫“长生村”。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啊!你斗不过他们的,也不要想着救我……你救不了我了,你自己快跑吧。
{答应我,你一定要替我,活下去。}
{……}
剩下的,都是一些语无伦次的内容。
这个叫李纯儿的女孩,显然情绪很激动,打字颠三倒四。
但是……我好像有点看懂了……
看着婆婆的头颅泡在玻璃缸里之后,我就想到了这是某种神秘的邪恶仪式。
类似于……蛊虫,或者是降头?而我就是那个养蛊的吗?
这么说,我的子宫是用来养蛊的?
那……那我肚子里的是婆婆,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纯儿肚子里的的邓恩的奶奶?这什么意思……我不懂……
我思考着,然后越思考,越头疼。
她让我逃跑,可我怎么跑啊……这么偏远的山村里,我又不熟悉地形,我会迷路。但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要走!我现在就要走!
按照李纯儿告诉我的,从山上逃走。
“姐姐,你在干嘛啊?”
一个男孩子的声音突然从我背后炸起!
这个声音是……好像是……那个小男孩的声音……
这一刹那,我浑身上下都像爬满了虫子一样,又痒又麻……
“总之,他根本不是什么小孩!他是个大人!一个猥琐恶心的老男人!”李纯儿如此告诉我说。
“我叫李纯儿,是龙茗大学31届金融专业毕业生。”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我手机里备忘录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呵呵。”
随后我回头,看见他天真的黑眸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然后,他直接双手抱住了我的大腿,就像当初一样,脸贴在上面,说:
“快逃?逃,姐姐你要往哪逃呢?”
“啪嗒——”
我的手机掉在地上,碎了。
随后我头皮发麻,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爆发了一阵绝望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第85章 文中文——他终于变成了乖孩子
关键情节,弹幕多到爆炸,已经完全填充了显示屏。不关闭,就已经看不清直播间的文本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开走开走开!]
[造孽啊……]
[我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逃跑。我不敢看了,呜呜。]
[郑恩琪姐姐啊。
[好消息:你是主角。
[坏消息:你是保加利亚小玫瑰笔下的主角。]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跑到小玫瑰手底下当主角啊……他的主角都好惨,但你绝对是最惨的那一个。PS:目前。]
[李纯儿,又是一个好熟悉的名字。谁来给我科普一下!]
[李纯儿——李纯忠的女儿。
[李纯忠,是妇产科赵殿医生(第二章主角)的上司。同时也是双生桥车祸的肇事司机。
[不久前,李纯忠的女儿突然失踪了。他遭受打击,这才酗酒,在花朝节那天双生桥之上,开车撞死了小黑裙女人。
[当时的目击者有:孕妇盛玖、她丈夫韩版言(第三章主角)。
[这个系列的故事,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即——
[盛玖怀孕发疯,可能是因为双生桥车祸。
[车祸,是因为李纯忠酒驾。
[李纯忠酒驾,是因为女儿李纯儿失踪。
[李纯儿失踪,是因为被邓恩骗到了长生村。
[本章主角郑恩琪遇险,也是因为被骗到了长生村。
[这么来看,长生村,才是一切悲剧和恐惧的来源。
[关键是现在,那郑恩琪,真的能逃出去吗……]
◆
{刚要逃跑就被发现,我脸部的肌肉止不住的抖动着。汗水也一抖一抖,挂在我的下腭上。
被汗水洗了脸。
他突然拥抱的动作,让我浑身发麻。
两只手臂挂在我腿上,圈住我,像是一个锁。
而我因为天气热,只穿着一个短裤。能感受到他那孩子般纤细的胳膊与细嫩皮肤。
贴着我,都是汗,好热。
还有他那个脸,做出一个嗅闻的动作,是深呼吸的声音。
很享受。
那种感觉,让想起我以前有一次坐拥挤的公车,正对着车门玻璃,却被一个老男人从背后紧紧贴住,轻轻顶胯,顶了我书包的感觉。
人群拥挤的狐臭、致命的挤压感、凝固的闷热,好窒息……
我不说话,那老男人便愈演愈烈,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我的一下屁股。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坐公车了。
而现在我长大了,这种无助的感觉,居然又回来了,在一个男孩身上……
“松开!松开!”我恶心道。
我的腿甩动着,发了力气,抓住他的头,一下子把他推开了。
“砰!”
我不知道这家夥到底利用女人转世了几次,也不知道他是几百岁的老怪物,比我多了多少知识和见识。
但是,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个子只有我膝盖高。
在我面前,他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我这一推过去,他直接摔倒在地上,脸摔在马桶之上,红色的马桶打翻在地,里面的秽物全都流出。
沾了他满身。
头发、后脑、脖子、还有那个灰色的半袖的领口。
“草。”他像是疼得厉害了,鼻子紧皱在一起,嘴里“撕拉撕拉”的响。
我双腿不听使唤,就那么站着,几近痉挛,盯着他。
双目血红。
我看见他用两手撑住,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心,发现上面都是粪便……
他也恶心得不得了,干呕一下,把右手上的粪,顺手向后抹在了墙上。
那灰色水泥墙,就多了一条黄褐色的痕迹。
“曹你妈,婊子。”他骂我,双目全是杀意,“老子他妈自己整死你!”
那眼神,真是对我又恨又鄙夷。
头颅圆,皮肤黄,招风耳,就像一只猴子。会吃人肉的野兽。
很难想像,那是一个只有五六岁的男孩能露出的表情……
稚嫩的脸,娇小的身材,表情却又凶狠又猥琐。这种反差,更是让我遍体生寒……
“你给我等着。看我不砍了你手,再把你扔进马桶里,做成人彘!”
他撂下一句狠话,便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我意识到他是要去找人了,是谁?邓恩?我男朋友。不,那个禽兽,他好像就在大门口不远处!
而那是一个精壮的男子,是凭藉我这一米六的身材,绝对打不过的精壮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浑身猛地一抖。一把伸过去,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拉了过来!
把他的领子扯到变形!
“你别出去!”我用他骂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你踏马干什么,怎么,你以为凭藉你一个姑娘,你还能打过我们不成!”
他被我拽得一踉跄,不耐烦地转身。歪嘴上下打量我,视线最终停在我的胸口上,嘴一歪,眼神充满了嘲笑,
“倒是挺大。你把衣服撩上去让我摸一下,我就不告诉他们。还偷偷放你走怎么样?”
“……”
我听见这句话浑身冒火,嘴唇哆嗦着。
“曹尼玛。”我咬牙,哭着骂他,“你死去吧你。你们一家人都……”
眼神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之前看见手机里的内容,都没能让我哭成这样子,但现在的我却泣不成声。
我本来以为我只会死,但我已经预感到,我或许会遭受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更是难以想像之前李纯儿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我和她,都年纪轻轻,二十多岁,大学毕业,前途大好。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用白色蕾丝装修自己的房子,没来及买自己喜欢的粉色小跑车、没有享受够在周末下午去电影院,晚上和小姐妹一起去也是胡吃海喝的生活。
我就要在这猪圈里生活到死了吗……
凭什么啊……
到底凭什么啊……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没有杀鸡,谁来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些事……
他看见我哭,眼里没有半分心疼,只是鄙夷,很不耐烦,像是已经厌倦了这种场景,道:“最烦看你们这些娘们哭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叫人了。邓——”
“你别喊!”我直接弯腰,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没说出口的话让他咽了回去。
“唔——唔——”他拚命挣扎着,对我拳打脚踢。
一只左手“啪”的一下给了我一巴掌。
我右脸一下子就麻了。
打得倒是很响,但是奈何他身子小、手小、力气也小,所以并不怎么疼,脸很快就缓了过来。
“你他妈的,□□崽子,我让你别喊!”我咬牙切齿,试图去抓他的两个手,结果他不受我控制,对我又踢又踹。
气得直接把他推倒,他的脑袋又一次撞在了地上。
“邦!”
很响,像个脆瓜。
“哎呦——”他痛到呻吟,面部扭曲,翻过身去,手脚并用,向外面爬行,“你踏马的,你反了!你敢反了!”
他那滑稽的样子,就像一个腌臜的蠕虫。
“跑,我让你跑!”我太阳xue砰砰直跳,直接一只手拽住他的脚,把他从地上拖了回来。
他的衣服掀开,上身和脸也在水泥地上摩擦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啊!你!”他痛到大叫。
我直接从他背后,向前,坐在他的腿上,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别喊!我说了你别喊!”
“额……额……”
他传出这样的声音,两手向后抓挠,但因为胳膊短也抓不到我,像落水了一般扑腾。
“你让你别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啊?你说!”
我的眼前被泪水冲得一片模糊,头昏沉无力。
“你说!你说!”我质问着他,他却不回我。
“额……松……松手……”他说了一些于此无关的话敷衍我。态度很不好。
我的右手好疼,很辣,我想他在挠我的手背,但我就像一个雕像一样,不动弹,不管怎么疼,我也不动弹。
我就是在问他而已,我在好好跟他说话的啊。
可是他的态度很不好,所以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更加用力,逼问他,手背青筋冒起。
直到他一动不动,狂乱的四肢突然泄了力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慢慢地变小变瘪了。
他声音消失,后仰起的头又摔在地上,手离开我的手。
就俯躺着,浑身脏污,衣服淩乱,一动也不动。
他变乖了。
终于,变成了一个符合他年龄的乖男孩子。
“哈哈哈哈哈……”
我笑了,眼泪又落了下来,癫狂地笑,在他的背后慢慢地给他整理衣服。
手却完全软了,突然使不上一点力气。心脏麻痹。
然后我看向门外。
那是个大好的早晨。
天空真的很亮很白,很适合女孩子逛街、老人们出去走走。
澄澈得像一张白纸,没有半丝云,我没看见太阳,但门外撒进来的柔光,那么温暖柔软。
天,不吝惜于赐予我和他人同样的光。
我用右手,擦了一下我自己的脸,擦掉脸上的泪水,竟然意外地觉得——
幸福。
“咯咯咯——”
那时,门外精神昂扬的大红公鸡,罕见地在这个时候,站在东边院子的篱笆上,高高地叫了三声。
……
我深呼吸一口气,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抬腿跨过那男孩安静且逐渐冰冷的身体。
向外,冲着房子右边的父母山,头也不回地跑了过去……
……}
第86章 文中文——我一定要翻过这座父母山
◆
{邓家的西边,也是一个院子。它被很多树枝和篱笆围了起来。
那里有很多长长的黑色土陇,上面是一排一排的绿菜叶子。大白菜、豆角架、辣椒、红彤彤的番茄,什么都有。
我没有时间去细看它们,就直接从上面垮了过去。
早上,我穿了一个白色的运动网鞋。带来的时候,装在了袋子里,被刷的雪白雪白。
可我走了这么两下,就已经踩了一脚的黑泥,鞋子肮脏又泥泞。
因为不久前下过雨,黑色土地松软,一踩就是深坑,我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歪歪斜斜。
终于,我到了篱笆边上。
看见那篱笆也是黑色的树枝做的,很多树枝并排立着,上面都是尖刺。被不锈钢丝拧在一起。
粗的那一段,被插进了土里。
这篱笆,得足足有两米高。我恐怕上不去。
旁边,南北方,都是红色砖墙,直通邻居家。
“……”
我深呼吸一声,回头看,大门口依旧空空荡荡的,还没有人回来。
但是……保不齐邓恩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发现我不在,又看见那男孩的尸体,会立刻暴怒着,来抓捕我。
到时候,我必然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我就吓得浑身一激灵,后背直冒冷汗。
我告诉我自己,我真的没有时间去犹豫,去矫情。
然后伸手,扒住了那黑色的篱笆墙,硬生生地往上面爬去……
扎了一手的尖刺,手心又麻又辣。树皮也湿不好爬……
“啪——”
以我微弱的臂力,完全不足以支撑我自己的身体。
我直接把我抓着的两个篱笆掰断了,狠狠摔在了土地上。
磕在黑泥里,腰好疼……
但是我很快又爬了起来。
一次、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
终于,在第七次的时候,我再一次摔倒了,不过,这次是摔在了外面。
我摔在外面的地上,脸朝下,吃到了一口外面的土。
我呵呵笑了两声,爬起来,抹了一下脸,抬头,看向更西边。
这次,我看见西边是更远的山,几百米高,绿油油的,被树挤满了。
而在那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玉米林。
七八月份,正是种玉米的季节,那玉米杆,足足有一人多高。
我咽了口唾沫,扒开长长玉米叶子,冲了进去。
我个子不算高,进去之后,视线就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无数的绿色,如同锋刃一般,向我劈头盖脸地冲过来。
而我上身只穿了一个白色的半袖。两只胳膊裸露在外面,在我眼前开道。
胳膊一会疼一下,一会疼一下。汗水满身,流到胳膊上,浸着盐水,更是火辣辣的疼。
手心比胳膊更甚,皮肤里的刺到现在也没有揪出来。
我从小到大,只吃过学习上的苦。做过的最伤害身体的事情,也就是在考试前夕熬夜复习。导致第二天起来困倦、浑身没劲罢了。
但现在……
我第一次感觉这么疼这么累。
“咳咳咳。”
我口喝着,喉咙像被火燃烧。
当我走了很久之后,四下里望去,只看见一大片斑驳错落的绿色,和红彤彤的玉米穗。
东南西北、我全都看不见……
向上,也只能望见那种被绿叶遮挡着的惨白色天空。看不见太阳。
在这片玉米地里,我根本就分不清方向。
“……”
我哽咽一声,我都看不见山了,我要怎么翻过去……
这怎么办……
“沙沙沙——”
远处,玉米叶的声音接连响起。我动了动耳朵。瞪大眼睛,往四周看。
“沙沙沙——”
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
是他们!是他们追来了!
