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陆茂予刻板印象, 近来案子多有盛念初影子,联想到一起逻辑正常。
他没明说,简洱猜到了:“不是完全没可能认识, 年龄差在牧磬眼里不叫事儿, 我们那群人都比他小, 他早习惯。只是经过烂人那件事他交朋友谨慎起来, 你应该在网上查过他的资料,比我们大将近八岁。”
“八岁好几个代沟,平时不会主动聚一起,起码我们不会参与牧磬圈子, 他入仕和圈子这些同龄人截然不同,偶然玩玩还行, 不可能谈正事。”
“这导致很多时候我们知道他的消息多是电视新闻,哦, 他年轻那会儿在桐乡当过五年官。”
陆茂予:“八岁年龄差, 你大概不清楚他具体交友情况。”
简洱点头, 确实不知道。
“涉及到个人隐私部分, 恐怕很难查。”陆茂予说, “他的保密工作很到位。”
说到位都是保守。
简洱记得他那时候因为叛逆和家里对着干, 自己泥菩萨过江, 顾不上别人。
等忙过这阵子, 惊觉牧磬不声不响跑桐乡去了,那是正儿八经任职, 不是小孩过家家。
收到消息, 简洱意识到和牧磬差距不断拉大,往后说是同个圈子也是沾对方光。
这并不影响简洱和牧磬关系,本来两家同派, 他俩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小简洱没少受牧磬照顾,这些年他俩胜似兄弟,对双方知根知底。
简洱:“没办法,他爸位置在那呢。知道他好友姓盛,是挺偶然一件事。不过我们听见了,他也没往圈子领,说明和对方关系停在圈外,永不会变质。”
过去十多年的事,别人或许查不到,好在陆茂予是刑警,这不算多难的事。
旁听霍引见他俩相继默然,懒散地问简洱:“所以想进你们圈子得有位举足轻重的领头羊领路。”
简洱面露难色:“不能这么形容,有句话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同样适用进圈的人,领你进来的再厉害,人不行,待不长久,我们主要还是看人。”
霍引了然:“门槛很高。”
“还行吧。”
简洱真没把这圈子当回事,本身现在在桐乡搞扫黄,和那些走仕途的朋友们分道扬镳,钱嘛,不是他赚。
有几个开玩笑和他联姻,也多是看他爸妈的面子上,他不爱那档子事,索性拒了。
“哎,你调查牧磬最好和胡局提前打声招呼。”简洱提醒陆茂予,“他们家风声很紧,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
如果牧磬那位姓盛的真心朋友真叫盛念初,那么陆茂予调查一事传过去,会打草惊蛇。
陆茂予抬头看着简洱:“我以为你会好心给他提醒。”
毕竟混在同个圈子,相识这么多年,卖个面子无可厚非。
简洱嗤笑:“那不成奸细了?老陆啊,我这个人有时没谱,你也不能把那么没谱的事往我头上扣啊。”
陆茂予:“你处在煎熬境地,总得有个宣泄口。”
“你这是活脱脱小人之心,我告诉你,别说你查牧磬,就是查我爸,我都不带和他说的。”
简洱这一比方打出来,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简洱看着一张张笑脸,憋不住也笑了:“哎,我认真的。问心无愧的人随便查,还是前面那句话,和胡局打声招呼,牧家人太敏感,查过之后,要是没事皆大欢喜,真查出点猫腻来,是为民除害。”
瞧瞧这胸怀,当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
南嫣朝简洱拱手,一脸敬佩:“简队,从前是我肤浅,竟不知您是这么深明大义的人。”
叶阔跟着说:“对,我以为简队办案子全看心情,没想到原来胸有沟壑。”
连霍引也慢悠悠凑热闹:“看来不止我被简队做出来的假象迷惑,以后有用得着霍某的地方尽管说。”
简洱抖着手指着这三个嬉皮笑脸的人,最后狠狠锤了下霍引:“我说够了,你们看猴呢。”
三人很难不笑。
陆茂予轻笑出声,招来简洱火辣的目光,他说:“假使我真查出牧磬徇私舞弊,你帮我个忙?”
简洱不是真傻子,话赶话到这份上,他所求的恐怕只有一件事。
“我个人能力有限,估计办不了。”
陆茂予摇头:“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简家不可能插手牧家的事。”
彼此情分在,再说根据简洱描述,牧磬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一个懂进退的聪明人就不会白白葬送大好前途,更不会给有心人以此做把柄的机会。
像西边产业园这件用作政绩的建设,最多失策,谈不上以权谋私。
陆茂予在简洱略显疑惑的眼神下继续说:“到时候我想见见牧磬。”
原来只是见一面。
简洱爽快道:“没问题,到时候你开口,不过得提前,你知道牧磬那个身份挺忙。”
陆茂予:“谢了。”
“别谢那么快,不都有前提吗?你什么都没查到,我可不会让你去,那挨骂的是我。”简洱拎得清事,“你快查,我也挺好奇他那位不常在人前提的好友到底是不是盛念初。”
“怎么?”陆茂予问。
简洱摸着下巴,依记忆画面学牧磬自有解语花的样子:“他吧,不是你们这群成天这个投资那个赚钱的俗人。”
“我认识他到现在,没替他办过一件事,即便如此,他待我如故。相聚时对我不卑不亢,没别人眼里谄媚,这很难得。”
简单学完这两下子,除了陆茂予,其他三人或多或少露出些怪异神情来。
“恕我直言,他这是被人捧太久生出逆反心理了吧?”南嫣说。
叶阔言简意赅道:“他被人做局了。”
霍引认同叶阔的观点:“表面来看,对方是没求他办事给撑腰,当个亲近朋友相处。从利益角度看,他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打着和他有交情的隐晦意思来谋私。”
有时,有些事无须说得太明白,仅是漏出点风声,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简洱:“咱们也是这么和牧磬说,可惜,被他那朵解语花毒害太久,早毒入肺腑,听不进别人真心话。”
南嫣直摇头:“对方摆明调查清楚他癖好来的,对症下药了。”
那大概是华佗在世也难救。
这时,陆茂予滚动鼠标,刷新出最新调查结果,他低声说:“牧磬在桐乡任职住的地方离盛家很近,相隔两条街。准确来说,是盛念初高中住的地方,那边去六中和市政府都便捷。”
那条街放在现在也是炙手可热的家长爱租地段,价格贵,架不住是名副其实学区房。
光是这一个标签,为其掏钱包的家长不计其数。
“居然不是一条街?”简洱发问。
“六中附近情况特殊,住房不以小区为单位,多是按街来建,下面门面房卖东西,上面几层楼居家过日子。”霍引回答,见众人齐齐看过来,他眨了眨眼睛,“我不是六中学生,恰巧家里有侄女在那,偶尔去接她放学,她说街上哪家店最好吃在学校论坛都有详细攻略。”
“啊霍主任提醒我了。”南嫣灵机一动,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作响,“还有哪个地方比学校八卦论坛藏着更多东西呢?”
用盛念初做关键词,搜出来的多是校园风云。
比如盛念初和朋友为被欺负的转学生打抱不平,三个对校霸十几个人,结果将对方打得流水落花。
尽管后来本人澄清有帮手,没人看见,几次解释无果,盛念初等人干脆放弃了,谣言越传越厉害,时至今日,这帖子偶尔还会被顶上来,让新生观摩前辈风采。
那段时间多数同学目光聚焦在盛念初一行身上,但主要是盛念初和他朋友,基本没提到那位转学生。
“咦?”南嫣苦苦翻十几个帖子,终于眼睛一亮,“原来盛念初和夏彦青是高中同学?”
“应该,夏彦青资料提过他毕业六中,与盛念初时间相同。”陆茂予轻瞥顿时又怂下去的女警,“当然,资料仅提他们同个学校毕业,没提两人是好友。”
“好啦,老大你这安慰真的很生硬哎。”南嫣吐槽,“看来和盛念初他们在六中混出个名堂的人不是牧磬。”
没能坐实心里所想,南嫣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简洱没忍住:“想什么呢?牧磬那会穿西装打领带算是事业小有成的成年男性,怎么可能和高中生混来混去的。”
再说,牧磬做不出这么丢脸的事,在简洱看来,他最多在工作之余和盛念初谈些人性哲学,或者听青春时期的少年吐吐烦恼,仅此而已。
南嫣撇嘴。
“这么说他们有可能认识,牧磬那位姓盛好友也仅恰好和盛念初撞了个姓氏而已。”
“没人见过没人说,不代表真没有。”陆茂予说。
南嫣立马看见其他三位眼里闪动着八卦之光,瞬间秒懂,她好奇地问:“有依据吗?”
陆茂予左右环顾:“有个同学直到高中毕业典礼才让我们知道他爸妈是谁,平时看似孤零零,实际人家有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和人性格有关,人家不爱把隐私暴露出来而已。”
还以为他要拿和谢灵音初恋的事打比喻呢。
错过一次挖八卦的大好机会,南嫣颓然:“老大坚信牧磬好友就是盛念初吗?”
“只是个参考人选,在那条街住过的人,不是只有盛念初姓盛。”陆茂予将另一个名字抛在众人眼前,“盛姝。”
与盛念初同龄,因为是旁支亲戚女儿的缘故,所以在哪不会太多人注意。
盛念初上六中能进重点班到底怎么去的,不得而知。好学生榜前十,经常能看见盛姝身影,她以极其优秀的分数考上首都大学,大四开始出国读研。
前两年刚回国,拒绝家里人安排进长青集团,凭借自身拿到优秀律师offer,目前是一名口碑很好的律师。
现在盛姝早看不出从小不被关注而怯弱的影子,她飒然自信,英气眉眼间全是正气,像要为世间所有不公发声。
看见盛姝照片,简洱坐直了:“别说,这还真是牧磬喜欢的类型。”
“啊?可我怎么记得他结婚了。”南嫣声音渐渐低下去。
“你没记错。”简洱说,“他家族联姻,和那位姐姐生完两个孩子,协议过个过的。”
只差一张离婚证,到牧磬那个位置,诸多事情身不由己。
南嫣:“我观这位姐姐面相,她应该不会做三。”
玄乎其神的说法,惹得陆茂予看了她一眼,南嫣立马竖起文件挡脸。
“你还会看面相?”霍引问,“这批刑警卧虎藏龙。”
南嫣哪担得起这声夸,连忙说:“哪里哪里,卧龙凤雏还差不多。”
被拖下水的叶阔及时发声:“她不止一次公开场合提过自己不婚主义,极致情感洁癖。”
第92章 第九二章 “我看是今天小谢不在。”……
所谓感情洁癖, 不接受伴侣任何方面不洁,禁止提及前任一切相关之事。
盛姝要求更高,伴侣与她相同, 从未有过感情经历和身体经验, 也就是母单。
正因为如此, 她绝无和牧磬有私情, 对方有妻子及两个孩子,哪怕没感情,也仍有个家庭。
这是在盛姝雷区蹦迪,哪能接受。
南嫣感慨:“好强的女人。”
感慨完, 倒让简洱忽然明白陆茂予将目光放到盛姝身上的原因。
“论不卑不亢,确实她更适合。”
令牧磬为数不多提到盛姓好友那几次, 也并未正面提及性别,是牧磬自然流露出来的赞赏之色加上他本性男, 误导他们认为好友是同性。
不止他们圈子里的人, 陆茂予等人最初也这么想的。
简洱慢慢看向陆茂予, 到底哪里给他灵感, 想到性别转换查到盛姝身上?
当然, 目前来看, 也没有绝对证据指向这两人认识。
简洱就是莫名觉得盛姝是牧磬提过的那位不折不挠又很特别的解语花。
陆茂予看着南嫣:“能查吗?”
南嫣嘴比脑子转得快:“保证完成任务。”
陆茂予继而又看向叶阔:“我和胡局打过招呼, 下午你主查牧磬, 不局限方向,以他在桐乡任职五年为范围。”
弄清楚当年牧磬舍弃老规划局局长提案, 闭眼敲定建设产业园的真正原因。
一小队三人忙得团团转。
简洱心情复杂, 顿觉和霍引有些多余,他用胳膊肘捅捅旁边人,低声说:“看完热闹还倒贴出去个忙, 这趟亏死,走不走?”
霍引轻拍简洱胳膊,等一下。
简洱:“?”
等什么?
霍引:“我认识盛姝,要不要听听我眼里的她?”
一句话引来四双眼神各异的眼睛。
陆茂予推开笔电,给南嫣个记录眼色,拉过沙发靠枕压在肘部:“请说。”
很标准听故事的享受姿势,坐太久,对他这个重伤未愈的人不友好,身体需要缓口气。
几双眼睛注视下,霍引居然走了走神,没办法,作为亲眼目睹盛姝蜕变的身边人,哪怕回忆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要说起来,这是个有些长且具有豪门狗血性质的故事。
霍引:“本地几个知名集团老总彼此认识,时常带着家里老婆孩子聚聚。我初中见过盛姝,她瘦小胆怯,穿得二手衣服。她说是家里人不要施舍给她的。”
南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霍引口中的盛姝和刚才看见是同一个人。
“我不明白她在家里地位这么低,盛家为什么带她来聚会。直到我看见盛念初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以戏弄她为乐。”
原来她不是出来长见识,是玩乐本身代名词。
陆茂予垂了下眼。
“抱歉。”霍引摘下眼镜,露出那双锋芒极盛的眼睛,“那时我没有及时出面制止,盛念初看我不顺眼,单方面和我处处作对,我站出来是在害她。”
解释原因能理解,但南嫣控制不住仗义执言:“那你后来都关注她被欺负吗?”
