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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第 51 章

    “殿下,我要你给我绝对的信任。”

    季平安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考虑过的。

    她现在最缺的、最需要的就是沈之虞对她的信任。

    季平安并不喜欢被强制做些什么,刚开始被绑定的时候,若不是她喜欢抽卡送的[猎物望远镜],可能并不会按照系统的指示走。

    但是三个月的时间,她也多了些对沈之虞的欣赏,慢慢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沈之虞这么优秀的人,不能按照原来的剧情一般,多病早逝。

    昭国京都城门。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穿过繁华的集市,那顶华丽轿辇内,谢明幽一身玄衣,走了这许久,终于要入正宫。

    想着当今大殿上端坐的那位,谢明幽眼底划过不屑。

    长路漫漫,终于要正式见个面了。

    议事大殿。

    “月国使臣已入城,我等已安排迎接入宫。”

    季澜上前作揖。

    沈悦点头,“使臣舟车劳顿,接风宴,就让礼部帮着协调。”

    季澜点头。“鬼市?”

    季平安看着眼前,昏暗幽森的门头,上面斑斑驳驳的破旧字迹,门口两个值卫把守。

    十七上前付了钱。

    一行人顺当进了里面,这鬼市阴森吓人,昭国还有这地方?

    沈之虞带着面纱,撑着伞,走在她身旁,见她满脸惊异,料想她没见过,不禁出声解释:“这是地下暗街,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交易都在此进行。”

    没想到离国竟染指到这里。

    “少师带着绿芍藏匿再此处。”

    十七当日追寻到这里就失去她们的踪迹。

    “这里这么大,想要挖出她们来,也非易事。”

    沈之虞冷笑,“无妨,实在不行,这肮脏的地方,本宫直接一把火烧了。”

    省的总会生出事端。

    季平安看着两旁,满眼好奇,“这里人怎么还带着面具,早知道我也戴一个。”

    鬼市,都是些江湖人做的阴暗交易场所,这里经营的大多是不人不鬼的残酷把戏。

    有些人进来不想曝光身份,便用面具之类遮住自己的脸。

    沈之虞看着她:“前面有卖的,你买个。”

    季平安走到前方,果然见到一个戴着狼头穿着灰布衣的男子,扛着一个竹架上面是零零散散的鬼面具,各个青面獠牙,好不吓人。

    季平安选了一个红脸小鬼,心情颇好。

    几人继续向里走,途中薄烟弥漫,蓝绿色的不明灯光不时充斥大街四角,透过面目两只眼,季平安看着周围所有景物都怪异诡谲,连带着脑子都开始加速晃荡。

    “不会真来个鬼吧?”

    沈之虞敲她一眼,嗤道:“恶鬼在人间,人都不怕,怕鬼做什么。”

    季平安冷不丁抬头,嘟着嘴:“那也怕。”

    沈之虞把胳膊伸过来,无声的,季平安突然明了,她笑眯眯的凑过去,挽着胳膊,不过这里再骇人,有沈之虞在,那份害怕恐惧还是少了好几分,她才知道,沈之虞是个练家子,出手狠辣快狠准,平日里真没看出来,竟是潜藏的高手。

    这鬼市上牛头马面到处飘过,季平安好像徜徉在百鬼夜行中。

    走了一段距离。

    一行人来到一间门店前,止住脚。

    沈之虞看着牌匾,眼底锋芒一闪:“到了。”

    匾上是:佛陀阁

    礼佛的?

    季平安看着牌匾心中一怔,这破地方还有佛这么高端的东西?

    总觉得这几个字出现在这渗人的地下黑市万分滑稽。

    “邀请牌。”

    季平安脚刚踏入,就有一个小厮上来,脸色冷淡,口音恭敬,一时间,竟听不出对方真实意图。

    沈之虞使了个眼色,十七上前从怀中掏出三块方方正正的金色牌牌,小厮看了眼,退下,便有另外一个仆人走来领着她们向里间走去。

    走了几步,季平安悄声道:“这儿好严苛。”

    “我们这是去哪?”

    小厮不语,好似木偶,绕了几圈,几人来到一间雅舍,门开后,沈之虞等人进屋,小厮鞠了一躬便离开。

    门关后,沈之虞坐下,季平安却是怎么也坐不住,有些摸不着头脑:“离国尖细藏在这里?”

    沈之虞道:“试试。”

    “唉?”

    怎么越说越听不懂,沈之虞在卖什么关子。

    季平安急得一头雾水,沈之虞见她满脸懵,最终笑着在她额头轻扣了下:“别急。”

    “这里有台戏,我们放松一下,好好看看。”

    说罢,沈之虞坐下,十七给她斟了茶,季平安见状:“感情你不是来抓人的?”

    大公主十来看戏的?

    在着鬼气森森的黑市里看戏?

    难道比在揽月坊纸醉金迷的世界里看要爽吗?

    半炷香过去。

    门外居然有人流涌动,只听得一个沉稳的女音道:“开始了,开始了,各位缓慢入场。”

    沈之虞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只见楼下一个极大的院落,点着幽红灯火,很多人围成一圈,在院子中间有个四方形铁笼,季平安跟过来看着道:“这,是”

    斗兽场?

    不得了,这里竟然有怪兽?

    三个女仆牵各自牵着一头雄壮的狼走近铁笼内。

    那三头狼站在敌对面,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圈。

    “这佛陀阁,怎么还表演杂技了?”

    沈之虞笑她单纯:“这可不是普通的杂技。”

    “这些狼中只有一个可以赢。”

    这次月国到访,意义非凡,如果两国结盟,那将是对付离国最好的利器。

    沈悦扶额:“退朝。”

    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不知怎么了,昨晚竟做了噩梦,梦中一个穿着玄衣的女子在雾气缭绕间像她走来,每走一步脚底的黑雾都向外扩散一分,她站在那里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的心很疼,她想抓住什么,发现她们之间隔着一条宽阔的河,她对她笑,邪佞狂妄,她手中握剑,直直指向她。

    沈悦下朝后走在宫道上,忽然一个弯腰,心口钝痛感更加明显。

    花伶急忙上前,眼底担忧:“陛下。”

    沈悦弯腰,蹙眉声音低缓:“无妨,不碍事。”

    这里宫人到处都是,给人看到一国之君姿态萎靡,不成体统。

    牡丹汤

    沈悦褪去华丽的皇袍,一步步入了奶白汤池,花伶带着一众宫人向里面撒了数不尽的花瓣。

    陛下身体孱弱,每每都需要浸泡沐浴,这汤池内除了花瓣香更多的是池底散的药草包,沈悦问多了草药味,心中直犯恶心,花伶只得想法子给汤池表面铺一层能化解药味的特殊花瓣。

    沈悦整个人没入池水,眉头拧着,不着一语,花伶屏退所有人,只余她一个,给沈悦身上轻轻撒着水。

    “花伶,我最近总是不安生。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

    那感觉很怪异,她说不上来,却又那么清晰的笼罩她,比她被疾病缠身还要令人恐惧的感觉。

    就像她此前做了什么又被遗忘。

    花伶眼中怜惜:“陛下,您别多想,您是昭国最尊贵的女人。”

    不会有任何事。

    花伶只会一遍遍安慰她,跟了她多年的人,沈悦也不忍心再叫她继续担心,有些疲倦的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

    花伶迟疑下,点头起身。

    走时,看着她皆是心疼。

    “只赢一头狼,那其它两头是要怎么处置?”

    季平安喃喃道刚问出口,就听到空中一阵烟火爆响,围观的人立刻闭口,大殿内

    人声寂静,二楼包间窗口的位置正好可以将一楼的所有场景尽数揽尽眼底。

    沈之虞虚着眸,嘴角噙着轻慢的笑。

    只见被所在笼子里的三个女子立刻亮开了武器,三人领着狼在方寸之间相互厮杀,狼爪子锋利的划过其中一个蓝裙女子,在她腰间留下一抹见证。

    陛下一生太坎坷,即便登了帝位也是心病不断。

    人走后,沈悦在池水中慢慢踱步,这有伸展性的水在她身上缠绕流淌,将她焦躁的心渐渐抚平。

    一阵风扫来,这汤池内是温度最高的,每次她入池,花伶都会把门紧紧关闭,不会渗风,今天怎么出了意外。

    她闭着眸子,懒得去计较,凉了些也好,总是被热气包围脑袋都不得清醒。

    “不是让你先出去吗?”沈悦听着窸窣脚步声,有些无奈。

    她一人在,不会有事。剩下的,必须死。

    沈之虞昂首,示意季平安继续看:“苦主来了。”

    三个穿着打扮极为简洁的女子走进场地,她们各站在一头狼身旁,手里有的拿剑,有的握着长鞭,面上像是一坨死灰。

    “今天比赛,谁获第一,谁就可得千里行。”

    季平安看着着实开了眼,那三个女子腰间婀娜,玲珑身姿,竟然来比这么危险的活动。

    传令官说完走出牢笼,只见三个女子屏息凝神,那三头狼昂着脖子嗷叫一声,哈出一口白气,在红色灯光下看的人鸡皮疙瘩起一身,其中一个嘴角流着哈喇子,那眼底欲望直直投射,季平安脚底一虚。

    沈之虞顺手扶住她。

    帝王事事都要被关注,没一点自由,沈悦心中生出一刻厌烦。

    “脾气不小呢。”

    颈子处出来一股热风,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沈悦惊的立刻睁开双眸。

    沈之虞道:“自然不会。”

    有了驸马之后,皇帝和其他人也没有了理由再往她府里面塞人。

    至于她自己,更不会主动往府上带人。

    得到肯定的答案,季平安也没有其他的疑问了。

    她把最后一颗野果放到了沈之虞的手上。

    “你放心,我绝对是天底下最合格的驸马。”

    沈之虞:“……”

    第 52 章   第 52 章

    京城。

    镇云侯府送信的人,日夜无休,路上还换了两匹马,只用了三日便将镇云侯夫人的信送到了京城。

    看到信件上的内容后,镇云侯立刻皱起了眉。

    好歹也在朝堂至上混了几十年,他立刻就猜到了自家儿子被绑背后的意味。

    不管是七公主,还是其他的皇子皇女,镇云侯都惹不起。

    他当即就吩咐下人备马车,准备前往皇宫拜见皇帝,将信件呈送给皇帝。

    皇宫之内。

    正如沈之沈说的那样,季平安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皇权,天下都是皇帝的,若他不想见,下面的人都不敢把折子递上去。

    季平安把折子给陈远,让陈远递到了秘书监,结果根本没有得到回应,这也导致了淮安侯府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更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皇宫内。季平安还以为,自己的折子都写成那样了,人证物证俱在,都不用怎么查就可以定案的一个案子,居然毫无回音。

    明日就是除夕,腊月二十九日放假,直到大年初六才开始上值,而且值班人员是分批处理公务,直到过了元宵才正式开始当值,正月十六开一场大朝会。

    季平安以为,可能是放假的原因,皇帝不再看折子了,就等着过完年再说这件事。

    不对啊,她即将要去任职清远县的知县,时间刚好是过年这段时间,人家都放假,就她去上班吗?

