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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这就是鬼故事的意义。

    面对这种威胁,沈·坏男人·昭陵,笑了。无所畏惧。

    系统对他俩的行径默默表示很钦佩,立在一旁,无奈之极,问他:

    【他若是不画,你还真打算断更了?】

    沈昭陵笑:“怎么可能,我是有任务在身的,只是跟他开个玩笑罢了。”

    二者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只有完成任务,他才能顺利离开这个陌生的小说世界,回到那个熟悉的蓝星。

    虽然……

    那边可能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想到这里,沈昭陵眸子暗下,叹了口气,之后抬头盯着他俩的聊天框看。

    只有白色的对话框,以及两个相称的头像。

    萤的头像是萤火虫。

    它并没有确切的虫体图案,只是在一片黑色的沙漠背景之中,点了好多金黄色的光点。

    黑金的配色,额外醒目漂亮。

    沈昭陵的头像是他送的机械玫瑰。纯黑色手绘。

    这两个头像合在一起的时候,倒是颇为相称,变成了——

    一朵在沙漠里生长的玫瑰,因为是黑天,所以一切都是黑的。

    只有那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的光,能照出一点那花瓣的轮廓。

    纤细的花枝,在那沙漠黄土中摇曳。

    朦胧华美。

    想起那个画面,沈昭陵甚至隐隐约约地开始期待起了黑夜。

    期待能在沙漠里找到一朵孤零零的花。

    如果它快干枯了,他就会每天提着个小水桶过去,给它浇一点水。

    “去救活一朵花,再看一次萤火虫,就好了。”

    他在想。

    他进入幻想中,高兴的时候,眼神就会不自觉地向着无人处飘,然后眼睛弯弯的,变成一个新月状。

    眼下因为皮肤干燥而生起的一片红棕色雀斑,就像是点点的星子。往那两轮新月边靠近。

    众星拱月。

    可沙漠里怎么会有玫瑰呢。

    沈昭陵又想。

    眼神暗淡下来。觉得自己是在庸人自扰,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把那些思绪打碎。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后台上,发现萤许久都没有说话,估计真的是生气离开了。

    沈昭陵瘪瘪嘴,脸上有一种做了坏事之后的懊悔模样。

    就像是小孩子在家里不小心打碎了碗,害怕被大人发现,然后把门关上,不让大人进厨房一样。

    掩耳盗铃,手足无措。

    “算了。”他像是自我安慰一样,“没有就没有吧。”

    然后这次真的要把聊天框关掉了。

    他觉得这些,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尤其是仅仅局限于网上聊天,没有生活在同一空间,没有真实身体接触的相处,都是很讲究缘分的东西。

    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一样,在阳光之下很美,也许很会飘得很远。

    但当它落地的那一刻,就会无声无息地碎掉了,变成了地上一个湿漉漉的黏稠圆圈。

    所以,他并不敢投入太多的期待在里面。

    他就自顾自地把他们的聊天框关掉了。

    像撕掉过期的日历一样,把那个人撕掉了,就那样快,那样熟练。

    随着天边那边火烧云,变得越来越焦黑,云团侧边的黑蓝色越来越多。

    他就意识到,得回家了。

    回家

    他和另一个臭弟弟破破烂烂的家。

    他站起身,然后紧接着,后台就亮了。来了新消息。

    是萤。

    □萤:

    “奸贼,画好了,拿走吧。”

    沈昭陵情不自禁地把唇角向下勾了勾,又飘飘悠悠地坐下了。

    原来刚才是画画呢,不过竟然这么快吗?

    而且……这人刚才叫他什么?!

    奸贼??????

    什么破称呼?

    沈昭陵立刻点了进去,然后看见——

    【鬼故事五:《长生村》】

    【危险级别:S】

    【简介:这是一个封闭落后的村庄,没有信号,没有快捷交通。他们供奉着邪佛,说着地方方言,给女孩上枷锁,也不上学堂。

    【他们会冰冷的招待你,并请你吃味道奇怪的包子。

    【如果隔壁传来“铛铛铛!铛——铛——铛——”的声音,不要怀疑,这里并没有老鼠……】

    正面依然很能忽悠人。

    另一张图片是卡片的背面,画着一张精致的手绘黑白卡:

    “一个土瓦房的村庄,右边远方的道路上一个女孩端着洗衣盆去河边捣衣,脚踝上拴着一个铁链,连接着铁球。

    “而左边近处的大门,站立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正是本章中的公公和侄子。他们的长相与文中的描述一模一样,眼睛瞪大著,看着前方,眼神似乎悠悠的在冒光。”

    “好看。”

    认识了萤之后,沈昭陵似乎只会说一句话。

    那也没有办法,他确实对绘画一窍不通,让他针对那些技法说上一说,他也完全说不出来。

    一个作者,词穷到只会用“好看”二字来形容一副画了。

    说出去很是丢人的样子。

    那也只能说,确实好看。

    不过……

    这么快吗?这才过去几分钟啊,这完成度也太高了吧……?

    沈昭陵不信-

    小玫瑰:“你什么时候画的?”

    如果不是沈昭陵今天才把《长生村》这一章写完,他几乎要以为,萤在昨天就完成了这幅画了-

    萤:“刚才。”-

    小玫瑰:“你也太快了吧……”-

    萤:“速写。没什么细节。”

    速写,没什么细节,沈昭陵看见那浣衣姑娘的头发丝都清晰可见,这叫没什么细节?

    不过,既然萤这么说,他也没有再去反驳。只是,在把这张图放入新插画之后,向他显示着自己胜利者的身份-

    小玫瑰:“萤哥哥,你果然还是怕了我吗?:) ”

    语气很欠揍,然后得到了一句——-

    萤:“呵呵。”

    “别叫哥哥了,真的怪恶心的。

    “我给你画图,已经不求你回报了,你不报复我就行了。

    “成吗?”

    “曹尼爹……”

    沈昭陵还是第一次遇见说话这么气人的人。给他气得两眼一抹黑,低血糖都要犯了。

    捂着额头,跟系统告状:

    “系统,他说我恶心。”

    系统:【……】

    【你俩的事,别让我掺和了行吗。明明互为粉丝,还在这里???我是真的掺和不了。】

    沈昭陵僵硬着表情强调道:“可是他骂我。”

    【网上天天有人骂你啊。你点开差评区看看,读者天天骂你八辈祖宗。比这难听多了,你不是都不在乎吗。

    【这有什么稀奇的?习惯就好。】

    沈昭陵板起脸来,轻轻翘起下巴,略显高傲,强撑着倔强有自尊的样子。

    撇嘴说:“那不一样。”

    【……】系统没有看出哪不一样了,

    【这样,你直接给他骂回去!咱不受这气!】

    沈昭陵认同地连连点头,然后在聊天框上开始编辑回击内容。

    编了又删,删了又编。

    来来回回地不下十几遍,已经过去两分钟了,还没发出去。

    【不是,小玫瑰,你在这测试键盘灵敏度呢……?

    【你不是要骂他吗,你发啊!】

    沈昭陵很难以启齿地咬牙道:“对不起,我不会……

    “我不会骂人。

    “他从小就不让我骂人,所以我……真的说不出什么攻击力的话来。

    “对不起……”

    他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已经难堪到,把头低下,面色涨红了。

    不像愧疚,倒像是被人调戏了似的,紧闭双眼,一副害羞到极致的样子。

    然后沈昭陵把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之上,双手就那么盖住了脸,遮住了那片宛如红云一样的惭愧颜色。

    【……】

    系统很久都没有说话。

    它是真的难以想像,这么大个男人,不会骂人,不知道该说他笨,还是单纯。

    一副omega的身体,本就脆弱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

    再加上这张笨嘴,若是受了什么委屈,那不得一直被人欺负到死?

    想必会被人任意拿捏,比郑恩琪还要惨。

    【老天爷啊,沈昭陵。

    【不说别人,光是这个萤,就已经把你怼到说不出话来……

    【还有家里那尊大佛,淮映勿,都已经对你无发无天了。趁我不注意就把你拐上床咬你……

    【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

    沈昭陵沉默着,不说话,整个人蜷缩在那里,像一个很小的红色毛茸茸动物,强调道:“没事,我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就连声音也那么柔软。

    即便是如此强硬的话,以这种音色说出来,也让人无法相信。

    尤其,还长这幅能让狂徒看见,就兴奋地要娶回家当压寨夫人的样子。

    【……】沈昭陵完全能激起一些雄性骨子存在的东西,让系统这么久第一次回想回来,自己在做系统以前,还是一个男的。

    【昭陵,如果能保护你就好了……

    【可我只是在你脑子里,并没有实体,基本上什么都不能够为你做……

    【要不我说,你打字,我帮你把他骂回去好了。】

    语气丧丧的。

    沈昭陵像是听了出来。

    许久,他才从那副蜷缩的样子伸展开了。慢慢直起腰,松开手。

    从弯腰捂脸的姿态,变成了往常那副坐着的样子。

    脸上褪了颜色,肌肤从酡红再次变成瓷白。眼睛目视前方,没有半分伤心与迟疑混杂其中。

    还是那么坚定、温柔与淡泊。

    在遇见沈昭陵之前,系统很难相信,这三种全然不同的气质,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但他就是那么出现了,而且没有杂质,没有排斥,好像他天生就是那个样子。

    他很平静地对系统说:

    “说笑话了,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脆弱的,即便淮映勿咬我,我也能割开他的脖子看看。更遑论别人。

    “萤既然骂我,我们不再理他也就是了。

    “我是个成年人了,才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所以,你没有必要自责。”

    【……】很多很多的省略号,飞过了他们一起存在的空间中,

    系统其实并不想打那么多的省略号。

    但是没有办法,沈昭陵常常让没有话说。

    无论是那些不靠谱的工作态度、脑洞大开的想法、奸诈偷懒的行为,还是这些——

    说一些喜欢逗它笑、喜欢安慰它、喜欢鼓励它的话。

    都很让人无奈。

    就像那片火烧云,热烈的、鲜红的,却不烫人。是能够很远地就从地平在线看见,想摸却又摸不到的东西。

    然后它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要是能娶你就好了。】

    “……”

    果不其然,沈昭陵翻了个白眼,狠狠骂了一句:“滚,你踏马神经病!”

    【哈哈哈哈哈哈哈……】系统要笑翻了,【当不成你老公,当你爹也行。】

    沈昭陵照样送他一句:“呵呵,滚。老子喜欢女的。”

    然后扇了它几个赛博巴掌。

    俩人没心没肺地笑完之后,沈昭陵才开始跟萤打字,回答他——-

    小玫瑰:“哦,那我不再说了。”

    这时候,距离萤的上一次回话,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萤:“嗯,这又什么新招数,以退为进?没意思。”

    沈昭陵真的不想跟他再闲扯了,天色不早了,他是真的要回家了-

    小玫瑰:“嗯,反正随你怎么想吧。”-

    萤:“你这就生气了?”-

    小玫瑰:“没什么可生气的。网上天天有人骂我,也不差你这一个两个的时候。你态度已经算好的了。”-

    萤:“…”-

    小玫瑰:“好,那就这样吧,我下线了。拜拜。”

    沈昭陵要关闭,他又发消息-

    萤:“哎,等等。”-

    小玫瑰:“干什么。”-

    萤:“你都没法表情,你不是很爱发来着。”并补充一句,

    “每次一发都一堆的,那些很可爱的小表情。怎么不发了?”

    沈昭陵:“……”

    无语得都开始焦躁地捋头发了。

    这人真奇怪,是不是在这没话找话说,管得那么宽,在这里浪费他的时间-

    小玫瑰:“我不想发,不行吗。

    “而且我发不发关你什么事?神经病。”

    他表示,就不发。懒得动手,还得从表情库里找,多麻烦啊。打字都嫌弃累。

    何况……

    “咳咳咳——”

    沈昭陵一下午没喝水,又语音输入了三万字,他的嗓子已经冒烟了。真的说不了一句话了,非常想回家,吃饭睡觉休息了-

    萤:“你什么态度。”-

    小玫瑰:“老子就这个态度。”-

    萤:“过河拆桥。”-

    小玫瑰:“嗯,我就这样。狼心狗肺、兔死狗烹、忘恩负义。你骂吧。我听不见。”

    沈昭陵就是非常地理直气壮,没耐心。

    字都是顺手打的,眼睛也很少盯着显示屏看。就在那里敷衍其事。

    然后随便一瞟,看见一句——-

    萤:“你是不是被别人喷的,喷不回去,所以应激了。

    “这样,你给我转账五十,我帮你骂回去,怎么样?”

    沈昭陵:“?”

    系统:【?】

    什么玩意,什么脑回路。没看懂-

    小玫瑰:“你什么品种,就让我给你转账五十。”-

    萤:“你说你干不干。”-

    小玫瑰:“滚。想赚老子钱,门都没有。”

    沈昭陵表示,抠死自己,都不给他赚-

    萤:“穷死你算了。无能狂怒。

    “你在这里跟我吵,别人都把你骂上热搜了,你都不敢说一句话。”

    沈昭陵:“?”

    谁又把他骂上热搜了????

    他就看不懂了,自己真的这么招人恨吗?

    沈昭陵叹了口气,立刻点开了热搜,往下翻,还真看见了一条:

    #保加利亚小玫瑰写这种鬼故事,除了报复社会,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在第三十五名的位置,显示“热”。

    虽然不是高位热搜,但是挂在这里,也挺难看的。

    何况博主还是个数百万粉丝的大V,是个小说领域的网红,所以文章讨论度并不低。

    然后文章是这样写的——

    □平平无奇小说家:

    “鬼故事是一种以猎奇恐怖,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的文学类型。

    “抱歉,说文学类型都是高抬它了,这种东西根本就跟文学搭不上边,除了吓人之外,它没有任何社会积极意义……

    “难以想像这种东西存在的必要性……

    “尤其是第五章《长生村》写一个女孩拼尽全力,却失败,倒在了黎明之前这种无语剧情。

    “除了报复社会,我想不出作者写它的理由。内心就非得这么黑暗吗。

    “……”

    从喷他的书,开始上升到对他本人的攻击。说:

    “小玫瑰一身戾气,我猜想其童年被霸淩,家庭不和睦。长大还被喜欢的人给甩了,所以写这种东西发泄他的怨气。”

    “真的超级超级可怜你呢。

    “虽然你是个loser,那也请憋在心里,不要发泄出来,把垃圾传染给大家,好吗。

    “毕竟除了你,大家生活得都很幸福啊。(微笑。jpg)”

    其文章没有脏字,但语气极尽尖酸刻薄,

    虽然书粉都在帮他说话,但是也有不少人点赞应和,评论叠了几千层的高楼,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

    看得沈昭陵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就在那里快速频繁地眨着眼睛。

    蓝灰色的眼睛没有任何焦距,刹那间失了光。

    伴随着黑色睫毛的颤动,他咬着下唇,门牙在唇部咬出一排深深的坑来。

    他面向显示屏,不动弹,双手没有力气地垂着,就像是一副被凝固的照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用仅存的那一点能量,马上把文章屏蔽掉了,打了一层乱七八糟的马赛克。

    沈昭陵就看不清了。

    【昭陵,快,别看!

    【没事,这都是瞎说的。你挺好的,真的。别管他们乱放屁!】

    沈昭陵:“凤雏,你确定我拿的是爽文剧情吗?我怎么……风评这么差?过得这么憋屈?

    “我在这个世界的设置真是万人迷,而不是万人嫌?”

    【……】

    “保加利亚小玫瑰,已老实,求轻喷吧。”

    沈昭陵在那边咯咯地笑着,像是很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虽然沈昭陵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但系统还是有些生气。

    喷文就喷文嘛,很正常,毕竟世界上没有100%好评的东西。什么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但是,为什么要上升到人身攻击。

    系统气愤起来。但看沈昭陵那个素质,和态度,显然是不会跟别人计较。

    就算是想计较,沈昭陵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回击。

    可是不回击,系统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来。忽而又想起萤不久前的那句话——

    萤:“这样,你给我转账五十,我帮你骂回去,怎么样?”

    萤绝对可以。

    【小玫瑰,快,给他转账!】

    “……”沈昭陵要被笑死了,“谁要给他转账啊,神经病,你还真相信他。”

    【你试试看嘛,没准有用呢。】

    萤是一个画家,还颇有名气,叫萤去做这种事,对萤的名声来说,只有害没有利。

    若是萤切小号,那么反击也就没有力度。

    “他能说出什么来。他也发表一番阴阳怪气的评论,最后两个人在评论区叠楼互骂,那多难看。”

    沈昭陵想像一下那个场景,实在有点掉价,摇摇头表示,“还是算了。”

    见此,系统也没有再勉强他。

    但是——

    当沈昭陵退出那个具体的词条之后,又看见了一条与之紧挨着的词条。

    也是跟自己有关的。

    沈昭陵:“?”

    怎么又来一个?