“当然没有。”霍引微微一笑,不知为何笑容令人发冷,“我是指她没被欺负。”
南嫣惊讶,那时候盛姝处境大抵是寄人篱下,身为主人的盛念初打骂似乎除开忍受别无选择。
霍引重新戴上眼镜,又是温文尔雅的霍主任:“我告诉她,盛念初看似很为别人考虑,骨子很冷血,是个极致利己主义,他的朋友也可以变成你的。”
饶是从小耳濡目染各种尔虞我诈,简洱听见这句话,头皮也炸了下,不再眼角余光偷看,转头光明正大盯着霍引。
同为初中生,他的三言两语为一个困境女生指出条明路,这未免太可怕。
他们都在听故事,陆茂予敏锐品出主动交代背后深意,按着靠枕支起身,他皱着眉:“霍主任,这件事不是玩笑。”
陆茂予要南嫣深挖盛姝,找出她转变的根本原因,这时候霍引主动站出来,有混淆视听的嫌疑。
陆茂予不喜欢矛头对准自己人,即便他清楚霍引肯说,是为避免后期查到头上有隐瞒包庇倾向,也不该……陆茂予思绪断停,没有不该。
现在这间病房内都是刑侦支队的人,不存在眼多人杂,适合霍引吐露真相表身份。
如果真大庭广众之下走进刑侦支队审讯室,那往后霍主任便要背上无数议论,时间久了,谣言以讹传讹,霍引身上污名再难洗清。
而陆茂予迅速又想到另一件事。
案子查到老狗头上,幕后主使清楚他们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到现在按兵不动,无非是怕牵一发动全身,干脆盯着他们。
假设当年牧磬拍案西边建产业园真有姓盛好友的原因,那必定少不了幕后主使推波助澜。
根据西边产业园建立之初到今入驻公司财政来看,长青集团是唯一一家赚得盆满钵满的,填补当年项目投资失利空出来的好几个大口子。
那处地方对长青集团而言,是天生聚宝盆。
盛念初也好,盛姝也罢,一旦知道警方目光聚焦在其身上,幕后主使必然会想方设法洗掉自己的痕迹。
涉及到别人好说,牵扯到牧磬,案子性质彻底扑朔迷离起来。
都知道牧磬在外温润谦和有礼,可出身政权之家,有几个是温和无害小绵羊?
事情一旦暴露,等不到陆茂予他们查个水落石出,牧家先行出手,政绩有污点这件事决不允许出现在牧家,尤其是牧磬身上。
于是,在消息捅到牧磬那儿之前,幕后主使会寻找个近乎完美的替罪羊。
陆茂予眼神几经转变,再看始终没太大情绪转变的霍引,语气透着些许惊叹:“抱歉,你继续。”
在场几人猜不到他在这短短一分钟内心思,只看见他打断霍引又很快道歉,像与自己和解。
唯有霍引知道他明白自己的用意,唇角有丝轻松笑容:“给她出过招后我没刻意关注过,很多家长爱点鸳鸯谱,我没那个心思也不想她同样架在火上烤。”
“再次人前见到她,是初中毕业那年夏天,她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看起来比从前明媚淡然,很郑重和我说谢谢。也是那时候我知道,从前跟在盛念初后面欺负她的几个富家子弟成了她的朋友。”
谁也不知道一个弱不经风的少女怎么花两年时间做到这一步。
那些不堪回忆的痛苦似乎慢慢随着时光淡化,施害者和被害者成为有说有笑的朋友,他们重新有了目标,这次是之前怂恿声最大、不屑于动手的指使者。
从带头霸凌到被霸凌,何止身份转变,还有难以接受的从众到孤独。
在这场不见硝烟的交战之中,霍引是隐于幕后的幕僚,盛姝是稍一点拨便举一反三的聪明王者。
“得知她考上六中,我很为她高兴。高中三年,我们保持联络。”霍引说到这,缓缓扫过在座几人,唇角扬起,“如陆队所言,有时候不想让人知道的关系能藏到最后。到现在,没人知道我和盛姝是朋友,是初中一句话做桥梁,高中互道衷肠的知心好友。”
南嫣:“……”
有种在看朋友玩烂梗的无力感。
简洱比她直接,拐了下霍引:“你两这上升到灵魂伴侣高度,相识多年,底裤都清清楚楚,没发展出点别的?”
好纯正的CP脑发言,听得南嫣虎躯一震。
霍引摇头:“太熟了。”
况且性别对不上。
话才出口,简洱好似也想起来点别的,小声嘀咕:“忘了当初在gay吧扫到你的,这的确发展不起来。”
本来小声,奈何病房实在太安静,这一声犹如平地起雷,炸得房间更是鸦雀无声。
简洱:“……”
捅破个众所周知的秘密,简洱只得用理直气壮来掩饰慌张:“看我干什么?我嘴瓢说错了,就是不小心扫到他头上。”
越描越黑,简洱皱起眉。
南嫣都没解救的决心,惨不忍睹地捂起眼睛,说出去很难令人信服,这一屋装着刑侦支队和扫黄大队的精英骨干。
紧要关头,叶阔听似淳朴地开问:“gay吧也在简队扫黄列表内吗?”
这属于赤果果性别歧视,现在不正经男模也很嚣张,简洱气到脸红:“怎么不能?”
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到天黑也听不完霍引和盛姝的故事,陆茂予紧急叫停:“行了,霍主任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在八卦群里早不是秘密,甚至有一群人在磕你两。”
简洱瞪圆眼睛,什么东西?
陆茂予不管这句话给简队带去多大杀伤力,对霍引说:“你两聊那么多,她和你提过认识谁之类的新鲜事吗?”
霍引:“她不会说得太具体,对偶然引起兴趣的人仅是一笔带过。大概同仇敌忾的缘故,我们聊最多的是盛念初。”
“哦?”陆茂予挑眉,“你们口中恃强凌弱后遭朋友背叛很惨的盛念初和南嫣翻到校园论坛帖子描述的似乎不同。”
也和他那晚在承宁寺见过的相差甚远,就像一块硬币正反面。
“人是会变的,陆队。”霍引莞尔,“他知道自己失了人心的问题所在,会狠狠下功夫弥补这方面缺失。盛家人聪明着呢,否则李经经营良好的长青集团怎么会落到盛家手里?”
作为盛家准继承人,盛念初少年时期犯下错事被家中长辈察觉,难免要纠正。
盛念初本质不是胸怀多宽广的人,会将这笔账算在谁头上呢?结果不言而喻。
倘若盛姝一如当初软弱好欺,准是盛念初出气筒。
少女单纯改变不足以阻止盛念初的报复,这背后应当还有别的缘故。
陆茂予:“盛姝大学四年没收盛家一毛钱。”
霍引作证:“是,她为毕业自由选择热爱行业,选择专业同时拒绝当时还是李经掌权的长青集团助学金。”
“长青集团助学项目一直饱受好评,我同学挺感谢它。”南嫣补充这部分信息,“这是地方频道连续报道好几回的事,为长青集团赢得蛮多好名声。”
陆茂予:“助学金和助学贷款是两种概念,我看长青集团官网着重介绍的是助学贷款,说明助学金名额很有限。”
这不难理解,企业并非纯慈善,靠助学金博流量,换来助贷的套路。
陆茂予留意过长青集团还贷利息比别处要低,他盯着那串数字若有所思:“名额不限地区。”
“嗯,选择做公益肯定要玩大的。”霍引说,“我从盛姝那听说过一个关于助学金有趣理论。”
“她说什么?”
“这笔听似无偿给予的助学金实则像个紧箍咒套在脑袋上伴随终身,逼得你出入社会后每做选择会不由自主想到长青集团。”霍引幽深目光看过他们,“因为它没问你要报答,你怀着想报恩的心,无时无刻想为它做点什么。”
这就掉进长青集团设下的心理圈套里,越是打着免费,标榜筹码越高。
甚至在领取助学金时对方一句鼓励或者寄予厚望的话,就能轻飘飘改变你的人生轨迹。
据统计,每年进入长青集团的应届高材生高达百分之三十,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叫高材生,他们招收多为在校项目经验丰富或者获得过知名奖项的学生。
比例看似不高,投放到整个市场,颇有种一家独大的味道。
陆茂予拿着到手新鲜出炉的数据,渐渐理清楚长青集团助学项目的内藏猫腻,他问:“单凭舍弃助学金无法让盛家放弃盛姝。”
况且盛姝优秀有目共睹,出身不够进入长青集团核心,也够盛家拿来做联姻工具。
“她和我说与盛念初做过交易,对方帮她脱离盛家,她帮盛念初让长青集团扶摇直上。”霍引仅仅知道这件事,盛姝具体打算怎么做,他没过界去问,“她回国那天,一起吃过饭。提到过长青集团现状,她说目前盛念初没找她兑现承诺。”
两年前的长青集团如日中天,用不着盛姝锦上添花。
两年后的今天,长青集团被谢灵音逼入绝境,再不救该破产了。
陆茂予看向霍引,还没说话,霍引先举手打了个叉:“这是她和盛念初间的约定,我不能做宵小之辈。”
“没让你劝盛姝袖手旁观,是想请你帮忙留意下,看盛念初会不会找上她。”陆茂予说,“以往你和盛姝不聊这些,冷不丁一提,她肯定猜到些事,对我们不利。”
霍引沉思数秒:“没问题。我该交代的事交代完了,你们有想问的吗?说我和她灵魂伴侣的可以靠边站,没有这回事。”
有些事不适合解释。
单看这句话出来,南嫣和叶阔笑做一团就知道了。
陆茂予无视两小年轻,坐起来:“后续需要霍主任协助调查的地方可能很多。”
霍引当然无条件配合,既然坦诚和盛姝的交情,就想到以后。
这下子是真没好说的,也到午饭时间点,随着关钿推开进来,病房内散装会议到此结束,小年轻们跟着霍引和简洱去觅食,挨个和关钿问好溜走了。
关钿看过沙发散落笔电和资料文件,哪里不知道他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作为刑警家属,这场景司空见惯,关钿没去碰那些东西,拉过病床小桌子,打开食盒开摆补气血大套餐。
“老胡知道你把队里人弄来这吗?”
一句再随意不过的话让陆茂予立定挨打,他摸摸鼻尖:“关姨,我闲不住。”
关钿让他坐下,摆上筷子汤勺,常言道病去如抽丝,这次他脸色始终没太多血色,精气神不足的人不该太操劳。
“我看是今天小谢不在。”
陆茂予笑了笑,诚实地说:“非要这么说也对。”
关钿没眼看,推过去一盅汤:“别把身体不当回事,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93章 第九三章 “结婚对象?”
在陆茂予心里, 关钿胜似亲人,他也不扭捏,认真回答:“我知道。”
关钿看他不知道, 两个年轻人过日子, 哪来那么刚好?
迄今为止, 多是谢灵音在纵着他, 听称呼,他明明比人家还大,搁这仗势欺人呢,眼看再不点拨, 往后愈演愈烈,到最后崩到难以挽救。
关钿很喜欢谢灵音, 希望两人长长久久,她并不想用过来人经验说教, 性别与性格是两大不适配地方。
这段时间关钿在家紧急恶补过两个男孩子恋爱期间相处之道, 多少摸到点门道。
她语重心长:“你别以为小谢都成你跑不脱的结婚对象就肆意妄为, 那结婚还能离呢。”
陆茂予措不及防, 一口汤差点喷了, 他连忙咽下去, 顾不上烫得热泪盈眶, 仰头错愕地问:“结婚对象?”
关钿知道小年轻喜欢低调享受二人世界的想法, 不知是小谢忘记提还是别人嘴严,居然没让他有所耳闻。
横竖当事人亲口说出的话, 她提提也不算冒犯, 便说:“想瞒着亲朋好友,偷偷和人在一起啊?你这孩子想法不对。小谢多好,要什么有什么, 对你一往情深,哪里拿不出手?”
“不是,等等。”陆茂予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上升到他雪藏谢灵音不给名分高度来,关钿节奏带得太快,他险些跟不上,“他什么时候说的?”
“你在急救室被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关钿看他愣住了,惊愕又复杂,一瞬想茬,差点没忍住上手打孩子,“我说,就那么不想让人知道啊?”
陆茂予回过神,笑着摇摇头:“没有。”
他只是很意外。
意外那个时候谢灵音那么豁出去,他生死未卜,谢灵音无所畏惧提前适应新身份。
关钿看不出他这句没有到底针对哪个问题,瞥着他:“好好珍惜这段情,像那样真心的人不多,别等错过哭天喊地说后悔。”
“好,我听关姨的。”陆茂予说。
关钿直摆手:“少说好听的糊弄我,也别嘴上说这听我话,平时多关心小谢就行。”
陆茂予看出来了,经过这次受伤,谢灵音接二连三搞定他身边最关键两个女人,不得不折服于对方人格魅力。
“我会的。”
“今天让队里到点下班,你啊,想早点归队就好好休息。”
不知道在关钿眼里,他什么时候成新时代周扒皮了。
答应之后,关钿看着他完成光盘行动,拎着空保温桶心满意足走了。
晚上她不过来,由谢灵音接棒,让小年轻培养感情。
午饭后,南嫣和叶阔双双归位,着手落实陆茂予分配的任务。
同时抵达嘉谷村的孟千昼等人一路踩着尘土飞扬找到武贤家门口。
嘉谷村村民收入低于人均经济,穷的一目了然,四处是两间瓦盖平房带泥巴院子,有水泥两层楼房和院墙的绝对算大富人家。
武贤家装得还是深红色油漆大铁门,挂有两盏红灯笼,贴着一眼就是花钱买来的对联,在整个村贫困差距立显高下。
就是这门属实难敲,孟千昼敲了五分钟,快把方圆十里看热闹的村民全敲过来,门也没开的迹象。
徐吏叼着从路边薅来的狗尾巴草:“不在家?”
“民警联系过村书记,对方说他不敢出远门,天天在家缩着。”
孟千昼提前问过,免得跑空。
眼下这情况,比跑空没好到哪里去。
徐吏仰头看一圈,狗尾巴草在嘴里一翘一翘的:“孟哥,四周没人吧?”