    季平安看着满地的药材,药材算不得着急,沈之沈的情况也稳定下来,她决定先去一趟清远县。

    除夕皇帝设宴,勋贵及家眷入宫,文官三品以上携家眷入宫赴宴,她是驸马,肯定要随沈之沈共同赴宴,她也会见到皇帝。

    不过除夕宴上不适合说这些,如果她能跟皇帝单独相处还行,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她已经知道,状告长公主兼并民田的案发地点就在清远县。

    季平安决定今日去清远县一趟看看情况,就当去点卯了,今日清远县县衙应该是有值班人员的。

    大周律法规定,面向地方的官府衙门就算放假也必须有人值班,比如县衙放假的时候,知县,县丞,县尉轮番值班,县衙内的卫队捕快也要值班。

    大清早的时候,季平安先把自己的药材整理了出来,对一旁帮忙的月落道:“今日阳光正好,这些药材晒上阳光弱了之后,帮我收回去。”

    药丸的制作过程会比膏药抑制贴更麻烦,她要自己动手制作出来,当作样品才行,只有样品好,才能做下一步的事情。

    一些不紧要的过程,她会留给月落去做,也是为了给月落找点事情做,毕竟月落是前身的书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肯定互相了解,她的变化太大,搞不好会被看出来什么。

    季平安要把月落分派出去,让她有自己的事情做,两人慢慢地分开,以后自己的变化再大,反正两人有一个空窗期,空窗期里面出现了什么变化,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月落讶异地看了季平安一眼,这两天她也听说了驸马懂医的事,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跟父母兄弟姐妹相处的时间要多得多,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时间几乎都在一起。

    她从不知道驸马会医,只是她不觉得季平安已经换了一个人,而是委婉地劝说道:“女郎,长公主为你争取了清远县知县的位置,京县官位置重要,长公主殿下还是看好女郎你的。”

    月落以为季平安研究药,可能是为了害沈之沈,所以劝阻一下,搞什么药丸之类的,哪有好好做官好,做药丸可能是中山王给季平安的任务,搞这些害人的东西,不如好好地干出政绩来。

    靠着跟中山王做坏事得来的利益,完全没有靠自己做出来的成绩靠谱。

    月落很清楚,自家女郎跟着中山王做了这么多坏事,结果名声坏透了,以前只是一个纨绔,还能说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跟了中山王之后,那真的快遗臭万年了。

    还是长公主好,直接把女郎安排到了实职之上。

    因为陛下亲自下旨,除了长公主殿下,别的那些王上都没有这个面子,七品官通常是吏部出一个任职文书就行了。

    季平安微怔了下,随即笑道:“我知晓了。”

    月落虽看不上前身,但也是真心为前身好的,也有可能两人主仆捆绑,不管为了什么,季平安日后都不会对月落太差的,这样一个人,在被主子的影响下,都没有选择做坏事,还在劝阻,她想着等手里有钱了,给月落一笔钱,无论对方是想娶妻生女,还是做生意,她都会支持一下。

    季平安叮嘱了一下月落怎么处理这些药材,并没有具体说这些药材是做什么,然后去到永宁院。

    她要跟沈之沈打声招呼,然后去清远县。

    季平安来到永宁院时,沈之沈刚在春归的服侍下起来。

    她上前就要为沈之沈把脉,沈之沈的眸子冷了冷,给了她一个如刀子般的眼神。

    季平安立即解释道:“殿下的身体好了许多,臣在帮殿下看看,今日吃药是否需要调整。”

    明日除夕宴,沈之沈肯定要在场的,昨安季平安离开后,她也让刘院判来看了,刘院判的意思是季平安的药很有用,她的身体恢复得比想象的快,正常参加除夕宴没问题。

    沈之沈惊讶于季平安真的会医,还给她治疗了,听季平安这么说,还是伸出了手。

    见公主殿下优雅地伸出自己白皙柔嫩的手,季平安赶紧把手放在了沈之沈的手腕上,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她的手有些微小的抖动。

    沈之沈不以为意地垂眸,“你今日要去清远县?”

    “是。”场面一度很尴尬,谁都没想到,公主殿下想杀驸马,想杀到做梦都在说。

    春归想要替公主遮掩,可这话喊意图太明显了,都不是梦中呢喃,要是呢喃的听不清,她还能遮掩下,现在要怎么说。

    “那个,驸马……殿下不是那个意思。”

    季平安摆摆手,“不用解释,我懂。”

    她内心安慰自己,沈之沈想杀的人是前身,不是自己。

    沉默半晌,她道:“把殿下移到寝室,暖阁太闷。”

    暖阁里面就一扇窗户,她们的信香散的满,太热了也不太好。

    春归立即点头,“来人,寝室的炉子生起来。”

    “生炉子也要开窗。”

    季平安叮嘱了一声,然后坐在软榻上,她的身体还是很难受,但是只能强忍着。

    乾元的信香被坤泽勾动后,要是不及时得到释放,很容易烧坏身体的,要不是她用银针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她肯定要控制不住自己对沈之沈做些什么了。

    季平安强忍住身体的不适,硬着头皮跟着众人到了寝室。

    点炭火的点炭火,熏香的熏香,还有人用密封暖炉放在沈之沈的脚下。

    沈之沈的眉头皱得很紧,好像在做什么噩梦,季平安用指尖轻点她的眉头,就看到她的眉头轻轻舒展开。

    旁边的人都在忙碌,没有注意她的动作。

    季平安忽然想到了一个药方,做成膏药一样,然后贴在乾元,坤泽的腺体上,可以很大程度的阻止乾元坤泽的信香外泄。

    等到坤泽的雨露期,贴上膏药,再配上她开的药,哪怕不能出门,也不会特别难受,必须待着闺房里面熬。

    沈之沈弯唇,兔子要掉入陷阱了。

    皇帝批完奏折,旁边的太监立即奉茶,他看了一眼询问,“季平安递折子了?”

    “是的陛下,驸马叫人递上折子,请求陛下赐见,”

    “阿虞给她谋了个清远县知县的位置,不好好去上任,见朕做什么?”

    “启禀陛下,老奴把折子拿来了,陛下要看看吗?”

    “那就看看吧。”

    皇帝打开了折子,随即冷哼一声把折子扔到桌案上起身,皇帝在做皇子时就是有名的美男子,因这副脸蛋,还被评为大周第一美男,可惜年纪大了,今年已经近六十岁,再加上修长的胡子,完全看不出来往日风采。

    本该修长的身形,因保养不当,宽大的龙袍都挡不住肚子,显得又高又壮,横眉的时候,倒是显得威严。

    “淮南侯府世受大周皇恩,为了区区田地,上愧对于大周历代帝王,愧对于朕,下愧对于淮安侯侯府祖宗,这些不肖子孙,便是死后也无言面见祖宗。”

    皇帝走到炉子边坐下,歪靠在软榻上,“这个季平安倒是有些魄力,居然敢跟朕告发淮安侯府,只是如今那些开国勋贵是越发不中用了,淮安侯府是朕要扶持的,哪能刚升了官就查出犯事的。”

    皇帝不想打自己的脸,只是指了指炉子,“朕今日没有看到折子,望驸马能适可而止。”

    太监去拿起桌案上的折子,然后扔到了炉子里,炉子里面的炭火燃烧得更旺些,火锅照映在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太监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陛下越发的深不可测,连忙低头不语,他跟在皇帝身边久了,深知陛下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奴婢接话的,其实是皇帝在自言自语。

    但凡这些话传出去,他们这些奴婢都得死,不是他一个,是整个大明宫的太监宫女,上上下下数千人都得死。

    反倒是李帆在榻上待的更多。

    而且李帆只是中庸,也不用担心信香的问题。

    李帆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没有拒绝。

    她将手中的圆扇放下,看向宁如仪,问道:“在榻上?”

    宁如仪轻轻弯了下唇角;“既然你胳膊不疼,那便抱本宫去床上?”

    第 53 章   第 53 章

    季平安和沈之虞她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三天。

    为了快些回到京城,她们白天基本都是赶路的状态,中午在路上随便架起来锅吃两口。

    等到晚上,才会赶到县城里面的客栈,好好歇一歇。

    前两天安然无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到了第三天的夜里,客栈里面便又涌入了些刺客。

    沈之沈答应了与她合作,公主府的药材随她用,不够还能去采购。

    只是沈之沈到提出了条件,“孤要独占九成利。”像贴膏药的形式阻碍信香散出,这个世界有,效果一般,用的还都是极好的药材。

    她这次想到的药方,是在给沈之沈治疗后想到的,要比之前尝试性用药的效果要好。

    季平安对这个世界的信香了解不深,刚刚爆发了一场,信香在自己身体里面肆虐后,她才知道,信香是一个什么东西,这是自然而然来的,不是药物激发的,跟治疗春*药还不一样。

    她在脑海中想着相关药方,还有一些药材的名字。

    旁边春归忙活好就在观察着她的脸色,刚刚公主的梦话吓坏了所有人,没有人敢说什么,殿下还需要她治疗,她们更没话说了。

    春归生怕季平安一个生气,一根银针结束殿下的生命,所以在看到季平安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时,她松了一口气,只要驸马不暴起,一切都好商量。

    床上躺着的沈之沈梦到了上一世的屈辱,恨不得把季平安千刀万剐,哪怕把季平安折磨至死,往后的日子只要想到这个人,她都恶心得要死。

    那是她的梦魇,导致她所有悲剧的开始,没有人能原谅一个导致自己悲剧的人渣,或许是这两天见到季平安太多次,让她又想起了那些屈辱的日子。

    沈之沈挖掉腺体残废之后,父皇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冷淡了,她一度认为,父皇的冷淡就是因为这件事,等到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因为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

    自从她废了之后,母后自暴自弃,把宫务交给贵妃,自己每日待在寝宫哪里都不去,父皇也不怎么过去,母后每日抑郁得紧,直到宝安王登基被气死。

    没有腺体对她的身体造成的后果是不可逆的,也不能有自己的子嗣,对很多官员来讲,没有继承人,就代表着没有未来,这些人是不会支持的。

    这等于,只要她没了,她的势力就会分崩瓦解,斗到最后,她的属下就是因此背叛她,导致了她最后的结局。

    哪怕是这样,她也跟宝安王斗了个不相上下,最后居然输在没有子嗣,这让她不甘心。

    没有腺体,每日身体上的痛苦就像是剧烈的牙疼,拔不掉又好不了,她每天都要忍耐着这种痛,还有外人异样的眼神,哪怕她是长公主,那些人令人恶心的目光,依然放在她的身上。

    母后郁郁一生,而她屈辱痛苦了一生,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季平安,不管季平安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原谅,也绝不原谅。

    在梦的最后,沈之沈看到了漫天大火,她自焚于大周宗庙之中,以此来做最后的反抗,她恍惚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以为自己又经历了一遭,身体越来越热,被烤得越来越难受。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迷蒙的眼睛盯着床上的幔帐愣了一瞬,就感觉到有指尖轻点自己额头,一触即离,等她看清楚,才发现是季平安正在舒展她的额头。

    沈之沈眸子一冷,目光如刀子一般瞪向季平安,她高声喝斥了一声,“滚开!”

    可她的耳边没有出现这两个字,好像她还在梦中一样。

    沈之沈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无论她怎么挣扎身体都动不了,明明意识很清醒,她就是没有办法动弹,就像是在梦魇。

    她张嘴想叫春归,嘴巴张了半天都没有张开,她只好奋力挣扎,想要从梦魇中出来,有人说梦魇是鬼压床,可就算是鬼,她也要占据上风,绝不允许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

    喊春归喊不出来,她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张面孔,充满恨意的喊了一句,“季平安!”

    随后沈之沈惊醒了过来,这次才是真的醒了,她看到季平安还有众多婢女惊讶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刚刚那两个字喊出了声。

    季平安故作犹豫的模样,假装心疼道:“可以。”

    她出技术,剩下的几乎都是公主府来做,况且没有公主府的话,这个生意做不长。

    至于分成,季平安不太在意占多少,只要能攒下银子退休就行。

    她假装犹豫,只是给自己留个余地,反正她是主动说出只占一成利,沈之沈也不会让她如愿的,只要不让她如愿,沈之沈就高兴。

    不过接下来沈之沈的话,让她觉得,这一成自己都不该占,反正等她离开京都,生意都是沈之沈的,她只是短期分成罢了。

    沈之沈能以坤泽之身,在被人不停算计的情况下,还能跟已成为皇帝,大事已成的宝安王斗的不相上下,怎么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况且这个混蛋那点儿心眼子都浮现在脸上了。

    看在这人还算乖巧的份上,沈之沈不介意分她一成利,“还有,你不能把抑制膏药贴的价格定得太高,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买得起。”

    如果把抑制贴廉价卖出,利润就不多了,看来沈之沈要九成利,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全天下供养的高贵皇室,居然能知人间疾苦,这让季平安感到钦佩。

    前身的记忆中,别说皇室了,就连勋贵人家都是不知道百姓苦的,沈之沈真的很好,谁说这样的人是反派,心怀天下,忧心百姓的人怎么就是反派了,她只是与主角立场不同而已。

    但季平安显然还有别的想法,“定低价暂时不行,但等药馆做大之后,抑制膏药的价格一定会降低。”

    其实抑制膏药的成本不高,可是有一点,古代的生产力,每日只能生产那么一点点的数量的话,就算价格定的低也没用,该用不到还是用不到。

    所以她一开始的目标针对的是京都的富贵人家,那些勋贵世家,官宦富户,等赚够了这些人的钱,然后扩大生产,逐步推出低价产品。

    沈之沈挑眉,“什么意思?”