    他笑了。果然因为自己是主角受,这热搜真的说上就可以上。这个世界一点逻辑都没有。

    题目叫——

    #论《鬼故事》当中的恐怖元素#

    标题挺像那么回事的,有点官方,跟论文似的,在一群娱乐标题之中,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沈昭陵带着好奇心点进去之后,发现是这样的。

    □萤:

    [很多人说,《长生村》是最恐怖的一章。恐怖与否,都是主观因素,无法判断。但是从客观来说,这章的元素确实更多一些:

    [ 1.孤立无援。

    [主角郑恩琪在落后封闭的村落之中,没有亲人朋友,没有手机信号,甚至连男朋友都不能相信。

    [在这里她并没有真正可以相信依赖的人,没法报警。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也就是——孤立无援。

    [又因为这个再加上正派和反派之间的人数差距:正派只有她自己和李纯儿,反派是整个村子的人。

    [所以紧张不安感相比之前的都市怪谈系列是翻倍的。

    [(而像《诡异的娃娃》之中,韩版言可以报警、也可以寻求孙法师的帮助,来驱魔,他的无力感就完全没有郑恩琪这么强。)

    [2.亲密距离。

    [众所周知,人与人之间,有着距离关系的划分:

    [公众距离:3.6米以上,没有实际接触的普通人之间的距离。

    [社会距离:1.2米—3.6米,也就是普通人之间工作社交沟通之间的距离。

    [个人距离:0.46米—1.2米,朋友熟人之间的距离。]

    [最后,亲密距离:0.46米以内。一般是家人恋人之间的亲昵接触,才会有的距离。][1]

    [在本文之中,只有男朋友邓恩有资格和郑恩琪突破这0.46米的亲密距离。

    [被其他陌生人突破安全距离的人,会感到非常不舒适。]

    [但是本文另外两个男人——

    [她公公有一次为了把包子塞进她嘴里,甚至爬到她身上。她侄子直接抱她的大腿,把脸粘贴去。

    [(PS:评论区都说,对这段剧情感到非常难受。但从全局来考虑,我认为小玫瑰是有意为的。

    [(他只有在前期创造出这种压抑窒息的气氛,之后的杀人和逃生剧情,才能有那种让人如同新生般的爽朗感觉。)

    [3.性别恐惧。

    [在这一家人之中,婆婆很快就消失了。郑恩琪大多数时间都是三个不同时期的男人呆在一起。

    [一个成年女性,在全都是男人的封闭空间之内,隐私很难得到保护。

    [由于力量和体型差距,让很多女人对于陌生且脾气差的成年男人,会本能地恐惧和疏远。——本文中,公公就扮演这一角色。

    [所以一般女生在公共交通工具之上,如果不能够独处,那么也会尽量挨着同性别的女人。而不是男人。

    [再加上一个对郑恩琪的色相隐隐约约有着觊觎之心的男孩子。——男孩甚至不需要实际做什么,只需要一直用那种猥琐的眼神看着郑恩琪,她就已经很难受了。

    [(如果本文中的邓家,不是三个男人,而是三男两女这种配置,那么恐怖性会减少很多,不信你们自己试试看。)

    [4.宗教仪式。

    [小玫瑰在本文中虚构了一种黑色邪佛,把那种神秘仪式、宗教恐惧的元素代入其中。

    [用那种不可知的神佛之论,来加重本文的神秘感。

    [5.伦理冲突。

    [因为转生的缘故,导致长生村里爸爸变成儿子,妈妈变成女儿。造成伦理上的混乱。

    [因此,郑恩琪在知道自己和一个可能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这个已经说不上和多少女人有过亲密接触的骗子邓恩,甜蜜恋爱了一年之后,那种恶心感就扑面而来。

    [6.背叛危机。

    [唯一可以相信的男朋友也背叛了她。让她无人可依。

    [至亲的背叛比陌生人的恶意要更加让人后背生寒。

    [7.错误选择。

    [如果郑恩琪当初听父母的话,和邓恩分手,也就不会进入长生村,发生这种事。

    [换言之,她的境遇有她自己的手笔。这种错误选择,让她在知道真相之后非常后悔。

    [正如同重要考试上,一道选择题一开始就选错了,那倒是没有什么。

    [但是如果一开始选对了,最后在犹豫之中给改错了,那印象反而会更加深刻。

    [郑恩琪正是在这种后悔的情绪之中,加深了对自己的责备,这种责备,也就是“后怕”情绪的来源之一。]

    *

    “萤”在这个文章之中,有理有据地说了七条《长生村》之中的恐怖元素。

    个个听起来都非常有道理,让系统也不禁相信起来:

    【啊?不是……

    【我和萤看得这的是一本书吗?卧槽,他踏马是做阅读理解的吧?

    【小玫瑰!他!把你的文当高考题做呢!这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跟论文似的,好离谱。

    【不是,你写文的时候,真的想这么多了吗???】

    别说是系统,连沈昭陵也哑然了。

    “我没有啊……”沈昭陵感叹道,盯着显示屏,瞳孔放大著,嘴唇亦是微微张起,没有合上。

    写作的时候,就顺口说,说到哪里算哪里。

    边想剧情边想措辞已经很累了,谁还有精力会一边写一边想别的。

    但是……

    沈昭陵看着这么长的一串书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种,被认真对待了的感觉。

    就像在书店里,说天气太热,要是能喝上一杯葡萄冰饮就好了。

    然后就被一个人记在了心上。

    那个人藉口说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让自己一个人在座位上等了很久,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在看见他好不容易回来之后,刚要张嘴抱怨他,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杯回来了。

    为他插上吸管,递了过去。

    天气燥热难忍。

    杯子外面,是他淋漓发光的汗水。

    而杯子里面,是凝着水露的蓝紫色冰沙。

    ……

    好像,有什么自己都不在意的东西,却另一个人很认真地对待了一样。

    沈昭陵垂下眸子,很久没有说话,他把那个头像又认真的看了看。

    在黑色的沙漠上,只有昏暗和荒凉。但是却有着满天飞舞的萤火虫,形成一点点金黄色的光。

    金黄色的,彷佛是从朝阳、落日、金色的发、沙砾里面偷出来的颜色。

    一个很认真的、很理智的颜色。

    在获得了大量的点赞评论转发之后,那个人还在夸他。

    □萤:

    [《坏掉的手机》中的血腥视频是“科技恐怖”。

    [《循环的孕妇》中的孕妇鬼胎是“怪物恐怖”。

    [《诡异的娃娃》中红裙娃娃的是“恐怖谷效应”。

    [《偷窥的公寓》中时不时会出现的眼睛和无头女尸,是“跳脸杀”。

    [而《长生村》中,更多的是“氛围恐怖”、“人性恐怖”,也是最难写的一种。

    [这章很少写突然出现的恐怖画面,而是在邓家用一种压抑窒息的氛围,慢慢压迫着你,让你喘不过气来。

    [相与之映射,反派没有具体的鬼,只有邪恶的人,为了一己私利,村民们无恶不作,甚至连至亲之人都伤害。比之前的鬼怪还要可恨可怕数倍。

    [所以我要说,保加利亚小玫瑰在恐怖元素上,做到保证了多面性的同时,还做到了层层升级。

    [因此,某人说的本文含有大量重复性情节,完全是无稽之谈。

    [恐惧,作为人类一种原始情绪。一直有着积极和消极的双重效应。

    [不仅可以让人提高警觉性。原始部落时代,人们见到野兽,先是恐惧,然后才能够立刻调动起全身的肌肉神经及时逃跑或者反击。

    [也可以分泌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例如在玩过山车等刺激游戏的同时,在麻痹心脏,造成愉悦感。

    [第一,鬼故事,通过有意识将一些意识形态投入其中,可以让人产生一些警戒心。例如本文中,警戒人不要独自去偏远陌生的地方。

    [第二,在能够快速有效地获得多巴胺的各种活动之中。看鬼故事,也是最安全的一种活动。

    [它不像户外活动和赌博那样,拥有一定危险性,且相对来说订阅费用非常廉价,仅仅几块钱。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鬼故事属于非常“安全又便宜”的高性价比娱乐活动。]

    [第三,恐惧更多来自于想像,鬼故事有培养人好奇心和想像力的作用。

    [第四,而在小说鬼故事系列中,所蕴含的恐怖心理学和写作手法,也很多值得深究的地方。

    [某些专家说,鬼故事存在除了猎奇骇人和报复社会,没有任何积极意义。

    [但私人以为,以上四条就是鬼故事存在的意义。

    [足够吗。 ]

    *

    这一段萤的发言,同样是有理有据,句句在理。且不卑不亢,头脑非常理性,彷佛就是单纯的夸奖,而不包含任何私人情绪在里面。

    从早上开始,就有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水军,一直在黑小玫瑰。

    他们大规模地在各种社交平台发布对于他的负面言论。甚至话术都差不多一样。

    喜欢本书的玫瑰粉们,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被攻击之后,自然愤懑不平,却也是双方情绪般地一直你来我往地谩骂而已。

    谁也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喜欢,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好,又为什么不好。

    每个人都是在发表自己单纯的看法,而没有一个系统科学的整理。

    再加上一些不明真相、没有看过书的纯路人,看见一本新人的新书频频登上热搜,也会在心里认为其营销太过,产生厌烦情绪。

    因为这些原因,才让玫瑰粉在这场舆论风波里面,节节败退。

    但是!!!

    画家萤,这几年作品爆火,自带粉丝。

    平时很神秘,基本不在网上活跃,如今突然出现,当然备受关注。

    再加上这一番发言,实在是条理分明,论证清晰。

    所以一下子就被玫瑰粉们当成了旗帜,顶到了最前面!

    ***

    □评论区:

    1L:卧槽。萤你平时一句话不说,我都没想到你怎么这么会说啊!这太绝了,你会说给我多说!啊啊啊啊!

    2L:对对对,鬼故事好看就是好看!我们没长眼睛吗?

    3L:我宣布,你就是我的互连网嘴替!

    4L:咱们看个小说也不知道找谁惹谁了,就被突然挂上审美低下、品味低俗的标签。给我气个半死。把这条热搜顶上去,让他们看看到底谁低俗。

    5L:果然,低俗的人看什么都低俗。优雅的人看什么都优雅。

    6L:我的天呐,又画插画,又为他反黑,你也太爱小玫瑰了……

    老实说,小玫瑰到底给你多少钱?(坏笑。jpg)

    7L:我宣布,以后萤就是小玫瑰的榜一!!!

    8L:咱们发电全靠萤,不然敌人太狡诈,打不过,真的打不过。我的键盘都敲裂了。你们都快支棱起来啊!

    9L:恐怖谷效应,即由于机器人与人类在外表、动作上相似,所以人类亦会对机器人产生正面的情感;而宕机器人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一个特定程度的时候,人类对他们的反应便会突然变得极其负面和反感……从而整个机器人有非常僵硬恐怖的感觉,犹如面对行尸走肉。在本文中,指的是红裙娃娃。[2]

    10L:呵呵。小学生上学的时候,遇见“评价一下……”的题目的时候,都知道要从正反两反面来回答,先回答优点,再回答缺点,才能得到所有分数。

    怎么有些人越长大之后,还越来越回去了呢?对于某些新事物,一味地采取单一狭窄的态度去审判。

    还不如小学生!

    11L:所以,我的建议就是:

    我建议某些专家,不要建议。

    如果非要建议的话,建议上完小学,再在家长的合理监视之下,再回来网上进行,说话。:)

    ***

    有了建设性的评论,书粉们一起跟风支持,小玫瑰很快就在舆论上开始上坡!

    甚至于,更多的萤的粉丝和路人看见这条热搜之后,被说得一饶一饶,心里纳闷真有那么好看嘛。

    开始对书产生了好奇心,下场,点入了零点APP。

    看着这舆论的快速扭转,系统在沈昭陵耳边叫嚣着:

    【萤,实在太强了!!!

    【卧槽,这这这,他怎么这么会夸你。

    【有了萤这番看似理性,其实包含私人感情的无脑吹嘘,咱们一下子就占据道德高地了!看谁再敢喷你!

    【他已经三言两语把你架在了高位之上,现在谁喷你,谁就是阻碍小说市场发展!谁就是固步自封,不接受新鲜事物的老古董!

    【哎呦,太狡诈啦!

    【这辩论能力,你说不过他,确实很正常,咱不生气。还好他是队友,不是对手。

    【小玫瑰,快快快,拉拢他,给他转账!才五十,快转快转啊!

    【你还在等什么,这顶级的公关,外加宣传效果,别说五十,你给他转账五十万都不亏。】

    沈昭陵:“……”

    “至于吗。”

    沈昭陵表面上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心里也清楚。

    这番话,若让他说,他永远也说不出来。

    就像在课堂的辩论赛上,他从来也没有赢过一样。

    很多东西,他只是能够朦胧地感觉到。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去写一篇鬼故事。

    但他其实不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要那么写。

    他不懂得为什么要把郑恩琪进村的时候写成宛如死人衣服般的深蓝色阴天,而不写金黄色的落日晚霞。

    也不懂得为什么要在郑恩琪杀人的时候,写成阳光明媚的早上,而不是黑压压的乌云。

    不懂得什么恐怖元素,也不明白什么起承转合。

    对于他来说,点子就像夜幕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啊,充满了黑压压的天际,多到数也数不清。

    往他的眸子里射。

    他就那么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随意地用手指在天空中连几下,一个星座就完成了,继而凝结成一个故事落地。

    “砰——”

    故事像一个彗星般那么沉重,燃烧,在夜幕上划出美丽的痕迹,然后默默消失,不留一点尘土,没有人发现过它的存在。

    或者砸出一个巨大的陨石坑,让周围都震荡起来,引得万人围观。

    之后,他可以再用手去连另外一个方向,另外一个故事就完成了。

    ……

    但是他并不知道星座是什么。

    他只是凭藉感觉,在胡乱指挥那些星星罢了。

    所以,他不是狂傲到认为这个故事过于简单,根本不用写大纲。

    而是,他根本就写不出大纲来。

    故事是在他落笔的那一刻才存在的。而不是被预先设想好的。

    任何临时的东西,都可以作为下一章的内核。

    萤让他写乡村,他就可以写乡村;萤让他写之前没有全名的小人物,他就写小人物。

    这都不会破坏原本的故事结构。

    因为故事本身,并没有结构。又何谈破坏一说?

    *

    他看见,评论区都在说——

    “萤,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保加利亚小玫瑰文章的人。”

    沈昭陵看看这句话,将眼皮垂下了半分,盯着那个“最懂”两个字,感觉突然有点头疼。

    额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长在了里面。

    长在脑子里,很重很重,又刺痛般地,用它的枝丫,往外面疯长。

    让他抑制不了。

    【他们说的对吗。】系统在问。

    沈沈昭陵右手捂住额头,晃了晃:“我觉得,不是他在懂我。

    “他不能读我的心,因为我的心里什么都没想。

    “他应该是……

    “创造了我的某种想法。”

    “创造”

    ——沈昭陵罕见般地用了这个词,说那个人创造了他。

    但在这个世上,他和系统都没有听说过,有读者能够创造作者的。

    只有作者去创造他的小说,去把笔下波澜壮阔的世界,展示给读者看。

    用笔下那些人物,陪同读者走。让他们感受到那些人物不是生硬地写在纸上,而是真实而生动地活着。

    把他那些幼稚或者成熟的观点,不厌其烦说给读者听,无论是在读者的心里住下了,还是只是匆匆穿过了他的耳朵。

    读者,怎么去创造作者的小说呢?

    骇人听闻。

    胡说。

    可他就是觉得,萤不是共同作者。却能够和他一起躺在那个草坪上,为他随手画的那些星座,取一个个新的名字。

    比原来的还要好听的名字,甚至让那些星星,都变得更亮了。

    彷佛星群能远远地听见,并做出反应一样。

    有了,本不存在的生命。

    系统看他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询问:

    【小玫瑰,他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我不知道,我心里乱乱的。”

    沈昭陵感受到一种很危险的气息。

    在不遇到萤的情况下,他能够很自然慵懒地去创作,轻易完成系统交给他的写作任务。

    但是现在……他说不出准了。

    他怕他会在动笔之时,被萤的那些话所影响,就在他的耳朵边绕啊绕。

    让他不敢下笔了,或者偏离了他自己的节奏,直接写偏了。

    沈昭陵不太喜欢超出他掌控的东西,他喜欢呆在舒适区,做一些重复又不厌其烦的事情。

    哪怕那些东西会使他开始无聊,他也不愿意去以身涉险。

    正如他很宅,不爱出门探险一样。

    上一次被影响到创作,还是因为淮映勿在餐桌上那番话。

    当时淮映勿用了一番推论,猜测第四章要写的主角是孙法师,沈昭陵为了不被这个男人猜到,就直接避开,写了张无垢。

    怎么这次又来了这么一个人。

    有这么多人吗。

    现在,他试图把刚才萤刚才那句“这就是鬼故事的意义”驱逐出脑海。

    尤其是那句——“足够吗。”

    不久前,他们语音聊天的时候。

    沈昭陵听过萤的轻笑声,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声音很好听,就跟树叶间投下的光斑滑过他的嘴唇一样。

    那种游戏人间般的、干净温暖的感觉,就是沈昭陵对于萤本人的印象。

    一定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狡猾男人,长得也一定很漂亮。

    他能想像到萤用那种声音说“足够吗”这三个字的那种语气。

    是很坏、很自信、很调戏人的语气。

    “……”

    声音如在耳畔,弄得人耳廓发痒。

    只让沈昭陵感觉,头更疼了。

    他闭眼,晃着头,睫毛微弱地颤抖。

    得离这个危险的人远一点才行。

    “我烦他……不想理他,拉黑算了。”

    沈昭陵面无表情地道。

    有他自己的小脾气,正噘嘴生气。

    系统:【?????】

    【他刚帮你反黑成功,你就拉黑他,你什么人呐!人办的事?

    【不行,这次我可得帮萤说话了。虽然我更向着你,但是你这太不道德了!】

    “我就。”沈昭陵固执地说,死犟。

    俩人还在争执着,另一边,萤过来了-

    萤:“黑热搜解决了。”

    “五十星币,给我吧。”

    沈昭陵还没有缓过来那个头又疼又痒的劲儿来,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只能针对这个始作俑者,驱赶他。

    沈昭陵冷冰冰地打字-

    小玫瑰:“不给,没钱,滚。”-

    萤:“?”

    “草,你还是人吗。”-

    小玫瑰:“我就是忘恩负义、兔死狗烹、过河拆桥。

    “我就是坏人。”

    “恶徒。”-

    萤:“神经病。”

    然后,沈昭陵收到了一条消息,就像就像被扇了一巴掌一样。

    “——您已经被“萤”拉黑。”

    第92章 “嫂子,你是在勾引我吗?”

    当淮映勿从地下室出来之后,这才呼吸了一口地面上的新鲜空气。

    此时已经下午了。

    而北辰还在他耳边絮叨个不停,于智能手环之中的小屏幕上乱窜:

    “淮映勿啊淮映勿,你说说你,懂不懂得礼义廉耻,竟然为了精神力诓骗一个O和你同床共枕!

    “不仅如此,你还把人家沈昭陵标记了。完了完了你脏了,你成二婚男了!

    “你才十九啊!要是被别的O知道了,大家不会要你了。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

    “……”淮映勿都被他气笑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都说了只是咬了一口。”

    淮映勿臭着张脸,懒得再去解释。自打北辰知道他和沈昭陵昨晚上的事之后,就各种想像,那些话简直都听不下去。

    北辰:“开玩笑,那么一个美O在你床上发情你能忍得住,就算你的大头能忍住,你的小头能忍住吗?”

