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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崩溃 这具身体像是被玩废了一样……

    “什么?”

    沈危终于卸了力。

    方洋旭从他的手下挣脱出来。

    “我说!江渊就是害你二次分化的罪魁祸首!”

    周遭的声音仿佛如潮水般退去。

    沈危站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没办法处理任何信息。

    等了很久,他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怎么会呢?”

    “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不是他!”

    “他肯定恨透了你!在你喝的水里投放诱导剂!”

    “我们之前对他那么狠, 他差点死在‘独立’星球, 肯定就是那个时候, 就是那个时候!没错!”

    方洋旭越说越激动。

    但是之前事情,沈危好像有些记不太清了。

    沈危转身, 逃避似地说:“我给你倒点水喝。”

    他开始重复这句话。

    方洋旭拉着他的衣角, 把沈危拽回来。

    “不要逃避!!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方洋旭没有忍住,鼻头一酸, 眼泪再度落下。

    他带着哭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危哥?”

    “快和我走!我们出去想办法!想办法治病。”

    “可我没病。”

    沈危对他说。

    他的意识有些飘忽。

    江渊吗怎么会是他?

    沈危下意识往窗外看去,重复着平时的动作。

    仿佛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只需要等着江渊回来就好。

    几秒钟后——

    “咔”的一声。

    门骤然关上, 反锁。

    江渊回来了。

    空间静极,只余外面的雨声, 让人不安。

    在两人的视线之中,江渊缓步而来。

    来人裹着潮湿的雨气,神色冰冷,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

    或许是江渊的表情和气质太过于古怪, 方洋旭往后退, 几乎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江渊边走边说,“来客人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这话显然是对着沈危说的。

    “早知道我多买些菜了。”

    沈危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近,愣愣回道:“我不知道你今天中午会回来”

    几句话的功夫,江渊就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江渊的上半身已经被淋湿,浓郁的雨水味铺天盖地。

    他蹲下身, 表情阴冷,伸出手掌猛地把方洋旭拍晕。

    瞬间,方洋旭就晕死过去。

    沈危惊呼:“你干什么!”

    江渊的表情堪称恐怖,对沈危却尽力放轻了语气,“你,帮我把门口的菜提进厨房好吗?”

    他随便找了块毛巾塞进了方洋旭的嘴里,再用顺手的绳子捆住他的上半身,让他无法动弹。

    事况变化得太快,沈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反应变慢了很多。

    江渊的语气维持平稳,说:“洗手,我马上做饭吃。”

    沈危蹲身,要为方洋旭解开身上的绳索。

    发冷的声音落在沈危的耳边,“不要动。”

    才一碰到绳子的沈危顿住。

    “他是我的朋友。”

    “你把他解开。”

    “朋友不会挑拨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他说,是你导致我二次分化的。”

    沈危重复。

    “是吗?”

    沈危没有抬头,他建设了很久,才最终发出这句质问。

    他只能勉强平静地问出这句话,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尾音颤抖着。

    江渊沉默。

    沈危抬头,从下往上看。

    江渊把袖口扣得很紧,哪怕衣服已经湿透,他也不愿意脱下衣服,那股居高临下的样子十分有距离感。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的视线跟随着沈危。

    “为什么不说话?”

    沈危扯下了方洋旭嘴中的毛巾。

    “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吗?”

    沈危把毛巾往旁边放。

    方洋旭晕死过去,紧闭着双眼。

    “我说对了?”

    两人的耳边只剩下雨声。

    窗外。

    雨越来越大了。

    片刻后,江渊喉咙上下滚动,说:“没有。”

    沈危勉强扶着一旁的茶几,眼前的画面正在晃动,他只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形,以至于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很多答案,不用明说。

    有时候,答案就在停顿、沉默中。

    一直折磨着沈危的答案,就这么,忽然揭晓。

    没有预料中的歇息底里,没有想象中的恨意滔天。

    所有的情绪都像停顿了般。

    好像他感知不到。

    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沈危的内心早就筑起高堤,把那些激烈的、猛烈的情绪拦在其中,这段时间里,他麻木地安静、承受、依赖。

    当有人告诉他,他该恨了,他只近乎于茫然。

    沈危没有接话,蹲身,试图把捆绑方洋旭的绳索弄掉。

    可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松动绳索,江渊绑得太紧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中的动作越来越急促,他几乎是在摇着那根被系牢的绳索,手掌都被磨红。

    方洋旭被他的动作带着晃动,神色痛苦。

    “别解了。”

    江渊握住他的手腕。

    沈危执意要给方洋旭解开身上的绳索。

    他挣开了江渊。

    江渊捉住他的小臂。

    沈危压着声音说:“放手,我要给他解开。”

    他的声音近乎于冷静。

    被甩开的江渊皱起眉头,用手再度握住沈危。

    “绳子会磨破手掌。”

    日日夜夜都能听见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渊每说一句话,沈危的痛苦就更甚。

    江渊关心似的话语响起,却做了伤害他的事情。

    沈危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

    积压的愤恨骤然决堤。

    几乎是瞬间,沈危嘶吼着:“别碰我!”

    他猛然甩开了江渊的手。

    江渊没有发作。

    他皱眉问:“你信了他说的话。”

    江渊淋了雨,头发正往下滴着水,浅色的衬衫被全然浸湿,此刻紧贴在他的身上,那些伤痕让江渊的皮肤变得崎岖,此刻湿了的衣服正印着那些不平的伤痕。

    沈危又从他身上仓皇地移开视线。

    他或许有点过分了。

    江渊没有出声,随后,换他蹲下,沉默地开始帮沈危扶住膝盖处的绷带——

    这是昨天沈危磕到桌角受的伤。

    沈危用余光看见江渊俯身,浸湿的衬衫之下是宽而有力的肩膀,带着他的手臂往前伸。

    轻微的触碰之后,沈危移开膝盖。

    江渊的动作落空,双手悬在空中。

    “回答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危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江渊收回手,依然保持沉默,他从方洋旭的口袋中摸出通讯器。

    他熟练地解锁通讯器。

    江渊轻而易举地用他的通讯器发布信息,遣散了方洋旭带来的ALPHA团队。

    沈危把手撑在江渊的肩膀上,试图用力让江渊扭头看他。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相信他?”

    江渊已经起身,微微俯视着沈危。

    沈危仰头看他,“你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样?!”

    江渊没有说话,他双眼直视着沈危。

    一声响后。

    江渊被沈危扇得偏过了脸。

    “你说话!”

    沈危带了些怒气,眉眼下压住不明的情绪。

    江渊沉默片刻,而后嘴角勾起很轻的弧度。

    像是自嘲一般,他直勾勾地看着沈危,说:“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江渊的动作逐渐逼近,沈危一点一点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危维持着理智,拒绝和他对视,勉强说出这句话。

    他偏开了头,望向方洋旭的方向。

    他的手臂开始抖动,连带着肩颈颤抖,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

    沈危几乎是吼着喊出了这句话。

    “他说什么,你都信吗?”

    江渊反问他。

    “那我该信谁?”

    “你口口声声说在帮助我,但我的所有痛苦都是你带来的!”

    沈危神情痛苦,抄起手边的花瓶,他的手冲着江渊的脑袋去了。

    江渊垂着眼,直直地注视着他。

    在和江渊对上视线之后,沈危心中一颤。

    手不自觉地偏移方向,花瓶擦着江渊的耳畔飞过去。

    随后,“哗啦”声响起。

    花瓶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滚!”

    沈危移开眼神,胸膛起伏,他觉得周遭的空气开始稀薄。

    他开始头晕。

    巨大的耳鸣声让他不得不站在原地缓解,后颈的剧痛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快要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好想吐。

    沈危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捂住自己的胃部,小臂痉挛着,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耳旁的所有声音似乎都已经消失。

    他仿佛成了一个聋人。

    “不。”

    “我不会走的。”

    沈危的手腕猛然一紧,他的手被江渊钳住!

    他痛苦地蹲身,膝盖处的伤口猛地崩裂,鲜血外涌。

    “放我走。”

    江渊深吸一口气,说:“不行。”

    沈危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刚刚的花瓶碎片散落一地,很轻易地刺破了他的血肉。

    精神上的痛苦凌迟着他,他几乎感知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信息素开始紊乱。

    该死的腺体,又在疼了。

    他手握碎片,抵住自己的后颈。

    尖锐碎片一点一点没入后颈。

    手腕一疼,江渊拍掉了他的手。

    沈危的手无力垂下。

    潮水般的疼痛席卷全身,江渊释放出信息素压制他!

    家里没有抑制剂了,沈危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Omega被Alpha完全标记后,两人会完全捆绑在一起。

    轻微的味道,都能引起沈危的反应。

    这仿佛也在警告他,他现在离不开江渊。

    这是莫大的耻辱,沈危弓起身子,痛苦地蜷缩。

    他听见江渊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我们也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是吗?”

    随后一句话带有隐隐的偏执:

    “所以,你不要再想着从我身边离开了。”-

    再次醒来,沈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躺在床上,睁开眼,是他已经看腻了的天花板。

    温热的液体覆满了脸,沈危想要抬手擦拭自己的脸。

    他摸到泪水,原来他早已在昏睡中泪流满面——

    是生理性的泪水。

    他不愿意回想过去。

    他甚至已经不记得江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江渊又像是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疯。

    自己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沈危想要撑起身体都做不到。

    两只手在床上摸了片刻,终于摸到了江渊给他的那个通讯器。

    他尝试和外界通讯,却做不到。

    江渊并没有给他开放这个权限。

    他只能和江渊通讯。

    江渊几乎是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那边的背景音嘈杂,沈危开口,嗓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问:“你在哪里?”

    “怎么了,我在工作,我马上就回来。”

    “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渊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语气让沈危觉得毛骨悚然。

    “方洋旭呢?你把他绑哪里去了?”

    “他在房子外面,我把家里的卫生都弄好了。”

    “我在回来的路上了。”

    沈危说:“放我们走。”

    “五分钟之内我就能到家。”

    对面先行挂断了电话。

    沈危猛地把通讯器往墙上砸。

    通讯器却很结实,一点都没有损坏。

    他闭上眼,小口地进气、出气。

    不行,他还是要去找方洋旭。

    要赶在江渊回来之前,和方洋旭离开这里。

    沈危掀被下床,脚在沾地的瞬间,他猛地跪下。

    膝盖的伤口被崩开,鲜血又浸红了绷带。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具身体像是被玩废了一样。

    他很痛苦。

    Omega的体质让他极其不习惯。

    是江渊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他被蒙在鼓里,在江渊的身下承丨欢。

    他紧攥起拳头,指尖的肉都快嵌.入肉里。

    痛意让他回神。

    沈危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尝试开门,门却早就被江渊反锁上。

    他神情痛苦,经过折腾,他背上出了一层热汗。

    几分钟后,江渊打开了卧室门。

    他缓步走进卧室。

    “放我走!”

    沈危撕心裂肺地吼着,他不能见到江渊。

    一见到江渊,他就开始条件反射般地反胃,恶心。

    “我现在被你折磨成了这副样子,你开心了吗?!?”

    “你把方洋旭扔哪儿去了?!”

    恨意撑着沈危支起身子,在江渊扶他的片刻。

    为了泄愤,他猛地衔住江渊的手腕。

    牙齿没入他的肉中。

    血腥味瞬间充斥沈危的口腔。

    江渊没有放手,沈危没有松嘴。

    血液顺着沈危的唇角往下滑落。

    他愤恨地抬眼望着江渊。

    江渊眉头轻皱,说:“你躺好,给你咬。”

    他的态度顺从至极。

    沈危反而松开了嘴,精神有些崩溃,“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杀了你。”

    “我已经被你完全标记了,我也被你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报复够了吗?”

    “我要走了。”

    “你放过方洋旭。”

    “我要走!放我走!”

    沈危的逻辑开始混乱。

    江渊安抚道:“冷静点。”

    “没事,那我们一起走。”

    “江渊你做梦。”

    沈危冷笑一声。

    手臂猛然刺痛。

    江渊给他推了一剂镇定。

    片刻后,沈危安静下来。

    他被江渊抱回床上。

    此刻的他仰面躺在床上。

    在整个过程中,江渊都没有对他动手,镇定剂终于让沈危安静下来。

    江渊在整个事情中,从最开始的小黑屋,到现在事情败露,江渊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手。

    沈危感受着江渊在身侧的感觉。

    让他恶心。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要打要杀,你来。”

    “但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泄欲吗?”

    “把我变成了你的Omega,你是变态吗?”

    沈危动不了身体,只能用嘴说话。

    江渊却说:“你应该好好休息。”

    “又来这一句。我已经听腻了。”

    沈危的语气发冷,他极其愤怒,镇定剂却强迫他冷静。

    “我恨你,我恨你把我变成了你的Omega,我更恨我现在的身体离不开你。”

    “我和你可能天生就不和。”

    “我回不去了,你也别想好过。”

    “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永远地把我关在这里。”

    “我恨你。”

    沈危一句又一句接着说。

    “不过你最好能永远地把我关在这里,我一旦出去,我会想办法要了你的命。”

    江渊多日精心营造的面具,逐渐出现裂缝。

    “你的想法就是这样吗?”

    “对,我说完了。”

    “好了,你杀了我吧。”

    江渊那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我不会杀你。”

    “你只要留下来陪我就好了。”

    沈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轻声说:“你、做、梦。”

    “我忘了,你没有家人。”

    “才这么可怜要我施舍一点陪伴吗?”

    “沈危!”

    江渊喝斥。

    “你真的很可怜。”

    说完这话的沈危,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沈危的视线直直地望过去。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要你的标记,纯粹是生理上的需求。”

    “就像我之前对待那些Omega一样,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沈危咬牙侧头,不再去看江渊的脸色。

    说完这番话,他应该是要痛快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反而更加沉重。

    他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沈危此刻像是被一只手猛然攥住,喘不上气,也没办法再说出其他的话。

    巨大的痛苦和纠结在拉扯沈危。

    “砰”的一声巨响。

    打断两人。

    江渊铁青着脸,垂在身侧的手都轻颤着。

    他长腿一迈,往外走去。

    江渊出门走到二楼的楼梯处。

    客厅的玻璃碎成了齑粉,雨声骤大,客厅开始四面进风,家具被冲击波掀翻,沈危种的花被人碾过。

    脏污、混乱。

    在一片狼藉中,沈霆誉带着一行人,除了沈霆誉之外,所有人都裹着雨水和泥泞,站在客厅正中间。

    沈霆誉位于众人之间,穿着挺拔又有质感的西装,连衣角都没有沾湿。

    他仰头看向江渊,表情带着从容。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沈霆誉说:“我们又见面了,江渊。”

    第42章 逃离 开始新的生活

    江渊没有说话, 转身推门进了卧室。

    卧室门砰地关上。

    沈危背对着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听到了外面的巨大声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过问, 不想和江渊说话。

    镇定剂终于让他心绪平静了些。

    一阵慌乱的翻找声音响起。

    沈危漠不关心。

    随即, 一阵外力强硬地把他从床上拽起, 一个小背包落在了他的手中。

    江渊动作有些急促,罕见地有些慌乱。

    但语气依旧平稳。

    “现在, 从窗户翻出去, 翻过这座山,然后到港口, 乘船离开。”

    沈危一脸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

    这又是江渊的什么测试吗。

    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逐渐向两人的卧室逼近。

    “在二站下船,之后去跃迁点,跃迁到‘埃瑞玻斯’, 那里的环境宜居。”

    江渊的动作越来越快。

    他把沈危拽起身,沈危被他强制地拉至窗边。

    江渊迅速动作, 用床被紧裹住沈危,随后不顾沈危的意愿,卷起沈危就走。

    沈危剧烈挣扎,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江渊说:“沈霆誉来了。”

    沈危沉默了。

    这个人, 也无数次地给他带来噩梦。

    “包里有身份号、有跃迁许可, 还有剩余的全部现金。”

    “里面有一张卡,用你的虹膜可以把钱提出来。”

    “抑制剂、抑制手环都有,都是你曾经爱用的那些品牌。”

    江渊带着沈危往窗下跳。

    他把沈危整个人都抱在怀中,往下坠去。

    风从呼啸而过,雨拍在脸上, 沈危感受着萦绕在鼻尖的雨水味。

    分不清是外界的,还是江渊身上的。

    近在咫尺的是江渊的脸。

    他的视线从江渊的嘴唇、鼻梁、眼睛来回游移。

    标记使然,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至少在此刻,沈危和江渊往下坠的时候,失重感席卷大脑,心脏猛烈跳动。

    可他清楚,这不过是裹着剧毒的糖。

    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猛地一颤,两人砸在地上。

    天旋地转后,沈危被江渊稳稳地护在怀中。

    鼻息纠缠间,沈危似乎看见了江渊眼里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悲凉。

    沈危避开他的视线。

    “走吧。”

    “你现在可以走了。”

    江渊解开他的时候,手上动作有点颤抖。

    两人的头顶上出现了一道声音。

    “他们在这!”

    沈危行动不方便,江渊拽起他,伸手,迅速给沈危套上了一层雨衣。

    宽厚的手掌抵住沈危的后背,温度随着肌肤传递,轻微的一道力推着沈危。

    他往前踉跄一小步。

    沈危扭头看他。

    雨水流进眼睛,模糊眼前的景象。

    模糊中,江渊立在雨里,似乎带着一抹苦笑,一向沉稳的声音开始颤抖。

    “不要再回头了。”

    “快走!”