还是其他务农的人?
我想哭,但我很快就咬紧嘴唇咽了下去。
然后不管不顾地,找准位置,屈膝,带着我疲惫不堪的身体,高高跳起!
我算是瘦的,体重很轻不过百。
但却是第一次觉得,我的身体简直重得像一个秤砣。
但我的视野逐渐向上,一片高高大大的绿色恍惚而过。
我看见了那片山。
那好像是在我的右前方。离我还有一段距离。
我果然走偏了,往左多走了一些……
“砰!”
我这一跳,声音不小。还差点把脚崴了。压在玉米上,又是哗啦哗啦的响。
他们可能会借此发现我,但是我被发现是死,等在这里,也是死。
倒不如拚搏一把。堵上我这条命。
“沙沙沙——”
身后,那声音似乎更大了。
还有冷不丁的一句:“谁?”
听见这句话,我立马后背一寒,不管不顾地往右前方跑去。
手在前方疯狂扒着玉米叶子,那叶尖戳到我眼角上,差点把我的眼睛给捅瞎。
等走出好一段距离,我才慢下脚步,歇息了那么一小会。
跑到胃岔气了……
小腹坠着疼。
我直接坐在了田垄上。
坐在俩个高高的玉米之间,叶子高高的,挡着我上面,像两个伞。
用手擦着已经把眉毛浸透的汗水。当我自己慢慢安静下来、气息平顺下来。
啊!
我好想叫。却只是死死地用右手抓住玉米杆根部,捏着它……
想去怨恨,或者是发泄。
然而这一切也只能无声。
等我休息过来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这声音,好像是个……女人?
不是邓恩,邓家现在应该也没有女人。所以是其他村民。
一个村民都能把我吓成这样……
呵呵。我这才知道,什么叫书里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我的心脏已经脆弱到,一有点风吹草动,它就会咚的一下狂跳。
突然变得很没有出息、很弱小。
……
我不知道休息了有多久,又启程上路,一路过去,终于到了山脚下。
山上没有玉米,没有菜,什么人为种植都没有,只有树。各种奇形怪状,大小粗细不一,品种不一的树。
地上没有裸露出什么黑土,有的只有青苔。
我为自己加把力,直接爬了上去,穿梭在灌木丛和高大的森林之中。
脚好像已经磨起泡了。走一步都是疼的,鞋垫不断摩擦,热到发涨。
身上也只是出了更多的汗,割出更多的口子而已。
遇见小红果子我就吃,管它熟不熟我就吃,直接撸下来一把,就往嘴里塞。
我真的好饿……
吃不饱,我会没有力气,爬不动山。
所以即便我分辨不清那东西有没有毒,也什么都吃。
一串瓜子那么大的小红果,被我撸进嘴里,我就干巴巴地嚼,嚼得嘴角直冒红水。
结果嘴里又苦又涩。舌头麻到不行,这什么鬼东西,简直难吃死了。
“哕——”
我就皱巴着脸,吐出来,继续吃别的。
夏天,蚊虫多。
脚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痛一下,一低头,是一个绿色的小虫,在咬我。
以前我怕虫子,现在却突然不怕了,我会直接揪住它,报复般地把它捏碎。
螳螂也好,蚂蚱也好,我都不怕,它肚子爆浆了,我就把脏臭的手在树皮上蹭一蹭,就当是洗过了。
但是,好多小苍蝇在我眼前嗡嗡嗡的飞舞,在我眼皮上跳舞的时候,我却抓不住它们,就让它们肆无忌惮地欺负着我。
“嗡嗡——嗡嗡嗡——”
死苍蝇一直烦着我。
很难熬。
无数次,我想停下来,我想投降了,我想要找个绳子,挂在歪脖树上,就此自杀。
或者直接吃个毒果,一击毙命,把我当场毒死算了。这样也算是老天,对我不薄了!
……
这一刻,我只有不断地告诉自己。
我可以。
我郑恩琪一定会翻过这座山,我会很快就到山顶,他们不会发现我。
我会找到好心人,坐车,然后回到家,回到那个温暖又舒适的海城公寓。
回到有爸爸妈妈的家,吃一顿妈妈最拿手的红烧肉。
让他们骂我也好,打我也好。
让我在公司加班也好,遇到难缠刻薄的甲方也好。
我都再也不要来长生村了……
现在,只有后悔。
我要报警,让警察抓光这里的所有人,把李纯儿带回去,把那被铁锁帮着的小女孩也带出去,让她们认字,读书,而不是洗衣服。
把邓恩还有他爸关起来,判刑,把邪佛的神像打翻,把村子一把火烧掉。
只有神游天外,红烧肉和红色的火光遭我眼前交织的时候,我才能勉强,拽着树枝,借力往山上再走动一步……
我的眼皮在打架,疲惫不堪。
我真的,好想回家啊。坐沙发,吹空调,看电视,吃水果。
……
一转眼,就到了傍晚,我想已经差不多快到了山顶了吧。
其实这山并不高,而我之所以走这么慢,一个白天还没有到达山顶,一方面是因为我又饿又渴,没什么力气。
这山上没有泉眼,没有小溪流,我渴了一天,嘴唇干了,只能干咽唾沫,走两步,就气喘连连。
另一方面,是因为山上的树枝和灌木实在是太多,我每走一步,都困难极了。
我不知道我具体在哪……
只是感觉到已经没有那种爬坡的感觉了,反而走得挺平缓的。
天太黑了,树又高,我真的看不清我自己在那。
这种地方,我也不敢跳,土本来就滑,我怕直接从山坡滑下去……
往上看是看不见,我只是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山下的村庄。
长生村。
大多数是黑色红色的老瓦,城市已经淘汰了的那种瓦片。那些小房子从远处看很小,就跟手办一样。
房子有两排,沿着河流,形成两条平行的直线。
我也分辨不清到底那个是邓恩家,只记得他家正好住村子中间。
我能不能向其他村民寻求帮助呢?也许邓恩做的恶事,他们根本就不知情。
如果我告诉他们,尤其是村长,他们会不会帮我……
但是很快,我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甩到了脑后。
如果邓恩家有这种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巫术,那么谁能经得起这种诱惑呢?
长生不老,比金钱、权利更难得,古代的帝王享尽了人间富贵,到了晚年,即便是曾经的明君也会变成昏君。被那些江湖术士骗得团团转。开始炼丹修道、祭祀拜佛。
何况是村子里的凡人。
所以,为了守护这个巫术,为了可以让女人用身体做牺牲给他们转生,而不把消息外露出去。
我相信这个村子一定会死死地拧成一股绳。
但是……
既然村子里有这么多户,这么多人,如果每个人到老了或者得了重病都要转生,那这村子得需要多少女人才行?
一个女人,一年最多才能生一胎。
太年少的女孩没来生理期的不行,太老的老奶奶容易流产也不行。营养不好跟不上不行,心情不好,会影响身体也够呛。
如果女人一直一直怀孕,那用不了多少年,这身体也就废了。他们用不了了。
刨除掉这些“自然损耗”,一年得用多少女人,我不敢想像……
能够反覆利用当然更好,但是如果是一次性的呢?
如果中了蛊的女人可以平安无事的话。那么李纯儿一个人,完全可以被二次利用,生完一胎,再生一胎啊。
这样,她肚子里先生出那男孩的老婆,再生出来我那重病不愈的婆婆。一直生,不就行了?为什么又要费事地再把我骗过来呢?
除非,李纯儿一个人不够。
她有什么事情,不能一个人完成。还需要我。
我突然,又有点不懂了。
眼皮不安地跳动着。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我好像没有在村子里见过几个年长的女人,而且女人明显比男人少很多。
是都拴在家里怀孕了?
还是……
还有,那河边洗衣服的女孩说自己真的是父母亲生的。看她那没见过世面,连上学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样子,也确实不像外来的。
她被铁链拴住,恐怕不是怕她上山被野兽吃了,而是怕她跑了。
换句话说,这女孩长大以后也是“转生巫术的一环”,以后是要用来怀孕的。
可又有那个父母会狠心用自己的女儿的身体来?而不找外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我脸部的肌肉疯狂颤抖着。突然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因为怀孕,会死!