他俩刚进云潭地界就和沈尚信联系过,对这里情况有个大概了解,无事可干躺在家里的青壮年们各有各的作用。
徐吏这话明显说给尾随其后的眼线听的,两人默契瞬间让孟千昼想到他要做什么,也跟着四处打量起来。
“应该没有,午饭休憩点,大家应该吃过饭在午睡,你翻吧,我在这帮你看着。”
“得嘞,您就请好吧。”
丢掉碍事的狗尾巴草,徐吏边后退边朝着那两米高围墙边比划,大概到个助跑适合距离,他双手向前向后活动几下,一个脚步如飞到墙边再猛地跳起来,双手勾住墙头,肌肉青筋突显。
“我帮你撑一下。”孟千昼说着要过来帮徐吏抬腿。
“不用,这就上来了。”徐吏手臂发力,两只脚在墙壁借势几步攀上墙头,叉开坐了上去,这高度加徐吏身高,顿时将周围情况尽收眼底,他眼尖看见两个鬼鬼祟祟藏脑袋的傻大个,声音微扬,“哎孟哥,家里有人,我这就让他给你开门。”
孟千昼一本正经应着:“行,和人说清楚,别动手啊。”
“我多礼貌的人啊,哪能动手,顶多教训教训。”
话音未落,徐吏身影消失在墙头,不久后,院里传出武贤哭天喊地的呜呜惨叫,闻者轻松能脑补出遭遇。再联想徐吏那体魄和浑身痞气,远处盯梢的两人面面相觑,双双露出害怕之色来。
“怎么办?那两条子进去逮着武贤一顿打,再恐吓两句,他不得吓得尿裤子啊?再说,他那么怕事的人,这下子全给秃噜了咋弄?他是不能说话,可他会写字啊!”
倒豆子似的追问给人弄烦了,抬手就打伸到跟前的脑袋瓜子:“就知道问,有这功夫抓紧给邓哥打电话啊?这边大小事是咱两能做决定的吗?”
挨打的小弟捂着后脑勺有怒不敢言,心想,邓哥胳膊没好,最近心情坏着呢。
他这通电话打过去,指不定惹出多少次打,净让自己干些脏活累活。
腹诽功夫够让大哥不高兴的,一个眼神扫过来,小弟连忙翻出手机悄咪咪拨号码。
几秒后,熟悉低哑的嗓音:“喂?”
“哎,邓哥,你不是让我们盯着武贤那小子吗?是这样的,今天之前那来过的条子又来了,带着个特能打帮手,现在这两翻墙进武贤家,插上大门,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呢。你看,我们要不要采取点措施?”
电话那边经过一段极为漫长的空寂。
小弟以为电话挂了,疑惑扭头看屏幕,上面通话数字仍在跳动,小眼睛转啊转,看向旁边凑着脑袋同样疑惑的大哥,这是咋了?
大哥警告眼神,别吭声,邓哥在思考。
思考的邓哥语气听起来糟糕透了:“继续盯着,有新指令前别乱来。他们和之前走访民警不一样,碰了自寻死路,听懂了吗?”
话里话外点名这两条子危险系数极高,与其动了,不如先让他们自由发挥。
小弟:“邓哥,我怕武贤他顶不住啊,刚刚叫得可惨了。”
“那是做戏给你们看,警察不能随便打人。”邓哥大概考虑到他俩智商,特意说细点,“用武贤挨打让你两联想到严刑逼供上,为了不让武贤招供,你两肯定会去阻止,到时候就钻进圈套里。”
小弟恍然大悟,这大好拍马屁的机会哪能放过,当即崇拜道:“哎呀,还是邓哥懂得多,我刚才差点就冲上去了,好悬,这要谢谢邓哥救我狗命。”
邓哥不耐烦吃这套:“挂了。”
纵然马屁没拍成功,小弟还是很礼貌的在电话没挂断前及时接腔:“好的,再见邓哥,祝您天天开心。”
笑容维持到那边传来一阵嘟嘟嘟声,紧接着后脑勺又挨了下。
他大哥冷声嘲笑:“以为邓哥和我似的乡巴佬,吃你这拙劣的追捧啊?快别做白日梦,他不会收你做小弟。就算真收了你,也不会对你好。上个和他称兄道弟的尸体躺在警察局呢,你要做替补?”
小弟赶紧认错:“不是啊大哥,你要相信我的真心。邓哥那边是工作,你这边是我真心,比不了。”
“是比不了,你这小怂蛋子。别忘记上次谁帮你挖坑埋人的。”
提起这件事,小弟笑着的脸瞬间僵住了,两张鲜血淋淋死不瞑目的面孔在脑海闪现,他收起笑,低下头抠着手指头不说话了。
大哥见状,知道不经意踩到小弟痛处,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血气方刚的青壮年。
大哥咳嗽几下,当作掀过这篇,他勾着小弟肩膀,咬起耳朵来:“等送走那两条子,哥哥带你去趟‘家里’,之前攒下的积分还够爽两次,找你最喜欢的姐姐。”
小弟抬头,勉强笑起来:“那这么说定了,谢谢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做?”
“似乎没别的办法,在这守着,看看那两条子什么时候出来吧。”大哥望天,多云转阴,天际乌云随风来,“不会下雨吧?”
要是这时候下雨,那真是太不幸了。
“还有,等那两条子走了,问问邓哥要不要把武贤送临庄去。”
被警察盯上的人没那么好脱身,在彻底调查清楚前,不如将人送得远远的,省得跟家里有金条,老引得贼来挖似的。
只是他两没想到,没等到孟千昼和徐吏出来,先等来两辆警车,接着武家院门大开,三人走出来。其中那位一看就打不过的威猛条子压着一瘸一拐的武贤先上车,落后那个锁上院门,也上了车。
车辆即将驶离,小弟按捺不住了,起身:“大哥,他们要走了。”
大哥吓一跳,四周有灌木丛打掩护不假,他真站起来鹤立鸡群似的,瞎子才会看不见,立马将人拽下来,低声吼着:“你去追,没看见后面那辆车坐着四个带真家伙的人啊?”
小弟愣住了,一时情急,注意力全挂孟千昼那行人身上,哪能观察后面。
“你冲上去,拦不下人不说,还搭进去半个人。”大哥没好气骂道,“别直愣愣看我,给邓哥打电话啊。”
似曾相识的情况,这次小弟一丝犹豫都没有,电话通的那刻,小弟着急忙慌描述完现状,连警车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邓哥十分淡然回了个‘嗯’字便挂了。
这通指示让他两一头雾水,就这样?
另一边,孟千昼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副驾驶座忙得比狙击观察手还小心警惕,一点风水草动都要紧接叫停的表情让开车的沈商信翘起唇角:“孟副队,那么紧张干嘛?放松点,你能翻墙进去,就说明没问题。”
孟千昼手搭在后腰某个物件上,神情严肃:“没离开这里前,万事皆有可能。”
“那是别的地方,咱们云潭这片混事的吧,要么让你干脆查不到,要么你查到重要节点见着人,自己还平安无事,就是问不出东西来。”
孟千昼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让我找到武贤。”
语气差到一点就炸。
沈商信能理解好不容易有个新进展,结果是别人精心准备礼物的那种失落,他安慰着:“没什么大不了。人嘛,偶尔走走弯路也不错。”
“看来沈队之前吃过几次亏。”孟千昼总结,否则说不出如此富有经验的话。
沈商信无言以对。
后座容续轻轻勾起唇角,惹来一个眼刀,对上孟千昼的眼神,容续微微点头:“你好,虽然很可惜,但我认同我们沈队的看法。”
徐吏冒个头:“为什么啊?”
容续偏头:“你两见到他起,他说过话吗?”
孟千昼和徐吏双双沉默,而话题当事人缩在徐吏和容续中间,垂着脑袋瑟瑟发抖,一如既往没出过声。
比人带不出来更坏的事发生了。
抵达云潭市局半小时后,消息同步回桐乡,彼时孟千昼对着视频那边陆茂予疯狂扒拉头发,举手投足间挥不去的烦躁,好几次欲言又止。
陆茂予很平和:“挂个专家号给看看。”
“这边法医看了,说他那舌头是摆设,以后注定当哑巴。”孟千昼对这情况始料未及,“之前给他打电话还好好的,民警也来看过几次,到底什么时候出得事?”
“就算你查到他具体什么时候受伤,也抓不到凶手。”陆茂予实话实说,嘉谷村情况远比他们目前了解要复杂,孟千昼该清楚件事,“村里是他们地盘,只要武贤在那住一天,他不会指控任何人。”
孟千昼怀疑这人火上浇油想挨骂,气得拿着手机来回团团转,再看他冷静翻案卷的淡定样,一股气涌上来:“别查那没用的东西,查查嘉谷村和临庄情况,给个准话,大概什么时候能把这两地方神秘人员一窝端。”
口气大到一下子吞掉头鲸。
共事这么久,陆茂予从没见过孟千昼如此急切,像老实巴交的兔子逼急的龇牙到处咬人了。
陆茂予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
“我这叫沉不住气?”孟千昼坚决不承认,“你没看见现在的武贤。”
和当初在审讯室混不吝叫板刺头判若两人,那是被折断脊骨当软骨头。
孟千昼想象不到武贤的经历,对向来习惯伶牙俐齿打嘴炮的年轻人来说,毁掉舌头足以毁掉他。
“看见了。”陆茂予说,“沈队给我发过视频,另外他们沿着聪明药查到武思博,反复核实走访,武思博父母应该遇害了,本人目前下落不明,在找。”
孟千昼暴躁在这刻烟消云散,他靠着窗,剥了颗糖:“你怀疑武贤亲眼目睹养父母被杀?”
“嗯,对方留着他是考虑到时常民警回访上门,把人杀了招来警察。”
“逻辑不通。”孟千昼混沌大脑让薄荷糖刺激的天灵盖都清透了,“杀完养父母留着他这个知情人,风险更大吧。”
“所以他现在是个哑巴。”陆茂予回答,“据当地民警说他兄弟两感情不像外面传言势同水火,相反,武思博小时候很黏武贤,长大后知道他哥被父母断了钱,还偷偷救济,试图用零花钱想去供武贤读大学。”
孟千昼:“唔,那武思博的去向该重新考量。”
这是一方面。
陆茂予提这件事主要用意是孟千昼他们等会盘问武贤,可以从武思博做切入点,探探兄弟两到底情比金坚还是早掰了。
“我和沈队打过招呼,最近这段时间你留在那边,先弄清楚嘉谷村内部情况。等我过去,再深入研究临庄。”
“医生不会让你真么快出院,慢慢养着吧。我明白你的打算,放心,有沈队打配合,嘉谷村和临庄会是囊中之物。”
“孟哥。”陆茂予靠着沙发,语气很郑重,“邓元思藏那片呢,他在暗,你在明。”
孟千昼咬几下薄荷糖,满口清凉,他透窗眺望远方,乌云铺盖下丝线般的雨丝落下来,砸玻璃声音沉闷,险些盖住他的轻声呢喃:“我知道,你想做次暗处的人,没那么容易。”
陆茂予淡笑:“没多少事是容易的,总得有人去做。”
孟千昼:“不管有没有人,也不该是现在的你。”
身体没养好,老了光遭罪。
陆茂予觉得此言差矣:“犯罪组织和你想法一样,都以为我重伤未愈,哪怕出院也得在家养着。我就借着这机会转入暗处,探查那些明面上查不到的事。”
勉强能说服孟千昼,计划实施起来恐怕远没这么简单。
孟千昼:“首先谢灵音那关你注定难过,其次,你这张脸在邓元思提醒下,绝对被团伙上上下下记在脑子里,你到人跟前还没开口,先让人认出来了。”
这是无需求证的事实。
邓元思那人跟泥鳅似的滑着呢,卧底是多少年老把戏,生面孔稍微好点,换陆茂予过去,行不通。
“我那么傻,顶着原装脸去认门。”陆茂予当然想过,“你只管同意,后面我会用事实回答你的质疑。”
孟千昼抬手打招呼,憋笑着:“我看啊,你不如先回答你身后那位的质疑。”
第94章 第九四章 “喵?”
……身后?
陆茂予往屏幕左上方轻瞥, 心道坏菜了,聊正事太投入,没注意时间。
晚饭点, 也该到谢少爷回来。
他不动声色挂断视频, 起身转头极为自然地说:“饿了吗?”