    他低声说了一句“抱歉”,被雨声吞没。

    沈危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往山上走。

    雨声骤大,一颗一颗往下砸。

    急促的脚步带起水花,整条山路上只剩下踩水、喘息声。

    沈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山。

    他带着背包,狼狈地赶路。

    他咬牙攀上岩石。

    本以为身后会有追兵,但整个世界,除了雨声和喘息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他站在高处,雨滴一颗一颗打在雨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危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那处房屋,变得好小。

    黑压压的一群人围在了房屋外,他不知道江渊现在怎么样了。

    沈霆誉的手段暴戾,既然找上了门,那肯定不会放过江渊。

    但这一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冷漠地收回视线。

    沈危扭过身,行走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往上继续走着。

    背后传来一阵器械缠斗的声音。

    沈危咬着牙,没有回头。

    他登上了山顶,站在树下。

    只要他现在转身就走,那多日以来的回忆,都会被甩在身后。

    犹豫片刻,他扭身。

    最后的时刻,他也没能好好对方洋旭告个别。

    一群黑压压的人围住了什么东西,正在对围在中间的东西拳打脚踢。

    看不清楚,太远了。

    不过沈危想,被围住的应该是江渊吧。

    沈霆誉的手段狠戾,江渊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江渊还能活吗,沈危恍惚间想着。

    方洋旭会被放出去吗。

    他不知道。

    当他的理智回笼时,他已经爬上了半山腰。

    被沈霆誉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沈危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失去Alpha性别的他只能一边休息一边赶路。

    也不知道江渊用了什么办法,能牵制住沈霆誉。

    但是眼下,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霆誉的人脉遍及联盟,他有想过直接出现在大众面前,揭露沈霆誉,但是现在的他,没有力量和沈霆誉抗衡,没有办法对他一击毙命。

    想要找江渊复仇,眼下的他也没办法做到。

    江渊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沈危痛苦地闭上眼睛。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决绝转身。

    另一边的江渊,他倒在血泊中。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被量子绳紧紧束缚,挣扎不得。

    沈霆誉用脚碾着他,轻声说:“原来,不止你一只虫子啊。”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我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被你藏在这里?”

    沈霆誉的声音带着笑,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我很佩服你,敢于把人藏在这里。”

    “不过可惜,还是被我找到了。”

    他的下属找到了被绑住的方洋旭。

    方洋旭被强制睁开眼。

    沈霆誉用脚踩着江渊,问方洋旭:“你是多久发现沈危在这里的?”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你追不上他了。”

    方洋旭说出事实。

    沈霆誉动了怒。

    在他还不知道沈危存在的时候,江渊就让他跑路了,现在连人影都找不着。

    他不能动方洋旭,方洋旭背后有家族,自然,江渊成了他的出气口。

    江渊咬牙,不发一言,不管沈霆誉怎么盘问,他都没有说出沈危的去向。

    他拿准了现在的沈霆誉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

    “有骨气。”

    沈霆誉让人用器具抵住了江渊的后颈。

    “Alpha的性别给了你勇气,那我很好奇,你如果失去了腺体,又会怎样?”

    江渊闻言,仰头。

    他的后颈猛然扎入刀里。

    沈霆誉眉毛微扬,脸色铁青。

    握刀的人不知所措地看向沈霆誉。

    似乎也没能想到江渊这么疯。

    江渊吐掉满嘴的血,说:“试试。”

    后颈的鲜血汩汩涌出。

    他反手握住持刀人的手,带着刀往血肉里深入。

    他被沈霆誉居高临下地盯着,却不显狼狈。

    自己的腺体受伤,脱不了干系的是沈霆誉。

    这件事牵扯太多,沈霆誉绝对不会选择大肆处理。

    江渊分析清楚局势,才敢于这样做。

    沈霆誉没有说话,理了理自己的西装。

    说:“我很佩服你。”

    随后,他示意持刀人松手。

    江渊的脸血色全无。

    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晕厥。

    沈霆誉拿他毫无办法。

    只能在□□上折磨一下。

    毕竟江渊不像沈危,沈危的死亡可以由他自己说,但是江渊不是他的孩子,头顶上还有个入狱的父亲,牵扯太多的人,他反倒不好处理。

    江渊安静地看着他。

    雨水味的信息素因为江渊受伤而泄出,四散在环境里。

    如果在场的人能闻到江渊的信息素味就知道,江渊再这么下去,有生命危险。

    他的信息素不正常地波动着。

    只有方洋旭说:“江渊他要死了。”

    沈霆誉看着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的样子,血从他的嘴角、耳朵、后颈流出。

    随后让人带着江渊离开了。

    方洋旭紧跟其后。

    江渊艰难地行走着,他听见有人给沈霆誉报备。

    “跟丢了。”

    “已经跃迁了。”

    “找不到。”

    “不知道去了哪个星球。”

    江渊听不太清,血从耳道里流出,他只能勉强听清一些短句。

    沈霆誉眸色一暗,像是要发作一般。

    他踹倒江渊。

    江渊本就体力不支,此刻,被沈霆誉一踹,他往前倒下。

    “把他丢到医院去,自生自灭。”

    “继续找沈危。”

    “不能让他再出现在这个星球上。”-

    沈危坐在跃迁器上。

    周遭是无尽的黑。

    这是他头一次跃迁,跃迁时的拉扯力让他后颈如同被撕裂一样疼痛。

    他摩挲着抑制手环。

    是江渊买给他的。

    他没有听江渊的话,沈危在跃迁点选择星球的时候,选择了荒星“厄骸”。

    沈危不知道他未来会面对什么。

    至少,能远离他们就好。

    他从身到心,已经很疲倦了。

    沈危伸手,将衣领翻上来,把后颈的那些痕迹都遮住。

    “厄骸”是位于星系边缘的一个星球,居住者不多,气候不太宜居,没有被开发过,所以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它作为跃迁终点。

    所以,沈危选择了这条最快的线路逃逸原来的星球,他担心在跃迁点停留太久,会让沈霆誉找上门来。

    那个时候,他再也跑不掉了。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沈危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他从后往前看。

    周围的乘客都死气沉沉,都像是上了年纪的Beta。

    沈危跟随着他们。

    要去哪里,沈危不知道。

    他一片迷茫。

    片刻后,众人抵达了跃迁终点。

    厄骸星,一片荒凉。

    天空呈黄黑色,到处都是人类在建设的身影。

    沈危最后一个下了车,有工作人员例行检查。

    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工作人员眼睛一亮,看见了信息上标注的:Alpha性别(S级)。

    沈危二次分化之后还未来得及更新信息,因此,身份信息上,沈危的性别还是Alpha。

    工作人员热络地拉着他:“考不考虑加入我们星球的特遣小队啊?”

    沈危睁眼看向对方,问:“什么是特遣小队。”

    “就是负责星球安全的队伍,特遣小队的成员通过考核后可以成为核心派遣队的储备干员。”

    每个星球的架构和组织都不一样,沈危显然不明白“特遣小队”和对方话中的“核心派遣队”是什么存在。

    一旁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星球得有多缺人啊?在跃迁点招兵买马?”

    “毕竟是荒星,可以理解嘛,现在正是星球需要人手的时候,这个小伙子看上去条件不错。”

    “Alpha就是这么容易,才一踏上这个星球就有饭吃啊。”

    “可惜了我是Omega,人家不要我。”

    “‘特遣小队’根本没有性别歧视好吗,只要有能力的人,都能进去。”

    “我刚刚看到他居然是个S级的Alpha。”

    “S级的Alpha干嘛跃迁到我们星球,你看错了吧。”

    “是真的!!”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向沈危投去视线。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沈危神色淡淡,又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衣领。

    他说要考虑一下。

    周围人的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不想凭借着“Alpha”的性别进去,然后又接受无数次有关于性别的询问。

    工作人员却生怕沈危跑了。

    他拦住沈危,吼道:“特遣小队成员有吃有住工资高!晋升渠道超透明!带薪休假不被骂!升官发财不是梦!”

    福利很好,但是工作人员的态度却有点奇怪。

    沈危在心里默默地评估了一下。

    有吃有住这一点让他很心动。

    正好,他可以省下一笔钱吃住。

    毕竟来到新的星球生活,他应该有一份过渡的工作。

    听那些人说的话这个工作看来比较靠谱。

    沈危刚想开口答应,后颈却不适时地开始疼痛。

    似乎在提醒着他,他现在是一个Omega。

    在工作人员热切的眼神下,沈危冷漠地揭开自己的伤口,说:“我是Omega,你们要么?”

    第43章 狼藉 沈危已经离开了原来的星球

    沈危说完话后, 本来热闹的现场开始变得沉默。

    工作人员的笑容似乎停滞在了脸上。

    沈危没有犹豫,他转身就走。

    既然对方犹豫了,那他也没有再追问的必要了。

    “我靠?是Omega??”

    “不会吧, 看着就很A啊??”

    “先说我不是个变态, 其实我好像刚刚看见了他被标记了的腺体。”

    所有人的讨论声被甩在身后。

    沈危往城区里走, 眼下他只想先安定下来再说, 近来太疲惫了。

    身侧的衣角被人拽住了。

    工作人员追上了他,说:“要的要的!不过Omega可能需要先做一些测试。”

    沈危转身, 顿步看他。

    “好, 那我们聊聊。”

    沈危被请进了办公室。

    “特遣小队有很多方向,Omega常去的就是医疗系或者战略准备系。”

    沈危对这两个方向都不感兴趣, 说:“我要去作战系。”

    工作人员错愕地问:“啊?作战系一般是Alpha去的。”

    “我打得过绝大部分的Alpha。”

    沈危冷冷地陈述着自己的实力。

    在和江渊生活的这段日子里,他没有落下锻炼。

    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在训练。

    有时候江渊会陪练,他也能勉强和江渊打个平手。

    这恰好证明了, 沈危的身体和体能恢复得很不错。

    对于二次分化之后的他来说,已经算是很顶尖的水平了。

    能恢复到现在的水平, 沈危付出了很多努力。

    在江渊的协助下,他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打斗体系。

    又是江渊沈危从逃出那个房屋开始,就想强迫自己忘记这个人。

    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他似乎总能回想起他。

    放在桌子上的手逐渐收紧, 又紧握成拳。

    “在听吗?”

    沈危的思绪被拉回。

    他说:“嗯, 我确定要去作战系。”

    “好,那我把你录入测试系统的名单,通过测试之后,就可以成为作战队的正式成员了。”

    “我这边需要您的通讯器链接。”

    沈危沉默片刻说:“我没有。”

    “没有通讯器?”

    工作人员的眼神瞬间古怪起来,现在时代的人居然会没有通讯器?

    沈危补充道:“在跃迁的时候丢了。”

    其实他的通讯器还在江渊的手里。

    工作人员表示理解, 没有追问,只说:“正式加入之后,组织这边会给发星球专用的通讯器的。”

    “好。”

    沈危被带去了测试基地。

    从身体状况、标记状况、信息素稳定状况、信息素等级、战力等等方面进行了测试。

    经过长时间的测试,沈危最终拿到了测试结果,在每个测试环节都远胜过那些Omega。

    【身体状况:良好】

    【标记状况:已标记】

    【信息素稳定状况:优秀】

    【信息素等级:S级】

    【战力:SSS+】

    他很轻松地进入了正式的作战队。

    特遣小队种的作战队种几乎等同于这个星球的军队。

    在录入测试结果的时候,工作人员不免多看了沈危几眼。

    S级的Omega、被标记、战力还是SSS+,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Omega。

    原来Omega的战力也能达到SSS+吗。

    看着眼前一头黑发、黑瞳、黑衣的沈危,工作人员不免心生敬佩,也很想探究能压制住这个Omega的Alpha究竟是什么样子。

    沈危被他上下打量,感到不适。

    他居高临下,轻皱眉头,眼神里的不耐警告着没有边界感的工作人员。

    沈危的气场太过强大,好看的脸上尽是不耐,自带着压迫感,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就收回了视线,专心地给他录入信息。

    “被标记者需要登记婚姻状况。”

    他觑着沈危的神色。

    “丧夫。”

    “抱歉,节哀。”

    沈危没有接话。

    工作人员干笑两声,为了缓解尴尬,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说:“怎么会想到来荒星呢?这里什么都没有,都还在建设。”

    沈危没有回答。

    工作人员轻咳两声,继续搭话:“Omega进作战队很少见呢,你很优秀。”

    沈危保持沉默。

    最终,他终于录完了信息,硬着头皮把沈危这人请走了,他一抹额头的冷汗。

    沈危挎着背包,跟在另外一个工作人员的身后。

    有人带他熟悉训练场地和整个基地的构造。

    耳边是工作人员的讲解,但沈危有些微微出神。

    似乎是之前留下的后遗症,他的注意力有点难以集中。

    才落地外星球,就吃上了这个星球的国家饭,今后的晋升空间也很大。

    沈危抬眼,从特质玻璃往外眺望。

    这里除了环境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

    对他而言,是全新的生活。

    沈危深吸一口气,和江渊分别的最后一面仍然深刻。

    所有的痛苦,都是江渊带来的,但不可否认,沈危似乎也在这其中,感受到了欢愉。

    欢愉痛苦交织,矛盾至极。

    想到和江渊的最后一面,他做不到纯粹的恨。

    沈危安静地垂下眼眸,收回思绪。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他特意没有按照江渊交代的路线离开,跃迁点信息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或许他们从此以后都不再会有交集。

    再也见不到的人,谈仇恨谈爱意,都再也没有意义。

    沈危跟随着工作人员的步伐走完了星球的军部基地。

    最后,他被安排进了基地里的单人间进行休整。

    在明天,他将正式地进入作战队。

    沈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推门而入。

    单人间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左侧是床、中间是桌椅,右边则是生活区,还有医疗仓,所有的生活起居都可以在这个房间内完成。

    沈危对此很满意。

    跃迁之后,事情进展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难得生活中出现一件顺心事。

    他把背包放下。

    被雨水淋湿的包散发着味道。

    现在的沈危,才算彻底安顿了下来。

    终于能打开背包看看了。

    沈危安静地拉开背包。

    走得仓促,很多东西都被江渊胡乱地塞进背包,那些东西都凌乱地散落在背包的空间里。

    沈危还记得最后一面,江渊在雨中的样子。

    都是一些必需品,哪怕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江渊也都把东西收得齐全。

    沈危从里面捞出抑制剂和抑制手环,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编号。

    这款抑制剂和抑制手环并不便宜,这是他很久之前喜欢用的品牌,见效快,副作用小,但区别在于,他以前用的是Alpha专用的抑制剂,眼下,他只能用Omega专用的抑制剂。

    不可否认,江渊对他是很好。

    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了伤害的基础上。

    后颈又开始疼了。

    沈危想,或许可以找个时间把腺体摘了。

    在工作之余,他准备找找靠谱的医院,能摘掉就尽量摘掉。

    否则,那个腺体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他,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起身,走进卫生间,把衣领一圈一圈地卷好。

    被布料掩住的后颈终于露出来。

    沈危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血色全无,后颈的痕迹暧昧得发红。

    他转身出去了。

    沈危决定好好休息,他躺入了医疗仓。

    老实讲,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很多碎片似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在梦的最后,他在和江渊对峙的时候,被沈霆誉抓住了,然后江渊推开了他,代替自己死在了沈霆誉的手下。

    在那个瞬间,沈危猛然惊醒,他下意识地去摸旁边的人。

    黑暗中,接触到的却是医疗仓的冰冷内壁。

    思维缓慢转动,片刻后他才想起——

    他已经离开了原来的星球。

    心悸缓解片刻后,沈危从医疗仓里坐起身来,出仓。

    脚稳稳地踩在地上,有着实感,四肢轻盈有力,下.身一直以来的酸胀感也消失了,膝盖处的伤口似乎也只留下了一道疤。

    他轻轻按住腹部,那个升值腔的位置也不再因为注入得太多而凸起。

    身体终于不再受限。

    在一觉之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完毕。

    沈危沉默地拉开房间中的窗帘。

    他想呼吸新鲜空气。

    外面,快要天亮了。

    沈危也不想再睡觉。

    于是,他坐在窗前,等到了天亮。

    到了时间,沈危换上了训练服,为自己注射了Omega的抑制剂,前往训练。

    他到了训练场,发现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沈危扫视一圈,意识到面前的这些人,都会成为今后的战友。

    然而训练场的其他队员都想看热闹,说是正式作战队里来了个Omega。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Omega能有多大的能耐。

    居然没有通过层层选拔,直接就进了作战队。

    直到沈危穿着作战服,来到众人面前。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新加入的队员。

    他安静地站入队伍中。

    无数的议论声响起。

    “这就是那个Omega??”

    “这么帅?一点都不像Alpha啊?”

    “马上就到训练时间了,只能是他了吧?”

    众人左看右看,也没看见有其他新人加入。

    “啊?怎么看着不像Omega?”

    “是啊,他能行吗?还不是我们本星球人,是外来的。”

    “听说就是在跃迁点招回来的。”

    “我们星球已经缺人缺到这个地步了吗?要去跃迁点找人?”

    “我最开始听说的是招一个S级Alpha回来,结果不知道怎么变成了S级Omega。”

    众人之间为首的是一个Alpha,相貌英俊,看清了沈危的脸后一脸鄙夷,冷着脸说:“那只能是靠关系进来了。”

    “我们这里的人谁不是通过层层选拔才进来的,在这里的人都是万里挑一,凭什么他就能这么轻松进来?”

    他显然是队伍关系的中心人物,这句话一出,众人的揣测也开始变得大胆起来。

    沈危对这些不友好的语言恍若未闻,经历了二次分化和之前的事情,沈危只想好好保护身体,并不想和眼前的人起冲突。

    他很珍惜身体健康的感觉。

    “确实啊,昨天才进行的测试吧,怎么今天就入队了?”

    “那只能是关系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草包的话,估计执行完一个任务就要灰溜溜地滚了。”

    “我说这么容易受伤的性别,干嘛放进来,很碍事啊。”

    为首的那一个Alpha并没有阻止这些人说三道四。

    沈危绷着脸,以准备的姿态站立原地。

    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活动着。

    为首的那个Alpha走到沈危面前。

    他面色铁青,说:“新来的,不管你是依靠谁的关系进来的,你都要完成你该完成的任务,队友没有义务给你擦屁股。”

    沈危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队长和你说话呢!”

    “怎么不回答?”