至少是产下转生之人之后,很大概率会死,或者是不孕。
一个家庭里,老人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七八十岁之后,随时都濒临死亡。
一个女孩一辈子,只能替一个人转生,所以这哪够用呢?至少得准备四个新鲜的女孩……
就像李纯儿已经给别人转生之后,就报废掉了。
而婆婆缠绵病榻,快死了,邓恩为了让她继续活,就得再想办法找到我。
如果所有女孩都从外面骗进来,抢进来、买进来的话,风险其实很大。费事又费力,还随时有被发现的风险。
所以,他们就自己生女儿,自己用……
所以那个女孩脚镣上,才会有铁链。
她生来,就只是父母的储备粮而已。
病床前,婆婆曾死死拽着我的手说:“生女孩,生女孩更好……”
她没有说谎,没有伪装。
这么一看,对她来说确实是女孩更好。
她想让我多生几个女孩,长大了当储备粮,备着以后用。
邓招娣这个名字,想要招的也不是“弟”,而是娣的原意“姐妹”……
我眸色渐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万一,我被他们抓到了,十月怀胎生出来婆婆之后,不管我死不死,我都没有用了。
他们不会养闲人,所以等待我的,就就只有死。
而李纯儿,恐怕早已遇害了……
她预见了她今后的命运,才在手机备忘录让我不要管她,直顾着自己去活下去就好。
但是我恐怕也……
想清了这一点的我,已然头晕目眩。一脚不慎,要不是左手抓在荆棘树之上,我就差点摔倒了。
左手又被荆棘树刺给扎破。
血液从我掌心里流出来,和树枝一样是红色。
而山下那些方方正正的小房子,在我眼里上下跃动,突然变得更窄高了。
它们立了起来,一排排一列列,相互挨着,就像是肩并肩,手牵手。
那只是这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以来,无数的女人的——
无名冢。
……
我长叹一声,便一言不发。
胸中憋闷到疼痛。
……
山下,突然多了好多的光?白光。
“嘁嘁——擦擦——”
声音也逐渐变大。好像有什么人或者野兽,过来了。
这么晚了,还要务农吗?
那光是直线型的,从下面,往我这边照着。
那是手电筒!
他们是奔着我来的!
“找!你们都给我找!她跑不了!”一个声音从山下传上来,这好像是邓恩的声音……
很严肃,很有磁性。
过去这声音曾在我的枕头边呢喃,所以我只需要一耳就能分辨。
他们来追我了!
好多手电筒,一、二、三、四、五……
我数了,但是我数不清,至少我眼前看见的,就得有十几个。
那些光交错在一起,就像是演唱会现场。
光直直地往这边扫过来,好像要把这里看个滴水不露。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你们是整个村都来了吗……
我觉得可笑,便冷笑一声,自己愁眉苦脸。
像是在笑他们,又像是笑我自己,头一次变得这么重要。
“往山上搜!”又有一个男人说,“居然把我爸给掐死了,我找到她,非掐死她不可。把她的牙,一颗一颗给拔掉!”
是邓恩爸爸的声音……
“扮演”他爸爸的中年男人。
那个老牛一样倔强丑陋凶狠的男人。
言语中带着愤怒,带着杀意,在山下面吼。
他……是在说我吗?
杀了邓仁的人。
我,郑恩琪,年纪轻轻,就是一个杀人犯。
即便以后从这里跑出去,我的手也不再是干净的。
但是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后悔。
哪怕他因此拔光我的牙,敲掉我的手指,我也一点也没有后悔。
因为他该死。
舍弃我一个二十三岁的命,终结这个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怪物。我觉得我并不算得上亏。
我的腿猛烈地颤抖了两下,然后奋不顾身地又开始跑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都看不清路……
这回我真的一点也看不清了,只能按照手电筒相反的方向走。像盲人一样,一边摸一边走。
其实我是在摔。
一直在摔。以各种方式摔。摔得头破血流,浑身青紫。
但是我忍着,没有叫一声,没有哭一声。
就这么忍自己往下摔。还要为了赶路,多摔几个滚。
我感觉到好像已经是下坡了,登山不再费力气,甚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得两只手抓住树干,来回替换,才会不至于摔倒。
但是,身后噼里啪嗒的声音反而越进了。他们走得好像比我快很多。
还有劈砍的声音。
“啪啦!铛铛!”
好像手里有镰刀或者其他的刀,能够一边劈砍树枝,一边往前走。比我这个用手拨树枝的,自然要快很多。
“嗡嗡嗡嗡嗡……”
好像还有油锯。
你们用不用这样!不就找我吗?至于吗?至于来这么多人吗?
荒谬至极。
他们成群结队,满身装备。
而我孑然一身,除了满身的伤痕,眼前的漆黑,便一无所有……
“哎——这边的蘑菇多!”
我猛然间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就在我的不远处!然后瞬间从疲惫清醒了过来!吓得一激灵!
草,有人过来了!
“这么多榛子蘑。要不要偷偷带回去点?我这衣服兜,真的太小了。”
那个女孩说。人好像在我的右边。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我感觉她要过来了。
不行,我得躲起来。现在!
我左看右看,可是这边只有树。我穿的也不是绿衣服,不好藏。一个白衣服,在黑天真的很扎眼。
我想着就那么坐在树后吧。因为一动,反而会发出更多声音,吸引那姑娘的注意力。
结果因为两眼抹黑,脚底下一踩空,不知道摔进了什么里面。
“砰砰砰——咔——”
我在里面滚了一圈。
是一个坑,我掉进坑里了。
我想它并不深,所以我没有摔死。只是肋骨震荡,心脏疼痛而已。
“……”痛,好痛。
我咬牙喘气,闭着眼睛,死死支撑。如果不是因为嗓子疼,我可能刚才就喊出来了。
“啪嗒——”
右边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真的非常地清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只能安静不动了。手下不知道摸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散发著惊人的恶臭,宛若垃圾堆。
可能是淤泥,可能是死尸,可能是粪便,还是死人,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了……
我用双手,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不小心乱叫出声。
然后我看见一束直直地白光,在我头上乱晃。
是她的手电筒,在往这边照射。
藉着这个光,我能隐隐约约看看这个裂缝。
身下,是一个死去的野兽……
看不认得是什么,反正身体又肥又大,头已经半骷髅了,只挂着一半肉,露出一半白骨头。
臭烘烘的,直淌腐水,还围绕着一群恶心的苍蝇。
挺恶心的,但再恶心的我都见过了。
也就感觉……还好吧……能忍……
我冷笑一声。
没想到我的适应能力,居然已经这么强了。真惊奇。
一个粉衣服,出来了。她穿的长袖长裤。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个子却不高。
我仰视着她。
“刚才……是什么声音。”一个有点稚嫩的女声,“姐姐,是你在这里吗?”
她甚至还在那边喊。
别喊了!死丫头,你踏马别喊了!
我在心里疯狂叫嚣,要疯掉了。
你一会把其他人都引过来了!能不能别喊了,就当没听见我!
我猜想她是一个未成年女孩。
未来也只有一种未来,就是变成李纯儿的未来。被父母虐待、利用、又抛弃的未来。
作为和我一样的受害者,你现在帮着其他的施暴者,来搜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懂,实在是不懂。
太阳xue突突地跳,只觉得我们俩都可悲可笑。
她好像看见了这条裂缝,然后走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噔、噔、噔……”
我的心也——
“咚、咚、咚……”
心脏已经快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了。
我不在这,你快走吧。
我想说。
然而她的手电筒,还是从水平,变成了竖直,照亮了我。直直地照亮我的脸。
……
好刺眼的白光!
我被晃得眼睛痛,立刻闭上了。
等我用堵住额头,再看向她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女孩,样貌似乎有点熟悉……
包括那身衣服,那张脸。
小眼睛,塌鼻梁,高马尾,黄白的半袖,黑色紧身长裤。
这是那个昨天白天在河边洗衣服的小女孩。
她见到我,便立刻双眼冒光,微笑了起来。
“……”
我绝望了。
我已经尽力地跑了,尽力地试图活下去,藏起来了,但是……为什么?
我张了张嘴,看着她那张稚嫩生涩的脸,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声。
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我一直在心里重复。从慌乱变得逐渐平静。
好像,我终于不用再跑再去躲藏了,突然变得轻松了。
这耀眼的白光,躲在白光之后的女孩幸福的笑脸。
对我来说,既是绝望,也是安慰。
“那边在喊什么,怎么,那边找到郑恩琪人了?”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邓恩的声音。
化成灰我都认得,他竟然就在这附近。
“额……”
那女孩瞧了瞧我,似乎想要和邓恩说话,告诉他我在这。
“嘘嘘嘘!”我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前,拚命示意她,疯狂摇头,让她不要说出去。
求你,就当没发现我,让我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姐姐求求你……你帮他们你也没有好处的,我又没有得罪过你,求你……放过我吧……我给你磕头了……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在心里说,然后又不停的点头鞠躬。
我能想像到,我有多么的狼狈可悲。像个小丑。
她却温柔地安慰我:“姐姐,你别怕!你身下,那个野兽已经死了。你走丢了,邓恩哥哥可担心你了,让大家都来山上找你呢。还好我找到你,这样你就不会让其他野兽吃掉了!”
“……”
我头脑一懵,停止了鞠躬,抬头,看向她。费解不已。
只见她骄傲地直起身子,对着右边大声呼喊:“邓恩哥哥!郑恩琪姐姐在这里呢!我找到她啦!你快来啊!”
然后其他声音纷纷响起——
“什么!”
“草!”
“可算!哎,这边!”
脚步声也接踵而至。
“……”
我对着那笑靥如花的善良女孩,心如死灰,呼吸暂停,也笑了。留下一串泪。
闭着眼睛,躺在了野兽尸之上。
享受这最后难得的清凉夏夜。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能见到天空了。可惜今夜,却没有那么漂亮闪亮的星星。
——你既然如此无知善良,那就希望你幸福快乐死在生产那一天,永远也不要知道长生村的真相。
我用干涩的嗓音,对她轻轻说:
“姐姐很安全。
“谢谢你。”
——第五章【长生村】完结——
第87章 他说,鬼故事是一种感觉。
第三章的第一句话是:
◆
{我叫韩阪言。
今年35,天庆保险公司的一名保险推销员。
我怀疑我的妻子盛玖被鬼缠身了!
以及我为什么不想要盛玖的孩子,一直想打胎。
因为我怀疑那个孽种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事情具体还要从差不多一年前开始说起。
……}
“啧,怎么又换人了?上章的主角不是赵医生吗?”淮映勿不知道从哪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自带一股不务正业的街头混子派头。
安娜鄙夷地瞧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没看过吗?”
淮映勿眼睑半垂默默地来了一句:“我听别人说的。”
他心虚的时候,语气都弱了半分,像一只金毛狗崽。
“呵呵。”安娜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显然并不相信。
“啊!我懂了!”长脖子女人感叹,“这就是……嗯……“留白”!”
淮映勿锋利的眼神瞥向她:“留白?”
长脖子骄傲地一抻脖,脸上多了些傲慢的美艳:“呵,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一种绘画的”手法,就说画画不能画满。你得画七分,留三分,剩下的让读者自己去想像!”
众人:“然后呢?”
长脖子发表了她的长篇大论:“鬼故事也是一样啊。重要的是要让读者自己去想像,所以要适可而止。
“你如果把故事都写完了,把鬼的身世、具体数据、克制办法、到底死没死都写完了,那就不恐怖了!
“所以,故事要停止在最恐怖的地方,鬼故事才最好看!这就叫意犹未尽。”
“哦——原来如此。小玫瑰不愧是高手啊。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安娜也握紧了拳头,连连点头。
“可、那如果每个故事都这样,故事不就不完整了吗?”淮映勿提问。
他平时从来不看小说,不懂什么写作技巧,更不懂什么鬼故事。
但是也知道,如果每个故事都写到一半,那么没有一个故事完整,就会看的读者云里雾里,感觉被戏弄了。
“这……”长脖子回答不出来,又“啪”得展开了她的桃花扇,挡住自己的脸,“小玫瑰会有办法的。”
淮映勿心想,但愿如此吧。他可不相信小玫瑰会想那么多。
故事继续。
◆
{“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有一天我的妻子盛玖突然在晚餐时刻对我说。
我放下了筷子,看见她无比认真的表情。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就像是洪水巨浪中的石头,在河道中心岿然不动。
……}
“哎哎哎哎!盛玖是他的妻子?”长脖子指着显示屏上的字大叫。
“盛玖是谁?”史莱姆还是第一天看这个故事。
长脖子解释:“盛玖就是第二章那个,无限套娃孕妇,好像怀了鬼胎那个!”