    季平安拿出两颗药丸,一颗放在八宝盒里面,一颗就用纸包着,她举起了八宝盒,“目前我们的产量太低,殿下总不能财大气粗的,一夜之间就让药馆开遍全大周吧?”

    “药馆一开始肯定只在圣京开,等赚到钱,还有产量提上去,再低价卖给百姓,以防影响后续生意,不能让产品相同,精致高贵的包装卖给勋贵世家,简单的包装,可以低价卖给普通百姓。”

    里面的东西是一样的,包装不同,卖出的价格就不同,这就是分级,勋贵世家是最想体现出来自己与普通百姓的不同的。

    不同的包装,吸引着不同的群体用户,大不了在药丸上雕刻些花样,不同等级的药丸,花样也不一样。

    最好是推出等级卡,设置某些物品,或者某些权力,只能拥有相关等级的卡片才能享受,这个世界应该是制作成令牌了。

    沈之沈只是对这种销售模式有些陌生,但不代表她想不明白,她看向季平安的眼神中带着些惊讶,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挺有经商天赋。

    这样的话,只分给她一成,确实有些低了,不过话已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若这人清远县的差事办的好,大理寺的空缺,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她。

    季平安哪里会经商,她只是了解一些销售套路,精致和奢华气息的包装,总能吸引有钱人,他们更看重阶级的体现。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的生意太小,生产力也就那么大,想要快速推广开,把药馆做大做强,就得先从有钱人手里赚钱。

    “殿下,不是臣不愿意卖给普通百姓,是只有先赚到钱,我们才有余力,让抑制膏药贴推向全大周。”

    沈之沈目光微凝,对季平安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随即又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恼火。

    可是她再次想到季平安说自己是孤魂重生的话,她不是相信季平安,她是认为那个人渣没有这个见识与本事。

    有些事情太匪夷所思,沈之沈抛开脑海中的想法,随后冷声道:“孤会让春归配合你。”

    季平安惊喜,“多谢殿下。”

    有了春归的配合,一切就容易多。

    沈之沈占力九成看似有些多,实际上药馆的启动资金,还有日后药馆的发展都需要沈之沈罩着。

    别说药馆开出京都了,哪怕只在京都开出了名堂,就会被人盯上,只有长公主做靠山,才能开遍大江南北。

    不过季平安想着一件事,她还需一个人经营,股份还得分出去。

    她也需要一笔钱,一笔足够自己日后逃离京都,找一个安静慢生活的小城开一个医馆,置办一处院子,能让她余生可以悠闲地度过。

    只是现在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特别是淮安侯府,这家人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季晴送来消息,他们不仅没有把奴仆送到官府,民田也没有归还。

    他们是觉得,自己真的不敢面圣吗?

    季平安想着面圣流程,要先递折子,再经过秘书监的审核,皇帝再决定要不要见她。

    以前身在皇帝面前的形象,皇帝肯定不会见,就看她在请见的折子上面写什么了。

    这也是她刚才为什么突发奇想卖食谱的原因。

    越想,季平安越觉得回到京城里面后,还是要琢磨个能挣大钱的法子。

    沈之虞不知道季平安已经想的这么久远,只当季平安现在暂时不缺银子。

    她道:“若是之后需要,也可以随时和我说。”

    “好。”季平安不忘道:“你也多吃点面。”

    沈之虞的食量不大,吃得甚至比岁岁多不到哪里去。

    她看着系统页面上,沈之虞三天又掉了一点生命值。

    到底是哪里又出问题了呢?

    第 54 章   第 54 章

    之前还在东和县的时候,沈之虞生命值最高是56,现在已经变为了52了。

    56和52的差距并不大,如果染上一场风寒,可能降得也不止四点。

    但季平安忧心的是,这四点生命值的下降她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降低。

    未知的总归让人害怕。

    难不成沈之虞现在的身体,就已经有内伤或者亏空了,只是还没有发现?

    想到这里,季平安就忍不住看向眼前的人,正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碗中的面。

    沈之沈聊完药馆生意的事后,就眯上眼睛,让季平安离开。

    沈之沈休息,季平安想着回去写请见皇帝的折子,就离开了永宁院。

    回到了自己的小破院子里面,这会儿月落刚起来,看到了她留下的纸条,三下五除二的就吃掉了羊肉烤饼,至于馎饦,她想着安上煮来吃,好东西不能一下子就吃完。

    看到季平安,月落快步迎了上来,“女郎。”

    “你帮我研磨,我要写折子。”

    月落立即点头,虽不知为什么,但只要主子吩咐的事,她都会去做。

    ——臣驸马都尉,奉议大夫,虎贲军校尉,清远县知县季平安,冒昧上书陛下,恳请陛下赐臣一见。

    臣蒙圣恩,尚公主,担要职,然臣之家人……

    这么文绉绉地写折子,得写个几百字,季平安先写了草稿,润色好了,再写到折子上。

    季平安这边刚写好草稿,春归就带人上了门。

    “驸马,臣奉殿下之命,为驸马送来两个人。”

    季平安抬眸看向春归的身后,两个女人,一个是乾元,一个是和元。

    “这两位是?”

    两人一同走上来,“属下陈远,见过驸马。”

    “属下陈近,见过驸马。”

    陈远是女乾元,她率先说道:“驸马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俩就行。”

    看得出来,这俩一个是阿姐,一个是妹妹。季平安拿着食盒回到小院,里面还有给月落带的一份,她自己则坐在餐桌边上,大口地吃着辛苦带回来的馎饦。

    说不委屈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有的时候造化弄人,不是努力就会有好的结果,她从小就知道这点。

    季平安也不是对沈之沈不满,代入沈之沈面对前身的话,对方怎么做都不过分。

    前身那样的人,死得再惨也是活该,她不是前身,可沈之沈不知道。

    她理解归理解,委屈归委屈,大口吃完了馎饦,她又吃了一张羊肉烤饼,然后才回到房间准备换衣服。

    早上起得太早,季平安的外衣都结了霜,天亮了之后,霜化成水,把外衣弄得湿漉漉的,她的头发也是半湿的。

    月落还在睡着,她打开衣柜,挑了一套衣服出来,重新更换了一下,她上辈子穿过道袍,也在参加活动的时候穿过汉服,这身衣服对她来说不难穿。

    一袭青衫,让她显得温文儒雅,外搭一件内镶皮毛的外套,明媚又精致,就似刚中了进士的读书人,还未正式授官,约了* 一些同样高中的好友,意气风发地品酒论诗,翩翩明朗的女郎,走出去怕是要惹的别的女人移不开眼了。

    拿衣服的时候,她在柜子里看到一只兽毛布偶,兔子不像兔子,熊不是熊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上面没有什么破损,就是有些老旧。

    看得出来,布偶的主人以前对它很爱护,后来可能是长大了,就把它闲置在一边了。

    季平安喜欢抱着玩偶睡觉,她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谈恋爱,可能就会把玩偶踢到一边,去抱老婆了,很可惜,她是一个母单,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抱着别人睡觉过。

    她把布偶拍了几下丢在了床上,准备安上抱着睡觉。

    就是这只布偶,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傲,跟沈之沈似的,似笑非笑的,不怎么搭理别人。

    季平安在布偶脸上捏了一把,结果捏下来一把毛。

    季平安点头,对一旁的春归说,“替我谢过殿下。”

    春归:“是。”这得放多久了,都能拔毛了。

    季平安把它留在了屋子里,抬手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回到永宁院。

    临走时,她在装订的册子上写下了几行字。

    圣元二十七年。季平安回到小院时,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迎了上来。

    女孩一身短打,看起来是练家子,地盘稳重,功夫应当不错,女孩的名叫月落,从小就跟在前身身边的书童。

    一开始是跟着侯府的老兵学武的,后来前身被逼着读书,连带着月落也不能学武了,前身主仆俩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反而是什么都没学好。

    月落是淮安侯夫人刘婉奶嬷嬷的女儿,生了这么一个乾元,最大的前途就是送到侯府女郎身边,哪知这个侯府女郎不成器,就在奶嬷嬷要给女儿另谋前程时,前身又入赘到了公主府,于是月落就跟着前身来了。

    见到季平安,月落连忙行礼,“驸马。”

    “你回来了?”季平安挑眉,月落不是被控制起来了吗?

    小说里面前身都是个炮灰,炮灰的书童更不会多用笔墨描写了,关于月落,她只有从前身的记忆里了解。

    月落跟前身的关系一般,主仆之间,哪怕从小一起长大,也未必关系就密切了,前身对月落动辄打骂,有时都不把她当个人。

    也就是古代了,主人打死仆人就算告到官府,最多就是花点儿钱了事。

    月落点头,“是,殿下只让人把我关了起来,一个时辰前又把我放了。”

    这样的动作,让人摸不着头脑。

    季平安也没有多追问,转而询问,“城北老王家的馎饦什么时辰开门?还有城西的羊肉烤饼,哪家的好吃?”

    腊月二十五日,伺候长公主(真是神奇的一天)

    腊月二十六日,伺候长公主(凶巴巴的女人)

    腊月二十七日,伺候长公主,(失败)

    说着她歪头看书案上的草稿,默默把上面的内容记在心里。

    回到永宁院,春归跟沈之沈说了自己看到的内容,“殿下,真的让驸马去见陛下吗?”

    “父皇不会见她的。”沈之沈笃定。

    春归讶异道:“折子上写了淮安侯府兼并民田,逼良为娼,逼死百姓,陛下会视而不见吗?”

    沈之沈摇摇头,“陛下最看重颜面,也最不愿意把丢脸的事放在明面上讲,这个事情不到御史弹劾,不到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他不会处理的,对季平安,他谈不上喜欢,也绝不允许这个事情被拿到明面上讨论,除非季平安能豁出去,让他不得不见。”

    上一世有人撞死在宫门口,父皇不得不处置,血溅宫门是百姓拼着九族俱灭想出来唯一能引起重视的主意,在父皇看来,却是因为皇家颜面受损,为此怒骂百姓无君无父,不忠不孝。

    沈之沈心中有些难过,上辈子她就是太相信父皇爱自己了,才错失了许多机会。

    春归愕然看着她,殿下在陛下面前向来是小女儿姿态,从未想过殿下居然是这么看陛下的,对于她们这些公主府的臣下来说,一切以长公主殿下为准,她们这些人,别说是让她们剑指皇帝,就算要了她们的命,她们也会毫不犹豫。

    此刻春归也明白了,对公主殿下来说,父亲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父亲。

    可上一世的沈之沈,总认为父皇先是父亲才是皇帝。

    春归还有一个疑问,“殿下,要是驸马真的能豁得出去呢?”

    沈之沈勾起了唇,“那就看她命大不大了。”

    “可是殿下,若驸马死了,药丸的生意就做不成了。”春归能成为女官,自然有独到的眼力。

    季平安制作出来的抑制贴,公主府一定会有很多银子入账,那是长公主的生意,没有人敢仿造,更没有人敢抢夺。

    长公主生活上不缺银子,做事却缺银子,大周皇帝都缺银子。

    沈之沈抚平自己宽大的袖子,不动声色道:“孤不与蠢货合作。”

    要是连这一劫都逃不过, 沈之沈:“……”

    她有听到自己刚刚的那两个字喊的,就像是离不开季平安一样,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充满恨意,甚至还有点儿情意绵绵。

    季平安挑眉,长公主殿下应该没有那么离不开她吧?

    “殿下,臣在呢。”

    季平安的这一句,让沈之沈的脸色阴了阴,眸光化刀,要眼神能割破她的脖子,此时的她怕是已经凉透了。

    对于自己睡梦中,叫出了这样缠绵悱恻的一句季平安,沈之沈的羞耻心一下子就爆发了,她不知道什么是破防,只知道她无法接受自己用这样的语调喊季平安的名字。

    “滚出去!都滚!”

    季平安无奈地拿出银针,一下子扎到沈之沈的穴位内,“这么凶,殿下还是再睡会儿吧!”