    “被吓住了吧Omega这个性别嘛,能理解。”

    众人笑作一团。

    那些笑声极其刺耳,沈危感到不适。

    于是,拳头裹着劲风,到了那个为首之人的脸上。

    那个s级Alpha被打得踉跄,往一旁歪去。

    众人脸上的表情凝固。

    沈危看向那个Alpha,淡淡地说:“单挑。”

    “看看谁是草包。”

    气氛凝固。

    没人动。

    于是,沈危拎着那个为首的Alpha,双眼直视,从下往上看他。

    “来。”

    众人惊疑间,Alpha已经被那个Omega狠狠地掼在地下。

    “砰”的一声,溅起灰尘。

    Alpha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被摔到了地下。

    众人惊呼,没想到这个Omega来真的!

    “层层选拔?”

    “万里挑一?”

    “水平也就这样?”

    沈危发出质疑,顺势把脚踩到了Alpha的后背上。

    “在我的星球,你连和我同一个城区的资格都没有。”

    沈危陈述事实。

    带着清冽冷意的声音钻进Alpha的耳朵里。

    他被沈危踩着,勉强抬头。

    这些Alpha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踩在新人的头上耍耍威风,彰显自己的能力。

    曾经的他也会这样做。

    但他忽然就觉得,没意思。

    沈危放弃了和他们缠斗。

    他转身离开,只给众Alpha留下他的背影。

    “我糙这么辣?”

    “神经病。”

    “这人口气怎么这么大?”

    “居然把队长打了,好过分!”

    沈危走进总部的领导办公楼。

    他敲响了办公室门,等到了许可,他进入办公室。

    看见领导的第一句话,他说:“我要换编队。”

    领导抬头,对这个人有印象,是才入队的新人,从外星来的,很有实力。

    “怎么了?和我说说。”

    沈危上交了录音。

    所有的恶意都被录音笔录下来,正在听录音的领导脸色非常不好,青一阵红一阵。

    录音播放结束,沈危说:“这就是我的理由。”

    领导沉默片刻,说:“好,这边我会让人处理这个事情,我这边直接调动你去另外一个编队。”

    “不过另外一个编队马上就要执行任务了。”

    “你”

    沈危说:“我曾经有过执行任务的经验。”

    “但是这个任务比较重要,不过难度不算大。”

    沈危说:“明白。”

    “好,那我现在调你过去,录音中的这些人会得到处罚。”

    沈危问:“什么处罚?”

    “加练,扣薪。”

    “我要求通报他们。”

    沈危不留任何情面。

    在新的地方来,他并不想给别人一种他很好欺负的错觉。

    “这边我会和其他□□讨论决定,我们会考虑你的意见。”

    “好的,谢谢领导。”

    沈危除了正事之外一直都很沉默,领导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这件事我们会给你补偿。”

    毕竟沈危来自外星,又具有实力,哪怕是个Omega,通过培养,也会成为人才。

    做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上,没人不惜才。

    沈危说:“好。”

    他转身出门,往新的编队去了-

    核心城区的某医院内。

    江渊的卡和现金都给了沈危,他没有钱接受治疗。

    他是被沈霆誉送来医院的,不过沈霆誉并没有打算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在腺体止住血之后,江渊就为自己办理的出院手续。

    他拎着药,往家中走去。

    外面还在下雨,近来的天气没有晴过,尤其是沈危走之后。

    他的周围都是沈霆誉的人。

    自己被人跟踪了。

    他去不了其他的星球,沈霆誉势必会跟着他查到沈危的头上去。

    现在,还不是找沈危的好时候。

    他单手撑伞,另一手握拳抵在嘴边,呛咳着。

    他上了飞行器。

    往曾经的家里走去。

    受伤让他的行动变缓,平时只需要几分钟的路程,他今天硬是走了半个小时。

    他推门而入,恍惚间,他希冀还能看见在窗边等他的沈危。

    然而,他能看见的是一片狼藉。

    沈危种的花,被沈霆誉带人踩得一片狼藉。

    江渊俯身,哪怕腺体剧痛,他也有些执拗地想要把那些花扶起来。

    雨水打在那些沾满泥浆的花叶上,头顶的伞被雨水打得发出响声。

    没有人出来帮江渊扶花。

    那些被踩得稀巴烂的花再也扶不起来,也看不清颜色。

    江渊尝试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平日里干净有力的手,此刻蒙上了一层泥浆,江渊却感受不到一样。

    他沉默地看着花园,随后,他又一朵、一朵地把那些花连根拔起。

    他没有管这些花会不会弄脏衣物。

    直到确认,土里一朵花都没了,他才进了屋子。

    屋子里也一片狼藉。

    曾经的生活痕迹,荡然无存。

    他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把花洗干净。

    江渊想把这些花制成标本。

    看着这些被人踩得乱七八糟的花,脑海中又浮现了沈危的脸。

    他现在去到了新的星球怎么样了,腺体还会不会疼,在那边有没有安定下来。

    江渊一概不知。

    看着手中的花,江渊一点一点拨弄,在想到沈危种花的背影时,他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第44章 分别 已经五年了

    几个月过去, 江渊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沈霆誉也已经调离了当地,也没有什么人再记得当时闹极一时的舆论事件, 涉及到的主人公也都已经复学, 安分地训练、生活, 偶尔会有同学提起沈危, 满嘴唏嘘。

    只是没人敢在江渊面前提起。

    江渊平日本就不太合群,但他本身实力超群, 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有一次有人在江渊面前提起了沈危, 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江渊把人送进了医院。

    从那之后, 就再也没有人敢在江渊面前提起。

    自然,愿意接触江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但是对此,他并不很在意。

    依然独来独往。

    他偶尔会承受方洋旭的为难。

    他也会问方洋旭有关于沈危的下落。

    但方洋旭闭口不言。

    以前的所有事情,似乎都随着沈危的死, 而尘埃落定。

    训练结束,江渊背上书包, 准备收拾完东西后往跃迁点去。

    这是第98次跃迁,他还没有得到沈危的消息。

    但他没有放弃。

    整个寰宇浩瀚,星系众多,星球数不胜数, 他从近到远, 临近的星球都去了一遍。

    都没有找到那个人。

    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想。

    已经临近毕业,届时他会分配到别的星球进行工作。

    想要找沈危,就更难了。

    江渊回到寝室收拾东西。

    他现在住在学校里,寝室依然是那个二人间。

    只是另外一个人, 再也不见踪影。

    江渊把东西都搬来了寝室,曾经偷拍过的那些照片,塑封翘起,不知道主人来回抚摸了多少遍。

    已经旧得不成样子了。

    那枚抑制手环上面的刻字,都因为抚摸太多次,而开始模糊,快要摸不出来那两个字母了。

    他收好这些东西,准备好了行李,前往下一个跃迁终点。

    可是寰宇偌大,沈危不想被找到,江渊也没有手段。

    他只能一个又一个星球大海捞针。

    这无异于难上加难。

    江渊点开手机中的监控设备,那枚监控器消失的最后地点,就在跃迁点。

    跃迁时强大的引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这些电子设备。

    那个红点永远地定格在手机屏幕中的固定位置。

    他抬脚往跃迁点走,却收到了来自律师的信息。

    【您父亲的事情有转机了,请快到星狱来。】

    他在通讯器上查询到下一个跃迁点应该是“厄骸”,是一个荒星。

    江渊没有理会律师的信息,一心想要去跃迁点,可律师已经找人上门。

    哪怕已经定罪,但是案情出现转机的时候,他们团队依然会跟进。

    江渊只得放下行李。

    他在通讯中询问律师:“什么转机?”

    “有个关键性证人翻供了。”

    “好。”

    “所以一切流程都要重新走,据我们商讨,认为这次的转机是关键性的,有机会实现减刑。也有可能上诉后实现判定无罪。”

    “所以有些资料,还需要再进行确认,我们已经和您父亲交流过,一切由您代理。”

    江渊皱眉,随后回应。

    “好。”

    最终,犹豫片刻,他放弃了这次跃迁-

    厄骸星。

    沈危执行完了任务,正在休假。

    他完成任务极其出色,以优越的决断力和战力,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已经实现了升职。

    沈危目前成为了他们作战小队的队长。

    负责战略任务的决策和执行。

    眼看着身体情况越来越稳定,沈危辗转几天,犹豫之后,他才向上级提交了摘除腺体的请求。

    摘除腺体对于他们而言,绝非儿戏,拥有摘除个人腺体权限的只有最高医部。

    发.情期实在是很难捱,尤其是已经被完全标记之后。

    这意味着,他只能接受以前的那个Alpha的抚慰。

    可是他并没有回原来星球的打算。

    腺体的存在,只会一直提醒他过去的事情。

    既然暂时做不到放下,那只能强迫遗忘。

    所以他才想着摘掉腺体。

    然而,上级很快驳回。

    沈危查看了驳回短信,没说什么,扬手删除了短信。

    随后直直地往训练场去了。

    他让工作填满自己的生活,不让自己闲下来,会好很多。

    这样就不会一直困在过去。

    近来他们要迎来水平测试,沈危想去模拟训练一下。

    才到训练场,沈危就和原来的那队人正面对上。

    是他之前举报的那队。

    整个作战部分派了很多小队,沈危早就转了编队。

    只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又有些微妙。

    据他所知,那队人起初在面对惩罚的时候,所有队员都不愿意接受。

    是他们那个队长出来,安抚了队员并接受了所有惩罚。

    沈危想起,那个队长就是当面警告他的那个Alpha。

    此刻,他们全队人都在。

    沈危心想,真不巧。

    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粘在了沈危身上。

    今天的沈危身着灰色训练服,哪怕受到了O类激素的影响,沈危整个人的气质也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更瘦了。

    才来的时候,沈危还不像现在这样瘦。

    现在的沈危骨相锋利,身体劲瘦,看上去没有Alpha的那种侵略感,也没有Omega那种娇柔感。

    但也不像Beta一样普通。

    在人群中,他是很出众的存在。

    “我靠怎么是他?”

    “上次被批评了真的好丢脸,这个新人真的是惹不起,这么睚眦必报呢?”

    他们的队长轻拍了他们的肩。

    他自知理亏,说:“好了,都少说点。”

    沈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那个Alpha上前一步,拦住了沈危的去路。

    沈危眉头轻皱,说:“让开。”

    那个英俊的Alpha却对他伸出手,说:“你好,我叫白叙,上次的事情对不起,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对你道歉。”

    沈危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并没有回握的打算。

    “不用了。”

    白叙仍然凑上去,说:“真的很抱歉,我们全队回去已经反思过了。”

    沈危说:“让让,我要模拟训练了。”

    白叙却仍不愿意让开,他露出笑脸,找着话题,说:“上次任务的时候,你那一套连招好丝滑,一下就把敌人制服了,我们下来研究了很久,想问问你是在哪儿学的?我们也想学习学习。”

    沈危的眼神微变。

    这是江渊教给他的。

    经过了那个时候的训练,他的格斗技巧全面提升。

    沈危的喉咙上下一滚,说:“自己琢磨的。”

    “那有空的时候,能赏脸传授一下技巧吗?”

    对面的人仍然死缠烂打。

    沈危被缠得受不了。

    他说:“再说吧。”

    白叙仍然不肯让开路。

    沈危眼神一暗,猛地过肩摔了白叙。

    在当场许多人的震惊眼神下,白叙结结实实地被沈危摔在了地下。

    Alpha的体格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起浓重的尘埃。

    其他的队员想要围上来帮助他们的队长。

    沈危却踩在他的肩头,对众人说:“别挡路。”

    众人顿步,都不敢动作。

    于是,在众人恐慌的眼神中,沈危往前走,所有人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进了模拟仓。

    白叙在他的身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靠他不就是仗着有点实力吗,这么拽?”

    “是啊!白队,你倒是还手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吗?”

    “是哪个星球来的啊?拽成啥样了。”

    “哪个个Omega像他一样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白叙却依然沉默,眼神没有从那个方向离开过。

    他低声喃喃道:“他不是Omega,他是沈危。”

    有队员发现了端倪,满脸不可置信。

    “白队你?”

    “什么意思?你被他打出感——”

    白叙猛地捂住那个队员的嘴,又恢复了以往那个严肃的样子。

    他说:“几天之后的测试,你们想输给其他人吗?”

    众人摇头。

    “那就训练。”

    白队发号施令了,众队员只能压抑住内心的八卦之情,乖乖听话去训练。

    在模拟仓里的沈危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把难度调至了最高。

    熟悉的模拟场景出现,沈危恍然记起,在和江渊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在模拟训练时,这个场景也出现过。

    在出神间,他遗漏了训练目标。

    在最后,他的模拟成绩只有SS。

    沈危冷着脸关闭了系统。

    他把汗湿的头发往后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由于体力跟不上,沈危暂时放弃了二次模拟的念头。

    他出了模拟仓,用毛巾擦着汗,后颈有些闷热。

    然而他现在不能随意露出后颈。

    沈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江渊。

    他并不想这样的。

    或许是标记的原因。

    因此,为了避免再想起那个人,沈危休息片刻之后,就又开始了训练。

    从那天时候,他始终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因此,在几天后的水平测试中,他很轻松地拿下第一名。

    名次出来的瞬间,整个作战部都炸开了锅。

    一个Omega居然成为了第一名。

    但得知是沈危夺得了第一名后,众人也就没有了异议。

    沈危自从加入作战队之后,成绩有目共睹,出色完成了很多高危任务。

    沈危本人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曾经的他作为Alpha的时候,第一名是家常便饭,只是成为Omega之后,他自认为身体素质有下降,却还是拿下了整个作战部的第一名。

    他松了口气。

    原来性别鸿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跨过。

    根据本次排名,上级安排了任务。

    是一个负责星舰试飞仪式安全的任务。

    沈危在得到水平测试名次的同时,也接收了上级的任务。

    本次任务需要作战队维护星舰试飞仪式的安全。

    这是星球的第一架军舰,因此,首次的试飞仪式隆重盛大,届时,会邀请其他星球的民众进行参与,有关现场的安全问题很重要。

    根据水平测试的名次暂时组成小队,执行本次任务。

    本次任务小队的队长由白叙担任,因为白叙执行任务的经验比沈危丰富,由他牵头带领比较合适。

    然而,白叙却推荐了沈危。

    理由是要让新人锻炼锻炼,但是被上级驳回。

    这件事传到了沈危的耳朵里,他皱眉。

    他对于这种莫名其妙来的好意已经心有余悸。

    沈危没有承接好意,只装作不知情。

    在执行任务的那天,沈危一身黑色作战服,勾勒出隐约的腰线,黑色手套裹住他的细长手指,长腿隐在作战服下,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衣领无缝衔接进黑色头盔,只露出两只淡漠却好看的眼睛。

    和他对视,让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他被安排在领导席的一侧,确保有状况的时候能迅速反应。

    沈危的反应力在整个作战部排名第一。

    白叙安排他的时候,多看了两眼。

    沈危却没有分给他一丝注意力,领了任务之后迅速到了指定的位置。

    今天的任务要紧,他在过来的时候抬眼看了那座宏大的星舰。

    舰身散发着莹莹蓝光,整个星舰线条流畅,又充满力量感,舰身两侧的推进器在缓慢翕动,和舰身的连接处散出金色的能量域,在港口停留着。

    沈危站立在这庞然大物的下方。

    观礼平台上,挤满了人,各种身着制服的人员还有经过了层层筛选的星际公民对这座巨大的星舰投去视线,所有人都屏息,目光聚焦。

    星舰里维持运作的嗡鸣声回荡在整个空间。

    舰长在观礼台上发表讲话,目光如炬,身着着深空作战服,她的身后是核心建设人员。

    沈危的任务就是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的视线扫过空间的每个地方。

    直到舰长发表完毕讲话,和成员安全撤退,试飞仪式正式开始,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可以放松一些了。

    沈危依然立在原地。

    只是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人。

    白叙正向他走来。

    沈危移开视线。

    “累了吗?”

    白叙递来一瓶水。

    沈危只能接过,说:“谢谢。”

    白叙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这座星舰叫什么,你知道吗?”