“不知道。”史莱姆摇头。
“不知道你问个屁!别打岔了!好好看书。”
“无限套娃孕妇……”淮映勿噗呲一声笑了,“你们这外号起的还挺形象。”
“你不是说昨天你没看过这本书吗?那你怎么知道的?”安娜的黑眼睛又瞪了过来。
火红的头发如同魔鬼,再加上脸上的雀斑,颇有点可怖。
淮映勿脸色一变,推了一下她的头:“都说了是听说。别问了,烦不烦。”
“我懂了!我就说小玫瑰很厉害吧!他使用的手法是“打补丁”。”
长脖子又发表了她的感悟。
“打补丁?”
长脖子: “打补丁就是:在后面的章节,补充前篇故事。
“比如说,小玫瑰在第二章里写了,是之前的主治医生酒驾,撞死了第一章车祸视频里的女人,然后逃逸了。
“——这就是补充了第一章故事的丰富性。”
“嗯。”众人点头。
长脖子:“而在第三章,主人公又变成了第二章孕妇盛玖的丈夫,那么肯定会补充盛玖的故事,不就间接丰富了第二章的剧情吗?”
“这种一环套一环的结构……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就如同九连环一样,环环相扣,但是每个环还可以单独拆卸下来,作为一个单篇的故事!”
长脖子说完,脸色有一些绯红,已经陶醉其中。
毕竟星际的文学水平是什么落后的,写作手法也比较单调,都是用一个主人公从头写到尾,没有一丝变化。
而像小玫瑰这种一章一个主人公,但是主人公之间还有关联的故事,根本就是前所未有。
经过长脖子这么一解释,大家别管听没听懂,也纷纷起敬佩起来:
“这本书真是太有趣了!”
“保加利亚小玫瑰果然深藏不漏!难怪书发表第一天就成功签约了!一定是编辑看到了他的潜力。”
难道这本书真有这么多说头?
淮映勿听此,也开始认真地对待这本书了。准备回去把之前的章节再看一遍。
*
而另一边——
系统问沈昭陵:
【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想用多视角叙事结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以啊,沈昭陵!深藏不露啊!】
所谓多视角叙事,就是一个故事几个角色轮流讲,各人从各人的角度讲。
比如同一件事,在疯子和哲学家的眼里,可能感受和推理都是不同的。
这样就通过“信息差”,造成了一种扑朔迷离的悬疑效果,非常有戏剧性。
不过难度也比线性叙事高很多,因为要体现出每个人的“差异性”不说,还要每个都合理。
比如大名鼎鼎的黑泽明的电影《罗生门》,改编自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密林中》,就属于多视角叙事。
原著:
一个武士带着美丽的妻子路过荒山野岭,遭遇歹徒。
武士被杀害,妻子被侵犯。
最后,凶手、妻子、能召唤武士亡灵的女巫在官老爷面前,提供证词。
面对同一件刑事案件,每个人的证词确都不同,在证词美化了自己。
那一刻,人性的自私与虚伪,看的人拍案叫绝,冷汗连连。
属于很有挑战性的写法。
而要是能写好,那剧情绝对相当精彩了。这在星际更是从未有过的先例,绝对会把星际人震撼死!
难不成!!!
沈昭陵他要从此一书封神了!!!
系统已经激动到发抖。
“……不是,”沈昭陵温柔地微笑,眼睛弯成月牙,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还多视角叙事。说的什么东西,奴家哪里懂得这些。
“你知道创建新一个人物有多难吗?得设计外貌、身世、性格。
“所以我当然是能用旧人物,就不用新人物啊,循环反覆利用盛玖这个人物,这样多省事。”
【……6】
【哎,我还是高看你了。(电子吸菸。jpg)】
第三章写娃娃,是系统临时决定的。
沈昭陵立马就采用了。
这样也就是说,第三章真的只是沈昭陵都突发奇想?而没有想后面的剧情?
这还能圆上来吗……到底怎么填上之前的坑啊……
系统可愁死咯。
完了。
但沈昭陵这个罪魁祸首,可看起来一点都不愁。
“接下来写什么呢?”沈昭陵眼神晃了晃,手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观看眼前的显示屏,敲不出一个字来,
“不如写点狗血的吧?给星际人民来一点狗血文的震撼!”
而后,沈昭陵的嘴角弯起一抹略显邪恶的笑容来。
系统顿时预感到不妙:
【不好,星际人民,快逃!!!】
◆
{三个月之后。
盛玖面色平静地通知我,把产检单扔到了我的脸上,说:
“我怀孕了。”
……}
【啊?】系统如果有眼珠子,那么他的眼珠子此刻已经瞪了出来,
【盛玖你是去拜送子观音了是吧?说怀孕就怀孕?也太牛了姐。
【不,不对。这样跟之前《循环的孕妇》这一章节就连上了?哦,原来第三章的故事发生在第二章之前?这个时间是错开的?】
◆
{那天她穿着白色的碎花长裙,打扮得很漂亮。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是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她的眼睛双眼皮细窄,眼皮上两个肉条像是割出来的,却意外的动人。
我拿过来看着,许久没有说话,但上面的文本就是白纸黑字的实证:“这……怎么可能。”
我并不相信事情会有那么巧合。
但她笑着说,我不认也得认,难道我想反悔不成。
说起来奇怪,最近这段日子,盛玖似乎开心了不少。
经常喜欢出去逛街不说,打扮地也漂亮了。
不过开销实在巨大。
仅仅这么三个月,她就花了好几万块钱了。我们的家庭并不富裕,这可是比很大的开销。
此时,我突然想到,盛玖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出轨了……
否则她怎么会突然打扮起来,还花这么多钱?而我竟然没有看见她买过什么东西回来?
我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然而她真的跟以前太不一样了。
以前她根本都不会白天出去,到了傍晚才回来。
而且她现在没有工作,花店也没有开门,那她白天这几个小时去哪里呆着了?
我问她:“你最近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她的眼神闪闪躲躲:“做、做b超了嘛。”
我不是傻子:“那也用不着这么多。”
我并不想在自己成为爸爸的时刻和她吵架,但是她最近的表现让人怀疑。
“去美容院了,”她笑了笑,像朵芙蓉花一样,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问我,“你没有觉得我最近变漂亮了吗。”
确实。以前的盛玖在家里并不会化妆打扮,很朴素。
自花朝节车祸之后,她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体重一会轻一会重。
甚至因为作息不规律,脸上长了几个痘痘,气色极差。
但是现在,她的脸上抹了一层白霜,显得皮肤瓷白细腻。
身材好像也恢复了,穿一条鹅黄色的包臀裙,腰细腿长,大腿白白肉肉的,颇具神韵。
但……这个穿衣风格实在有点火辣,过于时髦,根本不像她。
可我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我这个人一旦有了怀疑就一定要搞得一清二楚。
因为在婚姻之中,信任非常重要。
所以我问她:“你去了哪家美容院。”
“我就……”她竟然含含糊糊地说不出来,眼神乱飘,随后怒火朝天,“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很明显是恼羞成怒。结婚这么多年,我再了解她不过。
就在这一刻,我就对她开始不信任了。
……
晚上,趁她睡着的时候,我打开了她的手机。
她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
农历二月初二。
手机的萤光晃着我的脸,我发现她最近的联系人竟然是——
一个陌生人。
网名叫:helloni
聊天记录很长很长,但是我粗略地翻了一下,大致是以下内容:-
helloni:盛玖,如果让你丈夫发现我们之间的事,你该怎么跟她解释-
盛玖:我现在已经顾不得他的心情了。只能先瞒着,不让他知道。或者,就让他一辈子不知道也好。我……如果他要和我离婚,那就随他的便吧-
helloni:你觉得这样做对他太不公平了吗-
盛玖:只要我女儿叫他一声“爸”,那不就算是他的孩子吗?……对吧?对吗?-
helloni:那好……那你下个星期三下午再来吧-
盛玖:好,正好下周他出差,没空在家。我们老地方见。
……
就在那一刻,我如坠冰窟,浑身刺骨的冰冷。
手颤抖着,手机没拿稳,啪的一下砸在我脸上,要把我砸哭了。
忽而又想起,她的花店,叫作《春色满园》: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
一章,同时解决的两章的事。由此来达到这种一石二鸟的效果。
“……什么东西?”淮城南冷笑一声。
他生平,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文章。
每一章,都好像小玫瑰随手写就的一样,随意拼凑。
乱!
这书写的实在太乱套了!!!
人物众多,多到如果不做笔记,已经记不住到底谁是谁了?
线索众多,多到已经记不住到底有哪些线索了。
坑众多,多到已经分不清是伏笔还是bug!
每一章都好像鸡头凤尾!有时候又像狗尾续貂!
上一章写男的,下一章写女的,上一章还在都市,下一章就跑到了农村。上一章还在惊悚恐怖,下一章就开始自怜自艾。
写得破马张飞!横七竖八!五颜六色!七嘴八舌!上蹿下跳!
乱套!
但又乱中有序。
人物不是陌生的,而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你!
故事不是散乱的,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正常人看书,看了上一章,总会对下一章的内容,心里有一个估计。
比如说——
上一章写发生了案情,下一章便知道主角要去探案。
上一章主角去磨刀,便知道下一章主角要去杀人。
而小玫瑰写的文确是——
上一章主角发现了案情。下一章主角和十年后的凶手一起去吃了个包子……
上一章主角去磨刀;下一章不知名的隔壁老王在菜市场砍价……
根本没有一点时间顺序!没有一点因果关系!所以也就无法按照正常思维去推!
“这什么结构啊……”
看到现在,第五章了,淮城南仍然不知道下一章,第六章,小玫瑰到底要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谁知道?
读者不知道,编辑也不知道,天知道!
要是玫瑰自己都不知道,赶着写赶着想,那才是真神了。
淮城南开始好奇小玫瑰这篇文的大纲到底是长什么样了。
现在的星际读者,怎么爱看这种东西?这精神状态?
淮城南心意动了动,又暂时退出直播间,照着这书瞧了一眼,发现,这书才写了几万字而已……
几万字,写成了意识流鬼故事?
“这东西写的……也太随心所欲了。这篇文章到底踏马什么结构?”
作为小说网站的老总,淮城南也了解一点叙事学。
一般来说,最普遍的写法,也是最经典的,存在于所有书的写法,就是三幕式写法——
第一幕:介绍故事的背景、主要人物及其面临的初始困境。
第二幕:展现角色之间冲突的升级和发展。在这一幕中,角色会经历一系列的挑战和转折,剧情会逐渐变得复杂和紧张。
第三幕:故事的高潮和结局,主角会在这一部分做出最终的决定或行动,解决之前所有的冲突和问题。[1]
主人公,通常是一个主角,或几个主角;
时间轴,通常线性叙事,偶尔夹杂一些倒叙和插叙。
而根据星际现有的知识体系,好像没有一种的小说体系,对完全得上《鬼故事》这本书。
恐怕以后……
会以创作者的名字命名,以《鬼故事》为例,创造一种独特的“小玫瑰写作法”、或者“玫瑰结构”。
淮城南不经意间,把这心里的问题说出来。
觉得这人颇有有意思。
有人在他耳后说道:
“恐怕是独创的回旋镖写法 + 一石二鸟写法。”
“有不少专家在骂呢。说小玫瑰破坏了传统文学,是异端、是魔种……”
淮城南听见这话,往网上翻了一下,确实发现了几个粉丝众多的大V专家。
还并不是他们公司雇的黑水军。就是自发的、真的很讨厌小玫瑰的人。
□星辰之笔(V):
“每个章节都写一半,你们是怎么看得下去这种东西的,啊?