谢灵音扯散领带, 今天这身偏浅色正装衬得小少爷气质清雅, 漂亮不可方物,左手中指那枚装饰戒引得陆茂予多看两眼,继而视线走下,落在早先有幸摸过的地方。
眼下病房只有他们。
陆茂予眼神不加掩饰, 稍微有点心思,会被牵着鼻子走, 根本不记得进来听见的事。
谢灵音目光没离开陆茂予脸,拉过椅子坐下, 没靠过去也没让他过来, 情绪不明道:“还行, 餐在两分钟后送过来。”
这句话给陆茂予提醒。
色诱失败, 你有两分钟解释。
陆茂予倒没想到谢灵音能抵挡住糖衣炮弹, 很好, 有这份毅力, 以后谢灵音做什么都会成功。
他朝稳坐单人沙发的谢灵音抬脚走去, 山不来就我,我自去靠山。
可惜刚走两步, 喝水的谢灵音眼眸微眯, 在他脸上扫一圈,温柔喝止:“停,站在那。”
“这是连我靠近你的权利都剥夺了吗?”陆茂予疑惑问, 语气竟有些许说不上来的委屈,“你让我站在这说话,难道不会幻视迟特助?现在在你眼里,我和迟特助同水平。”
“想多了。”谢灵音稳住心神,坚决不能吃他的洗脑包,“迟特助是我工作得力助手,人可不会添乱。”
陆茂予沉思数秒,在谢灵音注视下,继续朝前走。
这突然不听使唤弄得谢灵音水喝不下去了,放下杯子就要喊。
彼此离得近,陆茂予长腿阔步到跟前,眼里只有谢灵音沾着水红润饱满的唇瓣,他俯身不容拒绝捧起谢灵音脸颊,偏头重重吻下去。
“唔——”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根本不给谢灵音反应时间,很快,谢灵音眼尾飞起红霞,呼吸跟不上,忍不住轻捶陆茂予肩膀。
“松、松开。”
轻微反抗引得主导者不满,牙齿抵着唇瓣慢蹭轻磨,酥麻和疼痛一并涌上来。
谢灵音蹙眉:“嘶,你别咬。”
声音低下去,鼻息渐重,谢灵音比不过这近来复健效果卓越的人,趁换气功夫使劲推开陆茂予,躲进沙发,指着还要来的人不高兴地说:“你又想敷衍了事,是吗?陆茂予,你要嫌我烦,可以直说,我很忙,也没想围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男人转。”
陆茂予伸手想揩掉谢灵音长睫毛挂着那颗摇摇欲坠的生理泪珠,还没碰到,谢灵音赌气转过头,避开不让他碰。
想躲,那是完全不可能躲开。
陆茂予干脆蹲下,手指灵活解开谢灵音西装外套纽扣:“谢医生,两分钟不够我和你坦白。”
谢灵音眸光转回来,试图在他脸上挖掘出点骗子痕迹。
陆茂予唇角有淡淡浅笑,指腹搭在丝质柔软质地衬衫往裤腰里钻:“但够我读取下你今天持续九小时没见我的思念之情。”
谢灵音表情怪异一瞬,按住他试图拽衬衫下摆的手:“别学些乱七八糟的土味情话,刚才没想瞒?”
“没有。”陆茂予觉得犹豫是对两人感情的质疑,“况且,这次还得麻烦你,怎么会瞒着你?”
谢灵音闻言灵机闪动,等待许久的机会来了,他狠狠拨开陆茂予的手,冷笑:“哦,原来要我帮忙才肯说。”
陆茂予想了想:“在谢医生心里我那么不可信吗?”
谢灵音倾身,勾着他下巴抬起那张脸来:“有没有可能是你失信太多次进入黑名单了。”
这就完全和信任无关。
陆茂予在衬衫下摆感受到熟悉的阻力,他垂眸看了下,这套西装比之前那套修身,坐下再柔软布料也贴着,轻松勾勒出些许里面印子来。
“我一个躺在黑名单里的人频频惹得谢医生生气,真是该死。”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就被谢灵音捂住嘴,对方脸色不太好看,很明显因此字联想到他数次病危通知书。
陆茂予弯弯唇角,拉下谢灵音的手:“好了,就算你是局外人,也会告诉你我的打算。”
谢灵音皱眉看着他,语气谈不上多好:“说得比唱得好听。”
“唱得还不一定能这么好听。”陆茂予叹了口气,“你听过的。”
谢灵音没被逗笑:“我只问你,非那么做不可?”
陆茂予再三思索,缓缓点头:“嗯,是。”
“好。”谢灵音答应,在他惊讶时不容置喙地说,“我跟你一起。”
陆茂予无言片刻,迟疑又无奈:“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谢灵音不好驱赶蹲在跟前的他,沙发半转到侧面,拨开他的手,站起来掸掸稍乱的衬衫:“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跟定你了。”
没开玩笑,也没得商量。
如果陆茂予不答应或者阳奉阴违,谢灵音会不择手段跟过去,那时候就不好确定两人会在哪里碰面,彼时又是什么阵营。
陆茂予从没觉得谢灵音态度强硬到这地步,一时间有些新奇,目光追随着前去开房门领餐的谢灵音,直到两人安静吃饭,他都在想这件事。
本来想着饭后他俩坐下再好好谈谈,谁想谢灵音拎起外套要走。
“回家?”陆茂予问。
“嗯,芒芒在外流浪太久,我去接它回来。明天带它来,听说猫咪太久见不到主人会抑郁,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芒芒心理健康。”
真是为晾着他,什么理由都能想出来。
陆茂予似笑非笑地看着谢灵音:“明天把它带来,晚上呢?”
“我再带它回去,你知道的,猫咪会怀念家。”谢灵音面不改色地说。
陆茂予听笑了:“行,谢医生后面每晚都不凑巧‘有事’吧?”
谢灵音直觉他这话有深意,只是你来我往卡到这份上,没必要低一头,谢灵音点点头:“组建公司新团队,事情比较多,加班是常态。”
陆茂予收起笑意,眼神沉沉地颔首道:“我知道了。”
谢灵音希望他知道的东西范围能再大一些,起码能想清楚今晚矛盾点爆发原因。
不留在这,也是给他足够冷静思考空间,正好谢灵音也想重新审视这段感情。
陆茂予身份注定生活没法像普通人长久平淡而稳定,如果接受不了,他该如何调整。
谢灵音不想因此发生不必要争吵,当初高中恋爱那会儿,他俩偶尔小摩擦,往往是事情没说清楚,两人先彼此心软略过不提,长久下来导致双方心里憋着情绪,分手也不清不楚。
好不容易重逢走到今天,谢灵音不想重蹈覆辙,也不想再向他求证当初分手的真相,只想慢慢扭正感情错误相处方式。
现在谢灵音突然发现个致命点,单方面改变远不够,感情是私事,却独属于两个人。
谢灵音长叹口气,眉眼流露出沉闷的疲倦,他咬着唇瓣看着陆茂予,最后仍是什么都没说推门走了。
房内顿时静下来,隐约有道平稳呼吸声。
陆茂予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中,灯光透亮照不进他幽暗眼眸深处,半晌,他捞过笔电,打开文档。
太过专注做事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和保持姿势的问题,陆茂予意识到外面在下雨,玻璃被雨水模糊,他盯着看了会,抬头注意到挂钟时间,将那份花了三小时写出来的文档打包发到谢灵音邮箱,关掉笔电,他活动脖子走进浴室。
比规定时间表晚十分钟躺上床的陆茂予给谢灵音发去晚安,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伴随窗外簌簌雨落声入睡。
往后几天,陆茂予白天忙着梳理涉案人员社会关系,晚上和谢灵音用餐,再目送对方离开,独自留在病房。
很久没见到铲屎官的芒芒过上准时打点上下班的生活,白天陪铲屎官工作,晚上陪另一个铲屎官睡觉,打两份工的猫咪终于耗光精力,不再到处拆家,这或许是陆茂予和谢灵音彼此冷静期间最意外的好收获。
经过再次全身检查,医生批复陆茂予出院,再三强调百天内别再伤筋动骨,也别舞刀弄枪干超负荷体力活。
给警察当过主治医生的都知道这帮查案不要命的有多拼,医生不想在急救室再看见陆茂予,直觉再三叮嘱不起作用,往他身后看几次,没见到那位在急救室门口表明身份样貌出色的贵公子。
人不在,也不耽误医生拿来劝说。
“以后啊,就算不为自己老年多想想,也为家里人想想。上次可把家里那位吓得不轻吧?哭得眼睛肿,差点站不稳。年轻人,少让人提心吊胆跟着难过。”
陆茂予面上不显,低声道谢,眼神有片刻恍然。
谢灵音大概知道他今天要出院,早上发来消息说上午送芒芒去宠物医院,先不过来了。
陆茂予提着为所不多的行李坐在医院花园大树公共椅上,靠着椅背半仰看着树叶间隙露出来的蓝天白云。
自以为忙不完的工作,实际上是他没想好怎么面对和谢灵音的问题找得借口。
现在迈出那间名为壳的病房,重新返回人间,他不得不正视起逃避的现实。
感情冰点情景与高中临近分手那会儿很相似,只不过青春时期是数次争吵摩擦,如今是信任与真诚。
不同矛盾点,相似发展,最初赤忱感情太热烈,忽略掉这些成为终生灵魂伴侣需要磨合的特质。
随着相处久了,共同面对事情变多,问题慢慢暴露出来,他与谢灵音节奏出现错拍,对问题理解侧重似乎也不同。
陆茂予眨了下眼睛,其实这件事和谢灵音完全没关系,是他还没彻底跨过那道坎,如果非要说谢灵音哪里有错,那么错在不该回到他身边。
是错吗?
陆茂予微微垂首,看着手中不断震动的手机,眼神沉稳明亮,他抿下唇接通电话:“马上来了。”
拎起行李,他大步朝医院门口走去,心想,就算谢灵音幡然醒悟同样认为纠缠他是错,他也不许对方逃。
收了他妈给的过门礼,对外宣称是他的结婚对象,弄得四处收到风声的人笑称他家里地位一低再低。
总之,他不会对谢灵音放手。
谢灵音觉得他不够信任与真诚,没关系,他慢慢改。
从哪一步开始呢?
陆茂予并不喜欢翻旧历史,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来覆去很小心眼,所以和谢灵音重逢到今,一起见过谢清石,他也没提过当年分手真相。
哪怕和谢灵音再出现感情挫折,他想得最多的是等会到家直面谢灵音,该怎么叙说这几天自省心得。
感情问题拖不得,拖久了,两颗原本相爱的心会散。
打定主意后的陆茂予连脚步都轻快不少,在医院大门口上了胡徵的车,还没坐稳,前面副驾驶的关钿塞过来一捧向日葵。
陆茂予怔神不到一秒,伸手接过:“谢谢关姨。”
“呐,红包也收着。”关钿笑盈盈地堵住陆茂予推拒的话音,“这是我和你胡叔一点心意,你能健康出院,是我们最高兴的事。”
陆茂予没接,侧身放好行李包,一只手搂着花:“我都多大了。”
“这红包可和你多大没关系,是一种礼节。”关钿伸长手塞进花束里,指着他要取掉的手凶道,“敢还回来我天天去队里看你。”
“想来就来,队里欢迎你。”陆茂予取下红包没再往前递,转而收进兜里,看见胡徵观察眼神,他问,“胡局在看什么?”
胡徵被拽上车的时候就在想有谢灵音在,他和关钿这趟来不是纯当电灯泡吗?
结果到地方,接到刚出院四肢完整恢复不错的大侄子,孤零零一个人,路过成双结对的猫仿佛都在嘲笑他。
出院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看涉事人员。
而谢灵音没来接陆茂予,无疑在说他两吵架了。
胡徵心里有数,这不耽误陆茂予问的时候他会顾及孩子自尊心,直接问:“和谢少爷拌嘴了?”
关钿瞪眼自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男人,要不是这样,他俩有机会来接人啊?
她扭头扬起笑脸:“别理他,工作太忙有点心理扭曲,爱看别人痛苦。”
说中事实,陆茂予不至于恼羞成怒,他拨着怀里朵朵盛开的向日葵,平和道:“我没那么脆弱。”
没问过他本人,却知道他今天出院,替他提前联系胡徵和关钿,这份暗自关心已经够了。
关钿才不想知道他到底脆不脆弱,没好气道:“我是想让你早点和小谢和好如初,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小谢那么好脾气的人你能惹毛他,想好怎么道歉,求得人家原谅了吗?”
陆茂予:“……”
“王科长昨晚还在问你两近况,怕她远在天边焦心,我都没说实情。你啊,悠着点,别回头说漏嘴。”
短短两句话,信息量大到惊人。
陆茂予差点脑子短路,好半天才说:“所以谢灵音昨晚甚至更早之前就和你打过招呼了。”
关钿一噎,这刑警讨厌的惯性逻辑,她不想说,已读乱回:“你记着这件事就行。”
叮嘱话语说完,也到陆茂予家楼下。
夫妻两送趟人,连口水都不愿意上去喝,让陆茂予抱花带行李下车,一溜烟开走了。
下过雨的小区四周绿植茂盛,迎着夏日烈阳仍生机勃勃。
陆茂予站在原地,恍然上次路过这,还在春天。
走进电梯,里面轮播广告也换了,开始推广防晒日用品,紧跟季节更换。
从这时候开始,陆茂予频频看手机,以关钿性子,他前脚下车,后脚谢灵音就会收到消息。
手机一直很安静,信号满格,他给文件助手发了条消息,顺利发送,没欠费有网。
那也不该这么安静,尽管有部分原因可能是他把好几个群免打扰。
输入密码,楼上楼下静到几乎针落可闻,不用再多想。
陆茂予心如止水,家里理所当然没人,玄关鞋柜一尘不染,可见有人打扫过。
“喵?”阳台探出一颗花色很对成的猫猫头。
陆茂予刚换好鞋,抬头看去:“芒芒?”
听见铲屎官召唤的奶牛猫离弦般冲过来,即将撞到陆茂予腿上紧急刹车,很快被兜着腰腹捞起来。
“你在家,那他呢?”
芒芒的回答是一串娇嗲喵喵叫,满是对铲屎官归家的欢迎,罕见用脑袋蹭他肩膀,是真亲近。
“看来你不知道。”抱着芒芒顺毛的陆茂予走到阳台,先被对面同楼层吸引,有人住了。
数月前,他和谢灵音感受到强烈偷窥感的那间房。
物业有规定,不能随便透露业主信息,但一般房子卖出去,物业会发布已售公告。
陆茂予耐心翻着,一个多月够让物业发很多条朋友圈,他翻得很快,迅速定位到时间。
就在他给物业打过电话的第二天,房子卖了。
陆茂予不信巧合,点开物业租户免打扰大群,虽然物业不会说,但每个进群户主都会备注单元楼层和门牌号,这算是一种变相信息泄露。
意料之中的名字跳出来,陆茂予将芒芒放回猫爬架,转身去捞平板。
谢灵音那份名单经过漫长排查,最终剩余两人,一个姓林,一个姓顾。
和盛念初及夏彦青关系都不错,平时吃喝玩乐经常组团,生意往来也频繁。
这次长青集团有难,两人目前还没动静,那位姓林的倒是拉过夏彦青,可惜抵不住谢灵音施压,无奈收回援手。
没有更多证据指控这是不是障眼法,陆茂予双手搭在下巴处,思考着手点。
这时,门口传来密码输入声,他侧眸看去。
第95章 第九五章 “有点耳熟。”
和开门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陆茂予盖好平板, 对着来人轻轻点头:“迟特助。”
拎着袋猫粮和若干猫零食的迟特助顿在门口,一瞬想过很多。
明明陆队在家,自家老板为什么突发奇想让他送猫咪用品?