    沈危沉默。

    “是守望号-Ⅰ”

    “上级说守望号每年更迭一代。”

    “今年是首次亮相,所以是一代。”

    沈危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眼见沈危没有和他聊天的想法,白叙只能默默地站在沈危的身侧。

    嗡鸣声逐渐增强,舰身的蓝色光芒更亮了,整个星舰缓慢地往前推进。

    沈危的视线追随着那座星舰。

    随着时间过去,嗡鸣声变得集中、尖锐,守望号-Ⅰ的尾部爆发出炽白的亮,光芒迅速膨胀、翻腾,哪怕有着能量场的隔绝,沈危也能清楚地感知到脚下的地在震动着。

    猛然间,星舰往前推进。

    随后,守望号-Ⅰ在黑寂深空里拖曳出金色的发亮轨道,从众人的头顶滑过。

    沈危抬头,目视这一代星舰扬长而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沈危也没想到,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往后几年生活,会平静而充实地度过。

    时过境迁。

    ——星舰再次稳稳地泊在港口。

    指挥室的门随着一声气响,缓缓打开。

    指挥室外,有人抬头,朝身着制服的人敬了个礼,恭敬道:“总指挥,守望号-Ⅴ已经成功泊入港口。”

    黑色军靴踏在了金属质的梯子上,每一次落下都发出清晰、沉稳的声音,深蓝色的制服长裤裹住来人修长有力的长腿,随着步伐展示出一种力量感,裤线笔直,一直从靴筒延伸至腰间,那里束着同样材质的腰带,勒出来人细且有力的腰身。

    紧实、劲瘦的肩颈因为来人的姿态,而更显有力、挺拔,制服领口收束,翻领挺阔,来人的权威感更加明显。

    不是Alpha,气质却胜似Alpha。

    沈危微低着头,唇部抿成一道直线,鼻梁高挺,整张脸的表情近乎漠然,他右侧臂章映着守望号-Ⅴ的莹莹蓝光,折射出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几不可察地点头,随即走出指挥室。

    星球吹来的风扬起他的额前短发,身侧的披风随之飘动,劲瘦挺拔的身影在风中不曾晃动,整个人气质卓然,和过去,全然不像。

    沈危抬眼看着眼前的守望号-Ⅴ,忽然想起,这是他在这个星球工作的第五年。

    第45章 重逢 快要失焦的双眼

    “守望号-Ⅴ已经泊好了, 在场的民众也已经安全离开。”

    白叙向沈危汇报工作。

    五年过去,沈危对于任务已经得心应手,这次依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他五年内连升五级, 在此期间, 几乎从未停留休息过。

    沈危本人无意逐权, 他只是做好了分内该做的事情, 每次都完成得极其优秀,得益于厄骸星还算年轻的政场, 沈危一路顺风顺水, 几乎是很轻松地升了上去。

    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判若两人。

    沈危望向天边,有些出神。

    最近两年, 他的话越来越少了,和别人接触也提不起兴趣。

    沈危也没有动过回去的念头。

    以前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

    之前的一切离他很远了。

    白叙上前,贴心地为他拿着披风,温声说:“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我已经提交了休假申请。”

    沈危打断了他的话, 继续说:“到时候麻烦你帮我盯着点。”

    白叙说:“好。”

    两人不打不相识,在见第一面的时候, 白叙被沈危掼在地上,还因为对沈危出言不逊而被降薪、通报,自那时起,白叙就注意到了沈危, 再见面, 他想要对沈危道歉,又被过肩摔在了地下。

    自那时起,白叙整个人都被沈危吸引住了。

    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白叙都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整个军部也都明白了白叙对沈危的感情。

    其实不止是白叙, 也有很多其他人,对沈危表示好感。

    但是沈危像是对感情天生漠然一般,对他们的示好和追求毫不动容。

    明确拒绝了多次。

    但是白叙并没有因此放弃,仍然在不死心的追求中,也不知道是哪一次,他得知了沈危的婚姻状态是“丧夫”,白叙高兴得不行,贴脸沈危说了这件事,结果又被沈危揍了,半个月没下得来床。

    白叙算是军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被沈危一个Omega揍成那个样子,从那个时候开始,整个军部上下,都明白了沈危上一段感情是禁忌,绝不能在本人面前提起。

    白叙却还是依然坚持。

    沈危拒绝了多次无果。

    他看着白叙用各种手段追求自己,就像是看见了以前的自己,都是他自己玩剩下的。

    很奇怪。

    他多次明言拒绝,对方在多次碰壁之后把尺度拿捏的刚刚好,以同事、朋友的身份自居。

    让人挑不出错误。

    沈危也就只能作罢。

    眼下,上级有意把白叙调过来,成为了沈危的助手,协助沈危完成各种任务。

    沈危和白叙暂时达成了一种和平相处的现状。

    沈危想要伸手拿回自己的披风,但是白叙并没有把披风还给他的打算。

    他面无表情,招呼了一旁正在搬枪.械的工作人员,伸手指向白叙,对工作人员说:“他喜欢拿东西,你交给他搬。”

    于是,白叙去帮忙搬枪.械了。

    在白叙的目送下,沈危离开了星舰停泊的港口。

    在仪式结束之后,是守望号-Ⅴ成功试飞的庆功宴。

    沈危换下了制服,穿上西装,有专人来接他。

    沈危作为整个厄骸星上最年轻的指挥,瞩目非常。

    他隐约记得,五年前的庆功宴,他只是个边缘人物,那时候具体的流程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那个时候每个人都特别开心,但是自己好像始终开心不起来。

    庆功宴开始,沈危站在高台上,臂章反射着光,晃眼十分。

    有很多人来找他敬酒,然而他只是淡淡地点头,随后抿一口酒。

    众人簇拥着他。

    得益于以前鬼混,他的酒量还算不错,不会因为这么些人来敬酒而招架不住。

    “上次那场战斗真的堪称艺术,还是总指挥能做到!”

    “确实,这次的守望号-Ⅴ试飞仪式也很圆满,之前总指挥没在场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岔子。”

    “还不是因为咱们总指挥能力出众。”

    沈危的出处,他们从不知道,军部把每人的隐私保护得很好,因此,这些人也不知道他曾经就读于原来星球的最高军.事学府。

    他的出身奠定了能力。

    沈危话语不多,多是听别人说话。

    都是一些奉承的话语,身边敬酒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白叙适时地出现在他身侧。

    白叙以军务为由,把人解救出来。

    两人靠在场馆二楼外的阳台处。

    星球的风扬起他们的头发。

    沈危说:“谢谢。”

    白叙晃着手,说:“等下应付完这些人,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你真的已经太久没有休息了。”

    沈危沉默片刻,低声应了句。

    身上的制服有些重,压得他的肩颈有些酸胀,他轻微地活动着脖子。

    “这次的长假,我会好好休息。”

    他难得放松片刻,沈危自然地将双手搭在阳台栏杆处,看向星球远方的地平线。

    风裹着泥土腥味往沈危的脸上扑。

    沈危下意识地往天上看。

    常年干旱的厄骸星,好像要下雨了-

    “好,这次合作愉快。”

    一个Beta伸出手朝着面前这个一表人才的执政官握手。

    江渊稳稳握住了他的手,沉声道:“合作愉快。”

    在很久之前,经过长时间的奔波、调查、翻案,江渊的父亲在五审时,被判决了无罪,随着父亲的释放,江渊的家境终于好了起来,父亲官复原职,但被调离原地,他也在毕业分配中,得到了补偿。

    他按部就班地从联盟第一校毕业,走上了父亲以前为他铺设的道路,凭借强大的魄力,成为了区域首席的执政官。

    他在寰宇间不停地穿梭、工作,终于接过了上任领导的担子,成为了独当一面的执政官。

    Beta执政官曾经有听说过江渊的事迹,此刻正满脸敬佩地看着江渊。

    江渊长相周正,整个人的气质沉稳可靠,还是个顶级Alpha。

    Beta执政官对于这次的合作很是放心。

    星球间的经济合作已达成,两方代表任务都已经完成,两人的团队眼下终于能够放松。

    从谈判桌下来,双方不再紧绷,交流也都松弛不少。

    年纪稍大的Beta感叹道:“多少年没出个合作这么愉快的合作方了,江先生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江渊的可靠程度,让他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我们星球资源丰富,但是觊觎者太多,常年遭受掠夺,现在我们正需要提高在寰宇间的地位,我想,经济发展是首要的。”

    江渊很适时地摆出倾听者的姿态,从容道:“没错,两方星球合作,取长补短,对双方而言能实现共赢。”

    Beta执政官点头。

    猛地,炮弹轰炸的声音在空间外响起。

    Beta执政官脸色一变,咬牙道:“掠夺者又来了!”

    随后,他脚步急促,领着双方团队往避险地下室走去。

    江渊身侧的助手询问:“是否要给江理事发送求助信息?”

    江渊压住他,眼神不变,沉着道:“看清这个星球的形势再说。”

    助手点头,脸上难免有些焦躁。

    这种真实炮弹轰炸的时候,哪怕接受过再多的训练,也难免会慌张。

    江渊却连多余的注意力都没分给轰炸。

    这些情况,他早就在学校出任务的时候经受过。

    “星盗掠夺者并不会真的伤害星球民众,资源权限还在这个星球人的手中。”

    “惹急了只会两败俱伤。”

    助手心定下来。

    毕竟江渊的判断力一向很准。

    脚下的建筑剧烈晃动,轰炸还在继续!

    众人险些站不稳,只能扶墙往避险地下室行进。

    头顶建筑的灰簌簌往下落。

    猛然间,轰炸声消失。

    就在众人以为对方被制服的时候,所有人眼前均是一黑。

    建筑猛然倒塌,压住了众人!

    这次,江渊的判断力出了差错-

    厄骸星。

    没想到久旱的厄骸星居然迎来了第一场雨,沈危安静地看着宿舍窗外。

    雨声拍打在玻璃窗上,回荡在偌大的房间内。

    房间是上级批给他的,比最之前的房间不知道大了多少,里面的设备依然很全面,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没什么娱乐设施。

    有点无聊。

    正在休假的沈危还是闲不下来,他考虑片刻,进了训练模拟仓。

    保持锻炼是一个好习惯。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哪怕是之前最混账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缺席过一次学校的训练课。

    训练的时候,他能掌握自己的身体,这让他很踏实。

    哪怕现在他已经成为了Omega,但在实战中,他并不比Alpha,甚至还比他们做得更好,身体的各项指标,也越来越稳定。

    只是在体力上有所欠缺。

    半天之后,沈危出了模拟仓。

    当他垂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模拟训练的时候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血液顺着之间下落,滴滴点点的红色布满地板。

    平日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沈危皱起眉。

    明明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训练,莫名其妙就受了伤。

    感觉近来有些倒霉。

    沈危回想了一下屋里的绷带在哪个位置。

    伤口需要包扎。

    他很久没有用过医疗箱了。

    平时他都会直接去医院,他这个级别的人物就医,效率很高。

    更何况,从战场下来,伤口几乎都是要命的,自己也没办法处理。

    所以他基本上不会自己处理伤口。

    可眼下这个小伤口,没有必要去医院。

    沈危在塞满杂物的柜子中,找到了许久不用的医疗箱。

    柜子里都是杂物,一件一件垒得很高,牵一发而动全身。

    终于,在尝试之后,他拿出了医疗箱。

    好在其他的杂物还算稳当,没有要垮塌的痕迹。

    在包扎好伤口之后,他试图把医疗箱原封不动地塞回去。

    杂物堆摇摇欲坠,终于在他第三次尝试的时候,轰然倒塌下来。

    满地都是他许久不曾碰过的杂物。

    杂物四散在地板。

    看着一地狼藉,沈危俯身,一件一件捡起来,然后塞回去。

    直到在满地的狼藉中,看到了某个眼熟的包。

    沈危捡起来,上面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四散。

    他打开背包。

    太久没有动过这个包了。

    沈危缓慢地拉开背包。

    背包里面是一沓快要发霉的现金,还有早就过期了的抑制剂。

    在看到的第一眼,沈危就想起来这是包是谁给他的。

    是很久以前,他从原来的星球出逃,江渊塞给他的包。

    沈危下意识看向窗外。

    走的那天,也在下雨。

    除了抑制手环,他没有用过里面的东西。

    毕竟整个作战部,对于正式队员的福利还算不错,在正式入队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了。

    起初用这个星球的抑制剂是很不适应。

    但是这么久了,以前不适应的东西现在早就适应了。

    后颈时不时的疼痛,也不会让沈危再想起过去的日子。

    只是会梦到江渊——在前两年极其偶尔的时候。

    午夜梦醒时,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恨江渊的。

    梦的内容很杂乱,有时候在梦中,他杀了江渊,把他后颈的腺体挑了出来,江渊没有还手,只是双眼失焦,用透露着死意的眼神盯着自己。

    有时候,他又梦见自己和江渊死在了同一场大火里,或者是江渊为了救自己,和自己葬身在了同一火场。

    醒来又是心悸。

    有时候他会因为在梦中杀掉了江渊而愧疚,因为江渊曾经确实给了他一次生路,如果不是江渊把他带回去,他在那场大火里活不下来。

    有时候又会因为自己屈服于江渊而愧疚,愧疚对不起自己的身体,而且自己的痛苦也都是江渊带来的,他却在和江渊的相处过程中感受到快.感。

    他对江渊,好像恨得不够纯粹。

    沈危自己也解释不出来原因。

    近三年来,他很少再梦到。

    因为他没有了时间,几年以来,他没有让自己停下来过,不停地出任务、完成任务,又接下一个任务。

    他起初逼迫自己,用工作上的事情把自己的生活填满,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

    对于Omega的身体和性别,他也早已适应了,除了每个月的发.情期,他需要注射抑制剂之外,这个性别对他而言,和Alpha没什么区别,毕竟他也一直在服用一些强健体魄的药品。

    沈危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个人了。

    几年以来的成长,让沈危快速改变,回想起自己之前对江渊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分,而江渊对他的报复,也让他有了没办法释怀的痛苦。

    沈危的表情复杂。

    沈危想,自己或许不会再有下一任了。

    有时候,他想,自己也该信信命,有些东西在年轻的时候肆意挥霍,老来就再也没了。

    放在五年前的自己,他肯定不会认为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对于感情的事情会全无感觉。

    他沉思片刻,又把背包拉上了。

    随后,他看向了脚边的垃圾桶,思虑片刻后,还是把包扔进了柜子的最角落。

    他派了家居机器人为自己清扫房间,才坐下准备歇歇,通讯器响起。

    是白叙在联络他。

    沈危挂断了他的通讯。

    片刻后,白叙切换了工作账号联系了沈危。

    沈危深吸一口气,感叹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在休息时间被打扰,居然也就这么忍下来了。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怎么了?”

    “在外星的外围抓捕了一批星盗,现在正在狱中闹呢,副手压不住他们。”

    沈危疑惑:“直接处决不就行了?偷偷处理掉这批祸害,又不会有人发现。”

    有时候,白叙也敬佩于沈危做事的果断,但是这显然行不通。

    抓捕行动声势浩大,回来的时候经过了几个星球,偷偷处理掉星盗显然不可行。

    然而,他们星球的监狱压力过载,要处理掉一批人,需要沈危拿主意。

    “被占用的假期我这边已经给你申请补贴了。”

    沈危说:“知道了。”

    随后,他换上黑色制服,乘着飞行器往星球的监狱去了-

    一边的监狱中。

    江渊艰难地睁眼。

    显然,他们已经昏迷了有一段时间了。

    精心熨烫过的制服早已发皱,他似乎从来没有狼狈过。

    监狱湿冷无光,江渊长手长脚,坐在冰冷的地上。

    他们的手都被牢牢铐住。

    整个空间不算大,江渊艰难地环顾四周。

    角落里有个人,是江渊的助手,看见江渊动了,就往前滚动。

    滚到了江渊的手边,助手停了下来。

    他扬起脸,说:“我们被抓起来了。”

    在睁眼之前,他们都还在星球洽谈合作,结果来了一伙星盗,在区域内狂轰滥炸,他的判断出了偏差,没想到星盗真的有胆量在星球上贸然动手。

    再睁眼,就被关进了牢狱之中。

    但是这里的条件,远远不像星盗所能建设出来的监狱。

    经过江渊的初步判断,他们是被误抓了。

    “你所知道的信息?”

    江渊问一旁的助手。

    助手一脸命苦,压着声音说:“我们被星盗抓去当了人质,上了他们的星舰后,他们还在确认我们的身份,结果就被‘厄骸’星的军部抓了,我们是被误抓的。”

    “这伙星盗被通缉很久了,这次被抓,我们有点不幸。”

    江渊点头。

    助手继续说:“我没有打草惊蛇,不知道这个星球的人怎么样,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眼见江渊醒了过来,助手颇为高兴,这次出来洽谈合作,没有一点准备肯定是不现实的,江渊身上有求助器,只有他有权限操作。

    只要江渊按下求助器,原来的星球就会立刻派人来拯救他们。

    江渊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手上的桎梏。

    这点束缚器,关不住他。

    就在准备按下求助器的片刻。

    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在阴冷潮湿的监狱中回荡。

    一下、又一下。

    来人不止一个,而那阵脚步声却显得格外有力。

    悬在求助器上的手停下了动作。

    外面,有人来了。

    “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叫你来。”

    沈危的语气冷淡,只“嗯”了一声。

    “这批星盗被通缉很久了,规模很大,我们的监狱压力有点大。”

    “所以有些关了很久的犯人,需要做出处理。”

    沈危的眼神略过每一个牢房,言简意赅,“带路。”

    本来安静无声的监狱中,猛地爆发出剧烈的挣扎声。

    一旁带路的人脸色一变,说:“活腻了吗?在这里搞事?”

    那阵挣扎的声音还没有停下,似乎有越演愈烈的趋势。

    本来在休假被抓来上班的沈危心中就有怨气,今天刚好要处理罪犯,那就用这个人杀鸡儆猴,来立威了。

    沈危的脚步顿住,在旁人的带领下,拐了个弯,往剧烈的声响处走去。

    他一个一个扫视牢房,里面蠢蠢欲动的人都被吓了回去。

    原因无他,沈危的压迫感太强了,经过这几年的沉淀更是,气质更加凌人。

    他在巨大噪声的源头处停下。

    随着他的到来,那挣扎的声音也停下。

    整个牢房昏暗无光,潮湿无比,空间极其狭小,此刻却塞进了两个Alpha,在空间中挤作一团。

    沈危眯眼,厉声道:“抬头。”

    在角落的那个Alpha抬起了头。

    沈危呼吸倏地一滞。

    那是沈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江渊倒在角落,半张脸隐在阴影下,眉头紧皱,鲜血从嘴角留下,神情痛苦至极,汩汩的血又从他的后颈猛然冒出,沾湿衣襟,他缓缓睁开了快要失焦的双眼,死死盯住自己的方向。

    沈危后颈猛然一痛。

    梦中的场景和现实逐渐重合。

    沈危快要站不稳。

    这么多年,在梦里他杀了江渊无数次。

    江渊那双眼睛总盯着他,总会半夜惊醒。

    沈危快要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

    他试图扶住什么东西,却做不到。

    沈危只能勉强稳住身形。

    平日那样沉稳的总指挥官,此刻却因为看见了一个牢狱中的犯人,而变得呼吸急促。

    这是下属,第一次见沈危这样失态。

    下属猛然一喝:“老实点。”

    江渊的眼神却还是追随着沈危。

    沈危似乎还没喘过气来,他胸膛起伏着。

    下属在一旁说话的声音,也模糊得不像话,听不清楚。

    沈危想。

    怎么会,这么狼狈呢?

    第46章 腺体 摘除腺体的请求

    沈危的身形晃动, 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才平静下来。

    眼前的江渊和过去还是没怎么变,沈危的视线从他的脸到脚, 扫了一遍。

    两人的状态骤然颠倒, 现在, 狼狈的是江渊。

    意想之中的爽感, 没有到来。

    他以为,看见江渊这幅快死的样子, 会觉得解气。

    然而, 他的后颈微微刺痛,似乎正在感知着那位Alpha的存在。

    正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不耻的经历。

    沈危深吸几口气。

    他从那人的脸上移开视线。

    下属在一旁有些担心,说:“您身体还好吗?”