“这什么书,写得顾头不顾腚,让人抓心挠肝的。差评!”
□娱乐棒棒看:
“从来没见过这种,主角做的事情没做完,搁置到一半,然后去写新主角的。
“这故事线并不完整,冲突呢!高潮呢!结局呢!happyending呢!小玫瑰,你到底要干嘛!!!(发怒。jpg)”
□花星日报:
“《论——小玫瑰如何在文学领域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对传统戏剧结构进行抹黑与误导!》
“这会对当下年轻人的认知能力……”
这篇批判论文,竟然写了足足有五千字!有理有据!用词讲究!引经据典!一看就花了不少功夫研究小玫瑰的书。
竟然有人还真情实意地、义愤填膺地写了论文来批判小玫瑰。
淮城南冷笑一声,没忍住,笑了一声:“闲的,呵呵。”
他不爱笑,这次倒是因为小玫瑰,薄唇罕见地翘了起来。胸腔起伏,闷闷笑了两声。
他搞小玫瑰,是为了自己商战,让自己公司赚钱。合情合理。
这些人……没想到还真被小玫瑰气成这样。不就看一篇小说,至于吗?
身边的吴秘书,给他沏了一杯咖啡,递到他手心:“骂归骂,看归看,一边骂一边看,一边看一边骂。”
淮城南:“呵呵。”
低头,瞧见那咖啡杯,接过来,抿了一口。
学院派,尤其是那些有点声望地位的老头,喜欢满口“故事架构”、“人物内核”,动不动就拿一副固定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作品的好坏。
就像他们说女人的三围,非要九十六十九十,少一分一厘,那就不标准,就不能称之为美。
顽固又迂腐。
最不喜欢挑战权威、打破传统的人。
小玫瑰,无疑是那个刺头,也就包括西兰花在内的势力,架在了那风口浪尖上。被攻讦、被审判、被诋毁。
小玫瑰虽然是他对家零点APP现在的“王牌新人作者”,也就是他的“敌人”,但他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小玫瑰。
反倒是好奇,更多。
如果可以,他更想把小玫瑰签约到自己的公司旗下。
他眼中闪烁,把咖啡杯搁置在手心片刻。
就那样悬空着,没有再喝也没有放下。
倏忽间,他想起当初在商学院,教授也曾在数字讲台之上说过:“这些经济学理论,虽然有用。但也只是理论,真正要到了实践,你们开公司、搞运营,那会遇到的事情,是千奇百怪的!什么样的问题都有!
“真正的企业家,能够做到随机应变。出来一个困难,就解决一个困难!再苦再难!人才确实、资金断流、技术停滞,你们都得根据实际情况,想出来决策,把他给踏过去!哪怕是根本没有人走过的路,你们去走!
“就跟那个真正的作家一样,不依赖于一些写作定式,他可以天马行空的用笔,想到哪便写到哪,有个锚定在那,写的再多再偏,也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了。”
那讲课的是个老头,讲的是经济学历史,把千万年以来,各个企业品牌的经典案例,按照年份,来给他们课上梳理。
讲的那些商业案例,有那么多,淮城南毕业那么久,早就已经都忘了。
但是,当时那老头须发尽白,身体佝偻着,穿一身紧身又干净的藏蓝色西装。
讲课时,激动到眉宇飞扬,白胡须颤动的样子,他仍旧记得。好像生怕他们忘了这句话,在那里恨铁不成钢的嘱咐一样。
再就是这句话。
那句完整的话,他至今记得。
一个真正的企业家/一个真正的作家……
手下/笔下……
的决策/的故事……
可以依照当时的具体情景/可以依照他自己的想法……
肆意发挥、独辟蹊径、变幻莫测、随心所欲、天马行空、无所不能……
窗外,乌云再一次压低,压低。
天色越发得黑。
若不是开了灯,淮城南几乎要分辨不出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了。
窗前,淮城南褪去校服与青涩,远离学院,穿着和当初的教授一样的藏蓝色西装。
也是一样的板正又干净。
不同的是,他年轻又高大,可以将这件衣服撑得起来。
或许,他现在已经找到半个了。
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去玩弄文本,这家夥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疯子。
他看得出,这个人,他要搞创新。但其实在小说上,创新,往往意味着死路一条。
同质化才是安全的、具有可拷贝性成功的大势所趋。
人们,往往是对陈词滥调感到无聊疲惫,又会被新鲜怪诞事物创到的人。
市场和审核一样,都像婴儿般敏感脆弱。
他知道,小玫瑰这条路,一定会很难走。
也便偏要看看,小玫瑰是否能够挨过这次多方势力的围剿,从这个圈子里,站着活下来。
他倚靠在落地窗前,身后是无数的高空乌云。
团团团,软软软,黑黑黑,黑色。
只有一线一线的太阳金光,从黑色中勉强地挤出来,排整得像是龟甲上的裂纹。
他一头黑头齐整地往后梳,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又舒展大气,身子挺直贵气。
眼中情绪万分,化不开。将米色椅子一转,转身看向窗户外面,面色却冷漠。
头颈未动,右手将那仅仅喝了一口的白色咖啡杯递给了身后的吴秘书,示意他拿下去罢:
“小吴,你说这咖啡……是不是苦了。”
第五章结束以后,全网一片哀嚎声:
[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就知道!她噶定了!]
[为什么结局要这样!哭死了,呜呜呜!勇敢善良的小姐姐!]
[玫瑰老贼,拿命来!把郑恩琪还给我!]
[我的心脏受不了这个。你让我代入感这么强,我都想尽各种办法去探索了,去改变了,然后……哭了。]
[又是这个结局!我就知道!哎,我早有预感的,只是不愿意相信,没想到你还真这么写了。天杀的邓恩!天杀的长生村!坏事做绝!]
*
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这样安排结局是比较合理的,但是从心理上都无法接受。
因为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外援的女孩而言,要她一个人逃出这个封闭诡异的村落,逃脱成年男人的魔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来有好多网友试图重写这一章,给郑恩琪安排了无数的逃跑攻略,也没有一个剧情合理的。不是天降神兵,就是反派降智。
但是,沈昭陵还是选择了相对温柔的结局。
他没有写郑恩琪到底怎么样了,没有把李纯儿都事情写在她身上,只是戛然而止,让读者自己去想像。
在父母山上,给了郑恩琪一个相对诗意的结局。
*
在西兰花编辑办公室里,室内更加昏暗了。
天空被乌云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在办公楼内全都打开了灯,也压不住那种惊袭的黑暗。
白色背景墙上的暗红色圆形,不像是落日了,而像一抹血。
或者是父母山上,那最后一个晚上,被偷走的太阳。
一排种在墙里的绿植,密密麻麻地挨着,树叶巴掌大,形状像是鸭掌,椭圆形,又绿又油。好像在那山坡之上的森林。
森林之中,一个名叫郑恩琪的女孩,裹着肮脏的白半袖和牛仔裤,被永远埋葬在了土里。再也看不见那明天的日出。
两边,淡粉色的长桌也暗淡着,看起来有点像灰色,水泥墙的灰。
各个编辑们都在长桌两边坐着,不约而同地叹气,质问:“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本章,是本书最恐怖,最绝望的一章,后劲儿太大了……”有人直接趴在书桌上,脊背一起一伏,彷佛在无声哭泣。
整容脸女O眉头皱在一起,整容之后,她很少做这种大幅度的表情了,但这次,她却忘记了,直接用两只手拚命按压着自己的脸,发泄其中的愤懑:
“我倒是觉得,这一章的完全不同于前面,靠的并不是一惊一乍,而是一种思想,一种感觉,就是越想越害怕的那种感觉……啊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好绝望,哎——”坐在她对面的男O叹着气。
他一头鸡窝头。豆大的狗狗眼下垂着,手无力地在桌子上攥紧,也想要发泄着什么。
最后只是攥住了右边的马克杯,死死攥着,手指骨节突出,然后拿起来,往嘴里灌,拚命地喝着水。
落地窗前的淮城南坐在黑色座椅上,发现编辑们的脸色一个一都难看如猪肝。或垂头丧气一言不发,或脏话连篇暴怒输出。
总之,一个个都像疯掉了一般。
过去,这些编辑都很怕他,在他面前都老老实实的,装模作样,伪装那种老实本分阳光努力的模样。
但这次……
他们一个也没能忍住,全都失去了表情管理,东歪西扭地坐着,叹气着,甚至还脏话连篇。
完全把西兰花、把他们的职责,还有他这个总裁给忘了。
淮城南拽了拽领带,眼神飘忽着。并没有责怪他们。
他又再次转过身去,看着那黑黑密密的乌云,不知道这个时辰是不是已经是傍晚了。
潮湿阴冷的味道,彷佛从窗户里渗透过来。让他有一些寒意。
他的眼神飘远,飘远,把乌云想像成了文中的那个黑天。
他发觉,乌云已经没有缝隙了。阳光没有从云缝隙渗下,那乌云之上金色的龟甲图案也就消失不见。被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生路。
“徒劳。”
他感叹。
右边,站立着西装革履的吴秘书。
银灰色的戗驳领西装,下半张脸的嘴唇紧抿着。上半张脸逆着光,隐于黑暗之中。
就连吴秘书看完,也喉咙里像吞了一个石头子一样,难受得不上不下。打算回去之后,把前面没看的四章给熬夜补上。
刚才他已经和零点内部的人打听到,小玫瑰签的是短期合同,这本书写完之后便是自由之身了。
那个时候也许可以把小玫瑰从零点挖过来,为他们西兰花所用。然后开发一个新的IP系列:鬼故事系列。
所以他弯下腰,试探着问:“淮总,这小玫瑰,我们还搞吗……”
淮城南摆摆手,示意他:“把黑水军撤了吧。”
吴秘书:“怎么?”
淮城南淡淡道:“没有用。”
“为何……”吴秘书不懂,什么有用无用。其实真实商战中的手段就是如此,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东西,总是直接低级又丑陋。
你只要故意针对它,那肯定是有用的。何来无用一说?
淮城南始终没有转过头看向他:“你有没有听过小说届流行的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吴秘书搜刮脑子,也没有想出来淮城南到底要说什么。
淮城南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在黑色扶手上敲击着:“三流作家写故事,二流作家写人物,一流作家写情绪。”
因为室内昏暗,敲击声音变显得格外突出。
“哒、哒、哒。”
听得吴秘书想起鬼故事里的铁链声,心理都紧张。
但这句话,他没懂。
淮城南慢慢地道:“其实这句话并不完全对。最早的时候,是古典文学,那时候更加注重戏剧冲突。按照题材来分,也就是叙事类小说。那时候的小说脱身于舞台表演,所以更接近于戏剧,内容也都是有强烈矛盾的。比如复仇、出轨、谋反、相爱。
“人物形象大多扁平。后来,又有以表现人物形象的传记类小说出现。主人公才从扁平人物,变成了圆形人物。”
“到现在,几百年之前,古拉星又发扬起一种心理型小说。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都变得不再重要,而只注重感觉。这种流派影响了后来的印象主义文学、意识流……”
“……”
吴秘书点点头,他对星际的文学史略有了解,只是不知道淮总怎么突然会提起这件事情来。
淮城南缓缓看向他,眼神很平静:“那你觉得《长生村》这一章,写的是什么?一个用女人转生,来长生不老的村子的故事?一个努力想要逃出村子,最终却失败了的的勇敢女孩郑恩琪?其实……可能都不是。
吴秘书眼睛突出,惊奇道:“那是什么?!不就是写的东西吗?”