送就送了, 一脸高深莫测让他带上文件袋, 又不交代什么用。
好在疑问见到陆茂予那刻有了答案。
迟特助又迅速得出新结论, 这情比金坚的小情侣闹矛盾了。
“既然陆队在家, 我也能顺利回去交差。”
“什么东西?”陆茂予走到玄关,弯腰找出双拖鞋,“进来说吧。”
迟特助微笑:“谢谢陆队,就不进去了, 这是谢总给芒芒买的。”
猫粮和零食成功移交到陆茂予手里,迟特助再把文件袋递过去。
陆茂予眼眸半垂:“他今天很忙?”
迟特助眸中精光微闪, 官方又刻意给暗示:“谢总每天都很忙,不过再忙的人也得吃饭。最近几天不知道发生什么, 谢总胃口不太好, 忙起来没日没夜, 像是用工作麻痹自己。”
陆茂予接过文件袋, 低声道谢。
迟特助:“哦, 今晚谢总在蓝色雅庭有个局, 晚上九点开始, 十二点半结束。316房卡早上送到谢总手里, 今晚他留宿。”
迟特助边说边留意陆茂予神态,察言观色多年高手没能堪破年轻队长的心思。
这没办法, 迟特助能做的仅是如此, 两人究竟会不会和好看人为。
“多谢。”陆茂予承了迟特助这份情。
“我知道陆队想说什么,如果没有谢总授意,我不会回答任何人问题。”迟特助深谙职场规则, “今天我仅仅送过陆队猫咪用品和文件袋。”
聪明人做事从不让人挑毛病。
现在陆茂予理解那天谢灵音那句迟特助是得力助手的真谛,他由衷笑了下:“是,迟特助慢走。”
待门关上,陆茂予笑容消失了。
蓝色雅庭,316号房。
谢灵音胆子不是一般大,数月前在那吃过亏全忘了。
墙壁挂钟临近十一点半,陆茂予将猫咪口粮收拢归位,解开文件袋封头,摸出两沓资料,刚看一眼便放下了,转身进厨房。
冰箱塞满新鲜食材,他挑出两样做了份肉丝面,给芒芒添好新鲜猫粮和水,这才坐到餐桌旁,边吃边看。
是迟特助来之前,他在查的林和顾两家富二代,比他手底下人查到的更详细更全面。
整理这两份资料的人手段很毒辣,罗列出林玺这些年和盛念初及夏彦青会面时间,大学毕业前三方顶多算认识,谈不上关系多密切。
分散全球读书那些年,每逢年末才有机会聚聚,私下并无任何往来。
这基本可以排除林玺嫌疑,就在陆茂予往后翻看看林玺回桐乡发展几年和盛念初等人有多少交集的时候,没了。
他放下筷子,重新翻到资料第一页,有目录,但后续资料没给,像被人刻意分成上下两册。
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他捞过顾尤那份,同样缺少后半部分。
看来今晚这趟蓝色雅庭他是不去也得去。
陆茂予埋头吃完面,起身把碗洗了。
半下午的时候,他和孟千昼及沈尚信等人开线上会议,芒芒非要过来卧在肩头,大夏天浑身毛,丝毫感觉不到热似的。
孟千昼:“明明武贤没得舌头,我总错觉他没了耳朵。”
“问那么多,他理都没理你?”陆茂予问。
孟千昼一脸别提了的郁闷表情。
另一个小窗口的沈尚信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不,把咱孟哥气够呛,好悬要断他口粮。点明什么时候写字要吃的什么时候给,我给拦下来了。欺负残疾人不行,回头人投诉,咱名声不好听。”
孟千昼苦笑:“说给他听听而已,我看他铁了心要做聋哑人。”
单凭看过的视频,陆茂予不好准确判断出武贤心底的想法,乱支招不如保持现状,他看着沈尚信:“武家夫妻有线索吗?”
沈尚信:“没有,哎,你先别叽叽咕咕。认真看过嘉谷村地图了吗?”
陆茂予:“……”
和老搭档查案子就这点不好,还没说先被叫停。
“看过,山势多且陡峭,除非有证据指向杀人抛尸地点,否则想证明区域出过人命,就得地毯式搜查,是吗?”
“是啊,现在这情况,咱们适合大张旗鼓去找吗?”
沈尚信意思很明确,想找武家夫妻尸体没问题,得给他全新突破口,没头苍蝇似的到处钻,接受不了。
“这样吧。”陆茂予想到个新点子,“抛开抓到手不张嘴的武贤不谈,找当地民警,让他们去嘉谷村走访。”
生面孔又标榜着警察,常年在村里不见世面的村民当然是怕的。
根据孟千昼两次去嘉谷村的描述,村民大抵知情,只因他们是外人,才避如蛇蝎。
当地民警就不同了,再偏僻的乡村,有上面给的指标在,到点就得走访。
况且平时村民间小打小闹,也多是民警来调解,远近关系来说,民警比他们亲切,能问出来的东西必然多。
沈尚信也想过,有时候光是想想还不够,他正色道:“要结合现状来看,村里那么多眼线,民警过去有风险。”
“找个机会。”陆茂予说,“我记得嘉谷村有红白事请民警的习惯。”
“我知道了。”沈尚信答应完有后续,“一周内我会找到武家夫妻。”
倒也不用那么着急,陆茂予知道此人言出必行,干脆不劝,转而想谈另一件事。
梳理完老狗、霞姐和彭莹的社会关系,他重点排出一份老狗近四十年落脚地方、已知作案和可能涉案资料。
其中老狗在河田县盘着将近七年,靠暗网接单杀人为生,那云潭诸多意外案件少不得有他手笔。
陆茂予之所以资料共享,并不是想查清楚云潭多少冤案,他想查有没有像朱亮的替死鬼。
“情况不理想?”
正如沈尚信了解陆茂予,他也同样摸得清这位老搭档的情绪反应,脸上没表情就是情况不好。
“嗯,这事儿我真的和你说声谢谢。”沈尚信拿到那份资料看到大半预感不好,往后看见介绍朱亮存在作用的时候,不祥更浓,尤其他在末尾写到犯罪组织暗处可能还养着更多替身,大夏天竟隐隐身上发凉,“以往队里没往李代桃僵上面想,案子没疑点,证据确凿加上凶手认罪伏法,就能结案了。”
这是常规案件该有的流程。
试想,熬几个大夜抽丝剥茧找到证据,再费尽心思找到凶手缉拿归案,和其在审讯室斗智斗勇好几次,终于在证据链闭环强压下低头认罪,谁能想到这是早预谋好的呢?
陆茂予缄默。
孟千昼轻声:“当初不是朱亮身份存疑,那伙人粗心轻视,我们也不会往那上面查。”
沈尚信揉揉额角:“我现在就希望能找到个还活着的替身,弄清楚这里面的事。”
“很难。”陆茂予总结过己方这边排查情况,“多数替身在案发现场替凶手留下线索,按照组织安排死在个挑不出问题的地方。还有一种是移交检察院途中出事,无论如何活不到定罪后进监狱。”
沈尚信:“就算是那样,我们也得拨乱归正,是谁杀的就得归给谁。我就不信这么多替身没有相似点。”
“有。”陆茂予回答,“他们全都没有能相依相靠的家人或朋友,也有受原生家庭或者感情伤害从而选择孤身一人。”
现实里真正享受孤独的人凤毛麟角。
人多是群居动物,喜欢温暖的依靠和体贴的照顾。
一个人长时间独居,内心受不住孤单,很容易掉进别人编织的温柔圈套。
从谭玉业到朱亮再到无数形形色色顶罪的从犯,他们都是独居,都遭受过重大挫折。
彭莹的出现是救赎,是灰蒙蒙世界里一束光。
陆茂予:“如果运气好找到幸存者,请帮我向他打听个人。”
沈商信若有所感:“彭莹?”
就目前掌握线索来看,彭莹在这群心甘情愿的替死鬼里起到安抚作用,更准确点是指导者。
指导谭玉业杀人再自杀,朱亮的完美复刻老狗行动轨迹,替对方顶替这十几年做下的命案,隐住老狗行踪,让曾经知道道上有个神出鬼没杀手的人和警察一度认为老狗死在鲁卓案,尸骨留在那头不见影子的熊肚子里。
犯罪组织内肯定不止一个彭莹,就像不止一个替身。
陆茂予手里能挖的都挖空了,那份资料相当于引线,引得沈商信掉进同样坑里,不得不一起查彭莹。
“是她,我不知道她在河田县有没有用过别的名字。”
“资料和照片发份给我。”
沈商信早察觉出他给老狗资料背后的深意,愿意接的原因很简单,铲除这个盘踞在云潭多地的犯罪集团。
此时联合陆茂予是最适合的机会,错过这村,就给这帮凶徒卷土重来的好时机,最主要对方大本营似乎在云潭,这不是个好苗头。
打掉非法涉黑高集团伙的头衔好听,传出去影响城市形象和招商,对经济不利。
沈尚信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架不住储安国在意啊。
报道铺天盖地,上面一看,豁,怎么又是云潭?
上次那个方光临团伙余孽扫干净了没,这又来个,莫非云潭是犯罪摇篮不成?
时间久了,要传多少正面形象才拯救回来啊。
沈尚信扛着老领导苦口婆心的请求,捏着鼻子认下陆茂予这份情,追查彭莹和背后组织,就当还情。
再说,案子侦破结束,协助调查部门也有嘉奖,稳赚不赔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陆茂予打包发到沈尚信邮箱,像不经意提起似的随口说:“你们知道大学助学金吗?”
沈尚信眼神一凌,你这小子又想搞什么东西?
孟千昼:“听说过,范围不限大学。南嫣有阵子对这件事很感兴趣,通过年年升扶持平台资助个念高中的小姑娘,山区的。忘记具体是哪,你可以问问她。”
“年年升扶持平台?”沈尚信重复念道,“有点耳熟。”
陆茂予在浏览器搜索框输入名字再回车,第一条就是网址,他点进去,顺便发到群里。
网站内容简单明了,先了解资助,再是这些年资助成功报道,最后目前支持资助地区,需要账号登录,和管理员取得联系,报出你每个月资助金额和希望资助年龄段及性别,大概一到两个工作日,管理员会给你安排合适人选。
孟千昼率先看完,截图向南嫣求证,得到肯定答复。
他抵着下巴:“为什么资助对象是管理员安排?”
“不让人工插手,怎么反向薅羊毛?”沈尚信冷笑,“一个真正用心做公益不求回报的公司该把需要资助人员名单放上来,写清名字和家庭情况,让有心人做选择。”
说安排是好听,见不得人说法该是得看那些在管理员处登记过的穷孩子们谁愿意下血本来争取被资助资格。
古往今来都秉承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可打着公益名号行禽兽不如之事,是不是太过了。
那些渴望读书的孩子们做错了什么?
沈尚信鼠标滑到底,口气冷冰冰的:“我要看看是哪几个公司联合开发出害人的东西。”
排在第一位公司诸位耳熟能详。
沈尚信倏然看向窝在沙发里的陆茂予,唇角微勾,笑容竟有些轻快:“哦哟,这算不算又往你手里添业绩?”
“还不算。”陆茂予轻声答,“目前没证明平台管理层隶属长青集团。”
沈尚信哼笑:“除非他傻了吧唧才会把这事儿写脸上让你看见。”
孟千昼沉吟道:“长青集团加入这个公益项目仅四年就挤走原先第一合作方。”
“这说明它贡献足够大。”沈尚信抿了口水,“利益足够动摇人心,才能驱使换朝改代。”
陆茂予没吭声。
沈尚信看了他一眼:“我查彭莹和她背后的事,你查长青集团和助学金,最后大概率殊途共归。”
“把大概去掉。”陆茂予直觉顺着这案子会比彭莹那边更快走到大本营,他转头看孟千昼,“最近盛念初和夏彦青去云潭出差。”
孟千昼瞬间领悟:“嘉谷村附近没看见他们。”
陆茂予垂眸,片刻后又问沈尚信:“上次容顾问说顺城去临庄那条路被断了。”
“哦对,有图有真相。”沈尚信忙起来把这事儿忘了,“我让人查查这几天路口监控,保险起见,和顺城那边也打声招呼。”
那么多监控总有个顶用的吧?
第96章 第九六章 “别找了,他不在。”……
陆茂予:“嗯, 晚点我打电话问一声。”
目前老狗死了,邓元思隐匿,就剩明面的盛念初和夏彦青。
双方互相盯梢。
幕后主使不会让盛念初和夏彦青做暴露行踪的事, 明白归明白, 该追踪不能懈怠。
万一喜提意外收获呢?
这个组织在视线冒头到今, 哪次行事低调小心?保不准人家就是享受擦着警方虎视眈眈边界的刺激。
陆茂予:“容顾问接触过武贤吗?”