    沈危紧绷着脸,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点头。

    然而, 下属依然担心,请示沈危:“我通讯白副官来帮忙。”

    沈危制止了他, 说:“没有必要。”

    下属有些急了,说:“您这样!白副官看了之后会担心的!”

    沈危一记眼刀。

    “你认为我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吗?”

    江渊猛地呛咳出血。

    下属自觉地闭上嘴,又开始给沈危说:“不是这两人以及隔壁的十人,都是在星盗的星舰上抓捕到的, 身份信息缺失, 暂时无法得知真实的信息,所以才关到这儿来了。”

    他又低声说:“这几个人看着都不像星盗。”

    沈危的呼吸终于平静,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狱中的人又吐出一口鲜血,沈危从那一滩粘稠的血迹移开眼,一副不认识江渊的样子。

    他轻吐热气, 说:“稍后提审。”

    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是,他的尾音微微颤抖着。

    沈危从那处牢房迈步离开,却在走动的瞬间,腿脚发软。

    脚似乎有千斤重,他一个一个查阅牢房信息。

    “这个是违反了安全条例——”

    “流放。”

    “这个是犯了盗窃——”

    “流放。”

    “这个是违反了保密——”

    “流放。”

    下属觑着沈危的神色。

    自从沈危离开了刚刚那个牢房之后,似乎心情就不太美妙。

    下属不敢说什么,只觉得这样下去可能会坏事。

    所以他向白叙发了条求助短信,并说明了刚刚的牢房编号。

    于是,白叙迈着步子来到那处牢房。

    江渊正在和他的助手交流。

    助手满脸慌张,低声劝:“咱们按下求助器吧!”

    江渊艰难地说:“那边赶过来太远了,而且近来他们工作太忙,不一定顾得上我们,还不如我们自己想办法。”

    在助手的眼中,江渊永远可靠,只是江渊平时都很注重效率,可这次却一反常态。

    助手想,江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他听信了江渊的话。

    白叙冷脸,在牢房外喝止他们的交流。

    “白副官,这就是刚刚惹怒总指挥的那个Alpha。”

    江渊抬眼,他按住了自己的伤口,鲜血却依然汩汩外流。

    只是,他的眼神变了。

    变得不再狼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

    被这种眼神盯上,给人一种浑身发冷的错觉。

    白叙皱眉,还没有人敢和他这么对上。

    他在来牢房之前,就已经查看了刚刚在监狱中的监控。

    沈危的失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受伤的Alpha看上去,不简单。

    于是,他和沈危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立刻提审。”-

    后颈的剧烈疼痛,让江渊睁开眼。

    极其刺眼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江渊缓慢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间密闭的黑色屋子。

    似乎是牢狱中的审判室。

    江渊曾经探视父亲的时候,在外面观察过审判室。

    密闭、隐私性极强,不管在里面做什么,都不会被察觉。

    待到意识完全清醒。

    江渊完全睁开眼,终于看清楚了坐在面前的人。

    沈危坐在高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江渊。

    他的眼神中,再无波动,微挑的眼神向下睨。

    沈危整个人的身体包裹在制服之下,制服冷硬,肩章晃眼,配上沈危的眼神,给人一种不可亲近之感。

    江渊久久凝视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江渊想要开口说:“我”

    沈危的喉咙上下一滚,打断他说:“编号2277,现在对你进行提审。”

    他看见江渊因为束缚而不适地活动身体。

    随着江渊的动作,他的侧颈露出一道血肉翻起的伤口,沈危的余光看见了伤口一角,呼吸停滞片刻。

    他抬眼,手腕轻动,关闭了监视器,他从高台走下。

    靴子砸在地上,发出有力的声音,只是步伐的节奏有些乱。

    “你沦落到去做星盗了?”

    声音依然好听,清亮,和过去一样。

    江渊的声音虚弱无力。

    “我没有。”

    沈危已经走近他的身侧。

    他的视线随之落下,江渊后颈有一道翻起的伤口,深可见骨。

    看伤口,像是有人对他动用了私刑。

    在伤口的一旁,是江渊的腺体,上面有一道陈年的伤疤。

    伤口处的皮肉早已痊愈,只留下伤痕。

    不知道是多久、在哪里伤的。

    他能看出江渊穿着价值不菲的衬衣,此刻却沾染着血污,江渊的五官仍然周正,他的眉头紧皱,看上去痛苦至极。

    看见江渊这幅样子,他应该是要开心的。

    然而,内心却始终无法雀跃起来。

    沈危从江渊的身边绕行一圈。

    那股熟悉的味道从江渊的后颈冒出来。

    沈危之前多次申请过摘掉腺体,但每个器官的存在都极其有用,摘掉腺体,会让整个人的精神力下降,不论Alpha或者是Omega都是如此,考虑到沈危常年工作在前线,摘掉腺体,有害无益。

    上级一直没有批准过沈危摘除腺体的请求。

    久而久之,沈危也开始适应了新的性别。

    Omega性别对他而言,只有发.情期比较难熬。

    只要不见到曾经完全标记过他的Alpha,他就不会受此影响。

    偌大寰宇,沈危也以为再无见面的可能,可命运弄人。

    他似乎只能和江渊一直纠缠。

    再次相见,没想到是在监狱。

    预想中,亲手拔枪射穿江渊后颈的情节都做不到。

    因为江渊这幅样子,看上去已经快死了,用不着他动手。

    门倏地被打开,白叙端着一杯温热水进来了。

    他有些意外,看见了沈危站在那名犯人的身侧。

    沈危见有人进来,于是从江渊的身旁抬脚离开。

    江渊吃力地抬起头,才能看全沈危的背影。

    沈危觉得那道视线紧紧黏在自己的背上,许多年前的那股危险感,又猛地出现。

    又是一股,被盯上的感觉。

    白叙温声地对沈危说:“你身体不舒服,那就让我来审吧?”

    沈危摇头,说:“我来。”

    白叙给他拉开椅子,沈危坐下,江渊死死地盯着两人的动作。

    白叙把那杯温水推到沈危的面前。

    沈危和江渊两人的视线都随之落在那杯温水上。

    沈危感受到有一股视线,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让他极其不适。

    “不用了,审完再喝。”

    白叙点头,尊重沈危的意见,他有些疑惑:“监视器没开吗?”

    沈危说:“我刚刚关了。”

    白叙压低声音,在沈危耳边说:“你想动私刑?”

    “下次我来就行。”

    江渊呛咳着,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血沫从他的嘴里喷出,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沈危和白叙拉远了一些距离。

    他说:“不废话了,抓紧时间审吧。”

    话音落下,白叙恢复了那股严肃的劲头,准备审人。

    沈危看着台下,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束缚住的江渊,面色惨白,他轻吐气息,稳住声线。

    “姓名?”

    “江渊。”

    “职业?”

    “区域执政官。”

    白叙记录着的手停下了,和沈危一齐投去视线。

    静默的空间内,响起敲门声,打断了审人的过程。

    白叙得到了沈危的许可,沉声道:“进。”

    下属从外面进来,附在沈危的耳边说着什么。

    沈危边听,神色也严肃起来。

    他的视线投向江渊,江渊也注视回去。

    随后,沈危跟着下属出去了。

    在出去之前,沈危说:“流程暂停,等我回来。”

    白叙点头。

    等到了沈危出去以后,白叙察觉到江渊的蠢蠢欲动。

    他喝道:“老实点。”

    江渊却一反之前狼狈的样子,神色变得冷漠,整个人松弛地往后靠在椅背上。

    和刚刚判若两人。

    江渊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白叙感觉自己的威严被侵犯,说:“闭上你的嘴,现在是我们在审你。”

    江渊的眼神逐渐阴沉,白叙觉得身边的温度都下降几分。

    在气氛凝滞时,沈危终于开门进来。

    他居高临下,说:“放人。”

    白叙不明所以,依然照做。

    江渊惨白着脸,朝沈危举起被拷住的双手,看上去很是虚弱。

    沈危让人去把他的镣铐解开。

    江渊的眼神却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白叙用眼神问沈危,怎么回事。

    沈危没有回应。

    被解开镣铐的江渊久久没有起身。

    沈危的视线顺势下落,江渊的腿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他冷声道:“腿不走路,就让人来砍了。”

    于是,江渊扶着一旁的椅凳直起身来。

    他颇为勉强地稳住身形。

    沈危示意下属去扶住江渊。

    江渊被扶住,一步一步走出了审讯室。

    沈危和白叙走在江渊的前面。

    白叙压低声音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作战队抓错人了,他是外星的首席执政官。”

    此话一出,白叙有点心塞。

    “这么大的官,能抓错?”

    沈危的脸色极其不好。

    “嗯,上级很重视,说这次要好好补偿道歉。”

    “怎么补偿道歉?”

    沈危想到领导刚刚的指示就心烦意乱。

    领导说,这次是不打不相识,他迅速制定了初步计划,让江渊一行人留下来做客,由沈危牵头,出面社交,好好补偿江渊一行人,表达本星球的歉意。

    总而言之,让沈危当导游,带着江渊他们在“厄骸”星住上一段时间,参观一下星球,顺便看看能不能促成什么合作。

    沈危不想接这个活,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和江渊相处,挑了江渊的腺体,成为仇人,不够现实,原谅江渊的过去,成为朋友,他做不到。

    现在只想远离江渊。

    于是沈危托辞自己平日事务繁忙,让下属去做。

    然而,领导就指定了他,说沈危办事上级放心。

    沈危没办法拒绝。

    迫于无奈,他只能接了这个任务。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要求。

    完成了这次任务之后,他要摘除自己的腺体。

    上级最终同意了。

    第47章 亡夫 曾经灌满了腺体

    从审讯室出来, 为了表示歉意,沈危的上级也来了,亲自把江渊一众人等从审讯室接出来。

    上级挂着歉意的笑容, 说:“这件事纯属是误会, 军部那边我也已经沟通过了。”

    “会给予处罚。”

    “没关系, 这次反倒让我们见识了贵星的实力极其强大, 能极其迅速地将星盗一网打尽。”

    “这次是信息差引起的误会。”

    江渊脸部的血迹已经清理过了,神色又恢复成往日的那种淡然, 和上级接话时, 就把这件事定了性——

    都是误会引起的,他们不会追究。

    同时, 江渊还夸了他们星球的军事实力。

    他的身侧紧随着他们执政团队的成员,都是才从星狱里接出来的。

    上级和江渊说话,没有沈危和白叙插嘴的份,他们紧随身后。

    江渊还没有换下带有血渍的衣服, 狼狈至极地被一众人簇拥着。

    场面有些怪异。

    沈危的步调始终跟随其后。

    耳旁忽然多了一道声音。

    白叙低声询问:“你和这人认识吗?”

    从沈危在监狱失态开始,到审讯室询问, 再到眼前的嫌犯反问他和沈危是什么关系,都透露着重重怪异。

    沈危的眼神从江渊的后背移开。

    他凑近白叙,似乎并不想被其他人听见。

    白叙很配合地弯下身子,凑近沈危。

    他听见沈危吐字清晰地说:“亡夫。”

    江渊恰好扭头, 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沈危正对着旁边那个称作“白副官”的人耳语。

    而那个白副官也低眉顺眼地垂下脑袋, 听沈危讲话。

    江渊脚下的步子停顿,一旁跟随的上级察觉到不对,跟着江渊的视线,看向沈危和白叙。

    上级立刻用眼神示意他们分开。

    白叙拉开了距离,沈危望了回去。

    沈危和江渊隔着众人, 视线交汇,却一触即分。

    是沈危先移开视线的。

    江渊扭回头。

    沈危的视线追了回去,又看向他后颈的伤疤。

    明明当时分开的时候,江渊的后颈还没有这道疤。

    这么多年过去,沈危也不知道江渊是经历了什么。

    哪怕众人都簇拥着江渊,江渊和过去也不太一样了,他示人的面具更加精巧,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显得游刃有余。

    曾经的沈危,也被江渊的这幅模样骗过。

    他心想,巧言令色罢了。

    初遇的时候,江渊还很落魄。

    离开的时候,他整个人在经济上也很拮据,沈危想,这么多年,江渊肯定经历了什么,才会做到现在的位置。

    思绪又在神游。

    等到回神的时候,身边的人还没跟上来。

    白叙还在身后,沈危想,在他面前,直接表明自己和江渊曾经的关系比较好。

    他也无意再纠缠进什么感情里。

    身前的江渊还和他的上级聊着天,只是,余光中的江渊,似乎还在往自己这边看。

    直到江渊众人被带去更衣室清洁,沈危才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紧绷太久。

    他骤然放松,吐出口气。

    白叙跟在他身边,有些犹豫道:“他复活了?”

    这个“他”指代的是谁,不必多言。

    沈危说:“算死了。”

    白叙沉默了,他察觉到这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事情。

    只是,觑着沈危的神色,他终究没有问出那些话。

    白叙的声音有些紧,说:“那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这话其实有些过界,普通的同事根本不会问这么越界的问题。

    但沈危还是回答了他,态度强硬地说:“不可能。”

    只是说完之后,他不自然地把手搭在自己的后颈,感受那一处,突突地跳着。

    从见到江渊之后,他想,一定要把这个腺体摘掉。

    都过去这么久了,看见江渊,腺体还是会肿胀、发疼。

    沈危面色冰冷,脸色极其糟糕。

    但他又对白叙说:“白叙,你真的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只是一个已经被完全标记了的Omega,你找个其他门当户对的Omega或者Beta结婚,我会给你随个大的份子。”

    也不知道白叙有没有听进去,白叙没有回答。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呆在更衣室外。

    更衣室内,江渊的助手在他的身侧,注视着江渊一点一点把自己收拾出来。

    江渊话少,整个人的气质也比较淡,平时穿着简约,白衬衫黑西裤,配上那张脸,气质就已经很出众,可今天的江渊,却在镜子前看了又看。

    很反常。

    助手打趣道:“领导,今天这么注重个人形象?”

    江渊话少,在休闲时间里,他一般在团队中充当着聆听者的角色,对下属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共事久了之后,团队里也都还算融洽。

    此刻,面对下属的打趣,他只是勾嘴笑笑,没有其他的反应。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危。

    见江渊不说话,助手又换了个话题,问:“领导,你和外面那个上校认识吗?”

    脑海中,都是过去的画面,江渊轻声应了句:“我认识他。”

    答案很模糊,江渊只单向地说自己认识沈危。

    助理察觉自己越界了,便立刻闭嘴不言。

    同样的,在更衣室外,沈危有些出神。

    直到门锁拧开,沈危下意识望过去。

    江渊从房间中率先迈步出来,整个人和刚才全然不同,不再是一副阶下囚的模样,而是成为了精英的样子。

    在他的身后,是一众顶级的Alpha,是他的团队成员,都只静默地跟随着江渊,目光也自然地聚焦在江渊的身上。

    沈危和他猝然对上视线。

    却像是被烫了一般,沈危立刻移开眼。

    白叙看着两人的互动,冷声说:“各位贵客随我这边来。”

    他直勾勾地看向江渊,话语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整个人拦在江渊的面前。

    江渊迈出一步,稍微挡在了沈危的前面,阻隔白叙的视线。

    他姿态挺拔,裁量得体的西装制服,把他衬得更加高大,江渊微微扬起头颅,下颚线条清晰,目光带着审视,没有多余的表情,Alpha的威压感在白叙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都是顶级的Alpha。

    现场氛围凝滞。

    直到沈危低声说:“白叙。”

    沉默的氛围骤然打破,白叙挂上职业化的笑脸,侧身给江渊众人让出一条路。

    一众人到了洽谈室。

    沈危的上级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江渊道了个歉,上级也客气几分,氛围还算不错。

    沈危主动起身为双方斟茶。

    他的座位离江渊最近,江渊从他手中接过茶壶,轻声却坚定道:“我来。”

    随后,他斟好了茶。

    这种场面大多是做面子功夫,沈危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他更宁愿去打仗。

    更直接干脆。

    他有些不耐烦,沈危想不明白,在这个时候,江渊的话怎么能这么多。

    以前怎么没见江渊这么健谈。

    茶水逐渐过半,白叙主动地斟茶。

    这次,江渊却不再有刚才体面的动作,他让白叙给自己斟了茶。

    甚至,连注意力都没分给他。

    在这一场面之下,沈危能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

    江渊的举动异常明显。

    沈危再也受不了这种氛围,现在的他只是作陪,众人看上去聊得火热。

    他终于以公务繁忙为由,脱了身。

    走出房间的片刻,沈危长舒一口气。

    他走到建筑的角落,从刚刚路过的下属身上拿走一包烟。

    沈危拆开烟盒,抽出一根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这个东西了。

    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戒掉了,除非必要,他不会抽。

    今天却很莫名其妙,他的烟瘾有点犯了。

    沈危垂眼,衔住烟头,牙齿轻轻厮磨着烟头。

    最终,他也没有点燃。

    也不管上级会怎么唠叨他,或者怎么处罚他,他都不想再待在那个房间。

    他走到了办公楼的最顶层,最顶层是一大片花园样式设计的休息室。

    此刻因为时间已晚,没什么人,他行走至休息室的阳台处。

    远眺能让他感到放松。

    他往星球远处看,厄骸星的城区已经建设得极其完备,和过去全然不同。

    时间过得已经太快,他最初逃到厄骸星时,这里还是荒星,经过几年,他在这里扎了根,看着厄骸星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不算太繁华,但一切都在向好。

    沈危脑海中还想着上级对他说的,想通过这次契机,和江渊所在的星球进行合作。

    江渊所在的星球,是他们曾经待过的星球吗。

    这方面的信息,沈危还无从得知。

    厄骸星拥有丰富的资源,但是难以开采,这也是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发展起来的原因,如果江渊所在的星球是个工业化科技化水平超前的星球,两个星球合作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

    更何况,经过这一遭,上级肯定愿意借此机会,和其他星球打好关系。

    沈危的唇线绷得更直了。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他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跟江渊打交道。

    他又抽出一根烟,点燃。

    烟雾腾升,模糊了他好看的眉眼-

    另一边,洽谈已经结束。

    双方聊得很是愉快,上级让江渊等人稍等,已经派人去沟通住宿事宜了。

    白叙仍然在一旁作陪。

    江渊应了下来。

    他问:“刚刚离开的上校一表人才——”

    还没等江渊话音落下,白叙就开了口。

    “当然,我们星球作战部的总指挥,肯定一表人才。”

    江渊望过去,眼神不曾变过。

    上级乐呵呵地说:“是,小沈在前几年进的作战队,立了很多功,很厉害——白叙,你负责将这几位贵客安排入住,我还有事要处理。”

    白叙对他敬了个礼,“好。”

    等到上级离开,白叙冷冷扫过江渊,说:“跟我来。”

    江渊示意周围众人跟上。

    白叙再怎么不满,也只是冲着江渊去的,他明白事情分轻重缓急。

    所以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在带路的时候,兀自走得有些远。

    江渊一旁的助手察觉到白叙有些异常,再结合江渊刚才的举动,猜测是白叙刚刚在审讯室和江渊起了冲突,为了让两人之间不要闹得太难看,他在江渊的身侧说:“我看这个白副官和沈上校关系还挺好的。”

    江渊:

    “领导,你还和沈上校认识,白副官又是沈上校的朋友,说不定你也能和这个什么白副官成为朋友呢?”