淮城南摇摇头:“小玫瑰写的是长生村,但贩卖的是郑恩琪的怀疑、孤独、恐惧、挣扎、痛苦与绝望……
“当人们看鬼故事的时候,他们看的不一定是故事。而是想要体验那种恐怖、刺激的感觉。鬼并不重要,它只是获得恐怖的媒介。
“你会发现,这章里,其实并没有鬼,甚至连血腥画面都很少,反派是人。是邓家人、村里的人,而不是什么超自然力量。
“但它的恐怖程度却一点都没有减少,甚至还比之前更甚。
“这章看似写了很多内容,但其实……你数一下字数。”
“……”
吴秘书听得迷迷糊糊,点点头,按照淮城南的吩咐,看了一眼显示屏左下方的字数统计。
三万字,这个字数甚至不足以上架。按照他们APP基本固定的五千字一章,这也就是六章的内容。
小玫瑰却利用这短短三万字,在一章之内便写了一个结构非常完整的、节奏跌宕起伏的鬼故事。
按照淮城南的说法,小玫瑰写了郑恩琪对于新环境的陌生、不适;对于邓家人的难受、失望、怀疑;对于浣衣女孩的同情、愤懑;
知道真相后的痛苦、害怕;杀人时的决绝与幸福;逃跑时的勇敢与坚强;迷路时的茫然与后悔;最后逃跑失败的绝望与释然……
小玫瑰写的仅仅不是一个故事。
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她的一个完整的情绪链,都隐藏在这个短小的故事之内了。
而长生村,只是它的壳。
这些相互矛盾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向读者们袭来的时候,甚至显得连这个故事本身讲的是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所以……
吴秘书轻轻侧目,这才理解了不远处,编辑们为何都愁眉难解。
也理解了淮城南的话,说把水军撤了吧,没用的。
就算把这个小玫瑰的号给搞掉了,他换个小号,也会很快东山再起的。即使禁了这个灵异题材,他也可以写其他的题材。
因为鬼故事,可以不是鬼,可以不是故事,而是一种感觉。
……
这之后,淮城南坐在那里,再没说这件事,吴秘书也没去问。
但每淮城南开始打听一个作者的过往经历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淮总又要开始挖人了。
吴秘书低头,懂事道:“之前没听说过这号人,所有账号都是新注册的,所以,要我联系他吗。”
他看见淮城南摆摆手说:“我亲自联系即可。你下去吧,没你的事了。通知大家,今天到点就下班吧。”
“嗯。”吴秘书微微一笑,通知大家下班,没管编辑们的欢呼声,就离开了。
他离开那个办公室,在最后关上门的时候,视野里,是淮城南淡漠地看着左手腕上的手表,眼神不动,甚至忘记眨眼的表情。
他知道,那个漂亮的黑色银表价值两千万星币,是沈昭陵当初托沈家关系找手工大师专门订做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全星际只此一个。叫作南陵。
那大师两年前就去世了,这是他最后的遗作。
他知道,因为此表太过珍稀,再加上戴习惯了。所以即便淮城南不喜欢沈昭陵,在他离开之后,也没有把手表摘下去扔掉。
他也知道,当淮城南露出那种难解表情的时候,这也意味着一种情绪——
吴秘书轻轻地关上门,眼前坐在椅子上那男人因为逆光,而显现出黑色剪影的侧脸,逐渐变得窄小,再变成一条线,最后消失。
视线始终向下,凝固在手表南陵之上,都没有抬起头来。
吴秘书胸中的憋闷随即一扫而光,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那种情绪,名曰
想念。
第88章 不知道今后的路怎么走,但现在我们一起看云吧。
这一章,太惨了,很多读者都直言无法接受。
沈昭陵的私信直接爆炸掉,评论又多了999。
甚至有人在热搜#保加利亚小玫瑰无惧流言直播第五章《长生村》#的评论区感慨:
“我实在无法接受好人惨死的结局。我还是喜欢正义战胜邪恶!
“以前我总觉得,从故事的一开始,英雄就注定战胜邪恶的BOSS,是毫无悬念的,甚至有一些无聊。
“但是现在……在《长生村》这一章之中,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免代入了郑恩琪这个角色,她年轻、冲动、善良、拥有同理心,有些聪明,但又不那么聪明。
“我们看着她一步步进入这个村子,看着她被男友背叛,被男友亲人冒犯,去探寻线索,好不容易终于查到了一点东西,你却告诉我,她失败了!!!
“虽然我知道,这样更合理,也更恐怖,更绝望,更符合鬼故事的内核。可这个结局,恕我万万不能接受!我还是喜欢童话一点的结局!
“恳请小玫瑰重写这一章!”
这一评论,引发啦读者们的广泛共鸣,收到了大量的回覆和点赞,转发。
读者们纷纷呼吁:重写这一章!然后疯狂@保加利亚小玫瑰,一时闹得不小。
这种事情,以前倒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多半是在作者写崩了之前的剧情和人设的时候,读者才会闹得如此厉害。
而小玫瑰并不是写崩了,他只是写得很惨而已,让读者接受不了。
*
垃圾星。
“……”
每次写完文,都要天黑了。
沈昭陵不像前几次一样,当这一章结束之后,他没有再次去看显示屏上的时间。
而是轻轻用唾液润了一下已经干涩的喉咙,眺望远方。
他突然发现,这里的落日挺美的。
沙丘一起一伏,是那种很淡的肤色,从远处看,沙子细腻的就如同女人的肌肤。
又像是粉质极其细腻的粉饼。
当他跟系统说出这个比喻的时候。系统嘲笑他【你怎么还懂女人的粉饼。】
沈昭陵淡淡地道:“因为我画过。”
声音非常平静而温柔。
系统没有说话。他看着沈昭陵,在这个小说世界里,原身主角o,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过分漂亮的人。
尤其是现在,远方天边出现一线一线平行的红色火烧云的时候。
就像一个画家,用刷子在画盘上蘸取了大片的橙红色颜料,然后平行着,在那山峦之上,刷了一下。
天幕就形成了这种油彩拉丝一般的红黄相间的艳丽油画。
火烧云把落日遮挡住,散发出惊人的橙色暖光,照耀在沈昭陵的脸上。
把他原本雪白的白衬衫,都晃出了米黄的色彩。
还有他的脸。
像是被一片橙红色隐去了。立体的五官,彷佛上了油彩,使得原本就淡漠的表情,变得更加晦涩。
沈昭陵眼眸中倾倒着云。
他安静坐在废弃工厂前的吊床上,眺望远方的这一幕,就像是一个旧照片,亦或是一副画像。
系统不知道沈昭陵在蓝星原本是什么样的,但从他一向从容优雅的姿态来看,就偏见般地觉得,沈昭陵原本的长相一定不算差。
系统想像他化妆扑粉的样子笑他:
【那你还挺爱美的。】
沈昭陵眨眨眼,睫毛落得很轻很轻:“不是我,别人非要给我画的。”
别人?非要?
这种事还能强迫不成?
系统刚要问,沈昭陵就自己回答起来了。
沈昭陵:“他们说,这是为了上镜需要。其实我并不想化妆,但也不算排斥。就那么老老实实的坐着。
“有时候甚至要一连画上半个小时。我看见的都是化妆师的脸。用各种粉刷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看见的是镜子就好了。我可以把镜子想像成一个湖面,脏污想像成波纹。
“我可以看见我自己脸上每时每刻的变化。然后把镜子之后的,想像成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来代替我,做那些我不愿意的事。
“嗯……我想逃跑,在那窒息的环境中逃跑,无时无刻都在想。想跑到一座山上,然后看山的那一面是什么。
“是不是一座村庄,一座湖,还是一条交通很发达的公路。亦或只是……另一座更高的山。”
说到这里,沈昭陵笑了一下,很温柔的笑。只是皮肉在笑,嘴角向上扯了一下,眼睛不笑,所以笑得很苍凉。
【……】
此刻,系统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沈昭陵独处的机会。甚至,被那种悲凉又温柔的感觉所淹没。
就像是《长生村》的最后,小女孩破坏了郑恩琪的逃跑计画,但是郑恩琪没有责怪她,却是很温柔地说了一声——
“谢谢你”。的那种感觉。
在那个像征着死亡的凉爽夏夜。
【你还有上镜需要?昭陵,你以前是个模特、或者是演员不成?】
“嗯……”沈昭陵答,“我想差不多吧,但只是干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你为什么想要逃跑?你并不喜欢那份工作吗?】
沈昭陵摇摇头:“不是,我只是不喜欢在热闹的地方。不喜欢显露于人前。我喜欢在安静的地方独处。就像垃圾星一样,我突然发现这里很好,沙漠,人很少。最吵的竟然是风声。”
【所以你也想逃跑。等等……昭陵……郑恩琪的原型不会是你自己吧?
【因为你从来没有翻过那座山,所以你写她逃跑失败了!因为你从来不知道山对面是什么,所以你写她登上山顶的时候,是黑天,她根本没有看清山后的景色!】
沈昭陵的眼神也被涂成红色。他摇摇头:“当然不是。”
红色,在画里,往往象徵着,暴力、色。情、热烈、希望、浪漫、死亡。
那一刻,系统并不知道沈昭陵眼中的红是哪一种。
“你看看,我哪里和她有相似的地方。”沈昭陵又像是自问自答一般,“没有吧。”
系统比对了一下,答:【没有……】
不论是性别、身世、长相、性格、经历,都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看来确实是它想多了。
系统放下心来,那就好。
它并不想让沈昭陵成为郑恩琪,因为郑恩琪太痛苦了。
它现在就想看沈昭陵偷奸耍滑、漫不经心的模样。一个一直很快乐的心宽之人。
当系统像其他人一样,也问起为什么要给郑恩琪这样一个结局的时候。
它看见,沈昭陵用因为语音输入了一下午,已经哑了的嗓音,说了一句话。
他是这么说的——
“她的结局,可以是在杀死男孩的那一刻,当白茫茫的天光从门框里洒下来的时候,鸡叫三声,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全身充满了力量。
“可以是在爬不过去那篱笆墙上,一次次跌倒的时候,选择一次、两次、三次重新爬起来。
“可以是在玉米林里迷路,受伤,然后高高跳起查找方向。
“结局,却唯独不是在那座山上。”
当风吹过沈昭陵耳畔,带起耳边焦糖红棕色发丝,些许的掠动之时,他说出这句话。
然后轻轻抬起右手,优雅地把头发放到耳廓之后整理好,如同抓住壁炉里跃动的小火苗。
蓝灰色眼神冷淡又从容,像是冬日玻璃上的霜花。
火苗霜花,一热一冷,在这暗淡的天光废墟背景之上,这个人矛盾着又富有倔强的美感。
系统突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很多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
它相信,如果它有一颗心,哪怕是机械做的,也会在这一刹那间停止跳动片刻。
就这样,立起一个机械的铁屏风,替昭陵抵挡着那来自西山的凉风。
然后它突然明白——
在旁人来看,《长生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恐怖悲剧。但在沈昭陵眼里,它却是一个很有力量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重点并不是结局,而是郑恩琪出逃的决心与过程。
【昭陵。】它呼唤他。
声音却越来越淡,又被风给淹没了。
风中,沈昭陵重新拢好了头发,再对它笑。笑眼弯弯地问它:“凤雏,你想说什么。”
【……】
它想说,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也很喜欢宿主你。
但它好像被噎住了,说不出如此肉麻的话来,所以它说:【这片火烧云很适合你。】
沈昭陵眼中闪现疑惑的光:“为什么?”