    淮映勿:“……”

    而后阴沉沉地骂了一声:“滚。”

    “那就是没忍住。”北辰嘿嘿嘿地笑,“血气方刚嘛,我懂我懂。”

    “再废话给你关机了。”淮映勿留下了这么一句之后,就上楼了,在二楼还遇见了那个灰衣服装修工人,小番。

    两个人打个照面之后,淮映勿往屋子里面瞅了一眼,发现正在往里面运输水泥,似乎在抹平墙面。

    他留下一句:“好好干。”

    “放心,”小番立马接话,笑呵呵地,“我们这速度你绝对放心,最快七天就给你完成。立马拎包入住。”

    淮映勿上楼的脚步忽然一滞,面色凝重,然后转身回他:“其实倒也不用这么快,对吧。”

    那精致的样子,挂上这样似笑非笑的笑容,倒是和前两天在颤音上流行的诡异娃娃仿妆有些相似。

    看得工人小番体内一身寒一阵热,有些摸不清了,眼神有些呆滞。

    平常的东家都是追求越快越好,淮映勿这是做什么,让他们装修慢一点?

    “毕竟慢工出细活,这么大的屋子,干个一个月两个月的,不是很正常吗?”淮映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一双桃花眼带着三分笑意,如冷冽的雪,“放心,工钱少不了你们的。”

    “哦,懂了,懂了。精细,精细!”小番满脸堆着笑,那张雪白的大脸盘此刻显得憨态可掬,连眼睛都笑没了,“放心,淮老板,我肯定把淮夫人这事给办好。”

    淮夫人?

    淮映勿听见这个称呼,一挑眉。心里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沈昭陵,沈昭陵,瞧我这张嘴,说错了。”小番笑着打了打嘴巴。

    “没有的事,别出去乱说。”

    淮映勿眼神清明,留下这么一句,转身上了楼。

    *

    一边蹬楼梯,一边回想沈昭陵今天都做了什么,在房间里圈了一天。

    可真够懒的,一身懒肉,躺着就能晒太阳,跟个猫似的。

    不过一想那蓝黑瞳,还有那一头柔顺的头发,比铜丝还亮,倒也是只抢手的猫。

    这猫咪,不会乱动他东西吧。

    淮映勿很讨厌别人乱动他的房间,平时也紧紧关着不让别人进。

    但奈何现在是他把沈昭陵请进来的,就算沈昭陵动了,他也不好发火,愁人。

    到了三楼一开门,空空如也。

    唯有眼前的黑色天花板与楼梯围栏,黄棕色的地板与沙发。

    视野上半截黑,下半截黄,唯独中间少了一抹红,便安静死寂的像个坟冢一样。

    “沈昭陵。”淮映勿高声唤了一句,等了几秒之中,也不见有人回话,立马眼睛一眯,脸色白了几度。

    北辰这时候也跳出来:“他去哪了?他在这里除了你谁都不认识啊,他能去哪呢?”

    淮映勿忽然想起来刚才看的《长生村》的内容,一个女孩跟着熟人进入一个陌生的村庄,然后……

    这不就是沈昭陵的翻版吗。

    星际历史上,还有不少A囚禁O,供他们取乐亵。玩的事情。

    虽然现在少了,但是不代表没有,沈昭陵又长得那么标志带劲。

    淮映勿立马把左手心里的机械键盘放在门口的鞋柜之上,甩上门,转身急匆匆地跑下了楼。

    *

    另一边工厂前。

    沈昭陵依然在吊床上睡觉。

    歪头、毫无章法地仰躺在上面,没有顾忌什么形象,就像是随意地缩在一个毛茸茸的窝里。

    天色渐黑,他身上的白色衬衫也不再那么亮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接近冷蓝调的白。

    那么幽冷,这颜色往他的牛仔裤上靠,并且消减了他头发原本明丽的色彩。

    随着天边火烧云已经大半被烧焦成灰黑色,那些云朵掉下来的灰烬,也撒在了他身上。

    他像是变得灰扑扑的了。

    满身灰烬与暗蓝光。

    在这个世界里,突然很狼狈。

    ……

    他没有睡着。

    其实是轻闭双目,在想一些无所谓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有关于萤的事情,就像是电视上闪闪烁烁的雪花点,黑黑白白的小颗粒,就在他眼皮上频繁快速地闪动

    让他理也理不清,甚至开始眼睛疼。跳到视网膜上,要把他弄瞎了。

    他只觉得疑惑、烦闷。

    胳膊开始因为发冷而不经意地颤抖,眉目也逐渐狰狞起来。

    萤,真是一个很讨厌的人。

    但好在他们已经闹僵,那人已然厌恶极了他。以后,谁也不会再联系谁半句。

    当他的脊背逐渐向下沉,沉到吊床的最中心,开始不舒服的时候——

    保加利亚小玫瑰知道。

    他终于失去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读者。也许也是这个世界上,对他的文章最认真的、最明晰的人。

    小玫瑰终于用他的胡搅蛮缠,让一个曾经那么喜欢他的作品的人,开始厌恶他了。

    他的安全感,就创建在岌岌可危的鬼故事大厦上。

    他并不需要,一个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作品的人。因为那个人如果可以随时创建它,那就亦可以随时推翻它。

    他不能够把建筑装修权交到别人手上,那就只好在那个人入住之前,狠狠地赶走那个人才行。

    至少,在他完成之前,他要用这种拒绝的方式一直保护自己。

    否则大厦塌了之后,他会发现他再也回不去他家了,他的新家也会没有了。

    从而变成一个再次无家可归的人。

    他得用蛮横无理的方式保护自己,哪怕今后从喜爱,转向厌恶他的人,只会更多更多。

    ……

    然后那些……美丽纷繁的插画,从雪花点电视机上飘下来,或者像是水中的沉船一样,慢慢浮现出来的时候。

    就像那些鬼故事以另一种方式,活了出来。

    署名,不是,小玫瑰。

    而是,萤。

    萤。

    求那些雪花点别跳了。跳来跳去,简直要变成该死的金黄色。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东西摸上了他的脸,又轻轻拍了两下。

    凉凉的,而且很柔软,有着淡淡的香气。

    就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遥控器,突然暗了最上方的红色按钮,把电视机给关掉了。

    那些不该有的黑白躁动雪花点,被爆裂的关闭。于是烦恼一无所踪了,只有一片茫茫又简单的黑色。

    沈昭陵被弄醒了,忽如其来的日光让他眨了眨眼睛才适应。

    等他眼睛恢复之后,看见一张俊美无铸的少年脸,一头漂亮金发的表演在日光下近乎透明成淡黄色,一样柔柔躁动着。

    只是那眸光很冷,甚至隐隐之中有怒意。

    “嗯,淮映勿?”沈昭陵刚睡醒,轻哼了个鼻音,眼睛眨动,带这些易碎的脆弱与柔软。

    “沈昭陵,你在这做什么呢,睡觉?”淮映勿故意忽视了他这张脸带来的诱惑,凶巴巴地冷笑,“你睡觉在家不会睡,在外面睡。几个意思?家里不够你睡的。”

    沈昭陵无辜被凶,眼睛眯起如冷刃,立刻从吊床上转身下来,直视他:“淮映勿,你什么意思?我在哪睡觉,关你什么事。”

    而后他发现自己嗓子有些低哑,应该是刚才语音输入弄得。

    但淮映勿这怒火实在来得莫名其妙,不凶不行。

    “……”淮映勿那红唇动了动,没出声,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憋着火。

    “啊,臭弟弟。”沈昭陵抬起下腭,拽着他卫衣前面的带子,“回你沈爹爹。你在抽什么风?”

    淮映勿睫毛颤抖,眼尾略有一丝委屈的情绪,但是语气反而更冲了:“你知不知道这垃圾星的恶匪有多少。像你这种O被抓到,是要被关起来被……”

    沈昭陵一听,手一松便从那带子上滑落。

    淮映勿突然发觉自己说了一些不太好的内容,立刻语气一转:“被、被……”

    他“被”不上来了,然后又凶了起来:“所以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再到处乱跑。以后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走动,不许离开家。出门之前要报备,派人跟着你,就你这样的,你踏马自己走丢了都不知道!”

    沈昭陵:“……”

    一阵无言。

    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问:“你是不是今天刚看完《长生村》?”

    淮映勿把眼睛瞥向他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脸不红不白:“嗯,怎么了。没看啊。”

    沈昭陵:“……”

    你没看个屁。

    淮映勿心虚的时候,真的很好猜。

    沈昭陵瞬间就没脾气了,原来淮映勿刚看完这章之后,怕他像郑恩琪一样遇害。

    杞人忧天。

    “无聊。”沈昭陵同样也冷漠地回覆了一句,眼尾却几乎翘到天上去,收紧嘴角的笑意。

    然后自顾自地往前走,没有回头,留下一句:“走,回家吧。”

    而后他听见一阵脚步声,跟在他身后,继而快步追了上来。

    那天的沙尘很轻盈,轻盈到满天飞舞,就像是水晶球里面的金色颗粒。

    混沌而美丽。

    远方的火烧云已经完全被烤焦了,焦成了灰黑色,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就像是铁锅下面的斑斑铁锈,立体又斑驳。

    那两个背影一前一后地走在沙地之上,拖拽着长长的两个黑色影子。

    重叠着,如同牵手。

    他们默默用余光扫着对方,闻到沙砾带来的那一点点的彼此的味道。

    却沉默着,并不说话。

    ……

    ……

    路上。

    沈昭陵试探着问他:“你说,我一个O出去很不安全。须得有‘家属’陪同?”

    然后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

    淮映勿冷漠到:“对。”

    脸色未变,甚至没有看他。

    沈昭陵转头,挑眉:“那你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去自由市场?那时候就不怕我出事了?”

    淮映勿一时没有答话。

    沈昭陵在心里想,因为那时候我对你没用,死活无所谓。

    现在我对你有用,能恢复你的精神力,自然不能让我出事。

    淮映勿,对吗。

    ……

    淮映勿却没有说话。

    并在北辰跳出来,要为他分辨两句,告诉沈昭陵“我当时可是一直按照主人的吩咐,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就怕你出事迷路”的时候。

    淮映勿却直接把北辰按了下来,关了智能手环,并没有为自己辩驳半句。

    淮映勿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桃花眼尾微红,笑得时候是醉意撩拨。

    不笑的时候,就是腊月的湖底,透着坚冰的冷。

    像是一瞬间,从少年变成了某个很冷漠理性的成年男子。

    沈昭陵的心,就倏忽被拧了一下。

    他发现,这个人可能并没有那么在乎他。而照顾他,本来也并不是淮映勿应尽的义务。

    他们就是平等的室友罢了。

    这一瞬间,沈昭陵就把淮映勿从一个偏低的台阶位置,拉到了与他相等的位置。

    在那个平等的位置之上,如果自己摔倒,就不会摔在淮映勿身上了。

    淮映勿,再也无法第一时间扶住他。

    ……

    缓过来之后,沈昭陵温柔笑笑:“我都被你标记了,还能被别的A强行标记吗?”

    他确实不太懂这些abo的事。

    他看的小说其实不多,那些星际虫族的设置,都是他课间的时候,偶尔听同学讲的。

    因为有个人不让他看那些课外书,说那些考试又不会考,只会浪费时间,没有用。

    所以他看的最多的小说,可能就是课本上的课文和试卷上的试题。

    除此之外,便无了。阅读量简直低到离谱。

    他知道自己算不得上一个博览群书、见识深远的人,一向还喜欢少见多怪。

    所以他很少在人前发表自己的看法,相比于嘴,他更善于去动他的耳朵。

    突然想起淮映勿那个宽阔的书房来,书页都发黄卷了。

    沈昭陵猜想,这个年纪比他轻的臭弟弟,很可能比他读过更多的书,所以说起话来才口若悬河。

    而那个萤,就更是这样了。

    骂不过,不爽。

    沈昭陵撇了撇嘴。

    ……

    “不能,他们会闻到我的信息素。就好比狗撒尿圈地盘一样,别的一闻见就……”淮映勿这话说到一半,两个人便尴尬地对视上了。

    “狗撒尿圈地盘?”沈昭陵回手摸了自己的后颈,想起昨夜淮映勿留在上面的涎水,确实有点像某种液体。

    要了命了……

    “就走了。”淮映勿也把话补全,暗骂自己怎么想了这么个形容词,“得等临时标记消失之后,别人才能标记。”

    沈昭陵:“那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淮映勿:“这我不知道。”

    他又没有这方面经验。

    而且,这并没有固定的时间。也会按照A与O的精神力强度,注射时间、注射强度,信息素有着不同的消失时间。

    “那不如以后都让你标记完了,我再出门?”沈昭陵觉得这样倒是很安全。

    如此一来,他就不怕别的A在路上闻见他的信息素之后被引得发狂,然后突然把他标记上了。主意不错。

    然后,他很久都没有听见对方回答他。

    傍晚的蓝黑天幕之下,只有微微弱弱的残风,带来一点对方的微暖酒味。

    然后他转头,看见淮映勿眼神危险锐利地看着自己,或者说,简直是在用湿漉漉的眼神舔他。

    并且唇角微勾,淡笑道:

    “嫂子,你是在勾引我吗?”

    第93章 就活给他自己一个人看。

    沈昭陵:“……”

    瞳孔震荡,略显惊悚地瞧了淮映勿一眼。

    什么,什么东西……

    我怎么了,我就勾引你?

    而后,系统解释道:

    【你说以后让他临时标记你之后,你再出门。

    【这句话在蓝星上差不多就跟——“欲念太强,抑制不了,所以你以后能不能睡玩我之后,再让我出门。”的意思差不多吧。

    【咳咳咳,自己掂量。】

    沈昭陵:“……”

    他要听完之后,咬紧嘴唇,恨不得原地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昭陵默默地说,快把头低进了地缝里。

    淮映勿没有听明白,见他一直低着头,闷闷地不说话,略显莫名其妙地问了他一句:“什么?”

    “没什么。”

    沈昭陵悄咪咪地留下这么一句,赶紧灰溜溜地快步走了。

    把身后之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

    ……

    走了许久,沈昭陵远远地看见那个被他嫌弃的小破楼。

    歪歪扭扭的,比破仓库还要破。窗户连个玻璃也没有,楼梯感觉随时都要踩空。墙皮也在往下面掉灰的小破楼。

    各种渔网、水泥、霓虹灯混搭着。

    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阴森森如同鬼楼,感觉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

    哪怕是已经住了好几天了,沈昭陵再次见到它的时候,也要拧着眉头感慨一句:“真破啊。”

    总觉得要是突然地震了,就会被埋在这破房子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但是却没有想到里面别有洞天。淮映勿所住的三楼内部,完全是别墅的配置。

    外表又怎么会这么破烂。

    就像淮映勿这个人一样,给人一种又穷又富的感觉。

    沈昭陵环视了这么一圈,发现周围也都是一些低矮漏风的小房屋,钢筋和木板跟他之前看过的废弃工厂,没什么区别。

    这里,都是穷人破屋。

    而这个破烂淮家,恰好可以完美地藏在这些废墟之中,而不显得过于突出。

    房子外面丑了,不会遭贪心的贼惦记,也不会遭眼红的人嫉恨。

    而房子里面修整装饰得好,因为那是淮映勿自己真正生活的地方。

    “……”

    难以置信。

    沈昭陵回过头去,看着因为脚步落后于他,而还在身后的人。

    这垃圾星可并没有什么路灯,所以在这样的傍晚之下,沈昭陵只能看见他模糊的样子。

    一个颀长纤瘦的黑色身影,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变大。那人慢悠悠地走,就跟散步一样。

    沈昭陵知道,有很多人自建别墅的时候,宁愿花大笔的钱,把外面的草坪花园修整了,墙壁粘贴昂贵的大理石。

    而房屋里面因为预算花完了,只能用水泥应付,甚至暖气和空调都没有安装好,住得冬冷夏热,叫苦不叠。

    也有不少人,贷款买昂贵的包和车,时不时不忘了把logo和车钥匙露出来。

    这些过去充斥在他身边的人,他们的房和车,都是买给别人看的。他们也是活给别人看的。

    而淮映勿却恰恰相反。

    他是一个不要面子,只要里子的人。好像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怎么曲解他。

    他是活给他自己看的。

    ……

    沈昭陵看着那个黑影逐渐靠近,将眸子半垂下来,总觉得,地上的沙土突然变得很实。

    踩在上面,竟然变得很有力量。

    然后他再抬头,看着那个几近倒塌的房屋,又突然明白了——

    这个看似随时会倾倒的破旧房屋。

    它一定很牢固。

    而之前的那些关于地震洪水的担忧,都是无关紧要的。

    沈昭陵的心突然松懈了下来,长长地呼吸一口气。

    觉得好像之前天上那些被火烧焦了的云,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它们拢在天空上,拢成了一个牢固的拱形,给这片沙漠盖上了弧形盖子,永远不会塌掉。

    系统想起他们之前的对话,偷偷告诉沈昭陵:“其实,自从你来到垃圾星之后,他每一次离你很远的时候,都会派北辰偷偷跟着你的时候。包括上一次你去自由市场。”

    沈昭陵默默地回系统:“我猜到了。”

    他是笑着说的,嘴角带笑。

    在二楼黄色霓虹灯的闪烁之下,他的头顶亮了一小片,也照亮了走近他的那个人。

    一个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从来不会让他走丢的人。一定会在日落之时,亲自把他找回来的人。

    那个人把一块火烧云凝结成的石头,稳稳地压在了他的心上。

    最先出现黄色光亮的,是那个人裤子上的褶皱。很锋利的褶皱,染上黄色之后,有点像蛇形的沙丘顶部。

    然后是腰带、手腕、下腭。

    当沈昭陵慢慢地要在黄色霓虹中,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他突然匆忙地收回了眼神,像是怕与那个人对视。

    他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颓疲的房屋上,心中涌出一种不知名的满足感。

    蓝灰色眼仁正中,映出了两个黄色小光点,耀动着,就像是两只萤火虫。

    他在心中跟系统说,又像是告诉他自己:“这是我的家。”

    他终于在另一个世界,有了一个安身立命、取暖休憩的地方,哪怕它那么小,看起来又那么破。

    他知道系统想说这是淮映勿的家,他只是暂住的客人罢了。

    但他蛮横地觉得那就是他的,或者说,是他们两个的。

    他走上前,只稍微上了两个陡峭的阶梯,离地不超过半米。

    “噔、噔。”

    脚步两声,很安静。

    走了两个台阶之后,然后他就不走了,单纯地听着身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靠近。

    “怎么不走了。”

    那个人在身后问,声音不远不近,就在楼梯下面,是温柔的。

    沈昭陵跟系统说:“我跟你打一个赌吧。我之前觉得,我只是他的房客,站在与他的平等的台阶,万一我摔了,他不会接住我。”

    陡峭的楼梯,如同刀锋,在他眼里,就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山。

    系统问,那现在呢。

    “现在他觉得,他愿意让我两个台阶。让我永远站在他上面。然后……”

    然后沈昭陵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放松全身的肌肉。

    此山名为,父母山。

    系统问,赢了又怎样。

    无数的场景,从沈昭陵眼前流过。包括昨晚,梦里那个灼热沙漠,以及那个如鬼魂一般不断向他逼近的高大男人的人影。

    他的前半生,竟然都是为了那个人活的。

    那个人已经控制了他二十年,不让他玩乐、不让他交友,只让他读书学习。

    甚至在他终于逃离之后,竟然还要在梦里来囚禁他。

    沈昭陵垂了垂眸,长叹一口气:“然后我会找到我的第一种活法。我离开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种活法。”

    他向后倾倒下去,完全地倾倒下去,发尾飞扬,像一只绚烂的蝴蝶——

    那个世界,可以叫蓝星。

    其实也可以叫它……长生村。

    “砰!”