    脾气太暴躁,一旦引起刚平复下来的信香,可就糟糕了。

    果然,生理期的女人惹不起。

    春归包括另外几个婢女,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外面很安静,季平安和沈之虞就这样低声聊了不少,月亮都变了几次位置。

    沈之虞回完季平安的又一个问题,想拿桌上的茶杯。

    只是手刚碰到杯子,便感觉自己的肩上一沉。

    沈之虞愣了一下,才垂眸看去。  

    季平安正闭着眼睛,眉眼间还有几分倦怠。

    迷迷糊糊间,睡着的她又往前蹭了蹭,想离那浅淡的兰花香气更近一些。

    第 55 章   第 55 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季平安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透过来的明亮的光,还愣了会儿。

    她昨天晚上刚开始,还是在和沈之虞聊京城里面的情况。

    但说到后面,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记忆也停留在闭上眼睛的那瞬间。

    如果没有记错,她当时应该是坐着就睡着了,然后靠到了沈之虞的肩膀上?

    季平安又看了看四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在床上躺着的她。

    昨晚岁岁已经睡着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是沈之虞把她扶到床上的。

    沈悦扫了四周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殿前的一身宝蓝牡丹暗花织金锦上。

    沈之虞长身玉立,手中一把红色绸绣鱼戏莲叶面紫檀木嵌染象牙银丝柄团扇,目视前方,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对上沈悦的目光,她轻轻顿了下,缓缓开口:“这事前几日便有人报与本宫,本宫已着人打探,恐是瘟疫来袭,不必自过惊慌。”

    昭国自建国初始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先帝时也曾发生过大规模疫情,现在这股不明就里的病情,估计是一个轮回到了,平日里的小灾小病时有发生,但是这都构不成大的传播,而上规模的瘟疫却像有灵魂一样,存在周期性轮回。

    “距上一次恰好有二十年。”长乐宫。

    沈悦看着沈之虞,眸中担忧:“姐姐,事实如何?”

    她了解沈之虞,也有基本的判断,瘟疫需要引子,当年先帝在位时,爆发的瘟疫是因为连日水灾引发的水痘蔓延,继而扩散成全国性的大型疫灾,现在这休养生息,河清海晏的时候,又怎会突然招怪病?

    沈之虞看着仙鹤颅顶燃烧的烛光,声音带着几分冷然:“尚在调查之中,一切都还是猜测。”

    她给了沈悦一个宽慰的笑,让她放心。

    沈悦低着眉眼,“姐姐不说,我也知道,周边有人又不安分了。”

    萧蕴离,始终是昭国的隐患。“夜娇。”季平安看着她们,这描述可不就是书里说的夜娇迷情药。

    使人产生幻觉,可以见到极乐。

    药效用的过量会使人把持不住,最终迷失在虚幻的癫醉之下。

    这跟梦香是两种相反的性质,一个使人产生恐惧,一个令人愉悦到发狂。

    可惜,她只知道这药名字,却不知道这药所带来哪些剧情,她就穿进来了。而且现在大部分的剧情都被打乱,就算想帮沈之虞,也不知道怎么帮。

    可她带领的离国一路扶摇直上,通过烧杀抢劫已然占领北面的大半土地。

    “她想大一统,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沈之虞眼底冰冷一片,声音低沉毫无温度。

    萧蕴离,她最好不要让她在看见。沈之虞捏着扇柄的手不由紧了紧。

    “月国使臣在即,离国暂时还掀不起风浪。”

    沈之虞看着她,眉眼舒缓开,不想让一些事惹得沈悦不开心。

    “不要为了这些事伤了身体,我让人给你备了补心丹跟养神汤,你按时服用。”

    沈悦走过来抱住她肩头,将脸贴合在她身畔,眼底放松,软着嗓子:“那些药我已经吃腻了。”

    太医开的每一味都是上乘补品,可从小吃到大,这身体都要成药人,每日闻着宫女端来的瓷碗她就犯恶心,可看着沈之虞眼底的期许,她不能在令她担忧。

    “阿悦,我一定治好你。”

    沈之虞扳正她的肩头,细瘦纤薄,一胎所生,她比她要高,出一个头,而沈悦则常年离不开暖手壶,室内四季需要燃着地笼,沈之虞心往下沉,握着她的手也更加用力了些。

    沈悦蹙眉,知道自己又让她担心。

    不由换了个轻松的笑脸,“姐姐,下次你来我送你样东西。”

    沈之虞挑眉:“什么?”

    沈悦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说完对她眨眨眼,沈悦想到此,喜上眉梢,欣悦从心底荡出。

    沈之虞扶她过去坐下,将毛毯盖在她身。

    花伶站在一旁,每次长公主来,陛下才会心情开阔言语多些,这偌大的皇宫要是没有长公主,真不知陛下该如何度日。

    “你手怎么了?”

    沈之虞弯腰之际,忽然拿起她右手,手心里一点一点的密密麻麻都是伤,周围温度瞬间就掉下来。

    沈悦立刻道:“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长盛球才这样的。”

    说罢她小心翼翼看着沈之虞,见她眉眼阴鸷飚出,知道自己身体一直是她大忌,沈悦抱住她:“我看长盛球开了花,明黄色的好看极了,就忍不住碰了下,结果”

    沈悦越说声音越小,好像做错事的小孩。

    沈之虞拧眉,好一会,不悦道:“长盛球也敢随意碰,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找太医来看了吗?”

    沈悦见她就此翻篇,松了口气,“我让花伶擦了药酒,不会感染,小伤口。”

    “你是女君,身上没有小伤口。”

    沈之虞淡淡道。一波波,此起彼伏。

    十七看着一人斩杀三匹狼的女子,剑鞘微动,她赢了,可也失了大半力气。

    想要万里行离开,恐没那么容易。

    少师在面具下看着狼藉一地的斗兽场,自己身上也没能躲开血迹斑斑,沈之虞发现了她,她在昭国便不能久留。

    万里行宝马,世间难得。

    有了它,她离开昭国便胜算又加一分。

    收起刀,佛陀搁有人开锁进来的瞬间,头顶一阵剑风扫过,她敏锐的抬头,一个蒙面的黑衣女子,长剑凌厉,像她直直刺来。

    “长盛球的针刺带微毒,一日都擦了几次?”

    沈悦悄摸看了花伶一眼,对方上前,躬身道:“回长公主,陛下陛下晨起已经拭过一遍,太医一直紧跟着。”

    沈之虞点头,眸间寒光一晃,“好好侍奉陛下。”

    花伶立刻跪地,“是臣失职。”少师弯刀跌落地面,嘴角喷出一口老血,十七剑尖抵在她眉心前,目光冷淡。

    “是你。”

    少师了然,那日交手已然有所察觉,她是沈之虞身边的护卫。

    十七冷声:“是我,来杀你。”

    少师看着被挑落的面具,长发也凌乱不少,今天难道栽了?

    “行吧,那你过来。”回了公主府,季平安困得真不开眼,沈之虞将她安抚睡下。

    红绸把脉后起身,看着她:“殿下。”

    沈之虞看着床上目光柔和,声音也跟着温柔:“可有不妥?”

    红绸道:“坤娘怀孕初期需好生将养,过了头三月,胎像平稳,后续一般问题不大。”

    她是天生的中庸,并不能感受到季平安身上的信素,所以不论乾坤对她皆无影响,这也是她被选为公主府暗卫之一的原因。

    “暂不必与她告知。”

    沈之虞像是想到什么,淡淡开口。

    红绸嗯了一声,恍然惊讶,难道季平安还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天!

    也不知道长公主在布什么局,红绸将安胎的药方留下便撤离。

    沈之虞看着那张奔波后疲倦的面容,伸手将被子给她掖好,这丫头,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伤寒。

    既然如此,沈之虞看着桌上药方,眼底意味不明。

    坤娘孕期一般极为敏感,季平安这样的,恐不会例外。

    只是头三月属于关键期,不能出岔子,沈之虞想想在佛陀阁内,季平安化为绕指柔在她身下辗转,那美妙的感觉越发隆重的将她包围,与她在一起的时刻,时间是快的,好似登上极乐,她好像对这具身子上了瘾,每每乾娘信素被勾出就难以收场,看来,她要给季平安制几副特别的宝贝。

    月光透过窗柩撒在两人身上,沈之虞抚着沉睡之人的面颊,满室烛光氤氲,画面温馨而和谐。

    少师有些颓败,十七蹙了眉头缓步上前。

    “次啦”

    周围一阵白色烟雾,十七立刻用手臂遮挡,熟悉的香味,她就知道这人肯定不会乖乖就范。

    少师飞身离开铁栅栏,直接上了二楼顶,遁身隐没在夜色间。

    十七即刻间追上去。

    徒留地上看热闹的一群人,有的发出惊叹,有的惋惜,狼死了,结果奖励反倒没拿到。

    季平安彻底软为一滩水,沈之虞将她裹紧实,抱着她从另一边窗户飞身离开。

    佛陀阁主来此,看着满地疮痍,好啊,在她地盘上闹事。

    空中那抹艳丽的红色身影,蒙着面纱,怀中似是抱了一个。

    她面色阴鸷,沉着嗓子:“让她留下。”

    又看了眼斗兽场,一股熏天腥味,淡淡道:“扫了,准备下一场。”

    沈悦见状,拉着她衣袖,晃了晃“我真没事了,姐。”

    沈之虞板着脸,在她鼻尖刮了下:“再有下次,就罚死她们。”

    沈之虞黑眸沉稳,不急不徐:“城中近日怕不得太平,也要提早做出安排。”

    沈悦点头,坐直身子,看着殿下:“此事就交于长公主。”

    “至于失踪案,丞相。”

    说完,她又看向许子光身后的流民,说道:“你们若是上前一步,她的命就没了。”

    被威胁的许子光闻言,反倒嗤笑了下,随即便道:“那你不如把我们全杀了!全杀了!”

    许子光灰蒙的眼睛里,反倒带了些疯狂:“你们是要到京城里面吧?搜刮民脂民膏还是要准备草菅人命,反正我们几百个人,还不如你们随随便便养的一条狗!不如就把我们全杀了!”

    “我娘六十岁被拉去修长生殿,翠翠还怀着孕,每天要做六个时辰的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孩子硬生生地流了出去。”

    “我们整整修了三个月,没有一分工钱,被人从京城里面赶出去,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正经饭,挖草叶啃树皮,你是觉得我们怕死吗?!”

    在路上打劫,只是她们想活的最后一次尝试罢了。

    许子光说完,路上安静了几秒。

    沈之虞却在此刻开口。

    她看着许子光道:“你们不怕死,但是我能够让你们活。”

    第 56 章   第 56 章

    她们在的位置,距离京城还有一些距离,约莫两天左右的行程。

    京城的禁卫军管不到,旁边县城的县令也不愿意为自己多找麻烦。

    毕竟官员进京会走官道,走这条路的一般都是商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不闹大,县衙里面的人都会当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许子光会选择在这里拦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的侍卫每个都带着刀。

    终归是老天不眷顾她们,没有这个运气。

    “让我们活下去?”许子光直视着沈之虞道:“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月落惊讶她刚回来就问这个,而且自己的这位主子说话音调上扬,整天咋咋呼呼,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今日说话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显得清雅稳重。

    “老王家的馎饦每日宵禁前半个时辰结束,宵禁结束后的一刻钟开门,城西的羊肉烤饼,要李大娘家的最好吃,她家的开门时间跟老王家一样。”

    宵禁的时间是安上戌时中到次日清晨寅时中,她要是宵禁一结束就出门,来回时间也挺长的。

    “我知道了。”季平安毫不在意春归的态度,翻开沈之沈的眼皮看了一眼。

    “熏上药香吧,不能扎针了,总睡不踏实可不行。”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公主府的暖阁里,弥漫出令人动情的异香,异香与窗外冷冽的雪香相似,但里面掺杂着一些清香,似雪中的山茶花,在严寒下,仍保留着那份傲骨,独属于自己的独特魅力。

    季平安的鼻尖萦绕这样好闻的香味,特别是这香中带着冷淡的性张力,空气逐渐变得旖旎起来,她被勾着想要去追寻香味的源头。

    她猛然想起,自己此刻不是应该在参加全国中医交流大会的路上吗?

    季平安强忍着后脑勺的疼痛睁开眼,艰难地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脑门,黏湿的触感吓了她一跳。

    她忙看了一眼手掌,鲜红一片,谁把她给打出血了?

    下一秒,她就被面前古色古香的房间吸引,映入眼帘的金丝檀木架子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潮红的女子,一袭白衫,衬的女子气质出尘。

    若不是女子眸中对她的厌恶,季平安怕是还不能回过神来。

    网络发达的今日,网上各种美女都有,像床上女子这样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双的,依然少见。

    主要是女子身上强大的气场里,多了一份书香禅意,本该是人间富贵花,却历经了人间疾苦。

    看着这样的女子,季平安的心都抽痛起来,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额头上的疼痛明摆着告诉她,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季平安犹疑地靠近女子,女子立即谨慎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强迫人的流氓。

    她只能温声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能告诉我这是哪吗?”