“他最近在忙别的案子。”沈尚信亲自审过, 经验之谈武贤聋哑之前绝对是个硬骨头,现在是装聋真哑的臭石头,难审执拗,他得把丑话说前头, “他见过,说过想撬开武贤的嘴, 急不来。”
“容顾问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单是在沈尚信这位家属面前,陆茂予先给容续戴上高帽, “时间不是问题, 近来他们大概不敢轻举妄动。”
明知警方追查, 还顶风作案, 那是真嫌命太长。
沈尚信啼笑皆非:“面没见, 你放心什么?”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队, 撬开武贤这张嘴作用非常大, 他知根知底。”陆茂予给孟千昼递个眼神。
当着沈尚信的面,哪能看不见, 他朝孟千昼那边抬手:“打住, 你两别联合起来忽悠我。容续审武贤这事儿我还真使不上力,你们都听说过,容续审问自成派系, 有他自己的节奏。”
陆茂予笑了:“我们也没让沈队去催。”
是没催,就是让容续试试而已,就算问不出来,并非容顾问能力问题,是嫌犯本身犯轴。
沈尚信理解偏差,误以为要将撬开武贤嘴这件事彻底交给容续负责,此时缓过神来,没好气地说:“是,都是我自己心里着急,想催他去。”
不能请人帮忙因措辞得罪人。
孟千昼紧急补救:“哪有,沈队是替我们着急,心系黎明百姓。早拿到线索,早将这群法外狂徒抓捕归案,铲除危害社会安全的毒瘤。”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沈尚信本来就没生气,再听两句逗乐的话,笑容绷不住,“哎我说,邓元思从市局离开后这些年,你们那边没有一个人遇见过他?”
沈尚信更想问邓元思队里关系很差吗?
当初离队原因含糊,多数人应该猜不到真正原因,那之前关系好的同事应该后续还会有联系吧。
比如孟千昼和徐吏,这两位脾气出了名的好。
沈尚信借调过去最快混熟的也是这两位,有种老友般亲切,回云潭后私聊不多,朋友圈点赞是常客。
没明说,两位听众都长了脑子,哪能听不出来。
孟千昼:“这不能怪我们排外,是他离开市局当晚一声不吭换掉所有联系方式,别人都把不想和你做朋友表达那么清楚,没道理傻乎乎黏上去。再说家庭住址是有,原因和前者相同,微信和电话都没了,去他家打扰,干什么呢。”
比起孟千昼长篇大论,陆茂予简短扼要:“我没兴趣和背叛者做朋友。”
“说起背叛者,你们重新查过庄月灵案吗?”沈尚信手动劝退陆茂予,“你作为涉案人员得回避,要查,让你队里从头到尾没沾过的人从头到尾捋一遍吧。”
单知道邓元思因庄月灵案被逐出刑侦支队,似乎没人彻底调查过前因后果。
孟千昼:“查过,他禁不住诱惑收了好处,就那么简单。”
沈尚信皱起眉头。
资料写过邓元思家境普通,自幼抱负就是能当一名人民警察。
金钱价再高,难买心头好。
刑警是邓元思毕生所求职业,仅因为钱吗?
陆茂予神情淡漠,对有意追溯的沈尚信说:“他自己选择走上不归路,我们要做是收集证据将他绳之於法。”
而不是探查犯罪嫌疑人背后故事,就算查到他有苦衷接受那笔钱,那又如何?
错就错了,邓元思没回头,继续一错再错,只不过生性本坏。
沈尚信:“别上价值观,我想知悉这件事是想在以后对上他有得说,真当我可怜他啊?这世界上可怜人那么多,我得有多少同情心才够用。”
孟千昼扶额,好嘛,几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不在一起共事就这么碎成渣。
陆茂予闭嘴,轮口舌完全比不过。
沈尚信:“行,晚点把庄月灵案件相关资料发给我。有人找,我先撤了。”
头像框瞬间消失,徒留陆茂予和孟千昼形成极致对分屏幕对视既视感。
平时没别的,会议到此结束。
今天孟千昼没挂,代表有事要谈,陆茂予托着肩膀的猫放到腹部,拧开瓶水喝起来,等着对方开口。
“我看南嫣整理出份老狗生前可能选择的出行方式,有一项是私人飞机。”
陆茂予以手做梳子理着芒芒脑后毛毛,小猫舒服得直打呼噜:“嗯,假证买不了任何正规渠道交通售票。”
况且进站需要证件和人脸双重核查,就算老狗拿别人证件买,也过不了这关。
那么,私人飞机这项符合规则。
孟千昼就这件事调查过:“近十年,在桐乡有飞行资格的不超过三个,其中一位是谢家,另外两家和你那份五人名单能对上,可惜被排除在外。”
陆茂予:“嗯,我也没想从私人飞机这项入手。太过高调的出行方式会成为靶子,幕后主使不想暴露凶手是老狗,必然不会走这条路。”
孟千昼沉默下来。
陆茂予:“我还在查,最迟明天有结果。”
“我一直在想,那么多案子真是老狗一个人做的吗?”
“难说,我发现后期老狗作案手法和对现场处理方式有精进,让专业人士找不出伪装痕迹,这是邓元思的手笔。”
在孟千昼意料之中,本意也想表达这方面意思。
“追查老狗出行方式不妨加上邓元思,多个参考对象多条线索。”
“嗯,我同步给南嫣他们。”
正事说到这,孟千昼认出他身后背景和猫,压下的八卦卷土重来,装作找人往他两旁看。
贼头贼脑的太明显,陆茂予大掌盖着芒芒脑袋,要笑不笑地说:“别找了,他不在。”
“第一天出院,谢灵音不在家陪你,吵架了。”孟千昼说。
感情这方面的事请教再多不符合情况也白搭。
况且手握谢灵音晚上行程的陆茂予并不想让人掺和进来,他手落在红色按钮上:“我有新电话进来,挂了。”
这倒不是找的借口,辛蕊来电。
“怎么样?”他上来直接问结果。
“你猜得没错,老狗和朱亮身高体重完全一致,血型相同。手背纹身细节无出入,手法与色彩应该出自同一家。”
可以断定两人纹身出自同一个纹身师。
陆茂予又问:“能根据颜色深浅判断出大概时间吗?”
辛蕊嗓门忽高:“老娘是法医,不是专业纹身师。”
陆茂予挪开手机,干脆打开免提:“纹身照片发我。师姐,夏天肝火太旺不是好事。”
辛蕊直想骂娘:“你两句话我忙一宿,还不允许我嗓门大点说话了?”
陆茂予:“辛法医,这算是职责所在。”
“可拉倒吧。”辛蕊骂完情绪平缓下来,“每个纹身师都有独特风格,你拿着照片上那种纹身论坛问问,消息来得更快。”
收到图片第一时间,陆茂予转发给金和玉,附送备注,钱款已汇。
金和玉消息来得奇快无比。
‘纹身界没有这种风格高手,我往别的方向找找。’
这时候陆茂予已经找到纹身论坛,完成注册和新手培训发完了贴,五分钟后,论坛回答与金和玉情报一致。
他切回聊天界面,开始回消息。
‘行,时间长点没关系。’
连汇聚见多识广纹身的论坛都给不出线索,金和玉手眼再通天,也要时间。
手机安静下来,偌大空荡客厅,只余芒芒微微呼噜声。
陆茂予闭眼仰靠,撸猫动作没停表示他在思考。
假设给老狗做替身标准是身材到血型保持一致,那手背纹身是防伪码。
朱亮有,其他替身呢?
没有的话,案子不是老狗做的?
作案手法和证据骗不了人,陆茂予仍坚信之前整理过后分类情况,纹身非必要,那朱亮左手手背……?
等等,陆茂予倏然睁眼,第一个提供凶手左手有纹身的是舒恒。
或许那时候老狗也意识到自己暴露出个致命破绽,为了不让所有准备功亏一篑,最快解决办法是让朱亮也纹。
陆茂予给金和玉发去个补充时间,起码在那时间段,这名不为外人知道的高手纹身师操刀了。
这处发现让陆茂予仿佛又窥见犯罪组织内另一个生面孔,挖出来等于新增线索。
难就难在该怎么挖,能不能顺利挖出个完整的。
时针滑向六,他抱着芒芒起身,在家太久,该出去逛逛了。
夏天的夜晚绚烂多彩,有滋有味,路过每条巷口都能闻到独属于夏季的味道。
刚走到烧烤店门口,往外面搬桌椅板凳的张莱一眼看见他,喜出望外:“陆叔叔!”
随后迫不及待往他身后看,一脸大失所望。
表情太现实也太生动,陆茂予忽视不了:“嘴上欢迎我,心里想见的不是我啊?”
张莱噘嘴:“没有啊,能见到陆叔我也很高兴好嘛,就是不如见到那个漂亮哥哥更开心。”
陆茂予哑然,片刻后好笑道:“那你今天先高兴着吧,下次我叫上他。”
“这次怎么不叫?”张莱问,“没点菜,现在叫来得及。”
陆茂予不好明说原因,伸手接过她手里桌椅:“往哪摆?”
张莱指了指地方,跟在他身后:“你这是和人吵架理亏躲避,我爸也这样。”
陆茂予放好桌椅,心里只想笑,今天怎么回事,各个问谢灵音,还各个三言两语猜出原因。
他扭头:“为什么不是提他我有烦恼想躲?”
“眼神不一样。”张莱用手比划,“刚刚提到漂亮哥哥,你眼里闪过无措,那是没想好怎么求得原谅的下意识反应。”
小小年纪,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
陆茂予屈指弹了下她脑袋:“刚小学毕业的准初中生能不能别乱说?走,继续干活。”
张莱捂着脑门:“你看你看,恼羞成怒。”
“嗯嗯,你就当我是吧。”陆茂予不和小学生争辩,看了眼她手腕小天才电话表,“今晚他有事。”
一般大人嘴里的有事都是借口,张莱年纪不大,却也知道两个人情绪不好见面只会让关系更恶劣。
她想见谢灵音,不想弄得双方下不来台。
“知道啦,你这段时间很忙吗?我爸爸最近老念叨你怎么不来,见过你队里来买,问你在忙什么,他们都支支吾吾的不说清楚。”
“出了趟远门,最近刚回来。”陆茂予提着这些桌椅跟闹着玩似的,很快就摆完了。
张莱拍拍手:“出远门肯定很辛苦,那我请你吃我最喜欢的烤猪蹄吧。”
陆茂予笑了下:“你爸爸烤的串够你天天请客吗?”
张莱不服:“不是所有人都能让我请好吧。”
陆茂予没说信还是不信,抬脚往里走,刚好端着几个客人点菜盘子的老张往外走,差点撞上。
陆茂予伸手帮忙稳住几个盘子:“没事吧?”
老张见是他,笑容满面:“有你在哪有事啊?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
“你和小莱不愧是父女。”
陆茂予无奈,身后张莱冒出个头,冲老张扮鬼脸:“爸爸晚一步,我先说要请的。”
老张走到烧烤架前,挨个放东西,这才回头来说张莱:“你请客你来烤。”
张莱偏头哼了声。
父女两短暂斗嘴以张莱失败而告终。
老张重新问:“看看吃点什么,店里有新鲜小龙虾,给你来一份吧,这个季节的小龙虾最肥美。”
今晚过来主要想看看他们父女两,吃东西次要,陆茂予谨记医嘱,不碰大油辛辣,他独自吃小龙虾没滋没味的。
“不用那么麻烦,来份蛋炒饭,加块铁板豆腐。”
“行,上二楼坐吧,老位置留着呢。”老张指使张莱,“带路去。”
陆茂予轻拍小姑娘脑袋:“我自己上去。”
让张莱在这打打下手,生意太好,一个人忙不过来。
老张看着他笑起来:“让她去吧,挺久没见你,她嘴上不说,心里怪想你的。再说,我招到个新帮手,压力没那么大。”
陆茂予偏头往店里看,果然看见一道陌生高大身影。
“委托中介帮忙找的?”
“哪能,我贴门口面试来的,小伙子大二在读生,出来打暑假工。”见他皱了下眉,老张凑近低声说,“请队里兄弟帮忙查过,证件和人都没问题。”
陆茂予点点头,上二楼的时候仍不经意都看几眼。
年轻小伙子话不多,手脚很麻利,对每个客人能做到有应必求,看得出来是打暑假工老手,之前应该做过。
再次坐到老位置,身边无人,陆茂予有点不是滋味,转念又想,谢灵音只和他来过一次而已。
“你在想漂亮哥哥。”张莱拿着张明信片趴在对面,一脸‘我说中了’的表情。
陆茂予支着下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我还没问你期末考成绩呢。”
张莱皱巴脸蛋,语气恹恹的:“不提成绩我们还是好朋友,你不能像上次来的那位哥哥一样,少提学习多说点有趣见闻吗?”
“上次哪位哥哥?”陆茂予视线半垂,落在她手里那张明信片上,眼神有些变了。
两个小时后,陆茂予将明信片正反面拍照发给南嫣,拆开证件袋放进去,脸色奇冷无比。
他心里装着事动作飞快,回家重新洗个澡换身衣服,这次拎着头盔走向许久没骑过的摩托,想进蓝色雅庭大门,得另辟新径。
戴好头盔,油门加大,摩托如流星般飞出去。
谢灵音,你今晚最好别喝多。
第97章 第九七章 “那你现在把我放在哪?”……
陆茂予进蓝色雅庭比别人简单, 停好车遇见出来打电话的江宙,对方看见他,眼睛直放光。
两人没见过几面, 默契出奇高。
他压根没开口, 江宙举着手机一路领去316, 门居然没锁。
无需多说, 陆茂予几乎瞬间秒懂留门是谁的意思。
谢灵音知道他会来。
这就不得不怀疑起江宙这个电话怎么打得那么恰到好处。
刚巧江宙收起手机,见状嘴一撇:“他就在这等着你呢,今晚要是不来,以后很难见到他。”
“嗯, 我知道。”
特意让迟特助来送东西,被他打听到重要时间地点, 摆明就是请君入瓮。
陆茂予刻意看向江宙,走廊明亮灯光之下, 他的眼眸依旧漆黑如墨, 莫名怵得慌。
江宙猜不透他想问什么, 但光看不说话, 憋啥呢:“有事?”