    于是,江渊从这刻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助手说话。

    众人乘上飞行器,沈危被叫来安置众贵客。

    本来他这个级别的人物是可以不用这样做的,然而,为了表达“误抓”的歉意,星球还是应该拿出态度来,让沈危来牵头做这个事,说明星球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极高。

    飞行器设有座位,江渊和沈危隔着太远,他的视线,始终跟随着沈危。

    沈危的眉眼情绪很淡,江渊注意到,他右耳下方有一块极其微小的疤。

    江渊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缩。

    一路沉默,飞行器抵达了星球最高规格的酒店。

    在下飞行器时,江渊落后众人,紧贴着沈危着陆。

    淡淡的烟草味似有若无,撩拨着江渊的意识。

    沈危抽烟了。

    江渊皱眉,视线顺势往下落。

    沈危松了制服的衣领,外扩的衣领挡不住后颈,后颈的腺体就这么暴露在江渊的视线之下。

    除了微微的凸起,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江渊曾经灌满过的腺体,如今,上面的痕迹已经消失。

    这也就意味着,没人知道沈危曾经被他标记过,所以有些Alpha才会凑到沈危身边。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轻磨犬牙。

    沈危似乎感知到什么,他往后看去。

    江渊试图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然而沈危很快就将头扭了回去。

    维持着这种沉默的氛围,沈危和白叙一个一个地把贵客安置进酒店房间中。

    江渊的房间在酒店走廊的最末尾。

    沈危和白叙并肩而立,把江渊送至门口。

    从头至尾,沈危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江渊长腿迈进房门,沈危准备转身离开。

    白叙完全挡住了江渊的视线。

    江渊哑着声音问:“这片区域的药店在哪?”

    偏冷的声音传来,“你问药店干什么?”

    哪怕知道沈危并没有扭头,江渊也露出一个难受的表情,说:“我后颈腺体旧伤复发,需要稳定剂。”

    “什么旧伤,需要你用稳定剂?”

    沈危拨开拦在面前的白叙。

    白叙死死盯住江渊。

    江渊露出一个苦笑,说:“都过去了。”

    “爱说不说。”

    沈危冷声。

    “药店地址我等下发给你。”

    沈危看着他脸色苍白,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于是拿出通讯器,准备把药店地址发送给江渊。

    这需要两人相互交换联络号,白叙却拦在了沈危之前。

    他说:“我发给你就好。”

    江渊看向他,皱着眉。

    白叙却冲他笑了,带着莫名的挑衅意味。

    “不必,我和沈上校比较熟,和他联络会比较方便。”

    沈危开口打断:“白叙你带通讯器了吗就发?江渊,我们也不熟。”

    白叙一摸口袋,的确没带通讯器。

    他沉默了。

    江渊没有接话,依然维持着刚刚的表情。

    沈危的话一出,两个Alpha都沉默着。

    “发给你了,有什么病就买什么药。”

    沈危准备抬脚离开。

    江渊又出声说:“ 我不是‘厄骸’星居民,没有取药权限。需要你的帮助。”

    沈危皱眉:“你事真的很多。”

    白叙在一旁充当着好人的角色,安慰沈危,说:“我来就好。”

    “算了。”

    沈危还记着任务。

    他看着江渊下单稳定剂。

    江渊温和地说:“进来坐坐吧,药送过来还有一阵。”

    沈危强硬拒绝,说:“就在这里等,无人机很快就送来了。”

    随后他担心白叙等太久,对他说:“要不,你先回去?”

    白叙说:“没事,我陪你等。”

    江渊的脸上是一副不满的表情。

    三人像是对峙一般,在房间的门口相视而站。

    果然,药品很快就送到了。

    沈危看着江渊亲手取到药品,再次迈开腿准备离开。

    江渊却又开口,说:“抱歉,我上药不是很方便,需要帮助。”

    沈危反问:“你有完没完?”

    白叙抢先,说:“我帮你吧。”

    沈危看着两人莫名其妙的行为,说:“随你。”

    看着江渊已经取到了药,沈危长腿一迈,离开了此处。

    江渊的表情随着沈危的离开而阴沉下来,他抬手关门。

    门外的Alpha伸手抵住门板。

    门关不上。

    随后,白叙的半边身子挤了进来。

    他冷声说:“亡夫就要有亡夫的样子,你在沈危最艰难的时候死哪去了?现在你知道回来了,这又算什么?你是A么你?”

    江渊抬手,把人推了出去。

    门被砰地关上。

    亡夫

    亡夫?

    江渊紧攥着手中的药,他需要扶着墙,才能稳住整个身体。

    原来自己在沈危那里的身份是亡夫么?

    忽然,江渊又勾起嘴角笑了-

    沈危回到宿舍已经很晚。

    他从家里翻出抑制剂,给自己推了两剂。

    沈危靠在沙发上,回想着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人真的又出现在眼前了。

    不是做梦。

    他抬起手肘,捂住眼睛。

    随后,通讯器震动。

    这个点,沈危以为是什么工作上的急事,进入通讯短信界面,却发现有个陌生的联络人给他发了消息。

    【陌生用户:注射了稳定剂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陌生用户:谢谢你。】

    沈危认出这人是江渊。

    眼下他为了完成任务,也没办法把这个人拉黑,只能装作看不见。

    很快,那边又发送了短信。

    【陌生用户:我能来找你聊聊吗?我们以前有误会。】

    什么误会,沈危自嘲,他相信过江渊,可结果呢?

    信任的、逐渐依赖的人,却是伤害他的那个人。

    他依然没有理会江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危看着通讯器的界面,靠坐在沙发上,很有没有挪动身子。

    那边很久没有动静。

    就在沈危以为江渊放弃骚扰他的时候,对面又发送了一条短讯。

    【陌生用户:亡夫是什么意思?】

    第48章 纠缠 信息素缠杂着

    看见这条短讯, 沈危编辑了信息;

    【当初只是为了应付信息审查,我被你标记过,为了避免麻烦, 我对人说了婚姻状况是丧夫。】

    【你没必要抓住这点纠缠, 更何况, 我认为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 这次见面,我没有用枪抵着你已经算很大度了。】

    【希望你有作为一个死人的自觉。】

    沈危几乎是以生平最好的脾气, 编辑好了这段短信。

    随之发送。

    随后, 他屏蔽了江渊的信息。

    沈危扔开通讯器,洗澡去了。

    热水把他从头到尾浇透, 整个身体燥热不堪。

    尤其是后颈的那块地方。

    沈危屈起长臂,伸出手指触碰那块地方。

    那里的存在感始终无法忽略。

    过去的画面如同决堤洪水,迅速淹没他的理智。

    直到整个浴室热气氤氲,快要窒息的时刻, 沈危带着满身的潮红走出浴室。

    他赤.裸着身体,一步一步往房间里走。

    水顺着他的发尖滴下, 在地毯洇开一小圈水迹,他赤脚踩在地板,似乎感受不到冷意一般。

    被水汽蒸红的指尖抚上冷硬的枪——

    是他的配.枪。

    只要他扣动扳机,江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能被打穿。

    但不行。

    受限两人之间的处境, 沈危眼下做不到这件事。

    他想, 会有机会的。

    从重逢那刻开始,沈危更多的是震惊,眼下,夜深人静,理智回笼。

    闭上眼, 都是那个时候的画面,从见到江渊开始,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台坏死的机器,处理不了信息。

    沈危在黑夜中睁开眼,望向一片虚无。

    这样的他,太狼狈、太失态。

    似乎,他对江渊的态度有点过于好了,才让江渊能蹬鼻子上脸。

    随后,沈危敛好视线。

    他沉默地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想着江渊的事情,沈危沉沉睡去。

    或许是今天太过忙碌,今天的觉睡得格外沉。

    沈危是被机器人唤醒的。

    来自领导的通讯震动已经过了好一阵了。

    他清了清嗓,立刻回拨过去。

    过了一阵,领导通过通讯,言简意赅地对沈危阐明了任务。

    今晚,是星际阅兵的庆功宴,由“厄骸”星承办,需要沈危带领江渊一行人参加晚宴。

    在江渊一众人面前彰显厄骸星球的实力——

    哪怕过去是荒星,现在也已经发展得极其好了,完全有实力成为外星的合作伙伴。

    沈危脑子迅速运转,从才睡醒的恍惚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应道:“好。”

    挂断通讯后,沈危想到,他昨晚把江渊给屏蔽了。

    他需要在通讯器的垃圾站中准确找到江渊。

    沈危有些心烦,但这是上级交代的任务,他不得不完成。

    垃圾站里充斥着各种的信息,备注全都是陌生用户。

    被拦截下的短信看一秒都会让沈危觉得是一种侮辱。

    垃圾箱里很多狂热的告白。

    沈危忍着不适,强压火气,精准地把江渊的用户从垃圾站中翻了出来。

    屏蔽之后,前置的聊天记录会随之消失。

    沈危也看不见江渊昨晚的反应。

    沈危磨着后牙,一字一句敲下邀请函。

    随后发送给江渊。

    江渊很快就回复过来。

    【陌生用户:地点有点模糊,我们不太清楚路。】

    沈危几乎能猜到江渊下一句话是什么。

    于是他敢在江渊之前,发送了短信过去。

    【会有专人接送。】

    简洁有力。

    沈危还想再次屏蔽江渊,但想着有公务往来,便压下了这种冲动。

    难得的假期就这样又泡了汤。

    沈危迅速换上制服,往训练场去。

    眼下的星际情形还算和平,他没有前线的任务需要执行,日常的任务就靠上级安排,这段时间还算轻松,训训兵就行。

    今日白天的接待任务没有派他去做,所以在白天,也不用担心会碰上江渊。

    投入工作的沈危几乎可以忘记这个人的存在,充实又轻松。

    然而,认真工作的时候,时间迅速飞逝。

    沈危从新兵连抬头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沈危垂眼看向时间。

    有些晚了。

    他迅速赶往宿舍换了身制服。

    另一边,晚宴快要开始。

    江渊众人都提前到了会馆,整个会馆装得富丽堂皇,往来衣香鬓影,星际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其中穿梭,来者多是顶级的Alpha。

    江渊正在和人交谈,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移去。

    原因无他,就是没看见沈危。

    他快速结束了和对方的交谈,也没顾得上注意对方黑沉的脸。

    还有人想上前和他洽谈,毕竟江渊顶着区域执政官的名头,和星球的合作都要和这位执政官商讨。

    这样的晚宴,正是互换资源的好时候。

    江渊经过评估之后,认为这些星球都没有合作的潜力,他心里还装着其他的事情,只能道歉后离开人流聚集的地方,把这种社交评估的活动暂时留给他的手下。

    他往二楼平台走去。

    面前投下一道阴影,江渊抬眼看去。

    来人是白叙。

    江渊被他打量着,却不显慌张,依然从容道:“你看见沈危了么?”

    “他不想和你说话。”

    白叙睨他一眼。

    “我们不需要你在中间传话。”

    江渊仰头看他,身上的压迫感却丝毫不减,那是属于Alpha之间的等级规则。

    白叙没有江渊的等级高,不管是性别等级,还是职务等级,哪怕他现在站在上一级楼梯,往下俯视江渊,江渊依然有底气和他针锋相对。

    江渊的眼神近乎于淡漠,眼底却透露出一种隐隐的警告。

    他一直在被白叙打断,白叙对于沈危的心思几乎是写在了明面上,他面上露出不愉之色。

    “白副官,你一直都是多余的那位。”

    江渊冷漠地陈述事实。

    白叙冷冷地回应道:“是么?”

    “你这样说,沈危他知道么?”

    “白副官,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江渊的脚踏上一级台阶,他只要轻微用力,白叙就能被他挤得往后倒去。

    两个Alpha在对峙。

    周围也投来视线。

    片刻后,白叙终于往旁边挪动了。

    他穿着厄骸星球的制服,他的一举一动在这个场合中都要三思,他所做的一切都代表着厄骸星。

    江渊抬脚往上走去。

    白叙却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

    “江渊。”

    江渊恍若未闻,他脚下的动作没停。

    “沈上校送了我一瓶酒,有兴趣帮我拿一下么?”

    江渊顿步,侧着脸看他。

    “我这边需要接待一下客人,只能麻烦一下你了。”

    白叙的口吻中丝毫没有麻烦的意思。

    江渊却似乎被他的话勾住了。

    他问:“什么酒?”

    白叙说:“你帮我取了就知道了,好像不是很容易弄到,我们认识四周年的时候,他费了大劲弄到,送给了我。”

    江渊漠声说:“四年,才送了你一瓶酒?”

    白叙:

    不过最终,江渊还是接受了白叙的挑衅。

    他跟着侍者去取酒了。

    酒库很大,江渊跟在战战兢兢的侍者身后。

    天知道贵客顶着区域执政官的头衔来亲自取酒,有多吓人。

    侍者只能尽力稳住声线,给江渊伸手指了那个放在最高处的酒瓶。

    眼见着江渊准备亲自去取,侍者很有眼力见地帮他从最高处取下酒瓶。

    江渊拿着酒,往酒库外走去。

    他支开了侍者,在角落,很冒昧地打开了酒盒。

    片刻后,江渊提着酒盒,在一众人惊讶的视线中往二楼平台处走去。

    白叙正在和沈危说话。

    沈危简单地打扮过,精气神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制服领口被系得很紧,后颈的腺体隐在布料之下。

    打量间,江渊已经走近两人。

    沈危抬脚就走,似乎不愿意和江渊待在同一个地方。

    江渊把酒盒塞给白叙,快步跟了上去。

    白叙被忽然打断,心情不好,当揭开酒盒,看到的是一堆碎片之后,心情更加烦躁。

    酒盒里面的酒瓶碎成了片状,浓郁的酒香扑面,珍藏了四年的酒,就这样被江渊打碎。

    他心中暗骂,真阴。

    沈危并不知道白叙挑衅江渊,也不知道江渊报复了白叙。

    他兀自往厕所走去。

    他闻到了江渊身上的那股信息素味。

    多年前的标记又在蠢蠢欲动。

    从后颈带起一阵麻意,延伸至四肢。

    沈危很厌恶现在的自己。

    他勉强越过人群,朝厕所的方向去了。

    推门而入,厕所的空间宽阔而大,没有什么异味。

    沈危松了松领口。

    过紧的领口勒得他腺体有些疼。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又狼狈了。

    沈危试图捧水泼向自己,让自己维持清醒。

    身后的声音却响起。

    有人进来了。

    沈危死死地盯着镜子。

    江渊阴魂不散,追到了这里。

    江渊迈步,往前靠近。

    皮鞋敲在地上,发出声音。

    像是一下又一下踩在了沈危的理智上。

    “沈危。”

    江渊的声音在空间内回响,带着一种近乎温和的低沉感,直抵沈危的耳膜。

    每一个音节都敲在他的神经上。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沈危从镜中看向江渊。

    宴会已经开始,热闹被隔绝在外,厕所外面的声音模糊而远。

    这里并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沈危也不想和江渊叙旧。

    他轻轻侧身,直面江渊,江渊的脚随之移动。

    “让让。”

    沈危的声音在此刻稍显低沉,尾音有些发哑。

    江渊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一寸一寸扫过沈危的脸,从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到挺而直的鼻梁,再到绷成一道直线的嘴,浑身上下写满了防备。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沈危没有遮挡着的后颈,停留片刻。

    那股目光没有赤.裸的欲.望,只有一种近乎沉静的审视,直直地落在那个曾经被他标记过的腺体上。

    气氛凝滞。

    沈危的眼底露出一种狠戾,他没有往后退,而是直直地面对着江渊,面对江渊这种带有挑衅意味的动作,他往前倾身。

    江渊也往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在社交礼仪的临界点,再近一步,沈危都能感知到江渊的鼻息。

    空间内静默。

    “什么意思?”

    江渊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沈危。”

    “滚。”

    “白叙和你是什么关系?”

    “和你有关系吗?”

    “有。”

    “江渊,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仗着我现在没办法对你下手,挑战我的底线。”

    江渊仍然固执,似乎听不懂沈危话里明晃晃的警告。

    “他在追求你吗?”