    女子眉头紧蹙,表情更加的痛苦,看着她的一双眼睛里的冷寒,像是要把她冻死一样,除了恨意,她看不到别的,嗜血的眸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滚!”女子哑着嗓音,语气充满了戾气。

    季平安晃了下脑袋,她感觉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了,鼻尖萦绕着的冷冽清香,按理说该提神醒脑的,却让她有些沉迷,一种对女子的渴望升腾而起。

    她连忙后退了一步,有点儿明白女子为什么不想她靠近了,空中的香味里带着能引人欲望的药香。

    季平安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得亏了额头上的疼痛,才让她能保留着清醒。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宝安王递上拜帖,已在公主府外等着了,公主殿下去哪了?”

    闻言,季平安一个激灵,王爷公主?她这是穿越了?

    突然,她的脑袋一阵剧痛,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出现在了脑海中,她的眼睛猛地睁大。

    面前的女子是沈之沈?不就是她去参加中医交流大会的路上,看的一本古代abo小说吗?

    小说里面的男主就是那个宝安王,而公主殿下沈之沈是反派,事实只是立场不同。

    书中的皇帝无子,只有沈之沈一个女儿,遗诏让沈之沈做摄政长公主,皇位传给了宗室比较亲近的血脉,也就是宝安王。

    长公主容貌绝伦,是大周的第一坤泽,不喜权力斗争,一开始全力辅佐新帝,直到新帝出尔反尔,不承先帝遗志,不尊先帝为父,于是长公主与宝安王为争夺大周政权最后的归属,开启了一场凶险惨烈的斗争,失败者万劫不复。

    可惜长公主终究不够狠,也没有身为主角的气运,最终被算计惨死。

    其中第一个背刺长公主的,就是炮灰驸马,看小说的时候季平安就很讨厌这个人,这人是破落侯府的嫡次女,妥妥吃祖荫的纨绔,为人阴险愚蠢,长了一副好相貌,却是个很卑劣的乾元,她觊觎长公主美貌,当舔狗不成,设计造谣长公主名声,皇帝为了堵住天下人之口,只能给两人赐婚。

    成婚后,长公主不让人渣驸马近身,双方分房别居,人渣却借用驸马的身份到处惹是生非,坏长公主名声,在一次醉酒,又被狐朋狗友怂恿,前身意图生米煮成熟饭,居然给长公主下药,害得长公主在寒冬腊月进入寒泉,伤了腺体,终身残疾,生不如死。

    自那以后,温良率真的长公主,变得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以嗜血狠厉的手段,杀尽了伤害过自己的人,人渣驸马是第一个被报复的人,长公主把她削成了人彘,泡到了酒坛子里折磨致死。

    这样爱憎分明,强大聪慧的女子,哪怕是个反派,季平安看小说的时候也很喜欢,她认为只是小说定义了沈之沈是反派,实际上沈之沈跟主角只是立场不同,恰好宝安王是主角,多了一分运气。

    可想到沈之沈日后要杀的人里面有自己,季平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谁让她就穿成了这位人渣驸马呢。

    更糟糕的是,她穿书的时机不对,摸着怀里的春*药,季平安彻底傻了,后背涌上丝丝凉气,想到前身日后的结局,她快要碎了。

    春归微愣,扭头看向还在睡的郑翳,一头黑线,这人睡的可真沉啊!

    沈之沈需要平静下来,情绪上引起身体的剧烈变化可不行,她体内的药效可是还有残留呢。

    一瓶春*药被前身用完了,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头牛也抵挡不住,不然郑太医的清凉丸就够用了。

    春归季疑了一瞬,去叫醒了郑翳,她迷糊地睁开眼,“殿下怎么了?”

    见她还记得自己在看护公主殿下,春归的脸色好了些许,把事情说了。

    郑翳赶紧道:“驸马要的香倒是有,等我去拿些。”

    春归摆手,“不必了,我叫人去拿。”

    春归走出去,郑翳上下打量着季平安,随即道:“原以为驸马只是祖传的方子,现在看来,驸马懂医。”

    驸马季平安就是一个纨绔,以前侯府败落,却还是宠着她,不惜变卖家产为她还赌资,京都人皆知,驸马有两大爱好,一赌二酒,逢赌必输,每日必醉。

    这样的败家程度,在京都其实排不上号,让她声名大噪的是,她对公主痴情,谁都知道她喜欢公主,为此每到烟花之地,也只是喝酒赌钱。

    郑翳觉得,这样的痴情对公主殿下来说就是耻辱,况且对比公主别的爱慕者,季平安怕是要排到京城外了,多少人嘲笑她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最后居然让她成为驸马了。

    虽说季平安长得不错,可人面兽心,不是个好东西。

    这人成为驸马后,落魄已久的淮安侯府又重新得势了,近日淮安侯一家受封,可是风光得紧呢。

    淮安侯府凭着季平安做了驸马,在外面干了不少坏事,逼良为娼,兼并民田,随意殴打百姓等,公主知不知道这些事,郑翳不清楚,但是她是知道的,季平安在外还口出恶言,说与公主的私密之事。

    可她刚刚给公主诊断,公主明明是完璧之身,有这样的驸马,她都忍不住心疼公主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公主的药也是季平安下的,只不过今日跟季平安接触,她倒是觉得那些传言,不一定为真。

    可能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大周的这位圣元帝宠幸的奸臣还少吗?

    郑翳对这位人渣驸马,突然起了兴趣,所以主动搭话。

    季平安挑眉看向郑翳,这人在装睡。

    原以为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现在看来,古代的十七八岁不容小觑。

    现代十七八岁基本在奋战高考,古代的十七八岁,都能掌家了,天才已经进士及第吃上了官家饭。

    等着安神香焚上,沈之沈再次陷入了熟睡,只不过这次睡得很安静,刚刚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季平安躺回软榻上,暖阁太热了,她只用被子角盖了下肚子。

    今日她的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又施了那么久的针,精神紧绷着,一停下思考,很快进入了睡眠。

    季平安想了一下,这么远的路程肯定先去买烤饼,然后从城北到城西买馎饦回公主府,来回得两个时辰,回到公主府怕是得辰时了。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怎么把食物完好无损地带回来,饼会凉,面会坨,尽管沈之沈不一定会吃,可能只是单纯的刁难,可对方既然提出要求了,总得想法子完成。

    季平安让月落找了个食盒,在食盒外裹上了一件厚的毛皮,明日就拎着这个过去。

    沈之虞道:“记得。”

    季平安:“皇帝修建长生殿劳民伤财,还草菅人命,传出去的却都是和你有关的事情。”

    这样大家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皇帝用“死去”的女儿,维护了自己的好名声。

    沈之虞听到这话,内心竟然没有丝毫意外的情绪。

    她垂了下眸道:“可能他就是这样的人。”

    “是啊。”季平安附和道,“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坐在那个位置呢。”

    这个朝代正在等待一位明君。

    第 57 章   第 57 章

    闻言,沈之虞道:“你之前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季平安思考了一瞬,问道:“我说过吗?什么时候。”

    “大柳村的时候。”沈之虞记得清楚。

    当时有传言说,西边的一些县城去年庄稼没有收成,县令反而加重赋税,于是百姓们叛乱,占了个山头当寇匪。

    沈之虞:“你当时说,皇帝也同样昏庸,不如换个人来做。”

    古代没有闹钟,凌晨三四点钟就得起,季平安让月落叫自己,等她出门了,放月落一天假,让她随便睡。

    清晨,季平安艰难得睁开眼睛,穿上厚重的外套,还加了一件加绒的披风,把自己裹得很厚实。

    冬日里面,白天已经很冷了,夜里更是冷得受不了,她加了一层又一层,才勉强觉得没那么冷。

    “驸马,要不我跟您一起去吧?”月落都困的没精神了,可还是强撑着。

    “不用,你睡吧,我自己去。”清晨,沈之沈醒来,这一次她表现得很冷静,弄清楚了自己重生回来了之后,她的情绪自然不会再激动。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焚重生后,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被她削成人彘的人渣驸马。

    到了深夜,沈之沈心绪未平,还以为所谓的重活一世是自己的错觉,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进了地狱。

    有人说,伴侣两个死后也是要在一起的,想到自己只是杀了那个人渣,并没有正式与那人和离,说不得死后还要跟人渣纠缠不清了。

    要是这样的话,新鬼哪能斗得过老鬼,所以在看到春归的那一刻,她喊春归杀了季平安,就算是老鬼也要再死一次!

    沈之沈再次醒来,看着关切的春归,捏了一把夏去的胳膊,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她是真的重活了一世。

    在看到软榻上的季平安时,她抽出了夏去腰间的匕首,犹豫了许久,她最后只是把匕首扎到了软榻上。

    可这人睡得太死了,匕首扎到耳边都没有醒。

    季平安也很担心啊,她其实在沈之沈抽刀的时候就醒了。总之,她不能用现代的十七八岁,跟古代的十七八岁对比,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于是季平安只是看了郑翳一眼,一言不发地坐回了软榻,她刚穿过来,说多错多,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没一会儿春归回来,身后跟着几个婢女,她们开始准备焚香流程。

    她在赌,赌沈之沈不会对自己动手,堂堂长公主对帝心朝堂肯定看得很明白,除非她想远离京都,远离自己的父皇母后,被发配到偏远的封地去。

    小说中的沈之沈隐忍了许久才削了前身的四肢,季平安觉得现在结果没有小说中的那么坏,至少她没有真的对沈之沈做什么,并且沈之沈没有废掉,这样的话,她更不会对自己动手了。

    万一如她猜测,沈之沈重生了的话,对方对前身已经恨之入骨,那她就更不能睁眼了。

    不睁眼还好,一睁眼匕首就直接扎她脑袋上了。

    不过她相信,沈之沈不会那么不管不顾,再说了,穿越过来后,以她的身体素质还有精神敏锐,只要感受到对方的必杀之意,还是能躲开的,倒是如果睁开眼,事情就麻烦了,综合考虑后,这个眼暂时还是不睁开的好。

    见沈之沈真的没有动手,季平安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身上冷汗都出来了,等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地睁开眼睛。

    匕首就在她眼前,不足两厘米远,原本还匀速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加快了速度,匕首离她这么近,稍微动一下,恐怕就要碰到匕首了。

    季平安故作惊吓的模样,“有刺客!”