系统许久不吭声,然后才说:【因为你们都是红色。】
“……”沈昭陵无奈地笑了个气音,“谢谢你。”
【额……怎么突然道谢?】
“给了我常人不能拥有的两辈子。能让我看见这么美丽的景色。
“这景色我以前从未见过。所以现在,我就当是我翻过了那座山。
“原来,山后是一片这么美丽的沙漠。也算不枉费我这一路山程。”
“余生太长了,星球太陌生,所以我得坐下来,好好规划一下翻山越岭之后,我的路得怎么走。”
这好像是第一次,沈昭陵对它说,一些很贴心的话,让系统觉得慌乱又柔软。
撞见他,就像撞到了一个棉花糖。
【昭陵,那你决定好今后怎么走了吗?】
沈昭陵摇摇头,垂眸的时候,红色的滚烫铁水彷佛要顺着长睫毛泄出来。
那天,风轻又干燥。他身后的腺体传来淡淡的雷雨天,残破玫瑰的苦香味道。
系统去了一趟总部才知道——
原主的信息素味道,是单纯蓬勃的玫瑰香。
而其中的艾草苦味,是这个沈昭陵穿书之后带来的。从灵魂里带来。糅合原主的味道,才成了如今的苦香。
他听见沈昭陵说:“我并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但现在,你慢慢静下来。
“我们一起看云吧。”
第89章 暴躁直男A来了
在看完火烧云之后,沈昭陵也配上系统一起,看了一下评论区,并且看到了那条热搜。
“恳请小玫瑰重写长生村!”
沈昭陵:“……”
他看见这个热搜标题,表情立刻凝固住了。
“我怎么了,就让我重写,我写崩了。没有吧……”他很无奈地笑了笑。
沈昭陵知道自己的文章并不完美,可能有一些错字病句,或者一些小bug,但应该还不至于烂到那种需要重写的地步。
结果往下一看,瞬间明白了,不是读者不喜欢《长生村》,相反,大家都说这章让人记忆最为深刻。后劲极大。
他们只是普遍认为这章太难受了,尤其是大结局。
【确实,确实难受。哎——】
系统想起这件事,也叹了一口气来。
以前系统也看过一些很惨的书,比如《活着》、《麦克白》,每当读起来的时候,那种心碎到难以呼吸,胸腔酸痛之际。
这时它就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能让作者写出这些东西,以及作者知道读者看哭了之后,反应到底是怎样的。
然后它现在终于弄明白了——
作者,非常开心。
现在,沈昭陵看见评论区那些哭天喊地般的评论的时候,竟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而且是很优雅地,用右手食指轻轻遮挡住唇部,眼角向下勾的那种很狡黠的笑容。
就像一只坏坏心肠的红狐狸。
【魔鬼啊!小玫瑰你!如此没心没肺!看见读者哭了你还笑!】
“哈哈哈哈哈……不笑了,我是很严肃的,我很悲伤。”沈昭陵一本正经地说。
不过看他那个眼神乱飘的不正经模样,就知道他在说谎。
悲伤个屁。臭作者真坏。掐死扔掉算了。
*
但也有比较理性的读者评论道:
1L:[虽然情感上我更想追求一个he的结局,但是确实,这章be是更合理的。
[如果郑恩琪可以轻易逃出来的话,那么邓家就不是压迫感十足的反派了,而是大傻逼,竟然不把她早点关起来!还让她到处走!]
2L:[你总在反派降智、天降神兵、剧情崩坏、be结局之中选择一个。]
3L:[嗯,是的。别说那么多了,重写是不可能重写的了,为恩琪默哀吧。]
4L:[恩琪,一路走好!(蜡烛。jpg)]
5L:[恩琪,一路走好!(蜡烛。jpg)]
……
把评论往下拉,沈昭陵发现很多人在这里用同样的方式刷屏。非常齐整。直到另一条评论,打乱了这个阵型。
88L:[等等!小玫瑰什么时候说郑恩琪死了啊……什么时候说邓恩逍遥法外了啊……到目前为止,这不是开放式结局吗?
[而且这本书还没结束呢。后面的剧情发展还没有固定。你们不要给他贷款写文好吧。(流汗。jpg)]
读者:……
读者:?????
此时有读者紧跟着发现了华点:
100L:[虽然这个结局怎么看,郑恩琪被邓恩发现,都必死无疑。但是她还真不一定死了!
[因为还有下一章啊!下一章也许会从别人的视角,透露出郑恩琪已经获救都事实,没错,就是这样!]
经过一些分析,大家又振作了起来,拜托这个“be结局”的阴影笼罩,开始风风火火地讨论起了剧情,直呼小玫瑰万岁:
[还得是我的宝小玫瑰,知道我受不了这种结尾,妈妈爱死你惹~]
[小玫瑰,我爱你!小玫瑰,我爱你!你一定要写he啊!]
[看来我又要为你冷脸洗内裤了,哼!(噘嘴。jpg)]
[你就钓我们吧,都要被你钓成翘嘴了。]
“……”
沈昭陵先是无语一阵,然后喉咙里冒出两声闷笑。没心没肺,狼心狗肺。
系统想一想,是那么一回事。郑恩琪只是逃跑失败被抓回去了,并不代表她死了,也不代表她没有获救的可能。
系统问出了它的疑惑:
【小玫瑰,你这个系列,究竟是打算写成he还是be?】
然后得到了一句很符合沈昭陵性格的回答,那就是——
“我还没想好。”
沈昭陵坐直之后,用脚在地上使劲一踏,把吊床当成了秋千在荡漾。
【我就知道!我就多余问你!】
然后系统气呼呼地去剧情专区,看大家如何讨论剧情。
这一次,最高赞是一个叫作长颈仙女的人总结的。系统这个ID莫名觉得有一点眼熟。是本书的老粉丝了。
□长颈仙女:
[这章《长生村》的首要的内容就是:
[长生村,有着神秘的长生巫术。村子里的人可以长生不老。
[转生术的关键就是——当人将死之际,把他转生在其他女人的肚子里。这样,他就可以重新作为婴儿,带着前世的记忆和灵魂出生,重新长大成人。
[而这个过程中被牺牲的女人们,就是“储备粮”。本文中的储备粮有李纯儿、郑恩琪、浣衣少女。
[而且一个女人只能被利用一次。所以为了获得更多的女人,村民不仅从外面拐骗女生进村,还让自己的女儿做牺牲。堪称毫无人性。
[对吧?]
□评论区疯狂回答:
1L:对对对对对!
2L:之前还有点迷糊,但你这么一说,我瞬间懂了。
3L:这个村子里的人,真的好变态啊……自己家人都利用。
4L:细思极恐,所以邓恩从一开始接近郑恩琪,就是有目的的,就是想用她的身体帮助自己病重的妈妈换老还童,长生不老???
5L:这狗逼还他妈挺孝顺的,卧槽。
6L:不不不,不一定,那个婆婆不一定是邓恩她妈,你说说,这辈分这么乱,搞不好邓恩是婆婆她爸呢!咱们来捋一捋族谱!
7L:这么一看,谁是谁爸还真不一定。我记得最后一个场景,在父母山上的时候,那个老头说“居然把我爸给掐死了”,也就是说,那个小男孩其实是那老头他爸?
8L:啊?还有这一点吗?我没注意!我草!
9L:你们都显微镜看文是吧?
10L:别说了,我CPU已经□□烧了。
□长颈仙女:
[而结合具体的“劈砍声”、“肉包子”、“邪佛”、“毒虫”等内容,我们也可以推断出这个巫术的具体仪式——
[现在有一将死之人“甲”,可能是老人,也可能是病人。
[将老人“甲的头颅砍下,配合毒虫练成蛊,放在邪佛的面前供养。
[然后给女人“乙”包成肉包子吃进去。
[女人“乙”就会怀孕,从而生下具有老人“甲”灵魂的小孩。
[这样甲,就从老人或者病人,变成了婴儿,实现了“返老还童”。
[而当“甲”再次变老或者得病的时候,只需要重复上次的步骤,从而便实现了“长生”。]
[这就是“长生村”名字的来源。]
[本文中,甲就是那个将死的婆婆,乙就是郑恩琪。婆婆被砍下头颅练成蛊,包成包子,被郑恩琪吃掉。
[最终将被怀孕的郑恩琪所生下来,从而摆脱那副老朽的身体,返老还童。
[而李纯儿肚子里怀的那个孩子,其实是小男孩的老婆。
[所以证明不是所有长生村的女人都是“储备粮”,她俩就是剥夺者,可以享受“转生的权利”。
[话说这个小男孩有老婆,却还是个老色鬼,只能说,夫妻感情不怎么好啊……]
*
真的分析的好详细。
沈昭陵一时没忍住,点了一个赞。这条评论一下子就变成了“作者赞过”的官方回答。
□评论区:
1L:牛逼啊,仙女!
2L:咱俩看的一本书???
3L:想起那包子我真的想吐了……
4L:话说那邪佛到底是什么物种?
5L:邓家赶紧灭绝了吧!我会天天诅咒你们家的。(祈祷。jpg)
6L:我心疼死那几个小姑娘了。呜呜呜。
7L:那这些女孩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会怎样,会死吗?啊,不要!
8L:这个设置好六。咦,小玫瑰,你怎么写出这种东西,你是不是想报复社会!?
9L:小玫瑰活人,出来了!赞过本评论,看来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10:所以这和之前的章节又有什么关系?!不想动脑了啦!
*
□长颈仙女:
[第三章《诡异的娃娃》写盛玖一定要生一个孩子。
[第四章《偷窥的公寓》写,哈鲁尼家里有剁东西的声音,有毒虫,还有无头的蓝衣女人。
[已知,盛玖是以前他的情妇,花朝节前后,俩人吵架不见面之后,盛玖来找他复合,他不同意。
[之后,哈鲁尼还找了个蓝衣女人,并且给盛玖做饭。
[那么再根据《长生村》的剧情,可以这样推断主线:
[其实,盛玖男友——哈鲁尼也是长生村的人,他要做的事跟郑恩琪的男友邓恩所做的一样。
[他想利用盛玖的子宫,给蓝衣女人进行转生。
[有可能他一开始对盛玖真的是真心相爱的,但是和盛玖吵架之后,他可能就为了报复,只想把盛玖变成“储备粮”。
[蓝衣女人快死了,所以哈鲁尼假意和盛玖和好做朋友,其实是给她偷偷喂蛊。
[所以盛玖肚子里面的孩子,既不是丈夫韩版言的孩子,也不是恶灵、也不是诡异娃娃、也不是哈鲁尼的私生子、也不是毒虫、也不是邪佛……(怎么会有这么多种可能性……)
[而是蓝衣女人!