“想请江先生帮个小忙。”陆茂予语带诚意地说。
抛开身为谢灵音好友该死滤镜, 江宙不讨厌陆茂予, 甚至有那么点欣赏。
这不是帮忙原因, 江宙转身要走, 语气很嚣张:“啊,我能领你进来够帮忙的。”
“别告诉他我已经来了。”陆茂予该说还得说, 江宙脚步没停, 像没听见。
陆茂予也不在意,转身进屋,将门掩到进来时大小, 伪装成无人到访的样子。
主人不在,房间内并不冷清。
暖黄微暗光芒自卧室倾泻而出,边缘大片薄如丝纱的光刚刚抵着陆茂予脚边,他顺着光线轨迹轻步往里走。
明知没人,仍生怕像惊到谁。
这是间一居室,中间非常大一张由白色吊帐笼罩着层层叠叠的大床,没人,床上却有东西。
他垂眸,自此到床边满地铺满各式各样礼盒,打着漂亮丝带的各式高奢饰品、大牌鞋子和衣服等等。
每一份礼物都附带明信片,陆茂予俯身,捞起最近那份礼物,手指轻拨卡片,粉色内页带着淡淡香水味,熟悉的、撩人的香气。
是谢灵音的字迹。
‘想和你戴情侣手表,觉得我买的太贵不要没关系,买个小学生喜欢装饰那种吧。’
‘现在你可能不喜欢打魂斗罗,但是家里得有,万一哪天想重温经典呢?’
‘我预想给你过的十九岁生日,是两个人畅玩一天,把你喜欢的事全做一次。当然,你要在酒店待着,我乐意奉陪。天大地大,寿星最大啦。’
‘重逢后每次你给我发消息,我都好高兴,弄得谢清石说我是恋爱脑。’
‘我很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并且想把时间延续到永远。’
‘陆茂予,人可以有矛盾,不能有矛盾揭过再假装很要好继续在一起。’
‘不知道你会不会来,不来的话,这些东西我会立即销毁,就像以后不会再见你。’
‘怎么办,想到你可能不会来,我真的难过哎。’
‘这是你的错,以前我从不怀疑你!’
‘讨厌长大,讨厌分别。’
把从前相识相知的那个人变成熟悉陌生人,明明喜欢,因旧时光添油加醋,这份喜欢纯粹不起来。
礼物和卡片实在太多太多,陆茂予看到最后手边积攒出高高一摞,心情无法形容的复杂,随着翻阅,情绪完全被牵着走,他心甘情愿,同时对谢灵音内心有更近了解。
谢灵音始终赤忱且无畏喜欢着他。
这份由少年时期延续到今的感情远比他想象中要热烈,日常相处中,谢灵音表现不到大半,这导致此时陆茂予陡然揭开遮挡物,露出那份完整纯粹的爱心,他险些承受不住。
可光是想想谢灵音也如他一般不愿离开,陆茂予唇角止不住上扬。
他席地而坐后靠着床沿,支起条长腿拿着从床上那份礼物取下来的明信片,长睫毛盖住眸中晦涩翻涌的情绪,身后拆开礼盒盖并未盖回去,透白的雪梨纸下依稀可见浅粉色吊带叠着裙摆,大抵布料少得可怜,叠起来不过巴掌大。
口袋手机振动几下,陆茂予手指转着卡片,低头看屏幕,这一看轻声笑了。
是谢灵音发来的告知短信。
‘今晚有应酬,忙到很晚不回家折腾了,记得吃饭,晚安。’
看来江宙没提他来的事,作为好朋友,确实更懂得惊喜的深层含义。
十一点半,算算时间,差不多是某人借酒浇愁到要上来睡觉的时间点。
陆茂予动动手指头,回完消息进了浴室。
‘好,晚安。’
进来后不到两分钟,陆茂予顿悟到蓝色雅庭出过事能迅速重振旗鼓的原因。
连一处早玩出百种花招的浴室都能再创新,确实有资本。
陆茂予查案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正对浴缸天花板装着全身镜的还是少见。
不仅如此,洗手台收纳柜上摆放日常用品外,连油和套齐备多种款式,赶得上情.趣用品专营店,他敛眸看一眼,高级货。
可惜,再高级的套也改变不了谢少爷过敏体质。
陆茂予在浴室转快二十分钟,外面传来动静,耳朵微动,走廊有混乱脚步声,独自一个人。
他关掉浴室灯,隐在正对房门那侧旁,静候甜美可口的猎物登场。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谢灵音,似乎没特别醉,走路还算稳。
何止是稳,到门口静默两秒,还骂起人来了。
很愤怒带着赌气的味道:“没看见我发那么多提示吗?不知道问一下,一句好晚安就打发了。”
“你说得喜欢到底是真的吗?谁对喜欢的人那么冷。臭陆茂予,我真的不要理你。”
“可恶,都让迟特助透题,考个鸭蛋。单身着吧你,傻子才和你复合。”
微醺不断骂骂咧咧的声音撞进门,又砰的关上,眼前昏暗场景多出双东倒西歪的黑色皮鞋,接着是条层层堆砌在地的银灰色西装裤。
陆茂予眉梢微挑,在下面待太久热了?
“亏我花那么久准备礼物。”谢灵音抽了口气,给自己说生气,努力藏住鼻音,“就当我这份真心喂狗,什么信任,呵。”
“恋上个不回家的男人就是这么累,嘴里说喜欢屁用没有。”
谢灵音烦躁扯开领带,刚走两步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转头回看地上那些堆放整齐的礼物,脸色微变。
有人进来过。
他不是和经理打过招呼,除开陆茂予,谁都不许放进来吗?
想到有人捷足先登,谢灵音脸色极为难看,大步走到床边,刚探身要取最重要的那份礼,先看见搭在礼盒边上的盖子,连这都没放过。
得联系经理,手机在裤口袋里,裤子在——
谢灵音刚转身要去门口找手机,房间灯光全灭,屋内顿时陷入黑暗,他心陡然漏半拍。
人还没走。
“谁?!”谢灵音厉声问,“你最好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不追究你的责任。”
仔细听听,声音里满是色厉内荏,他因未知而恐慌。
布置礼物来过这挺多次,哪怕看不见,谢灵音也找得准路,待眼睛适应黑暗,便抬脚朝门口走。
不能处在绝对劣势境地,他浑身上下一件衬衫和内裤,拼到最后胜算全无。
谁知道这偷偷摸摸溜进待到他回来的人图财还是图色?
来到记忆中地点,谢灵音脚步微顿,紧抿嘴唇,没错是这里,为什么东西没了?
躲在房间这个人戏弄个没完了。
谢灵音伸手要去按灯开关,半路触到熟悉的手,五指无意识收拢了下。
“跑什么?”陆茂予握住开溜的手,将人拽进怀里,他嗓音压得很低,声线微微变了,“门开着,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热气对着谢灵音耳尖,怀里身躯很轻微颤抖几下,他轻笑:“来蓝色雅庭玩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谢灵音咬紧唇瓣,凭借一只手就认出他来,心里又惊又喜又气,一时间居然不太想理他。
怀里人不说话,为难不了陆茂予,握着谢灵音的手带着对方揽在腰间,另只手自由畅行。
先是撩衬衫,如所料没能撼动分毫,他不由得感叹:“或许我和这东西有缘。”
谢灵音扭头想呸他,有哪门子缘分?能碰见是我工作需求穿正装。
一想到这开口就给他和解机会,咬紧牙不吭声,非要听听这人嘴里还能秃噜出个什么东西来。
总不能这么久,他从不曾想过改过自新吧?
再不开灯玩下去该往限制级别走了。
陆茂予今晚来得头等要事并非先办谢灵音,是要消除两人间隔阂。
“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陆茂予收回手,抬手开灯,依旧是暧昧暖黄色调的光,够他看清怀里人雪白的脸庞,“当年分手源于我不够自信,也不够担得起你的喜欢。”
原本谢灵音不想听,已经从郁商那听个大概版本,知道真相就够了。
这类曾经伤到他的事情再提,无疑是在加深内心阴影,刚张嘴被陆茂予捏了下脸。
“我想说给你听。”
谢灵音眼露担忧:“会不舒服吗?”
陆茂予搂着人走到沙发旁,自己先坐再让谢灵音坐腿上,谢少爷身娇肉贵,沙发布料会磨红那身细皮嫩肉。
“刚分手那段时间会,可能后来想太多次大脑免疫,有时觉得说出来也能在前面加个我朋友的故事。”
谢灵音很轻地笑了下。
陆茂予声音放柔:“你身边太多门当户对的同龄人,我自认足够优秀,再优秀也承担不起高中一毕业就出国的费用。”
这是临近高考前两个月的事。
即便陆茂予刚开始和谢灵音谈恋爱知道他家境优渥,规划未来和普通家庭孩子不同,也曾听他那帮朋友说高中毕业家里安排出国之类云云,他没把这些事往谢灵音身上贴。
那个时候,陆茂予不听信别人口中传言,与谢灵音有关的内容,得本人说。
谢灵音没说大学去国外,他默认对方留在国内,或许能一起考同市大学。
直到那次摸底考,谢灵音考砸了,陆茂予难得主动问起原因,被轻飘飘的‘没关系呀,国外很多大学能选,不必死磕国内’击懵了。
也是那句话,陆茂予得知谢灵音家里一直在催他出国。
对家里有钱的孩子而言,出国就是对父母说声。
陆茂予倒是想过,现实是他爸他妈不见得同意,况且他本身高考意愿偏警校军校,谢灵音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
如果谢灵音坚持出国,他俩面临的结果有两个,一是持续有时差的异国恋,二是分手。
没提前沟通过的未来设想使得他们有分歧,为了冷静考虑这一切,当时两人选择与这次相似的互不干扰模式冷战期。
谁也没想到谢清石会约陆茂予见面,标着谢灵音哥哥的邀约,陆茂予无论如何会赴约。
这次见面,陆茂予彻底见识到什么叫有钱人的底气,第一次见支票,第一次见盛气凌人和打着为弟弟好的名义各种挖苦他人。
最令陆茂予难忘的是谢清石说如果你有为谢灵音抛弃一切的勇气,谢家承担你出国读书乃至深造到毕业的所有费用,无论你最后和谢灵音还在不在一起。
陆茂予认为那不是对他们成双成对的好意,是对他单方面羞辱,他个人也好,家庭也罢,在谢清石眼里,是一件明码标榜随时能舍弃的物品。
得不到尊重的爱情强求到最后全是折磨,加上那段时间他不小心看见老陆和王昭昭离婚协议,情绪堵在心里,实在太累太烦,面对谢清石的刁难,他只笑了笑,什么没说便走了,心里却做下个决定。
“对不起。”陆茂予与谢灵音额头相抵,眼底隐有水光,“宁愿你打我骂我问不出到底什么原因,我很自私的没提分手。”
就算以后谢灵音和别人谈,触及分手难免记起他这个非常不负责的‘渣前男友’。
谢灵音心里酸酸涩涩的:“还好,我比较生气你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你不知道那几天郁商看我的眼神像在看顶级恶毒男人,我冤死了。”
陆茂予:“你回来见过郁商了。”
“他和你说的?”谢灵音稍稍拉开点距离,看着他的眼睛,“你两关系倒是很好,高中到现在。”
“没事会约着出去玩,他家一对儿女很可爱。”陆茂予坦然说。
说到孩子,他眼神明显不同。
谢灵音想到自己,又想想他的性取向,斩钉截铁地说:“这辈子你死了要孩子的心吧,我不能生,你不能找别人生,代孕犯法。”
陆茂予眼神往下走,眉眼带着些许狡黠:“没努力过怎么知道不能生?”
谢灵音脸颊一瞬涨得通红,垂着眼睛:“灌满了也怀不上。”
陆茂予没接话,喉结微微滚动,那画面实在太美好,单是想想难免容易冲动使然。
正经话没说完,他不想那么操之过急,和谢灵音每件事都该理得清清楚楚,不再让对方有误解,这是他欠谢灵音的。
“那天病房错在我,当时有件事和你商量,想征得你同意。”
谢灵音双手抱臂,定定看着他,语气很冷酷:“然后呢?”
“让你撞破我和孟哥商量在前,含糊其辞在后,不够直接不够坦诚,也不够对你保持百分百注意力。”
“陈述事实即可。”谢灵音耳根子红红的,“禁止考生言语贿赂监考官。”
平时谢灵音在他面前放得开,撩得起劲,仿佛非要看见他疯狂那面。
当陆茂予敞开心扉,越是真诚,谢灵音越是招架不住。
以为迎合讨欢心,实则是真实想法,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陆茂予顿了顿,没过多解释,只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反复想你我间感情,它没问题,是我没摆正你的位置。”
谢灵音:“那你现在把我放在哪?”
陆茂予微微挺直腰背,神情无比认真,眼里只有谢灵音:“结婚对象,唯一携手共度往后余生的人。”
第98章 第九八章 “洗个澡。”
谢灵音有瞬间耳鸣, 好像听清陆茂予那句堪比告白的话又像是没有。
他盯着陆茂予薄唇,回想刚才对方口型,好几个来回切换, 他轻眨几下眼睛。
内心最初抑制住冷静夹着期待, 现在全变成抒发不出的欢与喜。
忍住没那么快表现, 谢灵音压了压唇角:“你怎么知道我还愿意呢?”
陆茂予在这嘴硬的小甜心后腰稍稍一拨, 腿上人身形不稳朝怀里倒,他张开手臂搂住,低头不容反驳道:“听我说完那刻,你就没有拒绝的机会。”
谢灵音仰头看他, 故作惊讶:“陆队这么霸道?我非不答应,陆队是不是想采取点别的措施?”
“嗯, 我可能拿不出王女士送你那盒金砖,打个金镯子的钱应该有。”陆茂予说。
说起金子这事儿, 谢灵音想笑:“往我卡上打五十万的你确定有?”