    夏去把匕首拔出来,语气嘲讽,“驸马胆子也太小了,怎么一把匕首都害怕。”

    匕首放谁脖子上,谁不害怕。

    季平安连忙从床上起来,看向沈之沈转移了话题,“殿下醒了啊,折腾了这么久,可以用些吃的,但要清淡,一刻钟后,再给殿下吃药。”

    沈之沈冷漠地盯着她,脸上没有一点儿情绪,看的人心里慌慌的。

    此刻沈之沈的身体应该很不好受,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五脏六腑都经过灼烧,烧心烧胃烧肺,哪怕毒解了,身体亏空依然严重。

    沈之沈这会儿提不起力气,稍微饿一点点的,胃就像是在被火烧一样,若不是上辈子逃回京都的路上,吃了太多的苦,让她能忍住剧烈疼痛,这会儿她面上不这么轻松。

    圣元二十八年春,按照现在的时间算就是明年,她替父皇去往玄阳寺为国祈福,结果有人放火烧寺,谣言长公主不配为国祈福,天降惩罚。

    夏去护卫她离开玄阳寺,结果还遭遇刺杀,她一条腿受伤,伪装成乞丐讨饭,靠着夏去拉着一块木板把她拉了回来。

    而刺杀她追杀她,让她陷入险地,差点儿要了她命的罪魁祸首,就是季平安这个人渣。

    季平安倒也没有那么压榨人,让月落熬夜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但她从穿过来到昨安都没怎么睡,她怕自己骑马的路上摔下去,怎么也得睡一下。

    她阻止了月落跟去,迈步去了马厩,这里马匹很多,前身的马也在这,而且很好找,这么多高头大马里,只有她的那匹显得有些瘦弱了,还有点儿丑。

    季平安这边拿着篮子刚牵马离开,沈之沈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她觉浅,睡着就开始做噩梦,一夜不知醒了几次,见时间差不多了,干脆就不睡了。

    春归这边刚伺候她洗漱,夏去就走了进来,“殿下,驸马出门了。”

    沈之沈微微颔首靠在床边,对季平安的离开毫不在意。

    “殿下,秋来路过武城,那边发了雪灾,车马不通,她用闪电传回了信,说死的人太多,不及时处理的话,过了年开春变暖很容易发生瘟疫。”

    瘟疫?沈之沈想到上辈子这个时候,武城确实发生了瘟疫,当时她刚成为一个废人,秋来想尽办法,用两条腿走回了京城为她治疗,但没多久武城就爆发了瘟疫。

    秋来救治完她就赶紧过去,那个时候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一场雪灾,以现有的手段,只能等雪化了慢慢施救,最起码要三五个月,春天一到,日子逐渐变暖,尸体不及时处理的话,就会生出瘟疫。

    沈之沈握紧了拳,她这一世没有废,身体虽有恙,刘院判诊治过了,只需时间休养,并无大碍。

    “给秋来传话,让她留在武城,跟她说,保护好自己。”

    上一世秋来很遗憾,自己明明发现了治疗瘟疫的办法,可发现的太安了,已经死了太多人,剩下很多得了瘟疫的人,被官府派人集中在几个村子里面,一把火全烧了。

    官府骗得瘟疫的人说,那些个村子是治疗点,管吃管住免费治,结果只是为了杀了他们,主理雪灾的人是颖王,因此还得了封赏。

    后来她联合宝安王一起把瘟疫得到控制的真相传出去,才把颖王拉下马,这一世,就让秋来留在武城,这样秋来就不会像上一世,死的时候都还在自责了。

    沈之沈垂眸,目光幽幽,想到这件事,她对季平安的恨又多了一层,要不是季平安给她下药,秋来就不会着急回来,路上腿一直走在雪里,等到了京都,一双腿也废了。

    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跟季平安那个人渣脱不了干系。

    春归点头,还好殿下的毒没有什么事,秋来可以留在武城,这么看来,驸马的医术是真的不错,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毒,她能解,还没有后遗症。

    想到季平安,春归又道:“殿下,旨意今早就会来。”

    听到这话,夏去不解地问,“殿下,为何要给季平安请官?她给我们找了太多麻烦了。”

    春归立即笑骂,“你这傻妞,公主这么做自有用意,不懂就多看少说。”

    “你才傻妞。”夏去回怼道。

    沈之沈看了她一眼,眉眼有了笑意,跟在她身边的春夏秋冬,都是母后让外祖家精心调教出来的,跟了她一辈子,可惜最后死的都很惨烈,她隐忍克制自己不杀了季平安,为的不就是自己还有跟随自己的人,最后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不然明知道是死,那她宁愿两败俱伤,趁现在都杀了算了。

    季平安这会儿,怕是快到城西了吧?

    沈之沈心中冷哼,真以为她这个公主那么好伺候的,也不看看单伺候她生活起居的,就足足数百人,一个不得用的人渣,也配?

    流民的事情耽误了些时间,因此接下来的路她们赶得快了些。

    等到第九天的晚上,终于赶在城门关之前,进了京城。

    到了京城,沈之虞自然要回自己的公主府。

    镇云侯夫人原本想的是先送沈之虞回去,再回镇云侯府。

    不过沈之虞拒绝了,“借夫人一辆马车便好,这些天也麻烦夫人了。”

    镇云侯夫人也只能叮嘱车夫道:“夜里天色暗,你务必小心些。”

    和人告别完,沈之虞回到马车上,季平安和她对视一眼。

    京城,她们回来了。

    第 58 章   第 58 章

    城门的位置显得有些空旷和安静,但越往里面走便越显得繁华,坐在马车里面都能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格外热闹。

    季平安掀开马车的帷帘,看着只在名字里听说过的熟悉又陌生的京城。

    京城的路要比东和县的路宽的多,两辆马车并行也绰绰有余,而且都铺着小石子或者石砖,完全不用担心下雨的时候会溅到裤脚上泥点子。

    旁边林立的店铺也很多,牌匾各有千秋,三层五层的酒楼也随处可见。

    金黄色的灯笼挂在酒楼前面,里面灯火通明,连带着香气都飘了出来。

    进城的时候,镇云侯府便和她们说过,城门关闭的时间是戌时,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

    公主府内,沈之沈听着春归汇报,心中大感疑惑。

    季平安居然能这么硬气地跟家里说话?还有什么与她一体,生死相随,这都是什么怪话!

    春归偷偷地看向自家公主的脸色,很震惊驸马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真怕公主一个忍不住,就拿刀把她劈了。

    谁不知道驸马是一个只有美貌的草包,竟然还要告御状,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先是医术,又是在淮安侯府的一顿输出,春归感叹,“殿下,驸马似乎变了。”

    但沈之沈认为,这些可能只是季平安为了改变自身结局,被迫去改变,去跟侯府决裂,实际上本性难移。

    有一点儿能确定,季平安肯定能跟她一样,知道天下大势的发展,可季平安的医术还有各种表现,让她觉得季平安又不一定是季平安了。

    哪怕重生,蠢货依然是蠢货,不会的东西也不可能突然就会了,季平安的变化太大,让她有些犹疑,难道真的是孤魂夺舍?

    反正暂时也不能杀了季平安,就再观察观察。季平安回到暖阁时,里面已经焕然一新,所有用过的东西都换掉了。

    沈之沈安静地躺在床上,没了凶巴巴的模样,季平安帮她把了下脉,感受着她的身体彻底平静下来,这才放下心来。

    春归让人送来了安膳,“驸马,公主这边臣来照顾,你先去用饭吧。”

    尽管春归的品级比她高,还是自称臣,毕竟驸马是半个皇室。

    季平安的肚子确实空荡荡的,就点头出去了,别说,公主府的饭菜还不错。

    季平安不知道,自己这边刚走,那边沈之沈就醒了。

    “春归?”季平安想到自己的日记,满心的无奈,攻略还在继续,驸马还需努力。

    她这个驸马,一点儿权力也没有,也没有钱,当得还真是没趣,罢了,小命要紧。

    季平安刚到永宁院,就被夏去拉着离开,“做什么啊夏将军?”

    夏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上不是湿漉漉的了,也换好了干净的衣服,脚步走得更快了,“去前院,陛下有旨。”

    圣旨?她还没接过圣旨呢,前身也只是在成为驸马的时候接了一下圣旨。

    季平安就这么被拉到前院了,传旨的太监看到她,阴柔地喊了一声,“驸马怎么才来,臣都等许久了。”

    或许是知道这里是长公主府,太监虽不满,却没有再说什么,因是传旨钦差,太监把姿态放的比较高。

    随后太监打开了圣旨,“驸马季平安接旨。”

    季平安跪地,“臣,季平安接旨。”

    前朝接旨还需沐浴焚香,到了本朝,只要衣物洁净,不是蓬头垢面就行。

    “诏曰,驸马都尉季平安,奉公守职,兢兢业业,正直聪慧,特擢升为正五品奉议大夫,任圣京清远县知县,望其不忘本心,忠君爱国……”

    后面的季平安没怎么仔细听,她就知道,自己突然升官了,还要去做县令。

    正五品奉议大夫是文散官,就算职位变化,身上的散官位也不会变的,领俸禄什么的也是按照这个,文官的散官可不像武官能随便封,文散官得读书人,怎么得是个举人进士。

    而且她还有了实职,清远县就在圣京旁边,来回也就一两个时辰,京城的知县是正六品,在京都不是什么大官,往外面一放,那可是京官,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就这么给她了?

    季平安愣住了,夏去无语地白了她一眼,区区七品官,也至于如此,她赶忙上前递给太监一大锭银子,“大监有劳了。”

    送走了传旨太监,夏去轻哼一声:“没见识。”

    季平安也不与她计较,自己这是鸟枪换炮,一下子就阔起来了。

    “驸马,你还是先想一下,怎么去赴任吧。”季平安小心翼翼地抬头,沈之沈正举起簪子就要刺入大腿,试图保持清醒。

    她连忙扑过去,簪子刺中了她的胳膊,额头上本就疼得要死,现在又多挂了一条彩。

    沈之沈脸色一变,拿起簪子还要刺她,季平安赶紧夺去了簪子,此刻的沈之沈没有什么力气,很容易就被按到了床上。

    沈之沈乃大周长公主,天潢贵胄,从未有人敢这么对自己,可季平安是她的驸马,前身也是吃准了这点,伴侣恩爱,哪怕用强的,皇帝知道了也不能怪罪,非要怪罪,反倒是伤了皇家名声。

    被如此欺辱,沈之沈一双眸子冰冷,只要有一丝力气,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季平安。

    其实季平安也很不好受,沈之沈是顶级坤泽,身上的信香对乾元来说比所有春*药都管用,她体内的欲望被引的正在沸腾,难受得很。

    得亏了替沈之沈挡了这一下,她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季平安也顾不得身上的疼,连忙拿出药品放在鼻尖闻了闻,这就是常见的春*药,只是前身给沈之沈吃得太多了,导致了对方越发无法克制。

    她随手把春*药扔到一边,单膝跪在床边真诚道:“你中的春*药我能治,真的。”

    只是,沈之沈依然冷漠,嗜血的眸子充满恨意的紧紧地盯住季平安,她不信季平安,更不会让季平安靠近。

    而且她白皙的脖子上有着黑红的手指印,明显是前身掐的,凄惨破碎的长公主殿下,依然傲迎风雪,丝毫不惧面前的恶毒人渣。

    季平安这才想起,这是沈之沈推开前身时,前身恼羞成怒掐的,她真是离死越来越近了。

    况且外面宝安王来访,公主的婢女寻不到人,必定会生疑,然后发动所有人来找,她当然不可能对沈之沈做些什么,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特别是沈之沈的眼神,痛苦森冷,她在无言地告诉季平安:孤,一定会杀了你!

    马上就要过年了,按理说不用着急去报道,对清远县她也不太熟悉。

    季平安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确实是个麻烦,“什么时候上任为好?”

    “圣旨已下,三日内最好上任,要是陛下觉得驸马你不上心记上一笔,你就完了。”

    季平安无语,这个夏去怎么老吓她。

    旁边公主府的下人手里捧着黑色官帽,红色官袍,玉制腰带,看着就很唬人。

    玉制腰带是参加重要典礼使用的,平时用革带就行,最多加个玉扣金口的,而且这也不是谁都能用的,得看品级,她是驸马,尽管只是一个小知县,一些官员配置,她用的都是宗室这边的。

    还有蹀躞带,算是多功能腰带,能挂很多东西,发展到现在,都是武官放刀剑什么的,或者是走南闯北的人,为了方便使用。

    季平安也更喜欢这些方便的腰带,像那种玉带,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不太方便。

    不过那都是身份的象征,她想要携带东西的话,古代有不少时兴的包包,款式有华贵的,多功能的等,用布料皮毛制造的,还是纯手工。

    前身的衣柜里就有几个,季平安看了一眼,都是用来装饰的,没有什么实用的,她想买实用的,但她没什么银子。

    真是干什么都得赚钱,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季平安自己接过官服什么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她刚走了几步,就听人在喊她。

    “驸马呢?驸马在哪里?快找驸马来,殿下晕倒了!”

    沈之沈晕倒了?季平安赶紧把官服放在旁边夏去的怀里,快步往永宁院跑去。

    “殿下。”春归快步上前,“驸马的方子果真管用。”

    “她?”沈之沈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怒气屈辱一下子涌上,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季平安。

    堂堂长公主,皇帝独女,无兄弟姐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样的羞辱,比杀了她还令人难受。

    重生一遭,她更知道人渣驸马做了什么。

    沈之沈艰难伸出手抓住春归的胳膊,“杀了她!春归,给孤杀了她!”