    沈危耐心已经耗尽,压着声音喝道:“让开。”

    他往右抬脚,江渊随之一起,挡在沈危面前。

    “可是,他知道你的腺体上,带有我的标记吗。”

    陈述句的语气提醒着沈危曾经发生过什么,这无疑揭开了沈危长久以来的伪装。

    浓郁的雨水味泄露出来,在空间内攀升。

    沈危瞳孔骤缩滔天的恨意和屈辱几乎要冲破理智,他紧攥拳头,手指骨节因为太过愤怒,而咯咯作响。

    他强忍着身体的颤抖,挥拳向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江渊侧身闪过。

    沈危不再退让,他压低声音,问:“当年的事情,你还敢提起?”

    他喘息着,感受着江渊的信息素如同毒蛇,缠上他的腺体,往他的腺体里钻。

    信息素陡然浓郁,带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意味!

    腺体深处的那个标记,像是蛊惑着沈危——

    要他放下仇恨,想办法得到眼前这个Alpha的标记。

    压低的声音里透出不齿和愤怒:“当年二次分化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沈危已经摸到了腰侧的配.枪。

    江渊迎着沈危凌厉和愤怒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平静。

    沈危在这个距离,似乎能捕捉到他眼底犹疑的片刻。

    江渊似乎在回想过去的事情,片刻后,他似乎终于回想起来,他说:“是误会。”

    可方洋旭曾经对沈危说,是江渊在他的水中下入了诱导剂。

    那个时候,也只有江渊能做到!

    更何况,在医院门口袭击他的,也是一个Alpha。

    此刻的江渊却直视着沈危的双眼,“我并不知道你的证据何在,有什么能够直接表明,你的二次分化是我所为。”

    江渊的反问,像是预设好的程序一般,他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

    “误会?”

    沈危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嘲讽的冷笑。

    他拔枪,用枪口抵住江渊的咽喉,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收起你的鬼话!”

    沈危的声音压得很低,“从你被我欺负开始,就已经盯上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报复我!”

    江渊被沈危戳穿,更幽暗、深沉的情绪翻涌上来。

    他的目光终于变了,不再是平静的审视,而是带有一种粘腻的、近乎贪婪的渴求。

    他被冰冷的金属质枪口抵住,终于吐出一句话:“就算不是误会,你也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吗?”

    “另一种可能?”

    那股暧昧的信息素缠上了他的身体。

    忽然间,脑海中有个想法,让沈危四肢僵硬。

    在那一刻,沈危忽然间明白了江渊那隐在话语之下的恶心的潜台词,这比“报复”这个借口,更加让人恶心!

    江渊是想要占有自己。

    诱导二次分化,只是想占有他?!

    那股屈辱猛地爆发,席卷了沈危的理智。

    他的指尖轻颤,似乎马上就要扣动扳机!

    门外却有人路过。

    枪没有装消音器!

    沈危以最快的速度收好配枪,猛地抬手,不是攻击,他攥住了江渊的衣领!

    江渊被迫往前倾身。

    昂贵的西装被沈危紧紧攥在手中,力道之大,江渊只能就这这个姿势拉近和沈危的距离。

    沈危双眼猩红,因为格外愤怒。

    他的警告从嘴中迸出,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警告。

    “收起你那些恶心的可能!江渊我警告你——”

    “我有机会,真的会杀了你。”

    “从今天开始,离我远一点。”

    “如果再用你那恶心的信息素碰我,我不介意把你的腺体,连带着你碰过我的地方,一点一点剜掉。”

    就算江渊被这样对待,他也没有反抗,甚至称得上顺从,他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凝神看着沈危因为愤怒而生动的脸。

    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一种近乎于痴迷的欣赏。

    仿佛沈危的愤恨和威胁,都让他甘之如饴。

    江渊的嘴角,甚至极其轻微地向上翘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像是很满足。

    那股寒意直抵沈危的心头,让他遍体生寒,这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沈危猛地甩开手,就像是甩开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他嫌恶地往后退开,把自己的制服领口扣好。

    他带着恨意看了江渊一眼,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怪物。

    沈危趁着江渊愣神的空隙,往旁边走去,最终拉开厕所的门,往外走去。

    抑制剂似乎要失效一般,他的腺体蠢蠢欲动。

    厕所中,江渊还站在原地,被沈危攥过的衣领留下了清晰的褶皱,他抬手,面对镜子,缓缓伸出手,极其缓慢地,用着近乎温柔的力道抚平了那道褶皱。

    他喉咙轻滚,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豆蔻味和他的雨水味缠杂在一起。

    他和沈危的信息素,无声地纠缠着。

    第49章 神情 痛苦却愉悦

    沈危离开了厕所。

    心悸还在持续。

    脚下的速度逐渐加快, 他只想快速逃离那个地方。

    一切有江渊存在的地方,都如同噩梦。

    胃内翻江倒海,明明他晚上什么都还没吃。

    情绪一激动就想吐, 仿佛是之前的后遗症。

    这个症状, 也是江渊给他留下的。

    直到现在, 他闻了江渊的信息素, 都觉得胃部不舒服。

    平日里拥有雷霆手段的指挥官,此刻在场馆中, 稍显狼狈, 一直到,他遇到了白叙。

    白叙正在东张西望, 显然,他也在找沈危。

    在瞬间,白叙游移的视线定格。

    他看见了沈危。

    沈危脸色极其不好,垂在他身侧的手都紧攥着, 似乎还有些发抖,表情严肃的沈危看上去十分有距离感, 好看的眉眼之间凝聚着一团戾气,没人敢上前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危心中的火气未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

    忽然间, 他的手腕被人拉住。

    沈危下意识想要甩开他, 但周遭的环境让他压抑住这种冲动,他顺着手的主人看去。

    是白叙。

    白叙说:“跟我走。”

    沈危跟着他暂时离开了会馆。

    在离开会馆的片刻,白叙带着沈危找到一片荒了的花园,他双手撑着膝盖弓腰,胃部剧烈痉挛。

    沈危似乎还能闻到属于江渊的雨水味。

    猛地, 沈危往外吐。

    有人把手掌抚在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给他顺着。

    白叙满脸担忧。

    沈危本能地抗拒肢体接触。

    但他理智上明白,这是白叙在关心他。

    出于朋友的关系,他暂时忍住了这种不适。

    吐到再也吐不出来,沈危直起身。

    白叙为他准备好了温水。

    温热的水充斥口腔,漱口完毕,沈危把脏水往外吐。

    因为呕吐而涌出的生理性泪水还挂在眼角,沈危整个人都说不出话,他单手撑在一旁的枯树上。

    现在的他,哪还有大名鼎鼎的指挥官的样子。

    沈危的衣领微微凌乱,是刚刚和江渊对峙的时候弄乱的。

    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也没有调查出来。

    现在的他,甚至不能让江渊付出代价。

    白叙看了一眼时间,犹豫片刻说:“要不,今晚的晚宴我给你请个假?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参加等下的宴会?”

    沈危摇手,说:“这次的晚宴重要,不用了,我能坚持。”

    看着沈危的这幅样子,白叙最终没有询问他和江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两人的互动不太愉快。

    白叙也不愿再揭沈危的伤疤,只是带着人重新往会馆中去了。

    会馆中的晚宴厅。

    大部分宾客已经落座在位置上,准备享用晚餐。

    今天晚宴的厨师大名鼎鼎,上座率极高。

    沈危和白叙同时进入了晚宴厅,众多的视线向他们投去。

    他们的同事也都知道白叙在追求沈危,眼见两人都并肩进入大厅,同事纷纷向他们投去暧昧的视线。

    沈危的眼睛不正常地发红,哪怕颜色很淡,只要近距离观察,就能让人注意到。

    他的唇色红润,上面还沾有水渍——

    是刚刚清洁口腔留下的。

    上级派人到他身边说话,让他落座在指定位置。

    白叙被安排至另外的位置,以更好地照顾客人。

    沈危被一路带到最中心的位置。

    用餐的桌子呈长型,精心织绣的餐布垂下,骨瓷一般的餐具放置其上,众宾客落座。

    沈危被领到一处位置,一旁的侍者为他移开椅凳,他的身形僵硬。

    无他,身旁坐的是他目前最不想接触到的人——

    江渊。

    江渊的视线紧随他一路,直至落座,也没有移开视线。

    他向沈危递去餐巾,沈危却扭头和其他的宾客寒暄。

    刚刚沈危和白叙同时出现在宴会厅门口,他不是没看见。

    沈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表情,都被江渊精准捕捉。

    发红的眼角、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上面还沾有不明的水渍。

    江渊皱起眉头。

    然而,沈危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

    沈危心中的火气还没消散,现在直面江渊,他做不到。

    可这偏偏是上级安排的位置,他不能不坐。

    很显然,上级的意思是让沈危把江渊众人陪好,但是经过刚刚在厕所的对峙,沈危已经不想看见江渊。

    可饶是如此,当晚宴开始时,他和江渊也必须交流。

    落座在上方的上级正说着什么话。

    沈危竭尽全力忽视身旁那个Alpha的存在,他全神贯注地看向台上,虽然上级讲得也都是些场面话,但为了避免那个Alpha的骚扰,他还是装作了很认真的样子。

    果然,江渊很有眼力见,没有再来烦他。

    等到上级终于讲话完毕,餐桌上的菜品也开始丰富。

    终于可以用餐了。

    才吐过的沈危此刻没什么胃口,尤其是身边还坐着江渊。

    侍者开始为他们斟茶,上级也落座在上侧的位置。

    沈危浑身紧绷,想要赶快结束这一切。

    他似乎能察觉到江渊贴过来的热量。

    沈危不适地往旁边轻轻挪动着。

    还没有开餐,上级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沈危往一旁侧身,避免和江渊有直接的接触。

    然而,有些发硬的鞋尖忽然抵住了他的脚踝,然后以极轻的幅度晃动着,带着他的裤脚开始往上爬——

    在餐布的遮挡下,江渊用脚勾住了他的小腿。

    酥麻感蔓延,直抵神经,沈危克制住想把手中的餐具扔出去的冲动。

    他的腿往一边挪动。

    在期间,他用余光观察着江渊。

    江渊面上冷静,似乎不是有意为之。

    沈危吐出一口气,把腿移开,确保江渊不会再碰到他。

    他心烦得紧,江渊就像个没事人。

    沈危在心里骂着他。

    握着餐具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沈危已经处在了理智边缘。

    他真的想试试看,和江渊打一架。

    终于,上级讲完话,可以用餐了。

    但是沈危被江渊触碰之后,仅存的胃口都已经消失。

    他用刀划动餐盘中的肉排。

    肉味让他有些犯恶心,沈危强撑着把肉排缓慢切割,划成小块,以此降低进食速度。

    刀和盘子摩擦的声音让沈危极其敏感,他觉得后颈发麻。

    尤其是听见江渊切开肉排的声音。

    他想要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沈危深吸一口气。

    身侧的人却将一旁的小菜,推至沈危的面前。

    “没有胃口么?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属于江渊的声音响起。

    但是沈危并没有理会,他避开了江渊推过来的菜,叉起肉排往嘴中送。

    因为推菜的动作,江渊的身体向沈危靠近。

    他的脚似乎又触碰到了沈危。

    有人在找江渊说话,沈危反脚踩中了江渊的脚。

    江渊说话的声音一顿,又迅速恢复正常。

    沈危又用了些力,江渊虽然面上不显,可借着餐布的阻挡,他紧攥住沈危的手腕。

    骤然温热的触感触碰到他,沈危理智上想要迅速逃离!但他的身体似乎又在享受这种摩挲。

    又是曾经的那个标记在作祟!!

    沈危想,在摘除腺体之前,先把标记洗掉。

    他真的受够这种一靠近江渊,身体就开始泛起异样的感觉了。

    他面无表情,脚下还踩着江渊的脚。

    沈危几乎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脚跟下压,碾在江渊的脚背上,江渊吃痛,钳住他的手终于松劲。

    沈危轻而易举地挣脱出来,他抬脚,大发慈悲一般挪开了脚。

    好在,江渊后面再无出格的举动,因为有无数人在找他交流,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接近沈危。

    白叙似乎已经完成任务,朝着沈危的方向来了。

    江渊敏锐地察觉到白叙的靠近,他释放出极其轻微的信息素。

    参加晚宴的众人都带着抑制环,不会受到他的信息素影响,可是沈危不一样。

    沈危被他完全标记过,哪怕江渊泄出一缕信息素,他都会受到影响。

    丝丝缕缕的信息素往他的腺体里钻,江渊又想通过信息素对他实现控制。

    宴会厅里的人来来往往,沈危只能被迫承受。

    嘈杂的声音让沈危心烦意乱,人影晃动,他还没办法离开。

    沈危惨白着脸,身体以一种极其轻微的幅度颤抖着,无人察觉,所有人都陷在晚宴的氛围中。

    湿冷的信息素似乎要透过腺体往他的身体里钻。

    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

    又想吐了。

    他撑在餐桌上的手掌逐渐收紧。

    最先发现他异样的是一个Beta侍者。

    他俯身,轻声询问:“先生,您不舒服么?”

    “这边有休息室——”

    沈危咬着牙关,说:“没关系,我等会自己去。”

    侍者有些意外,但这是宾客的意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他又说:“我为您准备一杯温水,稍后给您送来。”

    沈危点头说:“好,麻烦你了。”

    坐他身侧的另一位宾客听见了沈危和侍者的交流。

    他询问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Omega,说:“需要什么帮助吗?”

    江渊似乎也听见了他们的交谈。

    他扭头面对沈危,说:“我送你去休息室。”

    是一种陈述的口吻。

    沈危并不想和他独处。

    还好,在江渊话音刚落下的瞬间,白叙终于靠近沈危的身侧。

    沈危皱眉,和他耳语。

    江渊就在一旁看着他们。

    他又释放出信息素。

    这是一种不满的态度。

    沈危当着他的面和其他Alpha耳语。

    沈危被他的信息素折磨得心烦意乱,身体开始发热。

    某处的异样明显。

    沈危并紧双腿。

    白叙看着眼前的沈危眼色越来越不对劲,开始迷离,这完全不是正常的现象!

    “我带你去医院。”

    沈危摇头,说:“这里的事情更加重要,你留下来,我自己能行。”

    “我送你去。”

    江渊冷声,声音里透露出隐隐的控制欲。

    碍于宾客在场,沈危只能勉强挂起笑容,以周围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不用了,您是Alpha,我是Omega,这点事情就不用单独麻烦了,我的同事会送我去医院,您玩得开心。”

    随后,他起身。

    江渊握住他的手腕,沈危难以挣脱。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

    沈危全身紧绷,思考在这里毙了江渊的可能性。

    哪知,江渊只是轻声地说:“上校,你的通讯器掉了。”

    随后,江渊就放开了他。

    沈危接过江渊手中的通讯器。

    他和周围的众宾客道完歉,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去他的任务,他不干了。

    脚步有些虚浮,只能依靠白叙的搀扶,他才能维持身形离开。

    江渊在他们身后,视线紧紧追随。

    他没办法脱身于眼下的名利场,追上去都做不到。

    他只能看着沈危离开的背影。

    沈危勉强维持身体稳定,他担心自己下一秒就要跪下去。

    白叙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觉得你应该远离江渊,江渊要是真的关心你,早就在前几年你低谷的时候陪在你身旁了,把你一个人送来荒星,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着和这种人复合吗?”

    “不。”

    沈危否认得干脆,却没有告诉白叙,他的低谷期正和江渊有关。

    “你这几天的工作交给我处理吧,别太累了,不要强撑,你要对自己的身体有个数。”

    沈危知道白叙是在关心他,于是说:“工作交接没有那么简单,我自己可以。”

    他也没办法告诉白叙,他身体的不对劲是因为江渊——因为想要他的标记,后颈才开始胀痛,身体开始潮热。

    难以启齿。

    要找一个伤害过他的人要标记。

    沈危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等到从医院里拿好信息素□□剂后,沈危支走了白叙。

    头顶的白炽灯晃着他的眼睛,沈危扶着门框,确认白叙已经离开,他才缓了片刻重新走进门诊室。

    面前的医生绝对权威,沈危开门见山:“我想洗标记。”

    洗标记极其痛苦,需要冰冷的金属制机器切开腺体,生生剜走腺体上的一块肉。

    由于部位特殊,洗标记会留下无法愈合的疤痕,恢复期也会极其漫长,几乎没有人会真的洗去标记。

    沈危却决定了,他要洗去标记。

    任由江渊拿捏的日子,再也不会存在。

    医生还在劝着沈危。

    沈危神色不变,说:“我要洗去标记。”

    “那我给您一张申请表,您填好得到批准后,医院会根据您的体质评估,拟定洗标记的日子。”

    但是医生又劝了句:“您想好,洗去标记之后,再进行标记之后,是无法洗去的。”

    沈危点头说:“明白了。”

    医生又说:“那我这边有个初步的意愿填写,需要麻烦您填写一下。”

    洗标记的事情重大,需要走多个流程确认。

    沈危没有犹豫,接过了医生手中的纸张。

    姓名、性别、标记时间,沈危都填写得清清楚楚。

    在【清洗标记理由】的一栏中,沈危也没有犹豫,他直接写下:丧夫,被标记者需要开始新的生活。

    他递交了意愿表,丝毫没有注意到医生表情,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些。

    “最快多久能安排手术?”