    随着身体的失衡,他的心脏开始紧缩,还有来得及体验失重感。他就很快稳稳地落进了一个人温暖的怀抱了,被死死地箍住。

    “沈昭陵!”他听见一个人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那个人叫他的名字,还闻到那个人很好闻的木香味道。

    他昨晚在梦中里闻见过的味道,当时,那个人在炽热到眩晕的沙漠中也是这么抱着他的。

    那个人好像正在他检查着他,用一个胳膊拖住他,防止他从自己身上掉下去,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试图看他是否清醒。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圈暖黄色的光,在一个男孩子脸庞周围,勾勒出一个漂亮的柔光轮廓。

    那个人眼中旁徨而破碎。一如细碎的琉璃。

    他就知道,他赌赢了。

    然后微微一笑。

    从今天开始,他沈昭陵既然有那么大的运气或者是劫难,能来到另一个大千世界,一个人没任何人认识他的地方。能看见过去二十多年未曾见过的纷繁诡丽,那么他决定,也要重新活一次。

    要为他自己活着。

    不在意别人眼中的他是否圆满,就活给他一个人看。

    第94章 -小玫瑰:[:)]

    “怎么了?”

    视线之上的那个人,还在问着他。

    那个人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没有化妆,但他的眼尾天然就是红色的,就跟喝醉了一样。

    桃花眼,眼尾的红也带着点桃花的意。

    我有家了。沈昭陵想这么说。一个新的家。

    可是到了嘴里之后,他就说:“没什么事,没站稳。”

    “……”然后他看见上面那个张脸瞬间从担忧好奇变成了另一种神色。

    他听见那个人长长的呼吸声,很无奈,然后神色一凛,一下子把他从怀里给推了起来。

    那人的手毫不留情。

    弄得沈昭陵身子一颤,差点再一次摔倒。

    嘴也毫不留情:“你岁数大了,腿脚也不好使。”

    沈昭陵:“……”

    淮映勿凶巴巴地抬下颌:“别堵楼梯口,还不赶紧上去。”

    沈昭陵:“……”

    无辜被说,他心中不忿,撇撇嘴:

    “臭脾气。凶什么凶。”

    就上了楼。

    并在身后留:“我还没吃饭呢,今晚我要吃意大利面。面硬一点的,加红酱。”

    沈昭陵竟然熟练地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厨子,毫不客气地点餐。就跟别人在家里随口跟爸妈说一嘴今天想吃什么一样。

    但是,身后那个人陷入了迷茫,问他:“意大利是什么。”

    系统可靠提醒道:【沈昭陵,星际、另一个世界了,没有意大利。】

    沈昭陵:“……”

    无奈道:“那你随便做点面条吧,做好了就好了。”

    他回头,迎着黄色霓虹灯,看向那个人。

    然后看见淮映勿冷脸扫了他一眼:“你还真不客气,把你自己当大爷呢。”

    “嗯,”沈昭陵确实不客气,抬抬下巴命令,“那还不赶紧伺候你沈爷。

    “我不会做饭,你总不想让我饿死在你家吧。很晦气的。”

    淮映勿:“……”

    抽了抽嘴角,留下一句:“草,真踏马欠你的。”

    就双手插兜,大跨步转身去厨房了。

    沈昭陵看见,抿嘴笑了,回身也进三楼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看淮映勿明明臭脾气,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

    *

    沈昭陵回到淮家之后,开灯,看见了熟悉的装横,无数造型独特的黑色铁管,与黄褐色的柚木地板。

    两个棕色真皮沙发,左边单人,右边双人,就这么大剌剌地隔着一个黄铜茶几对立着。

    巨大的透明玻璃球吊灯垂在茶几上面,就像一个鱼眼镜头。

    透过这个点满黄色烛台的灯,往二楼风景看过去的时候,就像透过鱼缸看外界的鱼儿一样,只能看见被扭曲的世界。

    沈昭陵前生纵观豪宅和商业建筑无数,却也没有见过如此造型和想法都别出心裁的隔断。

    ——隔断,竟然是用一个从二楼圆形穹顶,拴着铁链垂到一楼的玻璃球吊灯做的……

    下面是圆形的古钟墙,再下面是壁炉,两边一左一右两个黑色铁管楼梯,呼应着二楼的护栏。工业又大胆。

    左边一排梯子状的弧形窗户取自然光入室内,右边是关着门的好多小房间,数量和排列的位置完全和窗户一样。

    在沈昭陵入门的一瞬间来看,整个房间几乎完全呈现垂直对称构图!

    配合沙发上两个孔雀蓝的方形抱枕一起,一下子就把整个黑色空间给盘活了。

    明明房间里几乎都是黑色,但是质感真的很不一样,富有不同的层次。

    沈昭陵眯了眯眼,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做五彩斑斓的黑。

    “这个房间,真的挺艺术的。黑压压的,竟然不觉得闷,色调还很和谐。”

    沈昭陵竟然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下房间里的盛景,甚至用两只手框出来一个方形,做成画框的样子,眼睛往里面看,就像在看一幅画,

    “是好看的,就是……不太像淮映勿会住的地方。”

    系统听了想笑:【那你想像中,他该住什么地方。】

    “有彩色线性灯和各种游戏设备的电竞房吧。或者是……摆满了一整面墙球鞋和盲盒手办的那种房间。

    “小男孩不是都很喜欢那种吗。”

    沈昭陵见过,就是上大学的那种有闲钱的男孩子,会愿意把自己的屋子改造成那样。

    系统:【你把他当小男孩???】

    “他难道不是?”沈昭陵冷笑,往里面走,““除了做饭很好吃以外。外加这么一个,像是成熟艺术家会住的房间。

    “我把淮映勿当弟弟呢。”

    然后往棕色皮沙发上这么一坐,瘫了下来,休憩着,闭上眼睛继续说:“幼稚、无聊,又精力充沛的那一种……

    “臭弟弟。”

    他仰面,头躺在椅背上,露出微微凸起的喉结线条,像是濒死的天鹅。

    眼前是黑暗,还有刚才他在二楼楼梯回头,不小心看见淮映勿脖颈左边,贴的一个长条褐色绷带。

    在闪烁的灯光下,若有若无在他颈间隐匿重现,暧昧地提醒,他们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微微塌陷的床垫、摩挲的软白肩膀、汗湿呼吸与情。欲无法抑制的玫瑰香……

    一想起来,就让沈昭陵的后颈隐隐作痛。他在心里贬低着那个人,冷笑。

    “哼,弟弟。”

    ……

    ……

    为了不再去想那些烦躁难堪的事情,沈昭陵再次打开了自己的智能手环,结果一打开消息,发现居然有那么多人给他发。

    第一个是编辑蓝环章鱼许大庆发来的。

    □编辑许大庆:

    [呀呀呀呀呀呀,没想到你能无惧流言。遇到像你这么坚强的作者,我也能放心多了!

    [目前的黑水军已经找到了,就是对面西兰花买的。这种商业竞争手段真是太低级可恶了,不过你不要放心,我们编辑部已经替你解决了。

    [另外,看你的字数,这本《鬼故事》是不是要写完了?下本要写什么呢?不如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首推的!]

    沈·从来不做大纲·昭陵笑了:“下本写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去?”

    【就是就是!】

    沈昭陵转念又说:“不过,这个编辑还真是挺好的,很主动。要不接下来还和他合作一下?”

    他试探着问系统,寻求它的主意。

    【不行不行!我们的任务之中,有和淮城南签订合同这一条!这本书写完之后,你就赶紧跳槽到西兰花吧。】

    “西兰花都那么针对我,我还跳槽到西兰花,我这不是贱吗。”沈昭陵翘了个二郎腿,脸上写了四个字,坚决不去。

    【这!是!任!务!】

    面对系统的激动,沈昭陵现在不是很想谈论这个事情。就把事情压下去了。

    又表示:“”对了,淮城南的后悔值有多少了?”

    他对于这个,他过去和未来的“丈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在他眼里,淮城南,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恰巧和淮映勿有血缘关系。又恰巧以前和原身有婚姻关系的人。

    系统查询了一下。

    【淮城南后悔值:10】

    “都一个月了,才10。可真够没良心的。”沈昭陵眼中泄出一丝不屑来,飘飘悠悠地说。

    他并不会把自己代入原主的角色。所以原身被淮城南了,他也不会觉得是自己被渣了。

    所以他对于淮城南没有什么爱,或者恨的情绪。

    只是……觉得那个人不怎么好,单纯对对他厌恶和疏远而已。

    在系统零零星星的介绍中,他对淮城南的印象很差。

    总觉得他是个有些资本和实力、自私自利、骄傲自大、对感情很不负责任的男人。

    这样的人,他前世见得多了,淮城南实在让他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和接触。

    *

    随后沈昭陵又上自己的作者号看了一下,发现这回“萤”居然没有跟他回话。

    末了,还是自己骂萤的那一句“恶徒”。

    萤,好像下线了。

    他的萤火虫图案,都熄灭成了灰黑色。原本生动的头像,好像瞬间成了一副死去的黑白照片。

    “……”

    沈昭陵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觉得好像缺了一块什么似的。

    他从来不积极地去看自己的数据。萤的消失,让他突然觉得,这个作者后台,似乎没有让他主动点开的欲望。

    这个APP,也跟那个头像一样,死掉了,灰蒙蒙的。

    沈昭陵费劲好大力气,才吐出一口很浑浊的气。

    他想让头顶上那个巨大吊灯赶快掉下来,把自己罩在透明玻璃里面。

    然后用呼出的气,把玻璃凝上一层白白的霜,就可以在里面躺下,肆无忌惮地伸展四肢和放纵自己的姿势。

    现在,他知道自己只能把那种心脏被挖去的空茫,当成——

    劫后余生的喜悦。

    ……

    ……

    静坐了五分钟之后,他决定暂时忘掉萤。

    一瞬间脑子从宕机转为活跃,开始翻其他能够转移他注意力的东西。

    不过,在打赏榜上,却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给他打赏了十万星币,一下子冲到了榜一?

    网名叫做。

    【这人是淮城南。如果你进入西兰花,按照剧情来发展,这早就是你的榜一了。】

    “这是他?”沈昭陵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淮城南给盯上了,“有病吧,先雇人黑我,又给我打赏。”

    又爱又恨反覆无常是吗。

    随后沈昭陵点进了给自己的淮城南的私信-

    :[我,西兰花负责人。下本书有没有意愿到我们西兰花来写?稿费什么的都好商量。IP什么的也很好卖。会给主页推荐,且不干预写作。]

    沈昭陵都要被逗笑了,闷哼冷笑一声,跟系统说:“他来挖我了,你看见没有,想要打我一巴掌,然后再给个甜枣。”

    【那这枣,你打算吃吗。】

    沈昭陵眼神阴鸷,却僵硬地扯唇微笑:“吃,我吃得可开心了呢。

    【……?】系统有点没看懂他这矛盾扭曲的表情。

    沈昭陵眼似新月,甜甜地说:“所以我们,当然得谢谢他啦。”

    *

    另一边,西兰花总裁办公室。

    淮城南刚刚看完《鬼故事》这本书,甚至把前几章都给补上了。

    本来《长生村》的恐怖诡谲之感就已经很超乎他的意料了,但是结合前面的内容之后,发现剧情竟然是这样的。

    每一章都是一条圆润的四丝线,而当它们铺开,相互勾连,竟然就变成了一张网。

    坏掉的手机也好、循环的孕妇也好、诡异的娃娃也好、窥也好,这些生活中看似平常的事物,都能在保加利亚小玫瑰的笔下,被挖掘出其恐怖的一面,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并且在这个过程之中,对于主线剧情不断否决,不断试错,达到一波三折的效果,实在牵动人心。

    看完之后,便会觉得自己不是生活在阿尔法星,而是生活在一个危险的鬼怪之都。

    如果这个IP能够得到充分开发的话,那前途将是不可限量的。

    到时候主题公园、主题餐厅、鬼屋、游乐园都一并的安排上,

    不过前提是……保加利亚小玫瑰本人,或者他的鬼故事,得把版权挪到他这边。

    刚才淮城南故意给小玫瑰打赏了好多礼物,又给他发了私信,想必小玫瑰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会回覆吗?

    买黑热搜这种事情是他们做的不对,不过他相信以小玫瑰的心胸倒也不至于这般小气,利益面前,新仇旧恨都不算什么。

    毕竟有合作,就有共赢。敌对和合作,都是生意场上常有的事。

    办公室里,他略显疲惫的躺靠在椅子上,连续看了这么多章,感觉快要把他灵魂抽干。

    但是一闭上眼睛,那个眼睛,都似乎在办公桌的下面看着他。

    尤其是想到了那几张“鬼故事插画卡”,他还忍不住抽了几张,给抽全了……

    “咚咚咚!”

    听见这个声音,淮城南瞬间清醒。毕竟这是《循环的孕妇》中的标志性声音,实在是太有记忆点。

    却突然才想到,这也是他的消息弹窗的声音,而弹窗的那个人,正是保加利亚小玫瑰。

    呵呵,来谈合作了,果然吗?

    想不到小玫瑰也不过是个唯利是图、没有底线的人。

    不,又或者说,能屈能伸的聪明人。

    不过,倒是没什么新意和挑战罢了。接下来只需要向对待之前那些作者一样,等待小玫瑰和零点的合同失效,然后吩咐吴秘书,去草拟一份待遇丰厚的新合同罢了。

    前几个人,也都是是他这么挖来的。

    淮城南表情惫懒,眼神慢慢悠悠地打开了消息栏。然后看到了保加利亚小玫瑰给他发的消息。

    他瞬间僵住了表情,瞳孔骤缩,眯成一条危险的直线。

    显示屏之上——-

    :[我,西兰花负责人。下本书有没有意愿到我们西兰花来写?稿费什么的都好商量。IP什么的也很好卖。会给主页推荐,且不干预写作。]-

    小玫瑰:[ : ) ]

    第95章 他们之间不一样了

    是一个诡异的笑脸,而且是《坏掉的手机》当中的那个笑脸,其中蕴含的阴阳怪气之气,简直扑面而来。

    淮城南:“……”

    他脸色瞬间一变,像被迎面打了一巴掌一样。

    一会他又捂着脸笑出了声,那张向来平静的脸上,很少有这样癫狂的时候。

    等到吴秘书进来问他“到底怎么样了”的时候。淮城南只是微微笑着一句:

    “黄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扯在淮城南脸上,就像是挂上一个假面具,很让人胆寒。

    这种微笑吴秘书只在淮城南身上见过两次。

    一次是为了沈昭陵。

    一次是为了保加利亚小玫瑰。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本事,能这样牵动淮城南的情绪。随后吴秘书摇摇头,找了个藉口,离开了那里。

    *

    唯有淮城南一个人,半躺在办公室座椅上,日光在他的左脸上摇曳,照射出那一面刀刻斧凿般的脸。

    他微微垂着眸,烦心事爬上了他的眉梢,便将他的眉头也压低了。

    过去他的人生总是一帆风顺,从家境到长相,从学院到公司,一直都是遥遥领先,远远把别人甩在身后。

    唯独他的未婚妻沈昭陵没有那么优秀,呆呆的,笨笨的,精神力天赋也不高。

    但是当他遇到一丁点困难挫折的时候,最先发现并站在他身后,牵起他的袖子的人,永远都是那个沈昭陵。

    如果沈昭陵在这里,听说了他的烦心事,一定会不管不顾地立马跑到他的公司里来,给他带一份小蛋糕,问他:

    “淮哥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这个?”然后沈昭陵咬上一口,咀嚼少许,评价一句,“甜的。”

    像一个漂亮的小娃娃,嘴巴上会黏着奶油,只吃小份,又把手里的大份递给他。

    笑得灿烂又光辉。

    届时,淮城南就可以把他手里的蛋糕打掉,来发泄一番自己的坏情绪。

    “滚。”

    看着沈昭陵隐藏眸子中的失望,弯下腰,一点点把那蛋糕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再懂事地拿纸巾把地面擦的一干二净的时候。

    望着沈昭陵笨拙又伤心的样子。他的心情就会变好很多。

    所以现在,沈昭陵呢?