    沈之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也是重生归来,而她不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生死一瞬的时候她就想过,这皇位,别人能做得,她沈之沈也能坐得,所有阻挡她,试图毁掉她的人,她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

    公主府提供的一切,自然都照着顶尖的规格来。

    被褥和枕头都是用锦缎做成的,光滑无比,连床边挂着的纱帘绣着复杂精美的花样。

    第二天醒来后,季平安缓了会儿神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

    岁岁还在睡,她也没有打扰小孩,放轻动作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旁边已经放好了今日要穿的衣服。

    和普通的布衣棉衣不同,锦衣看着便格外好看有气质。

    当然,季平安关注的重点倒不在这个上。

    她把衣服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又捯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衣服正确的穿到身上。

    穿完衣服打开门,季平安很巧地看到了外面的沈之虞。

    对方墨色的长发用一支羊脂玉簪别住,唇瓣浅浅地带了层胭脂色。

    穿了套月白色的衣服,袖口上面隐约可见淡蓝色的刺绣。

    分明是素净的颜色,但穿在沈之虞的身上,便自带一股清冷的气质,如同水墨画里面走出来的仙子。

    季平安看了会儿,抬手捂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知道你喜欢美人,但是能不能不要跳的这么快啊喂!

    第 59 章   第 59 章

    沈之虞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要不然为什么要捂着胸口的位置。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季平安才缓过神来。

    心跳快的时候,连喉咙都会有些紧,说起话来不自觉会变快。

    季平安把捂着的手拿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道:“没什么事,就是难得睡这么舒服。”

    沈之虞嗯了声,看了眼她身后:“岁岁还没有醒?”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惹得周围人捂嘴惊叫,季平安不绝挨着沈之虞更近了,沈之虞侧脸见她跟个猫咪般没了之前的斗气,扬眉道:“怕了?”

    季平安缩缩脖子:“没有,就是觉得过于残忍。”

    女子与狼,这本书够缺德的,竟然让这么柔弱的身子与这么凶悍的动物相互厮杀。

    “收起你那些可怜的同情心,而且没人逼她们。”

    沈之虞淡淡道:“进了这里就是将生死看开,既然敢站在这台上,那必然别有所图。”

    台下三人三狼,很快一个女子倒在血泊中,两外两个眼底平静,想看一块石头,毫不留恋的继续持刀厮杀 狼被砍了一刀,嚎叫声震天动地,带着二楼的窗牖都“吱呀”晃荡几声。

    季平安扒拉着沈之虞的手臂,起风了,她感觉到一阵寒意而,而且她看久了,忽然心中一阵犯恶心。

    她别过脸,努力忍下心头的那抹不适,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反倒胃里倒腾泛起酸水,直让她想把昨夜饭都呕出来。

    沈之虞蹙眉:“没事吧?”

    季平安对上她漆黑双眸,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估计看着这画面不习惯。”

    她身体一向倍儿棒,从来不生病,这次来个鬼市看看刺激到,反倒受不了,真是年纪大了。

    季平安用帕子擦擦嘴,沈之虞于灯光下瞥见她左耳处那枚猩红胎记,隔着碎发,若隐若现,愈发妖娆。

    沈之虞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即牵起她的手放在手心:“不想看就去一边坐着等我。”

    季平安道:“没问题,现在已经好了。”

    她好容易来鬼市一遭,可不想就这么傻愣愣坐在一边。

    “啊”

    另一个女子发出惨叫,其中一头狼咬掉了她的手臂,血喷如泉,大家吓得后退几步,只见那断开的手臂在空中翻了几番,最终落在地上,一只狼蹄子一脚踏上,碎裂成几瓣。

    季平安好容易止住的恶心感又被勾的引出,再也掩饰不了的趴在窗台边咳起来。

    那白皙的脸被咳的煞白,沈之虞从后面给她轻轻拍,长发从她身后披散开,如瀑布般涤荡在腰间,沈之虞眸底想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摸在她的脉搏。

    季平安摆摆手:“没事”

    没事?

    沈之虞眉头紧皱,季平安这蠢丫头,估计她还不知道吧。

    沈之虞扶着她,让她趴在自己心口喘息,平复她的干咳。

    “十七。”

    十七在一边正好不知道该如何撤离,这屋里她就是个多余的蜡烛,这会儿,她立刻上前,“属下明白。”

    一楼狼群死了两人,剩下的三头狼有了共同的敌人。

    三匹狼战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形敏捷,带着面

    面具,在斗兽场里一上一下,来回翻飞,狼群对着她悉数攻击,即便如此也不见她落与下风。

    青狼将女子团团包围,对方长剑断裂,她蓦地从袖口抽出一截弯刀,在红色烛光下闪着冰寒的光。

    她的目的是杀死这三头狼,夺得第一,想到那匹日行万里的宝驹,女子眼中斗志燃气。

    十七飞身下了楼,看着厂内女子打斗,手中剑柄捏的死死。

    一头狼倒下,女子发丝零散,肩上血爪嶙峋,她喘着粗气,面具上喷着狼血,浓郁的腥味弥漫在四周,带着死亡压抑的气息。

    剩下两头见同伴倒下,眼中凶光更甚,发了狂般扑向黄衣女子。

    十七眸间发冷,看她还能坚持到几时。

    屋内,沈之虞将季平安小心翼翼扶着坐在榻上。

    给她倒了杯水润润。

    “很快,本宫就带你回去。”

    季平安受宠若惊,沈之虞什么时候居然来服侍她?她忙起身,笑眯眯道:“没事,我没那么娇贵,我自己来。”

    她还想给沈之虞倒水拿糕点,她可舍不得沈之虞来做这些。

    季平安觉得自己既然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方方面面照顾到对方,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体虚而连累沈之虞来做粗活。

    “你这手白白嫩嫩,娇娇贵贵的,还是歇着,换我给你整一杯。”

    话说沈之虞与她出来这么久,同样没有喝过一口水,她堂堂长公主,皇帝的嫡姐,哪能这么委屈?

    季平安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沈之虞面前。

    “给。”

    沈之虞一愣,“什么?”“沈之虞你你”

    季平安有些惶恐,一觉睡到大天亮,眼前竟是高贵的公主大人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碗,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在嘴边吹。

    季平安半坐身子,说话都不完整。

    她没事儿吧?

    沈之虞见状,秀眉微挑,勺子在碗边上也搁置不动,声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哑,分外好听:“醒了?”

    季平安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审视,绕了一圈,忽然红了眼眶,沈之虞蹙眉:“哭什么?”

    这儿有谁把她怎么吗?

    “沈之虞,我”

    “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什么?”

    季平安睡傻了?再说什么。

    “要不,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上心。”

    季平安不敢相信,沈之虞一个高贵的公主,大早上就给她端汤碗,而昨天她身子不爽利,莫不是有医官趁她睡去来诊断,她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

    沈之虞眉眼突突,什么叫她突然对她那么上心?

    “看来,你是嫌本宫之前冷落你了?”

    季平安嘿嘿笑,抓着头皮:“倒也不是,就是,这都是我想给你做的,你反过来为我做,我这不是,一时难以”

    相信。

    沈之虞说罢,将碗端过去,舀了一勺放她嘴边:“医官说了,你体虚这段时日要多调养,不然丞相来我这要人,我可不想得罪她。”

    季平安惊:“你怕她?”

    季澜在书中有那么恐怖吗?

    沈之虞脑门子发疼,跟她不能多扯,不然季平安总不知能给她整出什么别的理由来。

    “这是羊肚菌鸽子汤,趁热喝了。”

    她特地让厨子做的,鸽子,羊肚菌加上山药干跟莲子枸杞芡实,最适宜孕期的女子。

    季平安瞧着这大补汤,一早起来就这么补,万一补过了头,那可咋整。

    “你不怕我喝完,对你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出来?”

    这不能怪她多想,以前看电视剧,里面主角喝多了补药,身体里的劲没处发,就嗯嗯啊啊的,不可言说的事数不胜数,季平安本就对沈之虞打着小九九,万一鸽子汤干下肚,邪火入了魔,那画面,她跟沈之虞在床上颠三倒四,云里雾里,想想就鸡皮疙瘩起一身。

    沈之虞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少女,眉眼闪烁,不知在想什么,季平安就是有这本事,近在眼前,心也能跑天涯海角。

    “听说丞相给你找的夫子专门在府中教学,要是你到国子监去,你这神儿走的,非得被罚死。”

    在她面前就这么放肆,以前搁外面还不知怎么胆大包天。

    季平安回神,发觉不知不觉间已经喝了一口,她立刻捂着嘴:“不喝了,不喝了,我怕我忍不住。”

    这笨丫头,怎么那么笨呢。

    沈之虞摇头,在她肚子瞥了一眼,要是日后宝宝传承了她的,那岂不是天天被学堂老师教训。

    “忍不住?”

    沈之虞拔高音调,看着她凑近两分,在她耳边轻声:“那就别忍。”

    季平安头皮一麻,沈之虞这眼神,也太季平安浑身打了个激灵,乖乖把脸伸过去将补汤喝完。

    这就对了,沈之虞满意的看她像个收了毛的兔子。

    孕前期,季平安不能出什么意外。

    “人抓住了吗?”

    季平安想到昨天在鬼市,十七跟了上去,那个离国探子不知如何。

    “嗯。”

    沈之虞收了碗,眉眼低垂,季平安看不清她眼底的表情,既然她说抓到了那势必就是真的。

    “优秀。”

    季平安比了个大拇指,别的不说,沈之虞的工作能力是值得肯定的,手下能人一帮,抓个奸细,完全不在话下。

    “本宫今天抽不开身,你自己找点乐子玩。”

    沈之虞担心她跑出去瞎晃,避免生出额外意外,她看着季平安:“只许在府中。”

    季平安不解:“啊哈?”

    “过阵子花车节到了,本宫带你一起。”

    这是皇家的节日,到时候会有很多有趣的流程。

    似乎是为了稳住她心神,沈之虞给她抛个甜枣。

    季平安那身黑发覆盖在身后,眉眼水汪汪带着两分委屈娇态,像个放大版的兔子,绵绵软软,还未彻底从酣睡过后的情态中清醒,刚喝了补汤的唇更加柔嫩,粉粉的比蜜桃水晶糕还要诱人,沈之虞掰过她的脸,勾着脖子极为自然的吮了下。

    季平安浑身麻了。

    “你这是占我便宜?”一大早的,一点不客气,季平安讷讷。

    沈之虞睨她:“只要本宫想。”

    季平安整个人都是属于她的,亲一下怎么了?

    她还想跑不成。

    季平安小脸不觉染上红晕,而后昂着脖子,嗔了声:“不讲道理。”

    沈之虞嗤笑,捏着她小脸蛋:“道理本宫说了算。”

    她想,她做的就是道理,她不想,就算是道理,也是没道理。

    季平安眼底闪烁,这样的沈之虞毫不掩饰她身上散发的霸道狂狷,丝丝缕缕的光慢慢折射入她眼,最终汇集一道无比明亮的画卷,沈之虞的身姿是这画卷中最亮眼的存在。

    季平安喜欢这画卷,她喜欢沈之虞在她眼前霸道发光,她伸手揽住她脖子,在她侧脸“吧唧”亲了一口。

    “知道你厉害,给你的奖励。”

    沈之虞顿了下,眼中一闪,随即道:“胆子肥了,敢奖励我?”

    季平安死死抱住她脖子,眉眼间闪闪亮亮,她奖励她怎么了,她喜欢她,跟她产生了牵不尽扯不断的关系,她后面还会把沈之虞对她做的,都悉数给她也做一遍。

    不过此时,她还在筹谋酝酿,等到时机成熟再反客为主。

    这丫头这时候还想着她沈之虞心中震颤。

    “糖。”

    “上次看你喝莲子红枣粥让仆人特地多放了甜,我前两天出去集市,特地买了一盒。”

    季平安看着她,眼底柔和真诚:“我本来想对着食谱给你自己做写麦芽糖奈何还在精进练习中,等我练练好了,就给你我亲手做的糖。”

    季平安说着挠挠头,惭愧,她想给沈之虞做diy糖果,结果手残,做了一遍没做出形状。

    季平安将黄色的糖纸打开,里面露出一颗方块状姜黄的糖,隔着空气都散着甜香,季平安递近了给沈之虞:“这家我提前打探过了,做的口碑,非常不错。”

    季平安将糖送到她嘴边,沈之虞紧紧看她,季平安居然这么细心,连她爱吃甜都悄摸摸记下,她每日里喝莲子汤习惯多加糖,她自己都习以为常,季平安却有心的记下来,季平安瞪着杏眼,看她迟迟不张口,焦急道:“你不爱这个口味?”