    医生看着沈危那张好看又不似Omega的脸,有些出神道:“得到批准后,隔天就能进行手术。”

    “好。”

    沈危极其干脆,留下这句之后,离开了医院。

    他请示了上级,确认晚宴现场不再需要他的出现,便回了宿舍。

    四肢酸软,沈危终于回到宿舍。

    以前在前线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没有这几天累。

    沈危褪去制服。

    身体暴露在视线中,沈危垂眼,自己的身体从脖子以下,红成一片,是一种极其不正常的红色。

    这是一种近乎于发.情期的红。

    由于之前得到了完全标记,但是此时又很久没有被Alpha标记,身体一直渴望着,得不到满足,就会这样。

    余光中的通讯器莫名亮屏。

    沈危从一侧的桌上取来通讯器。

    他稍微用力。

    一枚跟踪器落了下来。

    沈危冷笑一声,江渊还是死性不改。

    重逢之初,沈危见江渊可怜,心中的恨意还没被完全激发,直到厕所对峙的那刻,沈危冷脸想,江渊根本不可怜。

    只是自己的记忆一直在美化江渊。

    江渊一直都是那个善于伪装的疯子。

    沈危给自己推了最大剂量的抑制剂。

    身体潮热逐渐平息。

    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整个房屋设定恒温,此刻的他身心极其舒适,准备填写清洗标记的申请表。

    在桌前坐下,通讯器开始震动。

    【陌生用户:你在哪?身体还好吗?】

    这样的口吻,沈危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是江渊。

    他顺手屏蔽。

    片刻后,又有人给他发送了短讯

    【陌生用户:我给你买了稳定剂,在你宿舍楼下。】

    沈危眼神黯淡,这个时候他才编辑了短讯

    【行,你上来。】

    他不介意让江渊也吃点苦头。

    沈危从一旁的抽屉中取出一道绳索。

    他双手绷紧绳索,确认材质是最牢固的那一种,带着它走到门前。

    沉稳的皮鞋声敲在地板上,一下一下,有时候伴有停顿,似乎正在辨认,哪一间才是沈危所在的宿舍。

    直到江渊精准地停在沈危的门前。

    沈危开门,迅速用绳索套牢江渊的脖颈,单脚扫过江渊的脚踝。

    江渊扶住门框借力,双膝猛地跪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让他紧皱眉头。

    内心的爽感翻涌,沈危看着江渊痛苦的神色,双手逐渐收紧,因为太过用力,掌心被勒出痕迹。

    “你既然要纠缠,那行,我奉陪到底。”

    沈危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直视江渊眼睛。

    却恍然发现,江渊的眼神从痛苦转成愉悦,哪怕快要窒息。

    沈危猛地放开绳索,又伸脚蹬在江渊的胸口位置,把人往后踩。

    江渊似乎很配合地倒了下去。

    他的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地板。

    沈危的脚逐渐用力。

    江渊的心脏位置受到压迫,生理性的痛让他的嘴角定格。

    维持着一种痛苦却愉悦的神情。

    沈危冷眼,又扔下那个跟踪器,“这么多年,你的手段就没有长进一点吗?”

    随后,沈危从他的胸口处抬起脚,又落在那个跟踪器上。

    在江渊的视线中,沈危的单脚下落,跟踪器瞬间碎成齑粉,往四周散去。

    沈危的动作,是明晃晃的警告。

    第50章 洗标记 完全洗去江渊带来的标记

    沈危嫌恶地从那堆齑粉上移开脚。

    他都觉得脏。

    江渊一个顶级Alpha就这样倒在地下, 毫无挣扎之意,沈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危冷声道:“你说,现在把你交给警卫队, 会发生什么?”

    “发现一个外星的执政官, 其实是一个疯子?”

    “或者是, 来自外星的执政官, 在大晚上来骚扰Omega?”

    沈危的话语中也尽是警告。

    他真的受够了江渊这种如影随形的感觉。

    从和江渊重逢开始,那股危险的、被盯上的感觉又重新出现。

    经过前几次的交锋, 沈危已经明白了江渊的目的。

    他又想把自己重新变成他的Omega。

    江渊对他说的那些话, 还回荡在耳边。

    这种近乎于变态、扭曲的占有,沈危不可能再放任不管。

    比起过去, 江渊的情绪要外放一些,手段也更加直接。

    沈危又被他重新缠上。

    听见了沈危警告的江渊却说:“好,我也很期待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江渊这一近似挑衅,却又暧昧的话落在沈危的耳中, 那股被羞辱的感觉,又萦绕在沈危的心头。

    于是, 坚硬的鞋底又落在江渊咽喉处。

    摩挲着他的喉咙,危险感从沈危身上溢出来。

    只要沈危用力,他就能踩断江渊的脖颈。

    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在走廊处打斗的动静不算太小。

    此刻, 有人开门往外望。

    沈危直接用脚, 把江渊的头踩得往一旁歪去。

    江渊的脸贴上冰冷地板。

    其他探头出来的队员还没有看见江渊的正脸,就被沈危喝了回去。

    指挥官发话,没有人敢不听。

    所有门都被砰地关上。

    在确认所有看热闹的脑袋都缩了回去之后,沈危直接拎着人的衣领,把人拖进屋里。

    江渊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轻轻摩挲。

    “我不能被他们看见么?”

    进屋的瞬间,江渊带着沈危的手腕,往身侧扯。

    沈危此刻有些上头,情绪仍在波动,一个重心不稳,他被江渊扯得踉跄一步。

    视线内的景象天旋地转,后背被宽厚的手掌捞住,他险些砸在地上,又被江渊捞了回来。

    猛然来的刺激让沈危胸膛开始起伏。

    现在,他在下面,江渊在上面挡住了客厅的光。

    “我,找了你很久。”

    “可是,跑了这么多星系,都没有找到。”

    江渊专注直视沈危的眼睛,皱着眉。

    低沉的声音往沈危的耳朵里撞。

    沈危想,又来了。

    江渊惯会装,装成这幅无害的样子,又想骗他。

    可沈危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他。

    刚刚在晚宴厕所的对峙,沈危记得清清楚楚。

    江渊变态的想法丝毫不加掩饰,直接对他说了。

    江渊又凑近了些,说:“过去的事情,是我的错。”

    “这么久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沈危屈膝,猛地顶在江渊的小腹处,趁着他吃痛片刻,他猛地翻身,用膝盖顶住江渊的腰,反剪江渊双手。

    那个属于Alpha的腺体完全暴露出来。

    沈危直起身子,半跪在江渊的腰上,抽出防身用的配刀。

    “你做梦!”

    短刃闪过寒光,抵住江渊后颈的软肉上。

    刀尖不偏不倚,正好抵在了江渊腺体的伤疤上。

    江渊后颈的另外一道伤口还没愈合,此刻做了处理。

    沈危只需要轻动手腕,刀尖就能再次刺入江渊的后颈,给他增添一道新的疤痕。

    江渊却丝毫不反抗,说:“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你可以把刀全部捅进来。”

    他微微仰头,刀尖刺入腺体。

    沈危猛地抽出。

    血珠和信息素混杂着,往腺体涌出。

    新的伤口刚好覆在旧的伤口之上,沈危猛地觉得那道旧伤口有点眼熟。

    慌神间,江渊挣脱。

    沈危双手被人钳住。

    熟悉的气息缠上沈危。

    “回到我身边。”

    一种近乎于陈述的口吻。

    “滚!你离我远一点。”

    沈危被江渊锁着双手,动弹不得,什么都做不了。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被江渊勾着泄出来。

    “你做梦!你把我当成什么?”

    “你的所有品?为了满足你变态的私欲,把我变成Omega,又装作好心收留我,如果不是方洋旭找到我,你打算把我关起来一辈子吗?”

    “就成为你的所有物?”

    江渊说:“我担心你离开。”

    “知道吗,你现在看上去很可怜,就像个在乞求我施舍一点爱的狗。”

    沈危死死地盯住江渊。

    “不说话?我戳你痛处了?让我回到你身边,做梦——”

    猛然间,江渊俯身,带着强势的意味吻住他。

    把沈危剩下的话吞吃进口腔中。

    对方撬开他的牙关,沈危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往外推,猛烈的挣扎起来。

    沈危用力,咬住江渊的舌尖。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两人的口腔。

    江渊扣住他的后脑,汲取着沈危的一点一滴。

    劲瘦的手臂被江渊轻而易举捉住。

    曾经的画面被记起。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手腕被震得发麻。

    双腿被顶开。

    被Alpha完全标记过的Omega,在信息素的影响下,会自动朝Alpha敞开双腿。

    沈危此刻就像是逃不开这个诅咒一般,他根本对抗不了。

    此刻的信息素,就像是诅咒一般,狠狠地缠上他。

    沈危勉强抬起头,问:“你还是死性不改。”

    “你还只会用这种手段吗?”

    修长而白的腿暴露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香味。

    是沐浴露的味道。

    江渊很轻松地捉住了沈危乱蹬的脚。

    “沈危,我现在有很多钱了。”

    “应该比白叙还要富有。”

    “不会再有过去那样的日子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两人的体力悬殊,沈危根本无法抵抗江渊做任何事。

    沈危痛苦地偏头,说:“我要你离开我!!”

    曾经的噩梦再度缠上沈危。

    为什么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会被江渊找到。

    为什么他根本抵抗不了江渊的反应。

    每时每刻,沈危都处在煎熬之中。

    江渊刚刚受过伤的腺体还在往外淌血,顺着江渊的脖颈滑落,又滴在沈危的胸膛。

    沈危的眼似乎被眼前这一幕刺痛,他扭开头。

    江渊却似乎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一般,仍然固执。

    看着激烈反抗的沈危,江渊问出心中的想法:“你喜欢白叙这种类型的吗?”

    沈危不回答,的理智和欲.望还在强烈对抗,他想要伸手去够一旁的短刀。

    他的手腕,被江渊捉回去。

    江渊问:“可以不要看别人吗?”

    “我说的是白叙。”

    内心深处的惊恐被重新唤醒。

    沈危这才意识到,江渊和过去远不一样了。

    强势又疯。

    还好,在不远处的通讯器,开始猛烈震动。

    江渊停下动作,往那处看去。

    沈危屈肘,顶开江渊侧颈。

    他踉跄着去接听通讯,又关注着江渊的动向。

    他后背抵住墙壁。

    沈危稳住声线,说:“我明白了。”

    星狱那边忽然出了事,有囚犯出逃,需要沈危立刻到现场处理。

    沈危整个人还陷在浓郁的信息素中。

    江渊率先起身,靠近沈危。

    沈危用装上消音的手枪指向他。

    “收好你的信息素。”

    瞬间,整个空间里的信息素都被收了个干净。

    随后,沈危眼也不眨地冲着江渊开枪。

    子弹擦着江渊的手臂而过。

    空中溅出一道血线。

    “滚出我的房间。”

    江渊皱眉,任由伤口往下滴血,他甚至没去看伤口。

    “冷静点。”

    “你要出任务么?我送你去。”

    沈危红着眼,喝道:“滚!”

    “下次开枪就不是冲着你的手臂了。”

    在时间上,沈危不能再耽误。

    他拿上制服,往外走。

    江渊紧跟其后。

    直到有人来接沈危,看见沈危身侧站了个Alpha,下属虽然不敢问,但视线一直往江渊的身上飘。

    沈危报了个酒店名字,压着火气,让下属再派了辆车,把江渊送回去。

    下属没耽误,立刻去办。

    沈危上了飞行器,他把江渊甩在身后。

    现在没有时间留给他再考虑和江渊的问题。

    几分钟后,沈危到了星球边缘。

    星狱固若金汤的建设被轰开了几个洞。

    一众领导站在星狱不远处。

    沈危垂头,整理好凌乱的衣领,确保自己再无异常,又恢复成理智冷静的样子。

    他行至各个领导之前,朝他们行了个礼。

    众领导让他不必在意礼节。

    在来的路上,已经有人给沈危说明了情况,之前处理的那一伙星盗还没有清理干净,星盗头目正在提审期,他的下属带着武器,趁着换值,兵力薄弱的时候劫狱,把星盗头目救走了。

    沈危听着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并非小事,需要立刻上报寰宇和平组织。

    他的上级站在一众领导之中,招呼沈危过去,就是为了商讨解决办法。

    但毕竟人已经被劫走了,眼下能做的就是赶紧把星狱修好,防止里面的囚犯暴动。

    很明显,沈危是被叫来镇压众囚犯的。

    他有雷霆手段,对待不听话的囚犯从不手下留情。

    有次,一个囚犯挑衅他,沈危当场废了他的双脚。

    被教育之后,囚犯只能趴着给他道歉。

    从那之后,星狱的囚犯都听话很多,沈危的大名也在星狱里流传开来。

    眼下的情况,正是需要沈危出面。

    沈危被领去星狱。

    有多间牢房损坏,因此许多囚犯挤在一起,整个牢狱的空间压力激增。

    沈危踏着军靴,行走在拥挤的牢房外。

    一下又一下,被淹没在嘈杂的挣扎声中。

    囚犯能依靠行走的力道、频率判断是谁来了。

    沈危的到来,甚至不用出声,那些囚犯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

    他行走至高台,睥睨众生一般,扫过所有牢狱。

    “闹事者,死。”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牢狱之中。

    很显然,沈危的名号在星狱很管用。

    偶尔有一两个还不服气,还想着逃走的囚犯,被沈危暴揍了一顿。

    整个场面触目惊心。

    被教训得半死不活的囚犯被扔回牢狱。

    沈危寒着脸,说:“还有闹事的,可以试试。”

    下属在一旁看着背部发寒,也不知道今天是谁惹到了他们的上级,下手能这么狠。

    看着就疼。

    等了一阵,星狱内终于趋于安静、沉寂。

    沈危脱下沾血的手套,扔给下属。

    很显然,他今天是带着怒气来的。

    但是没人敢出口问沈危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沈危的上级从事务中抽身,把沈危拉进办公室,询问刚才的事况。

    “刚刚在星狱,你对囚犯做的一切被其他几个领导看见了。”

    沈危反问:“他们有意见?”

    “不,他们有点怵,坐办公室的很少见这种场景。”

    沈危轻嗤一声,“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手段来镇压他们。”

    上级点点头,眼见星狱的压力缓解很多,他也能轻松一下,于是他问:“今天怎么不开心么?”

    “是因为太累了?”

    沈危摇头,说:“以前的任务强度比这次大,我并没有觉得累。”

    随后,他直切主题,“我需要清洗标记。”

    上级问他:“不摘了吗?”

    “要。”

    上级有些不解,“摘了腺体,标记就不起作用了,何必多此一举。”

    他把茶推到沈危面前,自己端杯。

    沈危说:“因为,江渊曾经完全标记了我。”

    上级满脸震惊:“啊?”

    “他是你那个亡夫?”

    “怎么现在才说啊!那合作指日可待啊!”

    上级有些欣喜,似乎只注意到了这层关系,并没有注意沈危提出的“清洗标记”的需求。

    “不是,不过也可以这么说。”

    “我们并没有结婚,这只是当时我为了躲避复杂的查验流程,才这么说的。”

    反正厄骸星还有很多事务都离不开他,今天的坦白并不会让沈危失去什么,反而,这是他的底气。

    “曾经,任务太多,我才一直放任这个标记存在,但江渊重新出现了。”

    “我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再带着他的标记进行合作,这不像话。”

    上级显然对他们的这层关系有点不解,但结合沈危的复杂身份来说,不询问才是礼貌的选择,毕竟之前沈危是一个S级Alpha,二次分化成为了Omega,又和其他Alpha有纠葛。

    他此刻已经严肃。

    “可以是可以,只是Omega洗标记的恢复期会很长——”

    “我明白您担心什么,洗完标记之后,我只需要一个月的恢复时间,不会耽误正常的任务流程,现在没有什么前线任务,很多时候,白叙就能帮我处理大部分的事务。”

    “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在合作任务结束之后,我仍然会选择摘取腺体。”

    沈危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这并不是商量的口吻。

    上级对沈危的感情状况感到震惊,但沈危没有主动说的意思,他也就不再询问。

    常年工作让他敏锐至极。

    上级问:“你现在需要任何帮助么?”

    沈危深呼吸一口气,说:“暂时不用。”

    这么多年,上级一直是沈危的领导,算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一边是星球发展,一边是他欣赏的下属。

    仍然需要以大局为重。

    上级斟酌片刻,说:“星球之间的合作,是必须要继续的。”

    沈危工作几年,怎么可能不明白这点。

    他垂眼,视线落在被蹭破皮的手掌,是刚刚在和江渊缠斗的时候所受的伤。

    “我明白,后续为了避嫌,我会申请从任务中退出。”

    眼见沈危的状态不好,上级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说:“你先把身体顾好,任务后面再说。”

    于是,上级在清洗标记的申请表上,落款。

    沈危收好了申请表,开始预约手术。

    在手术之前,他都需要先暂时呆在星狱附近,以防有任何特殊情况出现。

    刚好能远离那个疯子了。

    这么多年,江渊还是没有改变。

    甚至更疯、更强势。

    沈危想,或许这才是原本的江渊,又或许是因为白叙的出现,所以刺激了江渊,变得沉不住气,敢直接当面来找他。

    他一边想,一边放好了清洗标记的申请书,回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处。

    随后,通讯器里弹出一条短讯。

    上面显示,手术预约在两天后。

    随后,沈危在休息处合衣躺下。

    不过很快,等到把标记清洗完毕之后,江渊的信息素就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江渊这种扭曲的占有欲,让沈危无法理解。

    在工作的日子里,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星狱里暴动的囚犯被他制得服服帖帖,没有囚犯再敢闹事。

    于是,上级撒手让沈危去了。

    到了手术预约的时间,沈危只身前往医院。

    医院位于基地之中,是专门为基地的工作人员所建造的,医生水平都毋庸置疑,治疗、手术的流程极其高效。

    前置体检流程很快就已经走完。

    信息素水平测量、信息素稳定性测量、身体指标测量

    所有体检都已经通过,现在,只需要吸入麻醉神经的药物,等待手术的开始就好。

    当沈危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头顶悬挂的白炽灯有些晃眼,他闭了闭眼,想要缓解那种灯光直射眼睛的不适感。

    他缓缓吸入麻药,有专门的医护为他监测体况。

    由于整个医院的特殊性,有一些领导也会在里面进行手术,需要有专人监督,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外界也配有巡逻的军部人员。

    手术室的构造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但在墙壁上有一块特质透明材质的窗口,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能看到对方。

    整个手术都能在极其规范、标准、透明化的流程下进行。

    毕竟这是在军部,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极其谨慎。

    沈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余光里忽然出现一道视线。

    他扭头,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视线的瞬间,失去了意识。

    被白叙带来的江渊此刻正透着透明窗口,看见沈危侧躺在病床上,已然失去意识。

    白叙在一旁提醒,“是沈危让我带你来的。”

    “他说要你亲眼看到,他把你带来的标记,完全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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