    他疲惫地抬眼,望向门口,发现现在外面却并没有一个人等他。那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黑发美人的踪迹。

    黑发,以前是红发。染出来的黑。

    那个人是不是想他,想得快要死掉了。

    他在私信中搜索“沈昭陵”,却显示空空如也。

    这才想起,自沈昭陵父母死的那天,他早已把沈昭陵打入了黑名单。

    那天,沈昭陵父母双亡,家也被抄,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突然变成了身无分文的孤儿。

    沈昭陵给他发消息,想寻求他的安慰 [淮哥哥,我需要你,你能不能来老地方见我。]

    而他淮城南发了一句:

    [沈叔叔既然已经没了,那淮沈两家的事也就不做数了。

    [退婚吧。]

    [以后别来烦我。]

    随后拉黑。

    那一夜,首都的雨似乎很大。

    哗啦啦,哗啦啦,如果沈昭陵一直呆在他们的秘密基地,其实仅仅是一个公园的假山后面的话,会淋雨感冒的话。

    沈昭陵一个O,身体很弱,每次生病都要有十天半个月的。

    咳咳咳嗽,脸色灰白,没有生气,甚至站立不稳,唯有见到他的时候,眸子里会闪现出一线光,扯出一个白开水般的笑来。

    “淮哥哥,你来看我啦。”

    那个时候,淮城南就会很庆幸,沈昭陵会有很久都不来烦他了。所以……

    他甚至曾经让沈昭陵穿的很少,在大晚上帮他买东西,再给他送到府邸外面。

    那些东西他根本不急着用,那样做,就是为了让沈昭陵生病而已……

    所以,现在沈昭陵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才不理他。

    但是,以往他跟沈昭陵说过更过分的话,做过更过分的事,沈昭陵也没有生气过,到最后还是会乖乖地回到他身边,给他递白开水,让他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所以他不相信那天热搜新闻上的内容。

    沈昭陵去了垃圾星,便想要忘掉他,开始新的生活?

    想都不要想。

    沈昭陵永远都不可能有新的生活。他不允许。

    *

    现在他点开沈昭陵的私信,把沈昭陵移出了黑名单。

    随后,第一次主动给沈昭陵发信息,把那天的新闻热搜截图,发了过去。

    淮城南:

    [沈昭陵,给我个解释。(图片。jpg)]

    沈昭陵见自己主动来找他,肯定会乐疯了吧。

    果然,沈昭陵居然像以前一样秒回了他。以前他就是沈昭陵的特别关注,不管什么时候发信息,都会受到秒回。

    也总是半夜受到沈昭陵一番自我深情表白的小作文。他每次都懒得去看那么多字,直接往上翻过去了。

    但是,过了这么久,沈昭陵果然还是没变,还是秒回他的信息。

    只不过,这次的信息似乎有点不一样,沈昭陵竟然也给他发了一个笑脸表情:

    [ : ) ]

    淮城南:“……”

    淮城南:[你发这做什么。]

    沈昭陵:[ : ) ]

    有病。解释你爹呢解释。

    沈昭陵收到了淮城南的信息之后,这么想,要不再送你一个笑脸尝尝?

    淮城南:[你疯了。]

    沈昭陵:[淮总,我好的很,谢谢关心。]

    淮城南许久没说话,他发现沈昭陵比以前嘴利了不少。

    以前沈昭陵说话笨笨的,不会呛人,现在哪来的戾气。

    淮城南:[你是不是在跟我怄气。]

    沈昭陵:[我为什么要跟你怄气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淮城南又哑口无言了。

    他可以去做那些伤害沈昭陵的事,但要他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又是那么的难。

    至少在现在,他不想说。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一些胃疼,很不舒服,不知道是饮食还是因为怄气。于是转移了话题。

    淮城南:[垃圾星的天气是不是很不好。]

    沈昭陵:[空气有点干,太阳有点热,不过也还好。]

    淮城南发现,他第一次竟然有这么多话想和沈昭陵说,好多事情他都想问,比如那个新闻、比如身体、比如淮映勿、比如那个脸。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但他还是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

    淮城南:[怎么把我的东西卖了。]

    沈昭陵:[没钱了。]

    他这话说的不假。

    但确是淮城南从来没有想过的理由,因为他从来不缺钱,在他的印象里,沈昭陵也从来不缺。

    他们两个都娇生惯养,是含金汤勺长大的,身边随身跟着仆人不说,甚至自己都不需要带星币出门。

    淮城南:[淮映勿不给你?]

    沈昭陵:[你也没给我钱啊。你管他做什么。]

    沈昭陵这话听起来,竟像是在抱怨。以前沈昭陵可从来没有管他要过钱。

    除了嘴变利了,也变得现实了。

    不过……也许是在撒娇?

    毕竟一般O只会跟自己的A要钱不是吗?沈昭陵果然还是喜欢他。

    淮城南感觉今天的诸事不顺都被一扫而光,打算给他转一点。

    淮城南:[那你缺多少钱。]

    凭沈昭陵的性格,一定会不好意思要,或者只是勉为其难地说出一个很小的数字。

    等到接受到超出他要求的转账之后,便会像以前一样,说一句“谢谢淮哥哥,你真好”之类的吧,腼腆一笑。

    真可爱。

    就像是冬日里的酥糖一样,甜甜脆脆的,吃一口心都要化了。

    想到这里,淮城南感觉心里温暖了许多,盯着光幕的眼睛也微微弯起,眼角带着笑意。

    沈昭陵:[你要给我钱?]

    淮城南:[嗯。]

    沈昭陵:[你人真好,那你有多少转多少吧,多多益善。]

    淮城南:[……]

    心里好像有什么幻想,碎了。

    他愣在显示屏前面,许久没有说话,直到三分钟之后,沈昭陵催促他。

    沈昭陵:[不给钱我走了。我还忙着呢,没空陪你玩。拜拜。]

    这句话之后,显示屏上沈昭陵的头像突然变成灰色,并显示着:

    ““沈昭陵”已下线。”

    “……”

    淮城南抿了抿嘴,眉头疏解不开,眼中是显示屏反射出的白色光点。

    心和那白光一样,空落落的。

    “昭陵。”

    他觉得,仅仅两个月不见,他们之间就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96章 真踏马服了你

    系统问:【怎么。】

    “不想和他说话。”

    沈昭陵下线之后说。

    淮城南想要给他转账,结果又不转了,真的看不懂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沈昭陵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猜测他,一来不了解淮城南,二来没有那个时间兴趣。

    今天有点累,他只想吃完晚饭之后,就上床睡了。

    于是,他把智能手环直接关闭之后,摘了下来,随手甩在了茶几之上,慵懒地躺着。

    现在只需要等着淮映勿把饭做好,叫他过去吃就行了。

    淮映勿会在外面把门口悄悄,不耐烦地叫一声:“出来吃饭。”

    然后自己便下去,吃完之后,留下淮映勿自己在那里刷碗。

    之后,两个人再躺上一张床睡觉。

    怎么跟夫妻似的……就这么过上小日子了?

    “……”

    想及此处,沈昭陵一阵恶寒,紧着鼻子。

    把那该死的流氓,赶出自己的脑海。并且,坚决不要和淮映勿在睡一张床了。

    既然没有多余的床位,今晚他就自己躺在这个沙发里住。谁来也别想劝走他。

    他感受了一下,用手按了按,觉得这沙发够软,睡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受。

    刚想到这里,房门便有力地被敲上三声,并传来一句:

    “沈,吃。”

    只有单单的两个字,淮映勿竟然连他的全名都懒得说了。

    沈昭陵把手放下,往左瞧,看向黑褐色的门板。

    今天回来的路上,沈昭陵突然想起,淮映勿的话出奇地少。

    除了刚开始出去找他的时候,警告他不要再到处乱走之外,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的时候,淮映勿都没有主动开口跟他说上一句话。

    而以前,淮映勿,明明对他挺殷勤的……

    沈昭陵垂下眸子,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窗户似乎是没有关紧,房间里有点空悠悠地冷。

    他把手指甲,在沙发之上抠紧。

    随后,那个人臭脸进来了。门口的进门小门厅上面,有一个昏黄的进门灯,在上面映照着他小巧精致的脸。

    除了金发不规整之外,头发也挡住了他一向高耸的眉骨,在眼窝之下,形成一个个锯齿状的黑色阴影。

    就像是黑夜中,某种狂乱又邪恶的树枝。

    沈昭陵明明看不见他的眼神。但这是第一回,他能从淮映勿散发出的某种气质辨认道,这家夥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闷闷的。

    像是下一秒就成为了杀人如麻的歹徒似的。

    但还是抑制着自己尽量轻声地说了一句:“做好了,你去吃吧。”

    然后开始往里走,经过他所在的沙发前面,往书房那边走。

    “你不吃么。”

    “给你做的,我不饿,不想吃。”淮映勿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站在右边书房门口。

    一个黑色身影背对着他。

    颀长纤瘦。如同被褐色门框,框住的一个人物轮廓画。

    淮映勿说完这句话,随手便把门关上了,将他隔绝在外。

    美丽的轮廓画也就此消失。

    沈昭陵:“……”

    他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系统说:【你看淮映勿对你态度多差,话都不和你说,饭也不跟你吃了。

    【他为什么把外面带来的情绪宣泄到你身上,你又没惹他。】

    沈昭陵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然后收回眼神,站起身,推门而出。

    就被夏夜的冷风呛了一脸。

    外面,是一团的黑色,门廊,却开了灯,完全可以照亮那个不长的回转金属楼梯。

    “噔噔噔。”

    他深呼吸,开始下楼,鞋底碰撞着金属板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夏夜里回荡着。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楼梯一个人走得时候,竟然会这么宽,这么安静。

    然后推门而入,进入厨房。

    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进厨房,还是那个不豪华,但是摆放很整齐、台面地面很干净的黑色厨房。

    他一边走一边看,发现架子上的锅具竟然没有半点浮灰。哪怕像是摆放在很久没有用过的地方,都是如此。

    黄铜如镜,光亮可鉴。

    他拈了拈手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当他看见饭桌之上,只有一碗金色的汤面,浮着点点的油光葱花,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上面还整整齐齐放了一双筷子的时候。

    他轻轻地把椅子挪开,坐下,对系统说:

    “你应该这么想。

    “他明明心情很差、也不想吃饭。

    “却还是因为我的缘故,在一个人厨房里忍住情绪把饭给我单独做好了之后,才上的楼。”

    【……】

    系统没有说话。

    它知道沈昭陵说得有道理,而它反驳不了。

    情绪是最难克制的。自己心情差的时候,能不滥伤无辜,已经很不错。谁会有那个闲心,还单独去伺候别人。

    试问它自己,它做不到。昭陵也做不到。

    而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面,却就摆在他们面前。

    餐巾纸,也在它该有的位置。那是沈昭陵一伸右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

    然后沈昭陵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味道还是一样的好,口感劲道,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个面汤是奶白色的,有一种很浓稠的香料的感觉。

    沈昭陵分不清是什么味道,但至少在蓝星,他并没有尝过。

    里面还有一些,他根本不认识的蔬菜,一个白色的,长得像小猫抓一样的东西,半透明服羊脂白玉,看上去硬,但是吃起来有些弹力,很有嚼头。

    想必是这个世界独有的食材。

    他突然发觉,自己可能从未了解过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值得他去发掘的东西。

    就像他从未真正了解淮映勿一样。

    ……

    ……

    吃完之后,沈昭陵自觉地一个人洗了碗,上楼。

    进门。

    “沈昭陵,过来。”那声音是从书房里传出来的,是淮映勿的声音。

    带着傲慢不屑的少年气。

    态度比之前进门那会强些了,看起来心情恢复了一些。

    沈昭陵:“干嘛?”

    “叫你来你就来。”淮映勿颇为不讲理,似乎不愿意解释更多。

    “行,来了。”沈昭陵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也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动一动自己金贵的腿。

    “咳咳咳……”路上,他又咳嗽了两声。

    今天的《长生村》,有三万字,他直接语音输入,也输入了三四个小时,嗓子都开始疼了。

    语音输入虽然快,但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

    除非他安装脑机,可以直接把脑信号转变成文本,这样是最快的。

    但一来垃圾星似乎没有这么好的科技条件,二来作为一个蓝星人,他觉得把自己的意识链接终端很不安全。怕黑客会不会随时读取他的意识。控制他的身体。

    所以想上一想,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用键盘码字。

    随即沈昭陵推门而入,看见淮映勿穿一个黑卫衣,在那里书桌前面坐着,板着脸。

    面上死气沉沉。

    那个黑卫衣前面有个拉链,领口大敞着,露出细长脖颈,台灯下,两个锁骨凹陷处阴影,打扮不怎么庄重。

    然后伸右手,朝前勾了勾手指头,在唤他。跟踏马唤狗一样。

    “你到底要干什么。”沈昭陵太阳xue跳了跳,又问了一句,直觉告诉他,这家夥有一些不怀好意。

    却还是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我看看你的手。”

    随后,淮映勿竟然一低头,抓起了他的右手。

    那手很凉,一抓起沈昭陵,就让他忍不住瑟缩。

    那个眼睛在沈昭陵的手指上逡巡,一会看看指节,一会看看手指肚,像是在探索些什么。

    “你看什么呢,你……”沈昭陵抬头瞥他一眼,不自在地把手往外抽。

    淮映勿故作疑惑:“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说你这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用键盘能干什么。系统自带的不够你用?”

    “关你什么事。而且你不知道随便摸Omega的手很不礼貌呢。”沈昭陵就要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淮映勿就顺势一拽他,把他给拽了过去。

    被很迷醉的香气扑了一脸,他睫毛微颤,低头躲了躲。

    清醒之后,他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整个摔在了淮映勿身上。

    唯有左手堪堪地扶住桌子边沿,才让自己没有再次彻底跌坐在淮映勿腿上。

    直到左手用力,手背血管突起,才勉强支撑。

    一头红发却已经松散开,撞在淮映勿锁骨上,像是在挠着他。

    从这个角度,沈昭陵可以看见淮映勿根根分明的眉毛,野蛮又恣意地生长着,还有下面微微上翘着的睫毛。

    “嫂子,你要亲我啊。”淮映勿调笑道,“能不能矜持一点?”

    不过那双桃花眼里,流露出一点俏皮,像是一个恶作剧。

    沈昭陵本来在冷风里走了一遭,现在却变得突然有点热。呼吸一停滞。

    然后他立刻起身,把眼睛瞥向一边,冷笑:“我也不是那么不挑食的。”

    嗓音微哑。

    听此,淮映勿的瞳暗了暗,瞅着他的喉结:“你的嗓子到底怎么了?”

    还正要伸手,往自己那脖子摸上去。

    “没怎么。”沈昭陵看见,赶快偏头躲了一下。

    “你在外面吊床上唱歌了?”淮映勿勾唇。

    “放屁。”

    沈昭陵被他逗笑了,然后一下子,看见了桌子上有一个机械键盘,纯黑色的。

    但是最重要的是,这个键位特别奇怪,完全不规整,而且是上下错开的。

    “这是什么?”沈昭陵站稳,过去摸了一下,发现手感还不错。啪嗒啪嗒敲了两下,声音也清脆。

    淮映勿:“送你的。你昨天不是要?”

    沈昭陵眼神微暗:“我是昨天要,但你今天就给我送来了?你这效率也太快了。而且这种样子的,是怎么买到的?”

    随后淮映勿站起身,将沈昭陵按在了那座位上,随口来了一句:“我自己做的。”

    沈昭陵:“?”

    自己做的。键盘也能自己做?

    沈昭陵像是被一盆水从头而降浇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

    随后在沈昭陵震惊目光的沐浴之中,淮映勿又翻开了昨天的那本书:“我念什么,你打什么,快一点。错了也无所谓。”

    他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来,而且没有等沈昭陵同意,就开口念了下去。

    “哎,等等。”然后沈昭陵就被迫试了一下这个键盘。

    这一试不得了,他发现了这个键盘的特殊之处。

    键位,都是按照他的手指长度和按位习惯调整过的,所以整个键位在键盘上才是杂乱无章的。

    每个键的触发力度也不一样。

    比如边缘用小拇指触发的按键,可以很轻易的就按下去。但是中间用大拇指和食指按动的几个键,需要用力按。

    这样就防止了误触的可能。就算他闭上眼睛盲打,都很难去打错字了。

    而后,沈昭陵把淮映勿念得内容打完了之后,发现相比昨天,速度不仅快了很多,连错字也几乎没有几个。

    原来昨天,淮映勿是为了测试他的打字习惯,才那样做的。

    想到这里,沈昭陵不自觉地将嘴角轻轻往上翘了翘。

    “还有哪不方便的地方吗?我再去给你调。”淮映勿离开倚靠的书柜,把手上的物理书放进了书柜里,走过来问他。

    “很好,很好用,”沈昭陵说,眉眼弯弯,“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淮映勿瞟他一眼,冷笑:“你想不到的地方多了去了。”

    沈昭陵想了想点头:“那倒是,你咬人也挺厉害的。”

    一说完,淮映勿就过来,扭过他的头,瞧了一眼后颈。

    沈昭陵不舒服地去躲:“哎。”

    “别动。”他沉声。

    他看见那皮肤虽然已经不红了,但是颈后的牙印还没有消除掉,有两排小深坑。是他昨夜床上留下的痕迹。

    淮映勿瞧了瞧,嗤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眸色渐深,堆着看不见的情绪。

    又不管他,自己推门离开了。

    ……

    等淮映勿走后,沈昭陵迫不及待地用那键盘打了一排字。噼里啪啦的响。

    感叹,机械键盘就是比投影的好用,手感完全比不了。

    “咳咳咳。”

    随后,沈昭陵的身后又响起了开门声,那双冰凉的手再一次过来,把他的脸扭了过去,捏着他的下巴。

    沈昭陵一回头,看见淮映勿的鼻尖,和睥睨他的眼睛。

    “张嘴。”淮映勿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你又要干什……”

    话还没说完,淮映勿就伸手,拿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

    沈昭陵感受了一下。

    小,圆形,有点甜味。

    沈昭陵含含糊糊地问:“糖吗?”