    她买的柑橘味,甜中带着微微酸,入口即化,沈之虞为何不张嘴。

    季平安凑近威胁道:“再不张嘴,我就嚼好了炫你嘴里。”

    沈之虞看她,握着她递糖的那只手腕,微微低头,将糖含入口中,季平安见她吃了,心情忽然变得无比高兴。

    她笑着,脑中一晕眩,整个人向后踉跄跌在榻上,沈之虞眼疾手快扶住她。

    “我今天不知怎么了,估计是要风寒了。”

    老晕乎乎,不正常。

    她心中发闷,燥热感涌来。

    沈之虞道:“难受?”

    季平安红着脸,她整个人倚在榻上,后背垫着高枕,沈之虞倾身将她圈在怀,低头珠簪步摇打在她肩头,虚影摇晃。

    “我休息休息就好了,你是不是还有事?”

    沈之虞带她来鬼市不是要找少离国奸细?

    “本来有事,现在,有别的事。”

    沈之虞说话怎么越来越深奥,给她弄糊涂了。

    季平安看她唇角勾着,一只手拢在她腰身,缓缓游走,隔着纱衣,沈之虞修长细瘦的手每一下都清晰准确的抚在她心头。

    季平安忽然不自然起来,只见沈之虞将手最终停留在她腹部轻轻摩挲,她别过脸想扭动身体,这感觉太诡异,季平安耳朵开始发热。

    沈之虞却将她稳稳固定,不让她动丝毫,低头将她吻住,未化完的半块糖落入她口,酸甜柑橘味直抵心尖。

    “柑橘可解晕乏。”

    沈之虞抬头看她,季平安的糖她吃了,很喜欢。

    现在,身下人脸色红润润,她搁在腹部的手慢慢向下,季平安仰脸,双膝躬起,艰难的呼吸,沈之虞指尖没了之前的冰凉反倒是带着温热,季平安感受到两根指循序渐进的没入,她低声道:“外面,窗户。”

    没有关。“小桃,你来这边等着。”

    长公主府邸,雅芳舍外。

    一棵古朴参天大树旁,季平安一身雪青绣蝶襦裙,踩着竹梯,将手伸的老长,下面小桃站在那,她两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高喊:“小姐,您慢点儿。”

    一大早的,树上竟挂着一只猫,那猫儿好像受了伤,不晓得是怎么爬上去的。

    “过来,快过来。”

    季平安对它招手,这是只纯黑小野猫,眸子在树叶掩映间折射出一串幽冷金黄的光。

    “你受伤了,过来我给你包。”

    沈之虞轻笑,手指磕着壁点了两下,季平安立刻向后缩,好痒。

    “那你要小声点。”

    沈之虞冲她眨眼,要是被人听见,她可不负责轰人。

    “放松。”沈之虞崽入一指,季平安咬牙:“我,只是躺躺就好了。”

    彦辰看她左耳膨胀的紫藤花香,腺体里的信素在汇聚缭绕,算算日子,已过月余。

    季平安这身子还真是敏感,她将她头部轻轻压在臂弯,顺着越发热浪冲天的壁道逐渐深入,“十七不会失手。”

    她的暗卫们都藏在隐晦处,少师觉得自己聪明,可她忘了,这里是她的地头。

    她想来参加佛陀搁的比赛赢得汗血宝驹,想从她眼皮子底下抽身。

    沈之虞不会允许她就这么潇洒离去。

    季平安忽然有了一些些的紧张。

    她忍不住叫了句:“殿下。”

    沈之虞:“怎么了。”

    向来游刃有余的季平安,此刻声音难得带了些年轻的茫然。

    她声音小了些,道:“殿下,我是第一次成亲。”

    听完季平安的话,沈之虞顿了片刻。

    过了会儿,她才看向眼前的乾元。

    “季平安,我也是。”

    第 60 章   第 60 章

    说话的时候,两人视线相对。

    片刻后,她们两个人都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季平安原本紧张的情绪,也消散了许多,她笑着道:“那我们谁也给不了谁经验了。”

    在陌生的事情上,季平安习惯向沈之虞寻找帮助和建议。

    比如之前的写字读书、分析京城局势这类事情,她都无条件相信沈之虞。

    刚才想到成亲,季平安的脑海里也没有更多的细节,毕竟皇室的成亲,肯定会和普通人家有区别。

    因此下意识便想问问沈之虞,她们两人成亲的时候,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但是沈之虞的话音落下后,她也明白过来,对方和她同样,都是第一次成亲。

    更不用说,沈之虞现在还没有记忆,估计也不会比她知道的多。

    季平安刚才的情绪很明显,沈之虞也能够看出来她的紧张。

    她道:“不用担心,到时候按照流程走就好。”

    哪怕她们两人都没经历过,但是宫里的人总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季平安点头,眼里还有些笑意:“现在不紧张了。”

    一个人面对陌生的事情,可能还会有些担心。

    但若是有人一起,那些担心也消失殆尽了。

    就像是小时候闯祸一样,一个人闯祸是害怕,一群人闯祸那就会长舒一口气。

    去宫里拜见了皇帝,把拜帖全部拒绝掉之后,她们倒是难得安定下来。

    因此隔天早上,季平安和沈之虞准备去找许子光她们。

    到底不是出去玩,她们两个人就没有带上岁岁。

    季平安摸摸了小孩的头:“我们这几天去外面处理些事,改天带你出去逛逛街。”

    岁岁懂事地点头:“阿姐,你们路上小心。”

    小孩虽然不懂京城的事情,但却有一种幼兽般的直觉,能够感觉出来季平安和沈之虞她们是要去做正事。

    “好”,季平安笑了下:“回来给你带糖。”

    京城的糖果肯定要比东和县的糖果种类多。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下沈之虞,对方爱吃糖,倒是可以多买些。

    沈之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感受到她的视线,问道:“我们走?”

    季平安点头:“早点去也能早点回。”-

    侍子听着两人打哑迷,悄然福了一福身,很有眼力见地退出了门。

    季平安没心思和她扯皮,遂问:“这是何处,你府上?我八年没来,变化倒大。”

    “非也非也。”谢瑾摇摇头,卖了一会儿关子,高深莫测地说,“这是长公主府上的一间厢房。”

    季平安:???

    季平安“嘶”了一声,压着嗓子问:“怎么来她府上了?”

    “你喝晕了之后,满殿一阵忙乱。长公主主动提出让你去她府上,她请医师替你好好把把脉,我想着你大约也有话要同她说,便把你扛来了。”

    季平安:

    “你倒是挺了解我。”季平安幽幽道。

    谢瑾自豪起来,抬手拍上她的肩:“过奖。”

    “既如此,我们便来好好清算清算”季平安冲旁伸出手,即刻有心腹下属奉上了一把剑。

    季平安将剑左手倒右手地扔着,边扔边问:“造谣我不孕不育?”

    谢瑾腾地将拍到季平安肩上的手挪开:“情急之举。”

    “同我演戏时没勘察清楚环境,被长公主看着了?”

    “她定没看着。”

    “撒谎?”

    “不敢,定是句句属实。”

    季平安深深看她一眼,将手中的剑一收,扔回给下属,道:“既如此,去请长公主来。”

    下属刚出门,长公主便即刻出现在了门口,速度之快让季平安怀疑她一直在扒着墙角偷听。

    她将雪色的斗篷脱了,顺手递与在旁候着的侍子,捧过汉白玉手炉,问:“将军请我来所为何事?”

    离得近了,雪松气便顺着外间渗进来的风晃过来。

    季平安先道了声谢,而后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冲谢瑾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谢将军有事寻殿下。”

    谢瑾:???怎么就成我有事了?

    对上季平安威胁的目光,谢瑾只得硬着头皮冲长公主抱了一下拳,说:“下官确是有事寻殿下。”

    长公主转向她,淡然道:“何事?”

    谢瑾看着不远处死命冲自己眨眼的季平安,终于接收到了好友的信号,嘴巴一开一合:“下官想问殿下此前在肃亲王府,可有去过花园一带?”

    季平安在暗处长舒一口气。

    总算问出来了。待她回至将军府时,夜色已然完全黑透了。

    季平安略有些疲乏地叩了门,在侍子们一叠声”将军回来了“的话音里随口应着,唤了其中一个侍子往上跟。

    侍子红着脸说:“夫人急得心慌。”

    “是我的不是。”季平安脱了大氅,往旁轻轻巧巧一递,“着实不该晚归,平白惹何娘担忧。”

    侍子垂了脑袋,讷讷道:“莫说夫人,便是我们也担心得很。”

    季平安挑了一下眉,信口接话:“那下回你同我一块儿上街可好?”

    侍子的脸熟透了。

    季平安同侍子侃了会儿大山,余光瞥见从厅内婷婷袅袅行出的何夫人,赶忙大步流星上前掺了一把,口内笑道:“这露浓霜重的,娘别出门了,仔细着了风。”

    何夫人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在季宅那儿绊住了脚?”

    “非也,我连季宅的门都没进呢,到门口晃了一圈就往回赶,只是路上遇着了故人,耽搁了一些时辰。”

    “故人”两字出口的时候,季平安眼前莫名晃过了月光与灯火下那颗浅淡的痣,与那双不近人情的眼。

    令她晃了片刻神。

    何夫人却不买账,“啧”了一声:“你八年没回京,离京时才十四岁,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故人让你遇着?”

    “就是说呢。”从厅内逶迤而出的季寒潭揽上何夫人的肩,好整以暇地煽风点火,“怕是她有事却不同我们讲。孩子大了,有想法咯,现如今就能这么对我们娘俩,若是将来成了亲,还不知能怎样呢。”

    “你倒是没个正形。”季寒潭睨她一眼,轻轻搁下茶盏,“明儿皇上跟前可得拘着些,不能这么坐没坐相。”

    季平安两眼一闭,双腿一蹬,生嚎道:“娘啊,你不知道,在外头漂泊的日子苦哇。”

    她静静等着长公主的回复,只见眼前那人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说:“去过。”

    谢瑾继续问:“那可曾听见我与季将军同萧三小姐的对话?”

    长公主又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件很难被回忆起来的事么?季平安想。

    然而对面身份地位高出自己一截,况且现是自己有求于人,并不好催。

    于是季平安抱着胳膊静静等着,等了足有半柱香,终于见长公主点了点头:“是有听得。”

    季平安脑子里骤然冒出来两个字:万幸。

    万幸是她亲眼看见了,而非萧三小姐告诉的她。

    可她又倏忽间有些不畅快。

    这种情绪其实很没道理,硬要说的话,大约是因为她们虽明面上没什么交集,然暗中分明已经亲昵两回。

    然而长公主的这一声“是有听得”却说得像是“今儿天晴”。

    毫无情绪波动。

    便是陌生人,在撞见对方私密之事时也该有所反应。或是讶异,或是微微歉疚。

    难道她们还不如陌生人么?

    这一点点不畅快究竟也只是浮光掠影似的冒了头,继而便消散在雪松气里了。季平安听见谢瑾继续问:“殿下既已知晓,可否应下官一事,莫将此事宣扬出去?此事本是因我而起,执意要在花园对季将军剖白。若是传至我母亲耳朵里,怕是少不得闹一场。”

    长公主的眸光从谢瑾脸上往季平安脸上转,须臾,点点头。

    季平安放了心,正打算也跟着说上一句“多谢殿下”,忽听长公主淡声开了口:“季将军既已同谢将军交好,便莫再沾花惹草。”

    季平安:?

    季平安觉得实在有些莫名,不由得问:“我如何沾花惹草?”

    “白嘱咐一句罢了。”长公主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接着问谢瑾,“可有旁事?”

    谢瑾摇摇头。

    “我倒有一事。”长公主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我原不知两位将军有此等渊源,故对季将军恐有所冒犯。今儿晚饭莫若在我府上吃,我着人呈上好酒,以表歉意。”

    季平安的“不必”同谢瑾荡气回肠的“好”一同道了出来。

    季平安:?

    她扯了扯谢瑾的袖子,咬着牙低声问:“怎么不与我商量一下就答应了?”

    谢瑾浑然不觉:“你没听着么?有好酒!左右都到她府上了,也无旁人,多待一会儿料想也无事。”

    季平安:

    姐们儿,中午喝,晚上又喝。

    喝死你算了。

    她咳了声道:“那是意外好不好,我学东西还是很快的!”

    两人再回到府上,又是一日半,天色也黑下来。

    她们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收拾好后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躺到床上,季平安习惯性调出来系统的面板。

    然后就看到,沈之虞的生命值那栏,再次下降了一个点。

    季平安:“……?!”

    她想都没想,随便披了件衣服,就站到了沈之虞的的房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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