[我猜测,哈鲁尼家里有一个上锁的小房间。如果张无垢当初进去了的话,就会发现里面也有一个黑色的邪佛!而在佛前,供奉着蓝衣女人的头颅!
[所以蓝衣女人没有头颅,还被养在哈鲁尼家里!!!!
[那么eye偷。拍。区之King,黑客smile,监视哈鲁尼的原因也就找到了——因为smile想知道那个长生不老的邪术!
[长生不老这种bug级的东西……绝对足以让smile这个帝王级的存在,大动干戈,倾注一切也要得到!
[之前在《诡异的娃娃》一章说,盛玖拚死也要生下孩子,可能是被哈鲁尼PUA了,认为只要生下他的孩子就能和他复合。来用孩子绑住他。]
[而红裙娃娃,推盛玖,想要盛玖流产,不是在害盛玖,而是在救她啊!因为她怀的那个东西,是巫蛊术的产物……
[红裙娃娃应该就是车祸女人,她不是坏鬼,她是善良的!只不过她不能说话!不能主动提醒这对夫妻。]
[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盛玖会在产房生出一个怪胎,因为跟邪佛邪术有关。]
[你把《长生村》这个设置一加进去,这样剧情就都合理了!逻辑闭环。]
*
□评论区:
1L:这回我绝对是真明白了。
2L:你就是星际掌管剧情解读的人吧?
3L:第一次看文,需要看评论区才能看懂……
4L:原来如此啊!
5L:盛玖也有点可怜啊,招惹上这种人。
6L:那么之前的剧情都是错的。版本更新了?
7L:更新了,更新了!把之前的什么恶灵互换,什么情夫小三报复的,都给忘了!这就是一场自私村民为了一己私欲,想要长生不老,于是迫害其他人的故事!
8L:啊啊啊啊啊啊,太绝了!
9L:卧槽,我头疼,这故事真的九曲回肠,一直反转。谁还记得它开头的样子?
10L: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所以这回真的快要完结了吧……小玫瑰?
*
系统看得有点晕。
这本《没有想好名字的鬼故事系列》就真的是那种——
单独看每一章,都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把它们合起来一起看,又是另外一个故事。有一种整体上的剧情解读。
可是它每更新一个新的章节,剧情又都有一种新的合理的解读方式。能推翻之前所有的推理,创造更合理的解读方式。
于是这么短短五章,就衍生出了无限的剧情……
*
沈昭陵一瞥眼,看见一个后台熟悉的ID,亮了。
□萤:
“图片。jpg:
“新插画匆匆画好了,给你。”
沈昭陵见此,立刻将翘起的两只腿垂下来,支在地上,让吊床秋千强行停住。
然后换了个舒服地姿势,又躺了回去。
快速打开聊天框,两边嘴角向上一翘起,露出一个狡猾至极的笑容来。
像是红润的小鈎子。
明天到底要怎么过,他并不知道。
但是今天,他想捉弄的既是新锐画家又是口嫌体正直书粉的暴躁直男Alpha。
来了。
先玩玩再说。
第90章 小玫瑰,你千万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一在快捷消息那边,发现萤把最新的插画发了过来,沈昭陵二话不说,立刻就点入了进去。
眼睛晶亮。
然后发现萤的私信就真的是——-
萤:“图片。jpg”
并不是一个图片,而是几个文本。模仿成了图片的样子。
害得沈昭陵白高兴一场,晶亮的眼睛立刻就熄了火,无语至极-
小玫瑰:“你耍我?图片呢?插画呢?:)”
沈昭陵发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微笑表情,结果对面萤说话的语气极其气人-
萤:“哟,上当了,你笨成这样。”-
小玫瑰:“……”
被嘲笑笨。一时之间,沈昭陵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也怪他,之前故意和萤开玩笑,说萤画画画得难看,把人给得罪了。
其实并不是,好看极了。
好看到,连沈昭陵这个对绘画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在星网账号上看见他的画作的第一眼,就已经流连忘返,一连看了好多个时辰。
小说作者,和画家一样,都可以算得上是文艺创作者。作品之中,也往往有著作者本人抹不掉的影子。
因此,沈昭陵能够从那些天马行空,富有创意的画作看出,萤是一个极其自由浪漫、无拘无束、不拘小节的人。
所以沈昭陵跟他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萤告诉他,如果生了气,就找个地方发泄出来。沈昭陵就……找他发泄了……
然后又给他讲鬼故事,哄了他一通,结果还不依不饶的。
结果没想到,这家夥不仅嘴毒,竟然还挺小气的-
小玫瑰:“……可是那个插画我都征用为官方素材了,读者都很喜欢,都去搜集。如果其中少了几个插图,无法集齐全系列整套的,那不是很可惜吗?”
沈昭陵磨了磨牙,跟他试图说清楚利弊,像是谈生意一样-
萤:“那倒是。”-
小玫瑰:“所以?”
沈昭陵觉得这下子又有戏了,挑起眉头,一下子从吊床上坐了起来。结果没想到萤却说——-
萤:“你声音倒是挺软糯的。不如你求我,你求我我就给你画。反正你叫起哥哥来还挺熟练的。”
尤其他还强调道,
“发语音求。”
沈昭陵:“……”
牙根痒了。
恨得牙根痒了。
沈昭陵骂了一声:“有病呐,神经病。”
想要冷笑两声。
本来想着调戏人家玩的,结果反过来被调戏,沈昭陵感觉自己失去了主动权。
他装傻白甜弱O,故意逗别人玩的时候,非常愿意绿茶地喊一些“萤哥哥”之类的肉麻称呼。
但也仅此而已。
别人逼他说,尤其是用语音说,那么羞耻的事情。沈昭陵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丢脸。
总之就是,很不爽。不好玩。不高兴。
他的脸上添了一丝阴云,唇角向下。
“他哪来那么大脸让我求他?爱画不画,爷不伺候了。”
系统安慰:
【小玫瑰,那你不理他不就是了。这普信男,拉黑,直接拉黑!】
“嗯。”
沈昭陵应一声,点击右上角,刚要把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加入黑名单。
“……”
沉默片刻,又住手了。
萤那些插画,构图、色彩、光影都很好,就连人物表情也那么的生动。
一看就是很用心画的。
“不对。”
当看着“加入黑名单”这五个字的时候,沈昭陵莫名觉得心里有点难受,闷闷的。
火烧云,也变成了刺眼的树刺。眨得他眼睛痛。
*
沈昭陵忽然回想起自己在学校里的时光。他从小,在父亲的严密监管下,没有电视和手机可以看。
所以他都没有看过什么电视剧,听过什么歌,自然也不追星。
不过他的同学会追,后桌一寸头男生,追一个男歌手,追得厉害。下课还拿随身听放他的音乐听。
一个黑色的MP3,小小的,只有火柴盒那么大,挂着两个大大的长线耳机。
耳机是旧的,有些漏音,歌声就也会漏入沈昭陵的耳朵里。确实很好听。
那是沈昭陵难得的,可以完整享受一首音乐的时光。
所以他会在下课读书的间隙,轻轻地把身体向后靠,靠在那个椅背上面,身板坐得挺直。
耳朵尽量向后靠,就为了可以在课间,听上一首完整的歌。
“哼哼哼哼……”
沈昭陵到现在还能哼出那些歌谣。
后来那个追星男孩,说自己加上了偶像的飞信号。
偶像说他被困在国外回不来了,管那追星男孩要一千块钱转账。
追星男孩相信了,就偷了父母的银行卡,给偶像转了过去,然后立马被偶像拉黑了。回家还被父母用拖鞋狠狠打了一顿。
……
长大之后,沈昭陵和那个男孩都已经明白,那是一个骗子。一个大明星怎么会缺那一千块钱呢?
想起来,甚至觉得有一些可笑。
但是,他仍然记得,被偶像拉黑的第二天,他在身后听见的,不再是那些动人的说唱和律动。
而是,断断续续的哭声……
*
一个作者,是不能和真心喜欢他的读者闹僵的。
尤其是,一个给他为爱发电,做二创的人。
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
因为这种人,不管现在还是以后,都很难再有了。
沈昭陵眸子暗了暗,手也就从“加入黑名单”那里撤了回来。
他抿着嘴,说了一声:“算了。不拉黑了。”
【怎么?】
沈昭陵声音很平静:“我真的很想要他的插画。还有那个作者头像图,我也很喜欢。
“我才不会和幼稚小男生一般计较呢。”
【……】见沈昭陵不经意偷笑间的模样,系统有一些无语,
【哦——我终于明白了。他是你书粉,你是他画粉。是吧?
【哎呦,你俩。哎呦呦哟~(挑眉。jpg)】
沈昭陵:“……”
【你别告诉我,你真要撒娇求他!你提前说一声,我可要捂紧我的耳朵。
【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刺激。(抽菸。jpg)】
“呵呵,”沈昭陵气笑了,“我会求他吗。你给我滚,你俩都给我滚!”
【……】
萤那边,还在直呼其名地催促他-
萤:“保加利亚小玫瑰。”-
小玫瑰:“叫个屁。我才不叫,但反正今天,你必须给我画。”
系统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作者。
要人家画师免费给他画图!一分钱不给不说,态度还如此强硬!
什么人呐。
萤那边似乎也被如此的态度震惊到了,沉默了半分钟之后,说——-
萤:“我不画能怎样。”
系统应和:【对啊,昭陵,你还能威胁他不成。他不画,你能隔着网线去打他吗?】
谁知道,只见沈昭陵眉宇飞扬,眼神坏兮兮地来了一句——-
小玫瑰:“行,你不画我就断更,让你再也看不到结局。
“请假条就写:“本人被画师萤的行径伤害到了脆弱的心灵,导致呼吸困难,手脚冰凉,头晕目眩,心如刀绞。实在无法更新。遂归期未定。”
“看到时候,到底是咱俩谁着急。:) ”
【……】系统两眼一黑,【牛逼!
【昭陵,你真是我哥。这你书粉不得把他骂上热搜啊?再顺便给你俩造个谣!
【你这也太可耻了。每次我认为我已经了解你的时候,你总能刷新下限,让我重新认识你……】
沈昭陵脸上稍有愧色,但是却把眉头扬得很高,眼神乱飘,装作听不见系统对他人品低劣的指责。
萤显然也被吓到了,一连发了好多信息过来-
萤:“?”
“????”
沈昭陵早就知道,只要自己不要脸,那么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所以,他也不理会萤到底会怎么骂他,谁知道等了半天,竟然一个脏字都没有。
看样子,萤大有人肉他的真实身份,然后上门教训他一顿的意思。吓人。
但沈昭陵连签约的身份都是假的,地址ID也是系统提供的,怎么可能会被别人那么轻易地找到。
想人肉他,门都没有。
能躲在背后使坏,只会让他嘴角扬得得更加猖狂罢了。
“我实在是太坏了。”沈昭陵都忍不住感慨道。
笑起来,凤眼上翘,配合著被晚霞晃出玫瑰色的柔软蓬松的长发,分外明艳。
系统没说话,觉得这两个人说话它插不上嘴。
沈昭陵还要故意气他,阴阳怪气地来一句——-
小玫瑰:“萤哥哥,你就说你怕不怕吧?”
然后很满意地收货了一句同样阴阳怪气的回话——-
萤:“呵呵,我怕死你了。
“小玫瑰,你千万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