    淮映勿这才松开他的下巴,眉眼下垂,严声警告:“别咽下去,含片,治嗓子的。”

    听此,沈昭陵眯了眯眼,觉得这糖是有点甜。

    淮映勿还剜了他一眼,冷着脸:“呵呵,你就出趟门,也踏马能把嗓子弄哑,真是服了你。”

    沈昭陵:“……”

    他把含片在口腔里翻了一个个,偏着脸,不想说话。

    而后,在沈昭陵看不见的地方,淮映勿偷偷搓了搓自己的左手指尖。

    那指尖上是刚才不小心在沈昭陵口腔内壁蹭到的涎水,就在他那凝白纤长的手指上。

    黏稠晶亮。

    第97章 “在睡沙发,和睡你之间,选一个吧。”

    晚上,九点,睡觉之前。

    沈昭陵就坐在进门右手边的双人沙发上,默默地听着音乐。

    白色耳廓里,嵌着两个黑色无线耳机。

    他的黑白衣服几乎淹没在这黑褐色的背景里,与环境融为一体。

    唯有那头红头发,发尾蜷曲着,发量如此饱满,简直像是呆在他肩膀上熟睡的一只安静的小红狐狸。

    他默默地坐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观看着前方悬空显示屏上流动的歌词,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哼唱、没有评价、没有和系统讨论,没有就是单纯的倾听和享受而已。

    哪怕是耳朵里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有点像电焊声一样的东西,简直震耳欲聋。

    “嗡——”

    他听到了,知道这是某个星球上很流行的一种“噪音音乐”,也要耐心地把它听完。

    系统已经不耐道:

    【什么破歌,简直违背人耳的听觉体验的。听着很难受。快换掉吧。】

    沈昭陵动动唇:“你知道吗,哪怕是一个在你看来再无法理解、再糟糕的东西,也都会有喜欢它的人。你贬低它,无疑会伤害某个喜欢它的人的心。

    “就像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有朋友爱人一样。

    “既然它流行,那它肯定有一些我们想不到的可取之处。认真听下去吧。”

    “嗡——”

    然后他发现,整个音乐,长达十分钟,就只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扰人声音而已。

    如同圆周率。只有不可测的变化,但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循环节,更遑论旋律与结构。

    “就跟我的鬼故事一样。”——当噪音充斥着他的耳朵的时候,他在想。

    眼前,隔着仅仅一个黄铜矮圆茶几的距离,他看见褐色单人沙发椅上,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青年,正在缓缓地观看一本书。

    淮映勿翘着二郎腿,低着头。书躺在他的膝盖上,看起来又厚大又重。

    他许久都没有翻动一页了,像是看入了迷。

    沈昭陵看着他,也把他当成了镶嵌在那一排黑褐拱形窗框上的,一个风景。

    窗与窗户之间是窄小墙壁之上,是一排排的蜡烛壁挂,浮动着微弱的暖黄色火焰。

    当晚风吹动孔雀蓝色的窗帘,窗帘微微卷起一个角的时候,这幅风景画,才有了片刻的动态。

    “有人很讨厌它,就像听这这首歌一样。觉得它只是单纯的噪音。

    “即便作为作者,我也不知道鬼故事的意义是什么,可有些人,就是觉得它很有意义。

    “觉得它是音乐,不是噪音。”

    沈昭陵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心里像是胀起了一个巨大的气球。撑得他很满、也很迷乱。

    过会,他扫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黑色智能手环,发现它的显示屏是熄灭的,没有什么消息提示音,又暗自强调道,

    “某个人。”

    声音干涩如秋风枯草。

    *

    “淮映勿,你在看什么。”

    在淮映勿终于合上书,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水杯,喝了一口之后,沈昭陵问他。

    他把耳朵里藏着的无线耳机拔掉了。低头,看见淮映勿那本书的封面是纯黑色的。

    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外面好像包了个书皮。书皮是漆面的,还反着波波点点的光。就跟金色的沙一样。

    书足足有两寸厚,至少一千页。

    当沈昭陵看见这么厚重的书的时候,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产生了一些生理上的呕吐感。

    他讨厌书,尤其讨厌。看见就会产生某种厌烦而焦躁的负面情绪。

    一翻开之后,那些字就像捉迷藏一样。在他眼前乱蹦乱跳,放大又缩小,上下左右颠倒。

    他很难读完一句完整的话,更无法从一篇文章里面系统地提取出什么信息。

    他觉得自己有着严重的阅读障碍。就跟晕车症严重的人,一闻见汽油味道,就会本能地反胃头晕一样。难受。

    沈昭陵赶紧瞥开了眼睛,只是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淮映勿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似的:“没什么。把书拿到了沙发右手边,远一点的位置按着。

    说:“没什么。”

    看来并不想与自己谈论此事。

    他不说,沈昭陵也不想问。就顺嘴提了一嘴:“你今天看起来,挺不自在的。谁惹你了。”

    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把淮映勿气成那种样子,连晚饭都不想再吃了。

    “没,遇见个煞笔罢了。”淮映勿冷冷道,眼神向上瞟,写满了不耐烦,“过河拆桥的。”

    沈昭陵:“……”

    过河拆桥。

    不知道怎么,这句话好像不久前在哪听过来着。

    等他终于想出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便有些做贼心虚了。似乎淮映勿在骂的那个人是自己似的。

    沈昭陵赶紧找了个话头,把话岔开问:“我今天上哪睡?还和你一起?”

    淮映勿神色自若:“什么意思,你想去外面睡,去吧,不拦着你。”

    然后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窗户外面。

    沈昭陵往窗户外面一瞧。

    外面黑压压的,住外面不说被冻死,也得被吓死。而他原本那个床已经在仓库里,被一堆箱子压着,拿不出来不说,也搬不到三楼来。

    沈昭陵:“……”

    脸色一暗。

    气人。

    昨天他能和淮映勿睡,是因为知道淮映勿没有精神力,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今时不同以往,淮映勿已经有精神力了,能标记人,也能被他的信息素影响欲望。

    尤其是……

    这家夥在床上还挺凶的。会咬人。

    沈昭陵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事实,他冲着淮映勿挑眉:“一A一O,孤男寡男,睡一张床上合适吗?”

    “怎么,我怕你我对你做什么啊。”淮映勿似笑非笑,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子。

    他很少有如此炽热审判的目光。

    沈昭陵被他如此不礼貌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把身子坐直了直。

    沈昭陵被看到的地方都有些发烫,眯起眼,脸皮紧着。

    右手搭在扶手上,手指不住地胡乱动作。

    时间彷佛变得很长很长。彷佛那也不是个眼神,而是一种能看透他的机器。

    沈昭陵的心静悄悄的,他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他善于倾听,但并不善于听取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因为他总觉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他自己,别人就更不会认识他了。

    但现在他违背了自己二十年来的生活习惯,意外地动了动耳朵,将心静下来,想听着身前那个人对他说上一些什么。

    甚至是……他以前最不在乎的,关于他自己外貌的评价。

    脚下纹理自然的柚木地板,此刻,蒸发出奇异的芳香。

    直到他看见淮映勿从头到脚扫完一遍之后,抿着嘴,不屑地对自己外貌评价了一句:“一般。”

    沈昭陵:“……”

    他刚才那颗收紧的心,瞬间松懈了下来。

    淮映勿:“我说,嫂子,我又不是我哥,对你没什么性。趣。既然不愿意和我睡,那你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睡吧,不要再跟我说。”

    沈昭陵:“……”

    淮映勿说话是有点气人在的。

    听得他牙根痒,想杀人。

    随后淮映勿没再说话,不管他了,自己转身去了楼上的卧室。

    “噔噔噔。”

    他听见右边那个楼梯在响。但是没有回头看,只闷了一肚子气。

    “……”

    沈昭陵尽量平稳下自己的呼吸,面色冷峻,在心里暗骂淮映勿几声:“这臭弟弟说话这么难听,将来肯定娶不到老婆。

    系统就趁机应和:“淮映勿本来就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老婆。”

    沈昭陵想不通:“他这个大个房间,怎这边三个小门,怎么就只置办了一个床。”

    系统继续回他:“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别人同居。所以连客房都没留。”

    沈昭陵不自在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问:“你说他是不是瞎子。”

    系统应和:“嗯,瞎子瞎子。”

    沈昭陵冷笑:“我长得很一般吗。”

    系统继续应和:“嗯,一般一般。”

    沈昭陵挑眉威胁:“?”

    系统赶紧纠正:“不一般不一般。你是主角啊,你怎么可能长相一般呢。昭陵,你最不一般了。”

    沈昭陵:“呵呵。”

    他干笑了两声,右转头,往上面二层的栏杆处瞟了一眼,没看见淮映勿,想他已经在那里睡下了。

    一气之下,他直接躺在了沙发上,翻身,脸正对着沙发椅背,鞋子也不脱,闭眼睡了。

    *

    而另一边的二楼——

    老旧的红砖与复古的金属齿轮墙前,淮映勿静静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

    昨晚那个被他俩汗水和信息素浸透的床单,今早已经被他扔进洗衣机了。又重新换了个新的。

    他盖着厚却轻柔的白被子,背靠着墙壁,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显示屏。

    显示屏之上,是信息栏。

    这两天,他收到了很多熟人的消息,都是关于他精神力的事情。

    本来淮映勿让K医生保密的,结果没想到不怎么的,还是给传了出去。

    估计是K医生太意外了,所以这嘴说话漏风。管也管不住,淮映勿也不欲与他这个老朋友为这点小事计较。

    既然瞒不住,那就索性不瞒了。

    看你老公大不大:[精神力多少了,一起玩机甲吗?话说到底是怎么突然从无到有的?!啊!你说!]

    看你老公大不大,就是女alpha安娜。

    淮映勿知道,这家夥曾经一直想和自己玩玩自己设计的机甲,顺便比拚一下,只是以前自己没有精神力,一直都没有机会罢了。

    也知道,在自己面前,她总是很慎重地提起“精神力”这种词汇,怕伤害自己的自尊心。

    直到今天,这家夥就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淮映勿回她:[再说,现在还不稳定。而且我也不知道。]

    淮映勿暂时还不想把沈昭陵的事透露出去,不想牵扯到他。毕竟这个事情八字还没一撇。

    虽然k医生曾说,如果AO之间的信息素达到了惊人的100%,在一起就会互相影响,且距离越近,影响越深。

    但这也只是个传说,并没有被证实。因为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匹配度100%的两个人。

    100%,完全是基因上的天作之合。

    他和……?

    淮映勿眸子暗了暗,抬起头,往栏杆之外看了一眼,他看不见一楼,只能看见那黑色栏杆之外的漂亮球形吊灯。

    吊灯被铁锁挂着,里面,是仿真的机械烛台。

    而吊灯之上的玻璃,反射出一个浓稠的红色扭曲图案。

    朦胧又梦幻,像是今夜他去外面工厂查找沈昭陵之时,那天边破碎焦黑的——

    火烧云。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挤压在一起,在一片时间与路程都如此漫长的黄沙之上,形成凝固般的奇观。

    百年一遇。

    当他第一次出门的时候,看见那片云,红色晕满了他的眼底,他竟也迟疑了片刻。

    如果不是急着查找某个离家迷路的小朋友,他本来可以慢慢地欣赏那片颜色的。

    但当他终于从工厂吊床前把那不知危险的小朋友揪回来之时,天已经那么痛痛快快地黑掉了。

    傍晚,抹杀了所有的云,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

    现在,他错过的一片火烧云又出现了。红红的,周围抹了一片白色和黑色、褐色。

    就出现在他家里的吊灯之上。

    就给他一个人看的。

    火烧云。

    ……

    淮映勿眸子一亮,轻轻地弯起嘴角,磨了磨自己的小虎牙。

    看起了那片独属于他的云。

    他突然发现,沈昭陵来他家里之前,他的房间里从来没有这么热烈浪漫的颜色。

    ……

    不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风已经把南方的孔雀蓝窗帘微微吹动三次之后,他终于把眼睛瞥开了。

    然后他像是曾经无数次探测精神力,无数次失望之后那样,熟练地告诉自己。

    这个世上绝地不会有什么命中注定的100%的事情。

    就算有,也绝对不会是他,淮映勿。

    和他本来命中注定的嫂子。

    沈昭陵。

    ……

    信息显示屏。

    长颈仙女:[什么?你竟然有精神力了?哎呦我的天爷,本来这么个小帅哥A,单了这么多年,终于脱单有望!

    [这些年也有不少O在追你,我看你都不上心。我知道你是对精神力这一点上有心结。现在好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小美O给我们瞅瞅?]

    小美O……

    淮映勿念叨着三个字,往楼下瞟了一眼。冷笑了。

    北辰看出他的想法,从显示屏右端里蹦出来,露出那个方块人的平面卡通模样,笑:“楼下不就有一个小美O吗。

    “美若天仙的撒。

    “天天在你眼皮底下晃着,还把那信息素弄得满屋子都是,一点性别自觉都没有。

    “这和那些只穿着内裤在男人面前晃悠的为有什么区别?勾引!纯粹的勾引!”

    淮映勿想了一下,眉毛轻佻,笑得冷漠,一口否认道:

    “不,沈昭陵太丑了。”

    北辰:“……”

    “简直不忍直视。”

    淮映勿又说。

    北辰:“?”

    请问阁下是否眼瘸。

    *

    长颈仙女:[这些,这些怎么样?(图片。jpg)]

    长脖子给他突然发了一大堆俊男美女的照片,充斥着整个显示屏。

    高矮胖瘦、长发短发、男的女的、柔弱刚强、飒爽温柔,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淮映勿:“……”

    他都非常没有耐心地划了过去,直接拖拽到最下面,一个也没有仔细看。

    淮映勿:[烦人,别发了。]

    长颈仙女:[哦。你不是禁欲太久了。那个都不行了吧!年纪轻轻就这样可咋么办哟~(坏笑。jpg)]

    淮映勿:[你。正经点。]

    长颈仙女:[那怎么会有A对O不感兴趣呢,搞不懂。还是说你有别的喜欢的O了?]

    淮映勿:[没。]

    他哪里会有喜欢的O。

    自打他知晓自己没有精神力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既无法在O的发情期给他们临时标记,又无法驾驶机甲保护他们,更不能对自己的伴侣做终身标记。

    他就控制着自己,不接近任何O,不喜欢任何O。所以“喜欢O”这个短语,在淮映勿的词典中一直是不存在的。

    在知道自己注定无法到达终点之时,他连起点都不会去。

    他就是这样的人。

    长颈仙女:[嗯,理解,但现在喜欢也不迟嘛。你不想娶一个漂亮小O放自己家里天天看、天天rua吗?]

    家里?淮映勿思考了一下这个词。

    淮映勿:[巧了,我家里,已经有一个O了。]

    长颈仙女:[???什么时候!谁啊啊啊啊啊你到底什么时候的事!金屋藏娇了?]

    淮映勿刚要打字,对面就反应过来了。

    长颈仙女:[啊,等等,你不会是说沈昭陵吧?他确实是O,也相当漂亮。

    [可你俩不是没什么关系吗。他喜欢的是你哥淮城南。你俩根本没有可能的啊。]

    这次,淮映勿却并没有回答她。

    看着淮城南那三个字,觉得实在有点丑得碍眼,直接把显示屏关掉了。

    夜晚,很安静。

    他的家与群居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距离南边最近的一户人家,差不多有一千米。

    这里又不在交通枢纽之上,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像是熄了灯,什么也听不见。

    他喜欢安静。

    在床上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地躺了很久之后,他才终于重新聚焦,把视野焦点再次投向了那个球形吊灯。

    看见,那片独属于他的。

    红色的云。

    *

    沈昭陵躺在沙发上,头对着沙发椅背的方向蜷缩着。

    低着头,枕着自己的右胳膊,身体弯弯,就像是一把弓箭。

    他感觉身上有点冷意,不太自在,但好在这垫子真的足够软。他不是很难受,只是很难翻身罢了。但他原本那个单人床,也很难翻身。

    他还能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沙发皮革的味道。不难闻,把它想像成皮衣的味道,倒也是挺安心的。

    他眼睛眨动的频率逐渐变低。就那么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感觉有人在碰自己。发现身体震震荡荡的,像是地震了,飘飘忽忽,没有实感。

    “嗯——?”

    他被弄醒了。

    然后,他眼神聚焦,看见一张很熟悉的俊俏的脸,离他好近,甚至隐隐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灼热而稳重。

    眉毛又黑又长,毛顺,像是小扫帚。

    脸部背景是那片复杂纹路的黑色天花板。倒显得皮肤更白了。

    沈昭陵发现自己好像挂在他身上,被他抱着,还他妈好像是公主抱?

    “卧槽,干什么。”他瞬间就清醒了,被吓得,身体一抖,差点掉下去。

    “别乱动。”淮映勿又双臂用力,把他揽紧了,声音在耳边哑着,“你上床上睡去。”

    听此,沈昭陵非常固执地抿起嘴,看着淮映勿颈部的绷带,欲语还休:“我不……你,你会咬我。”

    淮映勿一双黑眸幽深莫测,居然临下地看着他,没好气地回:“你再废话我现在就咬你。”

    然后张开嘴巴,露出两颗尖尖白白的小虎牙,吓唬他。

    沈昭陵:“……”

    幼稚鬼,吓唬谁呢。

    不过他觉得以淮映勿的性格,没准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他就深呼吸一口,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了。认命般地让他抱着。

    听着比往常更加重的上楼脚步声,视野逐渐向上,向上。

    随后被淮映勿一把扔在了床上,咚的一声,毫不留情。

    “……”

    不过好在床够软,沈昭陵不但丝毫不疼,反而轻轻回弹了一下,像是被棉花给抱住了,置身于一片棉花田。

    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床就是床,这个地方,果然跟沙发完全不能比。

    然后他立刻二话不说地钻进被窝里,枕在枕头上,不断试探,最终找了个舒服姿势,躺好。

    又担忧地看了看立在床边的那个人。

    看见淮映勿身穿一个黑色半袖和长裤。没有带任何的动作,就那么随意站着,低头,睥睨他。

    那头金发恣意淩乱,两手随意摆着,带着股慵懒随性的劲儿。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还困着。

    二层没开灯,唯一的灯就是淮映勿身后的球形吊灯,和二层地板基本齐平。

    淮映勿背着光,一张脸只能被照出来鼻子以下,上半张脸像是一个朦胧的黑色面罩。

    眉骨下晦暗不明,眼睛隐在一片黑色之中。

    神秘又危险。

    沈昭陵心意一动,怕他突然冲上来,手指蜷缩着,赶快将被子裹紧,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只把一颗小巧的头从被子里露出来。

    然后眼神一动,高调地告诉淮映勿:“你去,再拿一个被子去。”

    理直气壮,跟下命令似的。

    空气死一般沉寂。

    “哼。”不久,淮映勿瞧着他,冷哼一声,直接转身离开了。

    “哎,你去哪?”沈昭陵问他。

    “我去睡沙发。”淮映勿低声回,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没有回头,继续往下走。直至背影完全消失。

    “沙发不好睡的。”沈昭陵一想,自己睡在沙发上都要蜷缩着,何况淮映勿,看起来身量好像还比他更高点,肯定睡着更难受。

    “那你好睡啊?”楼梯上载来淮映勿没正经的声音,“这样吧。在睡沙发,和睡你之间,选一个。

    “怎么,你想选后一个,我知道。”

    “……”

    “你!”沈昭陵危险地眯了眯眼,染上怒火,咬牙骂了他一句,“你踏马知道个屁,臭流氓!”

    然后气得一下子把整个身子都钻进了被窝里,头也不留。

    ……

    很快,最后一个灯关闭,房间里完全黑了。

    隐约间,他听见楼下,似有闷闷的低笑声。

    第98章 文中文——《我是一名巫蛊师》

    晚上,沈昭陵一个人睡在床上。躺着,就那么干愣愣地侧身向左,看着窗户。

    窗户,竟然是一个圆形。外面不是完全的黑,而是黑中有蓝,是深蓝色。

    像一轮乌糟静谧的月亮。

    有淡淡的晚风从里面吹进来,吹得人头脑清凉。

    他不自觉地把被子裹紧了一些。而后闭上眼睛,不久,就发觉那股风不见了。

    耳边是一点微弱的机械声音。

    他睁眼,再次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就只能完完全全地看见一团漆黑。

    那挂在墙上的月亮,落了。

    ……

    他明白,想必那窗户和窗帘都是自动闭合的。

    而控制这个机械的人是……

    他心里念着那个名字,然后闭上重新闭上眼睛,睡了。

    *

    早上起床,淮映勿照样不见了。

    沈昭陵发觉,他似乎总是比自己起的早一些。

    淮映勿不熬夜,沈昭陵住他家,也就跟着他的生活习惯。他们昨天十点便上床休息了。

    淮映勿竟然喜欢早睡早起。

    生活习惯还挺健康。

    沈昭陵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这个念头有些可笑。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喜欢熬夜打游戏的人。

    可是到现在来看,之前对于淮映勿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都在干些什么。

    等到他梳洗穿衣,下楼之后,再去厨房的时候,果然已经看见那个人已经在等着他。

    还有他们的新早饭。

    一个人,穿着红黑格子外套,坐在那里等他。在看见他过来的一刹那,眼向上抬了一抬,配合那头乱糟糟的金发和下垂的眼尾。

    有一点像……

    一只金毛小狗。

    沈昭陵一笑,竟然想走过去摸一摸他。不过到底是没有敢真正上手。

    他在心里默默说,怕被狗咬。还得打狂犬疫苗。

    桌子上,三个白碗,在黑色方桌上格外明显。

    中间那个大的,好像是什么青菜,看起来蛮清淡的,没什么油光,跟水煮的似的。

    淮映勿似乎口味清谈,食量也小。那么大个人,米饭往往只吃一碗就够了。倒是看起来好养活。

    而当看见那碗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掺和在一起的米白粥时,沈昭陵甚至不需要去担心它的味道。

    直接拿起汤勺,盛了一口,放进嘴里。一点玉米的甜味,就丝丝地从舌头上化开了。

    淮映勿也没有问他好不好吃,没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起床,就是在吃饭的间隙,冷不丁地提了一句:

    “昨晚你一个人,睡得好不好。”

    沈昭陵瞅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手心就按捺不住地痒,嘴里囫囵着:“比和你睡强。”

    然后看见淮映勿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突然化开了,呲笑了一下:“说的像你跟我睡过似的。”

    沈昭陵:“……”

    听此,他那个想杀人的心又出现了。

    “谁想跟你睡似的。”

    沈昭陵反驳一句,把那玉米粥当成淮映勿,鼓起脸颊狠狠嚼了两下。

    并故意拿昨天的事情刺痛他:

    “呵呵,怎么,你今天心情又好了。昨天那个过河拆桥的朋友,被你给忘在脑后了。”

    “……”

    然后他就看见淮映勿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眼神不屑地往他处瞅了瞅,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似乎还心存芥蒂。

    然后不知道怎么提醒了一句:“那个《鬼故事》你还看吗。”

    听见他提起自己,沈昭陵心脏紧忽然了一下:“看啊,当然看。怎么,你昨天没看。”

    淮映勿语气淡淡:“看了。不就《长生村》嘛。”

    沈昭陵迟疑着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眼中闪现一丝按捺住急切的期待。

    淮映勿怀着很大气性冷笑道:“难看。没意思,越写越扯淡。弃了。”

    沈昭陵:“……”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眼神清澈而空洞,一会向左瞟,一会又向右看。

    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毕竟审美是一种很主观的事情。不喜欢,那就不看就事。

    只是……前两天淮映勿追得那么火热,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变了卦。

    让他着实感到有些意外。

    转变,有这么快吗。

    他又把眼前的粥干巴巴地喝了两口。

    淮映勿又问:“对了,你要那个键盘,不会也要写小说吧。”

    沈昭陵心说,你还挺会猜。

    马甲差点被扒掉,沈昭陵的左手都不自觉抽了抽,拽紧了自己的红丝绸衬衫下摆。

    淮映勿:“写鬼故事?”

    沈昭陵的蓝灰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淮映勿,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

    他没有逃避,面色不红不白,撒谎说了一句:“不是。”

    淮映勿听见答案,扯扯唇:“可惜了,你要是写,肯定比他强多了。”

    沈昭陵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然后又听见淮映勿紧跟着说了一句:“狗写的都比他强。你把外面小狗抓过来,放键盘上,随便扒拉两个字,都比他写的那坨行。”

    沈昭陵:“……”

    千想万想,没想到最大的黑粉就在他眼前。

    沈昭陵心说,我怎么招你惹你了。

    你拿狗跟我比?嗯?

    沈昭陵把勺子把碗里一摔,啪嗒一声,臭着脸质问他:“你不至于吧你。”

    淮映勿瞟了一下那勺子:“摔什么碗。你看昨天你那个碗洗得挺好,沈大少爷,你这不是会洗碗吗。待会你自己洗。”

    “……”沈昭陵白他一眼,看了一下桌子上溅出来的粥液,“自己洗就自己洗。”

    然后忍着气性三下两下吃完,起身,把碗放进了水槽里。那边看着好像有洗碗机,不过单就这么一个碗,也不至于用一次。

    水流哗啦哗啦地冲。

    想起昨晚淮映勿评价他长相一般的事情来,洗碗的动作更加粗暴无比。

    水槽里,勺子和碗碰撞着,啪嗒啪嗒地响。

    身后,淮映勿慢慢悠悠问他:“沈大少爷——你跟碗打架呢——”

    沈昭陵语气很冲,问他:“什么你都觉得难看。我也难看,文也难看,插画呢,你也觉得难看?”

    “呵呵,插画那就更别提了。”

    淮映勿冷笑过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等等,你还挺介意我昨晚说的话啊,记了一晚上,是吗?”

    沈昭陵送他一句:“自作多情。”

    然后把洗好的碗啪得扔在了柜台上面,拿出厨台上的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准备走了。

    淮映勿看出来他有一点不对劲:“你怎么这么生气?”

    “没。”

    “你……不会是小玫瑰粉丝吧?”

    “滚。”

    沈昭陵从他身边经过,到了厨房门口。却没有立即开门出去,而是站立在那里,等淮映勿给他个解释。

    淮映勿:“那就是了……行,你爱看,我懂。那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这样吧,等今天直播的时候,咱俩一起看,怎么样?”

    他的态度在放软。

    沈昭陵看着面前的黑色门板,语气冷冽:“为什么。跟你一起看干什么。你不是说狗写得都比他强?”

    “哼哼,”身后,淮映勿哼笑两声,“感觉这个系列快完结了,就是想看个结尾。”

    “呵呵。没有结尾了。”

    沈昭陵冷笑两声,推门出去了。

    *

    系统:

    【小玫瑰,他说你写的难看也就算了,怎么还说小狗都比你强!他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坏男人,我不许他这么说你!(泪流满面。jpg)】

    “……”

    沈昭陵走出去,面对系统的询问,什么都没说,只是干笑了两声。

    觉得淮映勿这个人好像过于阴晴不定,反覆无常。

    看他不像是喜好如此不稳定的人,能够昨日入迷今日弃。

    但是……又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够了解那个人。

    他走入空荡荡的三楼,一个人直接穿梭过客厅,就到了书房里面,然后把门反锁。

    视野正中心,是一个长木头桌子,上面放着古老的具有实体的计算机。

    前方两个木椅子。

    左边和右边,都是完全直到天花板的书柜,里面五颜六色,纷纷杂杂地摆放著书。

    旁边还有一个小沙发。上面铺着白色软垫和姜黄色抱枕。

    而书桌之上,是唯一的光线。

    一个同样从书桌平面,直到天花板那么高的窗户。

    窗子又高又大,玻璃透亮反光,不需要开灯,就能把外面的光,都揽进来。

    当一缕白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椅子下方的褐色绣花地毯的时候,沈昭陵松了一口气。

    觉得这个空间,有着别样的呼吸感。进来就感到浑身舒缓。

    但唯一觉得有点遗憾的,就是窗户外面空空荡荡,除了黄沙没有什么景色。竟然连棵树也没有栽种。

    他走过去,坐在桌子前,把后台打开,专心码字。

    他的眼睛里投射着显示屏的光。

    一双手,在那机械键盘上如同飞舞。房间里也就噼里啪啦的响。

    不得不说,无论是手感,还是准确度,这个键盘都比之前的键盘投屏要好出很多。

    主要是,完全照顾了他的打字习惯。

    淮映勿送的……

    包括昨晚他口腔里那枚,治嗓子的含片。也是淮映勿送进他嘴里的。

    “啧。该死。”

    “还说我不如小狗,我看你长得最像小狗。不如就把你抓起来放键盘上,看看你的狗爪能不能在一天之内扒拉出来一章。”

    沈昭陵骂一声,想像一下淮映勿打字的那种匆忙笨拙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滑稽好笑。刚才的怨气瞬间一扫而光。

    系统听了,也笑了起来。

    再次用唾液润了润喉咙,等到他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

    他按了按眉心,看了一下桌面上的时间,发现,距离刚才,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

    竟然又中午了,刚吃完早饭,这么快就该吃午饭了……

    他叹了口气,并没有把这一章直接发布,而是放入了存稿。

    下去吃饭,又回来睡了个午觉。

    晚上七点的时候,他把下一章的存稿录像,伪装成直播的样子,发了出去。

    直播间开启:

    {第六章:《巫蛊师》}

    {作者:保加利亚小玫瑰}

    {简介:我自小住在孙家寨,而我外公,就是一名远近闻名的巫蛊师。之后他将那份技艺传给了我,以及一份有关长生佛母的往事。

    {——“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蛊,名叫长生蛊?”}

    {友情提示:本文巫术蛊术纯属虚构。切勿封建迷信,进行尝试。}

    第99章 文中文——我叫孙邈兰

    而后弹幕便收获到了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小玫瑰终于开播啦!]

    [我是一名巫蛊师?]

    [既然住在孙家寨这次的主角就是孙法师了对吧对吧?]

    [话说孙法师到底是谁?]

    [那个在《诡异的娃娃》里面,韩版言找到的一个女法师,专门上他家给红裙娃娃驱魔的。当然,驱魔仪式失败了。

    [长生蛊说什么东西,好期待啊?]

    [我大胆猜一下,应该是指长生村的那个转生蛊。]

    *

    沈昭陵记得,淮映勿要说要跟他一起看这一章。

    他打开飞信,在通信录找到在最上面的那个联系人——淮映勿。

    并不是因为他置顶了淮映勿。

    曾经他唯一的置顶只有他哥淮城南。但自从淮城南把他拉黑之后,这个置顶也就被迫消失了。

    现在及时淮城南重新加了他,置顶也没有了,得重新调节。

    而沈昭陵,当然懒得这么做,甚至没有给淮城南一个备注。

    淮映勿在最上面,只是因为这是他最近的联系人。

    第二个,才是淮城南。

    他们两个人不愧为亲兄弟,沈昭陵发现了他们两个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很简单随性,他们的账号名称和头像,都是他们自己。

    下面,淮城南的头像稍显正派。身形端正、发型利落,是一个西装照。肩宽挺拔、皮肤白、长相周正。背景像是办公室。

    一看就是个年轻有为的成熟男人。

    上面,淮映勿戴着个红蓝相间的霓虹色头盔。因为头盔过大,倒显得他的脸格外小巧。眼神没有什么温度,酷酷的。

    相比上一位,一看就是那种年龄尚浅、没有参加工作,上着学,并且成绩差还不爱回家的男孩子。

    真是,差距太大。

    沈昭陵眨眨眼睛,心想着,所以淮城南才是男主吧。毕竟现在的人,好像都更喜欢这一款气质霸总才对。

    而绝对不是什么总爱出去野,好像没有正经工作、说话呛人、一心酷爱耍酷、和耍流氓的臭弟弟。

    难怪淮映勿单身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要。

    想及此处,沈昭陵弯了弯嘴角,甚爽。

    沈昭陵就这么在桌面上拄着胳膊,把脸放在掌心里,歪着头,放大了坏鹦鹉的头像,认真看着。

    然后就那样,忘记了眨眼。

    发现他的瞳孔不是完全的纯黑。而是带一点深绿色。

    眼睛下面还有两个小卧蚕,显得眼睛有一些幼圆。

    但好在那桃花眼的眼皮褶皱拉长了他的眼尾,使他看起来风流倜傥,添了一丝不该属于他的成熟。

    沈昭陵瞧着瞧着,突然忍不住嗤笑出声。

    系统就在这里瞧着沈昭陵这么盯着淮映勿的照片瞅了半天,纳闷:

    【你笑什么,怎么,你觉得他好看啊?】

    沈昭陵收回笑容,冷哼一声:“他最丑了。”然后把脸偏到了一边。

    【那你笑什么……?】

    “笑他是因为他长得好笑。”沈昭陵没耐心地强调道,“”行了,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

    系统知道,它就不应该插嘴。

    沈昭陵正考虑,要不要真的叫淮映勿来,陪他一起看直播。

    手指,轻轻放在键盘之上,却没有在输入栏上敲定一个字。真是不知道该输入些什么内容。

    又咒骂道,怎么和淮映勿聊天,比写小说还困难。

    他写鬼故事都没有卡过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结果一看见淮映勿那张臭脸,他就够够的了,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没过多久,门外突然几声响动。

    沈昭陵起身,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门框里,像是一个镶嵌在门框里的雕像。

    逆着光,右侧边倚着门框,但那身形反而更明显了。

    “沈昭陵,开播了。”

    是淮映勿的声音。

    随口说了一句之后,就踩着黑靴,走了进来。

    沈昭陵知道自己还没有请他,他就到了。只是距离自己直播的预告才过去了几分钟,淮映勿看见就过来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沈昭陵纳闷道。

    淮映勿白天很少在家,根本不见人影。但他又不像他哥那样,有公司,有个正经事可以做。

    所以一看,就是平时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跑疯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几分钟?

    “怎么。”淮映勿冲他走过来,因为屋子里没开灯,只有书房里泄出来的一小段光。

    所以沈昭陵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向他慢慢靠近。

    平时沈昭陵不会注意到他的身材,但现在来看,虽然淮映勿的脸稚嫩了些,可这身高可能将近有一米九。

    配合著陈哑的声音,和皮靴踏地的厚重声音。

    压迫力简直惊人。

    沈昭陵不自觉地竟然往后退了一小步,靠著书房边上的墙,问他:“你不是出去鬼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没走出去多远。还‘鬼混’……”说起这个词的时候,淮映勿似乎在嘴里咂摸了一下,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

    他那张脸,便也在书房灯光的映照下,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眼尾熏红,带着莫测的笑意。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停住了,皮靴踩踏实木地板的厚重声音也就此终止。

    沈昭陵闻见他身上的味道,没动,只是把后背贴在身后的白墙之上,更加靠紧了。

    后背传来了冰冷墙面的一丝凉意。

    他用止不住的手指,轻挠了一下身后的墙面。然后毫不退缩地直视着眼前这个人。

    看见淮映勿轻佻地用右手食指,挑了一下他的下巴,笑道:“怎么,你是我家长啊你,管得这么宽。”

    那手指尖只是轻微的触碰,像一条鱼儿,一不经意间,就从莲地滑下去不见了踪影。

    只带来轻微的触碰。

    沈昭陵:“……”

    一时之间,他没说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感觉身前的酒意更加熏人了。

    眼前被光晕晃得眼花缭乱,弄得醉得慌。

    似乎看沈昭陵就这么沉默着,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淮映勿变本加厉道:

    “啊?嫂子。我哥都不管我,你管我。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嗯?”

    低头,就那么盯着他,似要看穿他的窘迫。

    “……”

    沈昭陵被那眼神快要刺穿了,直想躲,一下子推开了他,“都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嫂子,你有病。

    整得淮映勿向后退一下,又站稳。

    “你身上还挺香的,不会是出去和别的O约会了吧。”

    沈昭陵问道,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就像是他昨天打量自己那样,用那种审视的眼神扫描他,如同给一件物品估价。

    淮映勿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刚要问,就看见沈昭陵用一副惋惜的眼神:“应该不是,毕竟你长得实在是……”

    “实在是……”

    沈昭陵欲言又止,淮映勿就在那里莫名其妙地低头,等着他。

    “哎——”

    然后看见沈昭陵痛惋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走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沈昭陵,我长得怎么了。你来,给老子说全了再走。”

    身后,传来淮映勿愠怒的质问声音。

    沈昭陵故意什么都没说,只把嘴角扬了扬,自顾自坐到了沙发上面。

    打开了投影的直播,放映到了半空中。

    开启沙发左边的落地灯。灯光昏暗,不怎么刺眼。

    他发现淮映勿家里都是这种明度低的灯,都不怎么亮,但是数量很多,该有光照的地方一个都不缺少。

    而且,这些灯的色调和色温都是一样的,都是暖黄色,所以即便是都一起开着,也并不会相互排斥。

    沈昭陵就这么坐在双人沙发左侧,把右边留了出来,等着他。

    可却听见一声门响,沈昭陵回头去看,看见淮映勿却转身,进了书房右边的门。

    房门和书房门一摸一样,房间也紧挨着。只是那个房间,沈昭陵还没有进去过。

    不和我一起看直播了吗……

    沈昭陵垂下眸子,看见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又把头转了回去,嘴唇轻佻。

    觉得淮映勿是被他惹恼了。

    但是,就气死你。

    然后毫不留情,一下子坐在了沙发的正中央,一点位置都不给那个人留。

    不一会。

    淮映勿就走过来,让他往左边窜窜,也就坐在了他的右边,手里拿着两个灰色易拉罐。

    看着上面还有着未尽的水珠。

    沈昭陵:“这什么。”

    “冰啤酒。”淮映勿用手指启开它们,两个就都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气泡,问他,“能喝吗。”

    酒气,瞬间充满了沈昭陵的鼻腔。

    淮映勿坐在沈昭陵的右边沙发位置,顺手柄茶几上其中一个冰啤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沈昭陵瞧一眼,答了句:“能喝。”

    正要伸手去接,淮映勿就给他一把拽了回去。让他扑了个空。

    “不对。你看我……”淮映勿自我责怪道。

    “怎么?”

    沈昭陵没反应过来怎么,一抬头,看见他的眼神中,竟然闪现一丝自责的神色。

    淮映勿答:“你胃不好,喝不了冰的。我忘了,你怎么自己也不想着点。”

    沈昭陵:“……”

    他直视着淮映勿,像一下子被什么给撞到了,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就像是心口化开了一颗话梅糖,酸涩又甘甜。

    沈昭陵没有回话,就只是把他那悬在半空中,没有抓到啤酒的手指,骤然缩了缩,手指轻颤两下。

    又放在了身侧,垂下了眼睛。

    听见右耳边,淮映勿顺口问起:“昭陵,前几天,给你的那瓶胃药你吃了没。”

    沈昭陵点了点头。

    他自己身体的事,他一向放在心上,不会忘。

    “你真乖。”淮映勿夸了他一句。

    沈昭陵:“?”

    他刚要骂,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呢?

    一转头,就看见淮映勿起身离开,又去了那个房间。

    他就住嘴了,只把嘴角往外撇了撇。

    坐着等,不开播,就等着淮映勿拿了两瓶的过来,启开,放到他面前。

    并叮嘱他:“不要喝太多。”

    沈昭陵拿起来,发觉这罐喝刚才的包装有一些不一样,外表还排列了很多黑色正三角形图案。

    他指出:“这俩好像不一样。”

    看着淮映勿欲笑不笑地仰头,抿了那瓶冰的之后,抹了下嘴才道:

    “嗯,你那个度数更低些。

    “是小孩喝的。”

    沈昭陵:“……”

    脸色瞬间黑了。

    “淮映勿,你赶紧死吧你!”

    沈昭陵伸手,直接照着他肩膀,狠狠给了他一拳。

    然后拿起桌面上那瓶,像是赌气一样的,直接一饮而尽。

    ……

    在淮映勿看着他的笑声中,直播开启。

    ◆

    {我叫孙邈兰。

    我自小住在寨子里面,寨子很小,祖上都是一门亲,按照姓氏划分地方。

    什么赵家寨、什么孙家寨,我就住在那孙家寨里面。

    我们这里是大深山,平时呢,人迹罕至,但是也有学校,也有来村里支教的老师。

    寨子里面都是那种吊脚楼。

    之所以叫吊脚楼,是因为这种楼的最下面,是柱子,它不贴着地面。

    我们这里多雨,尤其是夏季的时候,大雨哗啦哗啦的下,地面泥泞潮湿,站不了人。

    再加上这边地势险峻,都是些河道窄小的急流,水势一大,就冲的闪射的石头啊水啊都滚滚地往下涌,能把那地势低的屋子,都给淹喽。

    正因如此,我们才住吊脚楼。主打一个排水快,干燥。

    就是上下楼有点不方便,得踩楼梯,不过也还好。

    *

    山里还有不少蛇虫鼠蚁,喜欢往那屋子里钻,只要把房屋建高了,那么进来的虫啥的也少。

    我小时候,一天刚睡醒的时候,就看见地上有一根黑绳。

    当时我还寻思着这黑绳是从哪来的呢。

    后来仔细这么一瞧,呵,这一头大,一头小,哪里是什么绳子,就是条蛇!还是条毒蛇!

    黑不溜秋的不说,身后还有片片鳞片,再看看头上,像一个椭圆形的扇子,还有白色的“^”图案,在那里嗖嗖嗖地跑。

    眼镜王蛇,我们这里常见着。

    这里危险极了,毒草、毒虫啥的都多。稍有不慎,还会误食菌子,弄得全家人仰马翻。

    所以寨子里面,都必须有一个医生。

    隔别的地方可能叫村医,但在我们这里,叫巫医。

    我外公,就是孙家寨里面的巫医,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以前的巫医,都叫蛊婆。最早来说都是女的。

    比如传说中,就有什么草鬼婆,眼睛通红,堆满了眼屎,像红眼病一样的脏兮兮女人。

    古时候禁忌也比较多,专挑女人继承蛊业。但到了近代,受到现代医学的冲击,蛊婆的地位就不是那么重要神秘了。

    所以,男的也能当蛊婆。

    那时的蛊婆就是我外公。

    而现在,下一任,便是我。

    ……}

    第100章 文中文——我炼的第一种蛊,叫金蚕蛊。

    [吊脚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巫医看起来好像很神奇!]

    [这下总该交代长生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所以蛊婆的性别到底是A还是O!]

    [网上潜水的巫医,你们都给我站出来!]

    [这章是孙法师的自传?毕竟本文里面,就这女的一个姓孙的。]

    *

    淮家。

    沈昭陵,将一瓶常温啤酒一饮而尽。

    那银灰色的空饮料罐,也就被他搁置在了茶几上,和黄铜碰撞出叮当的脆响。

    淮映勿就那样看着他直接喝完了一瓶,眼神从惊异,变成了朦胧。问到:“你能不能喝慢点,又没有人跟你抢,万一你一不小心呛死了怎么办。”

    沈昭陵:“?”

    伴随撕拉两声响,沈昭陵看见淮映勿伸出右手,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正要往他脸上抹。

    “你干什么。”沈昭陵脸往后退了一下。

    淮映勿眼神在他嘴唇上逡巡,停住不动了:“你这嘴。”

    沈昭陵感觉到自己下巴上挂了些水珠,就把淮映勿手中的纸巾抽出来,擦了一擦。

    “还呛死我,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毒。”沈昭陵擦完之后,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冷笑一声命令道,“你去,把冰箱里的冰啤酒都拿来。”

    淮映勿把手垂下来疑惑:“干什么。都说了你不能喝冰的。”

    沈昭陵再次强调:“我让你去,别废话。”

    淮映勿再次确认,挑起眉头,笑容若有若无:“……你确定?”

    沈昭陵冷冷:“我确定。”

    接着,淮映勿没说什么,点点头,起身,走了。

    沈昭陵就在那里等着他。

    系统问他想要干什么的时候,沈昭陵就说,不想干什么。只是看那个人嘴太贱,得治治他。对付这种人,就得强横起来才行。

    不一会儿,沈昭陵听见一阵滚动声,一转头,看见一个黑色的,露营用的那种小推车……

    直接被淮映勿一只手推过来了……

    里面满满当当地,放了不下二三十罐啤酒,在地板上滚动。

    沈昭陵:“……”

    一时又被惊到。

    眼神颤了颤:“怎么会这么多……你家冰箱多大?全放啤酒了?”

    淮映勿面容冷峻,用那靴子一踢,就把推车踢到他身前来,坐在沙发上答:“没有冰箱。不过里面倒是有个冰库。那还有一车红酒。一车白酒,你要喝啊,都给你拿过来。”

    沈昭陵:“……”

    在家里修冰库,真是长见识了。

    平常只见有些酒店饭店海鲜库是这样的,没想到淮映勿就一个人住,还有个冰库装,他这是能吃多少东西。

    沈昭陵挑了挑眉,把推车拽到自己眼前来,看见那一罐一罐的,上面都有凝结的水珠,果然都是冰的。

    然后他直接面无表情地启开了一罐,顺手柄那小拉环扔到了茶几上。

    “砰。”啤酒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就像是夏天一样。

    寒气和酒气在空气中并发。

    两罐、三罐、四罐……

    “哎、你!”淮映勿坐不住了,身子往前倾,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腕,“你都打开做什么?谁喝?”

    “你喝,”沈昭陵转头,对他温柔一笑,“你不是说我是小孩吗。那我少喝点,你多喝点行不行。让我看看大人你的酒量。”

    淮映勿瞧他,沈昭陵的语气明明是温温柔柔的,嘴角还挂着笑,可那眼神却跟刀子一样,像是能刮他的骨。

    他捏住沈昭陵纤细手腕的手,就此松了两寸。泄了力道。

    自作孽,不可活。

    然后他就只能那么看着,沈昭陵打开五罐、六罐、七罐,直到把小推车上的三十罐啤酒全都一起打开。

    把推车推到他的腿前,包括茶几上本来那两罐,一共三十二罐,都给了他。

    并居高临下地命令道:“你都给我喝了。”

    淮映勿:“……”

    他倒是不怕喝醉了,毕竟这虽然是高浓度酒精啤酒,但含量也就10%,比烈酒还差得远,主要是晚上喝这么多,会撑得肚子疼,睡不着觉。

    他求情般地叹了口气:“……喝不下。”

    那时沈昭陵坐在左侧,正在擦他自己的手。

    他看见那双手细腻莹白,手指上沾了好多的白色酒沫,弄得湿漉又黏稠的。

    那些酒沫在落地灯下闪着点点的的光芒,就跟缀满了钻石一样。

    沈昭陵就那样慢条斯理地,擦拭他那双漂亮的手,柔声细语威胁:“喝不下我就灌你。”

    那双凤眼眼尾上挑,脊背挺直,下腭线淩厉。浑身上下都透着冷血倨傲的香气。

    “……”

    看得淮映勿左眼皮情不自禁地跳动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认栽了一般,又拿起一罐啤酒,一饮而尽。

    满心想着。

    今晚,怕是就死在这里了。

    *

    沈昭陵往右抬眼看了淮映勿一眼,瞧见他愁苦难受的样子,没说话,抿唇笑了。

    心中舒爽,得意扬扬。

    当系统问他,“为什么非要淮映勿拿冰啤酒,而不是常温的”时候。

    沈昭陵没说话,只是笑容僵在了嘴角,盯着淮映勿同样变得湿润水红的嘴唇看,看得入迷,眸光像是水波纹玻璃。

    并重新把嘴角扬到了一个,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弧度。

    就连口腔里残留的清苦啤酒,都好像瞬间渍满了淡淡的甜涩味道。

    他能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他知道——

    当淮映勿被他惹恼了,闭口不喝之后。只因为那些酒是冰的,那么即便淮把酒都给扔了,也绝对不会强行地。

    灌给他。

    ◆

    {我外公七十多岁,身子是老人独有的干柴瘦弱。

    他是地中海,头顶周围围了一圈稀疏的白色毛发,一看就很扎人。

    额头上长着个“三”字,皱纹一层又一层不说,就连眼皮也是一层一层地堆栈在一起,像千层饼一样。

    在那千层饼的作用之下,我外公的眼皮显得有点黑,就像两条黑线。

    他那双眼睛其实很窄小,而且总是眼圈红红的,看人的时候,总感觉他像要哭了一样。

    当然,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哭过。

    他长了一副黄土地里老农民的模样,好像本该一眼望到头,很朴实,没什么架子。

    但他其实是一个很冷静、也很神秘的人。脸上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在想什么,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

    他平时为人不声不响,他穿的跟大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在做特定的仪式的时候,他会穿一种奇怪的红色衣服。

    头上戴一个坠满银色吊坠的帽子,那些吊坠碰撞在一起,会叮叮当当的响,声音很清脆。——祖上载下来的,原来是女人戴的。

    身上穿一个红色的裙子,上面是宽袖,下面是百褶裙,花样别提有多好看了。

    最奇特的是,上面写满了黑色的符文,那文本其实是辩文。现在有些失传了,但是我还会写。}

    “长生村里,郑恩琪那个婆婆的人头罐子上,罩了一个红色的布,上面就写了黑色的符文。”沙发之上,淮映勿说,

    “所以,那个文本,其实就是‘辩文’。”

    他已经听沈昭陵的话,喝了四罐啤酒了。没有半分怨言。

    “你还挺……”沈昭陵瞧着他,看他因为饮酒,而上下滚动的喉结,眸光闪烁。听见这句话,弯了弯唇,“记忆力挺好的。”

    淮映勿淡淡,眼神瞧着悬空的显示屏:“还行。”

    沈昭陵还记得那个仇,反问他:“你不是说小玫瑰写的烂,你不爱看吗,怎么还把剧情记得这么清楚?”

    淮映勿也反问,把眼神瞥过来:“要是不爱看,我现在会在这里陪你看?我闲的?”

    沈昭陵:“……”

    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淮映勿,不像是一个会被别人强迫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的人。当然,这次的喝酒除外。

    “还是说,你觉得我只是想找个理由陪着——你。”说到这里,淮映勿把嘴角往上翘了翘,神色倦倦,“嫂子,你不会这么自恋吧?”

    “……”

    随即,沈昭陵冷笑一声,然后神色冷漠地左手拿着一个啤酒,右手按住淮映勿的后颈,给他直接强制性地灌了进去。

    酒水无可避免地流出来,打湿了淮的黑色衣衫。

    看着淮映勿被他整得睫毛颤抖,一直闪躲的样子,沈昭陵揽着他的后颈,把他揽到自己面前,逼视他:“让你嘴贱,还说不说了,嗯?”

    “……”

    淮映勿危险地眯了眯眼,眼尾熏红,微微愠怒。刚想说些什么,看见沈昭陵左手隐隐又拿起一罐冰啤酒来,眼皮跳了跳。

    眼前的沈昭陵,离他那么近,近到能从那双冰凉的蓝灰瞳孔倒影里,看见从未如此狼狈的他自己。

    那人就像一条纹路艳丽的毒蛇,唇色猩红,往自己脸上吐出带着毒素的滚烫酒气。

    他喜欢看那个人眉头紧锁的愠怒或者面色酡红的羞涩,所以即便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要恶作剧地调笑:

    “嫂子,你要亲我啊你~”

    “……”

    果然在听见沈昭陵一声冷笑之后,他再次被死死按住,猛灌了一瓶。

    被呛得咳嗽不停。

    ◆

    {我出生在端午节,五月初五,阳气重。

    小的时候,外公一看我八字,说我和我妹妹一样,都适合学蛊。

    我就不懂了。既然有妹妹,那自然是选妹妹最好。怎么要了我妹妹之后,还要我。

    结果我外公感叹一句:“这蛊术千年之久,不能不传。但学蛊之人,最怕心术不正。我选一阴一阳,是怕你俩一方为大之后,无所顾忌,祸害生人。”

    我懂了。原来外公是想让我和我妹妹相互克制。

    又有些不懂。这是哪门子的说法,他在怕什么。

    ……}

    [端午节?洋气?八字?为什么每一个字我都是认识的,连起来我就听不懂了?]

    [下面有小玫瑰的解释。]

    [只有我觉得,那个衣服穿起来一定很好看吗?]

    [最后一句话,按照小玫瑰的性格,很像是伏笔。]

    ◆

    {后来,我就跟着外公学蛊。

    学蛊第一步,就是要抓毒虫。

    那天,外公先把毒虫放进一个咸菜罐子里,让我俩抓。

    我妹妹胆子小,碰见一些个什么蛇虫鼠蚁,就像公鸡一样大叫一声,跑的好几丈远了。

    她和我一样,是自来卷,头发总是太毛躁,所以长长梳着两个细长的马尾辫。几根黑色胎发像蜘蛛脚一样,在额头上假冒刘海。

    皮肤黑,小圆脸。一双绿眼睛水灵灵的,睁得老大不说,甚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在那里,塌鼻梁的鼻头红红的,泫然欲泣:“不……我……害怕……”

    碰见这样的场景,我外公总会摇摇头,流露出很失望恼怒的样子,表示:“不行、不行,当蛊婆!哪有怕虫的!应该虫怕我们!虫是我们的武器,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恩人!你得学会用它,亲近它,来!”

    外公冲着地上的毒蝎子,招了招手。

    那黑色的张牙舞爪的动物,就老老实实地把那高高翘起的武器收在了黑色铠甲下面,自动爬上了我外公的手,跟爬楼梯似的。

    老老实实地呆在我外公手心里,不动了。

    那天,外公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袖紧身衣,勾勒出他干瘦的身躯,再加上衣服的颜色深,显得他更加老态龙钟了。

    但他当时的样子,就像一个仙人。

    暗蓝色的天空、与黑白相间的乌云、凉嗖嗖的山风、虫鸣,是他的背景点缀。

    他彷佛一个强大的毒兽,都会在他面前龟缩一样。蝎子只是他的玩物与奴仆。

    这就是巫蛊师吗?

    那时候,外公的形像在我脑海里不断放大再放大,最终大无可大,就像积攒了整个天地。

    我顿时感觉神魂颠倒,为那个景象所著迷,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眼皮下垂,眼中的景象迷离着,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盈,飞得很高很高。

    所以毒蛇再多再凶我也不怕,蜈蚣在我脸上脸上爬,那密密麻麻的脚踩过我的皮肤,一阵痒麻,我也不觉得恶心。

    它们都是我的工具啊,人哪里会觉得工具恶心呢。

    我只是觉得,这些虫子它们是我早就失落的、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

    以前它们被我的前世丢在了山林里,直到现在,才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

    何况练蛊这种事情,讲究也颇多。

    但我外公告诉我,第一,是要选日子。

    最好是农历五月五日聚集毒虫,也就是端午节,因为这个时候,阳气最盛。

    后来我听说别的地方端午节,要吃什么粽子,划什么龙舟,在房檐上插艾草,这才是大事。

    但在我们家里,端午节的大事乃是练蛊。除了日期之外,地点还有要求呢。

    首先要把正厅打扫的一干二净,我们正厅不小,最中心还供奉着祖宗牌位,都是一群姓孙的。

    但是呢,那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干,我们全家老少都要打扫。

    除此之外还要洗澡,把浑身上下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再在正厅的中央挖一个大坑,把毒虫什么的扔进去,让它们自相残杀,以此来练蛊。

    最后剩下的那个毒虫就叫蛊了!

    我感觉这东西就跟打擂台,或者说皇子们争皇位一样。

    九子夺嫡,互相残杀,谁活下来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胜者为王,是这个道理。

    千年来的蛊师与蛊师的传承之间,也是这个道理。

    我炼的第一种蛊,叫作金蚕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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