陆茂予骤然沉默。
当时没想那么多, 计划书发邮箱, 见面时候谢灵音若无其事, 该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不提这件事, 对想提的他避而不见。
一天下来, 陆茂予尝到另类冷暴力滋味, 不信邪的陆队当即兑现转账承诺,男人嘛, 敢说敢做。
五十万, 咻一下转走,卡上还剩两千一百二十五块八角,好在芒芒口粮充足, 撑到下个月发工资没问题,否则他不敢想芒芒闻见泡面上蹿下跳的暴怒样。
这笔掏空家底的转账没能为陆队换来在谢少爷那促膝长谈的机会,对方一视同仁,也当没这回事。
接连做过两次努力尝试的陆茂予反应过来,谢少爷既看不上引发矛盾背后的故事,也看不上这浅薄身外之物,对方要他正视这份感情。
那晚躺在床上半宿没睡的陆队盘起他俩这算得上破镜重圆感情内所有发展。
最终得出个是人都懂的结论,沟通,是解决所有问题最有效的办法,没有之一。
此时也是沟通才知道谢灵音将他的焦心焦躁都看在眼里,他猛地张口在谢灵音脸颊咬了下。
“你怎么咬人?”
谢灵音眼尾上扬诧异地看着他,脸颊牙印标示所属权,陆茂予身心顺畅,唇角翘起来,然后就被谢灵音打了下。
“不准咬脸。”
满脸印怎么出去见人啊。
陆茂予指节抵着那浅浅的牙印,片刻后挨着嫩滑肌肤慢慢往下磨,停在衬衫口袋那片区域,他两指并着,中间却留有点点罅隙,像有东西在其中。
“这里呢?我轻点。”
谢灵音信他才怪,上次咬得又红又肿,用两天创可贴,推推他的手:“不可以。”
陆茂予并未松开,手指互磨,成功看见谢灵音眼底见水光,推拒他的手松了力气。
美人在怀,口是心非得很,明明予取予夺。
陆茂予在谢灵音身上从不是正人君子,情.欲与身体本能反应积极反馈回去,他将衬衫那片布料玩到起褶皱,放开时竟有些许小山丘,他敛眸欣赏自己的杰作。
谢灵音脸颊绯红,还有件衬衫挡着,他的眼神直白到谢灵音幻视已经光了。
想捂住他不让看,又有点期待,内心纠结时候,陆茂予又有新动作。
前几次与束缚在大腿的衬衫夹总是隔帘相见,今儿感谢谢灵音微醺洒脱,见到这位在腿上的庐山真面目。
谢灵音不走白幼瘦路线,这点能从锻炼出的肌肉线条看出来,但也不是靠某些东西冲出来的强壮,就是天生长手长脚身姿纤细,雪白肌肤加优越身材比例,抱起来像个大号手办娃娃。
于是一点带颜色东西放在谢灵音身上对陆茂予都形成十足吸引力。
陆茂予知道衬衫夹,也知道这东西的穿法,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和谢灵音放一起,性质发生转变。
尤其当前这适合干点什么的暧昧氛围及那完美贴合腿部线条的黑色衬衫夹齐齐涌进陆茂予视线,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
“我能碰吗?”他问得很礼貌。
谢灵音踮着脚尖去踩地,眼圈周围都是红的,闻言瞪着他:“你的手在干嘛?”
“它很漂亮,我情不自禁。”陆茂予哑声说,垂眸看眼谢灵音慌乱的脚,带着点不情愿,“你要去哪?”
谢灵音抬腿贴进大掌,让他彻底掌控,上身前倾,声音很轻:“挪点空间给你的作案工具。”
继续坐在上面,谢灵音颇有种占着不办事的无措感。
陆茂予摸索着怎么解开衬衫夹,对自己身体变化并不太在意,漫不经心道:“不管它。”
谢灵音看他手指鼓捣半天没找到诀窍,有些无言,干脆伸手牵着他去解,调笑着问:“能一辈子不管吗?”
陆茂予抬眸看那红艳的脸:“一辈子不用吗?”
这就不得不提某个必用但谢少爷过敏的用品。
谢灵音诚实且带着点回味语气:“不能,毕竟挺爽的。就是注意深浅,你太——”
说到这谢灵音脸色古怪了下。
陆茂予神情不变:“太什么?”
被动太久,谢灵音觉得在他心里自己好欺负,不期然伸手覆上他说不管的地方,眼睛带笑:“天赋异禀,别人努力很多次才能到达的深度,你随随便便过去,撤都来不及。你知道吗?和你分别这十年,我很想它。”
陆茂予呼吸乱好几拍,手上一个巧劲,终于扯掉衬衫夹,随之挨个取掉小夹子放在旁边。
尽管呼吸乱得不像话,他腔调还算平稳:“是吗?”
谢灵音尤觉得不够,手指微动,安静房间响起拉链的声音。
柔软布料抵挡不住外来侵入,谢灵音柔软指腹成功接洽作案工具,触及那刻,他低头看了一眼。
陆茂予钻过衬衫往上:“红豆生南国。”
谢灵音撩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磨着人:“我看过你那份计划书。”
陆茂予玩豆子的手微顿,稍稍挺腰,在谢灵音那怒刷存在感,因不老实遭到谢少爷食指拍打,他皱眉。
“你确定要在这时候和我谈计划书?”
“确定。”谢灵音偏头往后面墙上挂钟看一眼,低头在他唇边还礼似的轻咬,“陆队,想转暗处在盛念初眼皮底下混进助学金团队哪有那么容易?不多练练,我怕你露馅。”
陆茂予心底邪火让他连说带咬一股脑全惹出来了:“目前没直接证据证明年年升平台是他的。”
谢灵音扭身,想要他别再照顾那两红豆,虽然爽大于痛,那也不要再搞。
“我说是,绝对是。”谢灵音笃定道,“在我决定按你说的给他和夏彦青一口喘气前,有人找上我。”
成年人办事有自己规则,陆茂予在探索谢灵音这方面也是,吊胃口小技巧,他也有很多。
比如隔靴搔痒。
他的思绪在这刻分为两派,一派挂念着助学金背后盘根错杂关系网,一派盘算着怎么让谢灵音欲罢不能。
“为盛念初和夏彦青求情?”
“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谢灵音语气神秘,太过得意忘记身处何境,最娇贵得地方挨又酥又麻的一刮,他低低叫了声,“啊别。”
给过刺激一般要给安抚,陆茂予从容不怕施救,脑海转过好几个人选:“盛姝?”
谢灵音有好几秒答不上来话,不止因为他说中,还因为他的动作。
陆茂予:“你和她有交情?”
谢灵音手腕开始发酸,偏偏某人没有丝毫动静,太累了只好消极怠工。
“我和盛念初八字不合,小时候见面就掐,知道他欺负盛姝,我帮过两回。”
“照这么说,盛姝理应不该找你求情。”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她和盛念初有交易。”
谢灵音不想干了,刚撒手被陆茂予抓着凑齐作案工具,冷不丁肌肤相贴,谢灵音低低沉吟声,喘着粗气说:“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所以盛念初和夏彦青会趁你收手迅速发展,谨防再被你抽底。”陆茂予呼吸越来越沉,“他俩目前在云潭谈合作。”
谢灵音冷笑:“不管他谈多少个合作,只要我想,一个都成不了。”
陆茂予偏头去吻霸道少爷的嘴,剧烈喘.息间呢喃道:“休息五分钟再谈正事。”
谢灵音露在外的肌肤一瞬布满粉色,眉眼写着春.情,所有回应与声音都闷在嗓子里,他半垂着眼睛看专心吻他和做手工的陆茂予,近在咫尺的脸和眼全是因他而涌动的性感。
身体的火热、唇上的温度和陆茂予给予的快乐拧成一股绳,谢灵音再难承受,伸手紧紧搂住陆茂予。
“唔……”
与此同时,陆茂予嗓音喑哑地发出声闷哼,单手搂紧怀里的谢灵音,灵魂与□□一起升华。
这刻,天地万物不及和谢灵音一瞬。
房间里有长达两分钟寂静,他们拥抱,聆听彼此心跳。
许久之后,陆茂予带着谢灵音欠身去拎茶几上抽纸,开始收拾残局。
谢灵音懒洋洋的,像只吃饱喝足的猫,窝在他怀里:“年年升平台上那么多地方等待救助的孩子,你就怀疑嘉谷村那片地域?”
陆茂予把纸团全扔进垃圾桶,但是擦远不够,谢少爷爱洁净,能接受手工活再躺会最大了。
况且陆茂予有些惦记浴缸,那面有趣的镜子,他搂住谢灵音腿弯将人抱起来:“洗个澡。”
作为蓝色雅庭贵客,浴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谢灵音心里门儿清,回想这人刚开始藏在哪,顿时知道他的算盘。
谢灵音看破不说破,眼里划过不怀好意的神采。
几分钟后。
哗啦。
有人滑进水里。
谢灵音大笑:“天气热,陆队下来洗个澡吧。”
陆茂予不语,后来只听见谢灵音传出隐约被捂着嘴泄露出来的低声吟叫,到最后谢灵音声音哑了,彻底走不出浴室。
再出来,已不知天地为何物。
身体挨到床的时候,眼皮发硬的谢灵音翻身想往旁边去,脚尖碰到放在床尾的礼盒,那坚硬触感唤醒谢少爷脑海某些不健康画面,倏然睁眼。
这一看不得了,那盒子此时落在陆茂予手里,他眼睁睁看着陆茂予挑起那极为清凉的布料瞅着他笑。
谢灵音简直不敢多看,拉过薄被盖在脸上,声音嗡嗡的:“我睡着了。”
“没关系,我会把这里的东西打包带回家。”陆茂予拿出来只是为告诉谢灵音个事实,“挺多有意思的物件,我还没研究好怎么用。既然是你买的,你一定知道吧?”
想到那几盒子兔女郎、女仆装之类的成套装扮,谢灵音拽下被子看着他:“要不今晚别睡了。”
陆茂予看这张赌气的脸忍不住笑出声,还在为浴室里不让快的事计较,他俯身在谢灵音额头落个轻吻:“我只有一个谢灵音,珍惜着点玩。”
谢灵音打个哈欠,嘀嘀咕咕:“我看你今晚也没收着手。”
陆茂予摸着谢灵音柔软的脸:“一时情动,难以自制。”
谢灵音实在太累了,来不及说点什么就歪头在陆茂予掌心睡过去,闭着眼睛睡得很乖巧的小少爷就像睡美人。
陆茂予看了会,轻轻抽手去浴室洗个战斗澡,再回到床上搂着谢灵音睡了。
家里再次变成两人一猫生活模式。
夏季天气太多变,早晨晴朗无云,不到中午瓢泼大雨落下来,差不多半小时,小区外面积水到脚踝。
雨敲得阳台玻璃劈啪作响,两人一个缩沙发里,一个拎着平板盘腿坐着地垫,芒芒挨着腿边玩,单看画面很是温馨和谐,细听两人交谈,闻之色变。
陆茂予腿上放着笔电,单手撑着下颚:“年年升注册地在千里之外城镇,盛念初名为代理实为掌权。”
“我昨晚刚发现他把平台持有权让出去了,大概在为以后东窗事发掩罪做准备。”谢灵音说,“茂予哥哥,你知道助学金这块猫腻有多少吗?”
陆茂予:“你指利益还是里面腌臜事?”
芒芒抛弃玩具来蹭腿,谁能拒绝一只爱撒娇的猫咪,谢灵音丢弃平板转而抱起芒芒:“都有。”
“一般情况下两者都有,年年升平台到底做到什么程度,我们目测没法说。”陆茂予不预测没查到的事实,但有些事管中窥豹,“由管理员安排这一条能猜到事很多。”
天很热,不耽误谢灵音吸猫,他蹭着芒芒的脸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来:“你想不想见见这位手握改变别人命运大全的管理员?”
陆茂予不动声色换个姿势:“像这种藏在幕后的人员向来警惕,盛念初也不会轻易让他们见外人吧。”
“有时候钱能让人无视很多规矩,缺钱档口他拒绝不了愿意同时资助二十个穷孩子的金主。”
第99章 第九九章 “你认识他。”
每个月同时资助二十个孩子的确是笔令人垂涎的生意。
陆茂予又问:“你主动约见面?”
谢灵音高深莫测地卖关子:“以他们警惕性子, 我说见面,他们恐怕连钱都不要直接说没那么多孩子吧?”
稍微聪明点的都知道这是要拿助学金打窝,然后将他们这帮非法之徒一网打尽。
既不是主动约, 那谢灵音使了什么手段让对方答应见面呢?
诚然如谢灵音所说, 这是群听见风声连夜跑路的犯罪老手, 不会想见面将把柄递到陌生人手里。
陆茂予再次打开年年升网站, 这里风平浪静,该更新的内容按节奏一天一更,资料库里待资助的孩子今天比昨天多出六个。
都是女孩。
他再往前翻,连续一周, 需要资助的基本都是女孩子,少有男孩子也是眉目清秀漂亮的。
“能担得起每个月多出来的花销绝对是个不差钱的主, 当前盛念初乃至背后那位最缺的就是流动资金。你的出现让他们看见另一条生财之路,说是约见大抵想拉你入伙。”
谢灵音蹭猫的动作顿住,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刚才还想着要用这件事换今晚去吃烧烤呢。
最近几天谢少爷迟来的水土不服发作, 肠胃脆弱, 折腾的小脸瘦一圈, 陆茂予严格掌控饮食。
谢灵音吃好几顿没滋没味养生餐, 嘴里淡出个鸟来, 就等着这餐烧烤开胃呢。
到嘴的鸭子长翅膀飞走了, 谢灵音也没心情吸猫,恹恹地问:“从哪猜出来的?”
“他给你发过资助孩子名单吗?”
“发过啊, 我找借口否掉一批, 让他重新选。”谢灵音回答,“他还蛮好说话的,说我可以自己选人, 资料库有很多,要是再选不出来,回头见面再推荐些给我。”
“那你看过网站资料库更新吗?”
谢灵音拿过平板点进网站刷新:“没呢,我这不是没和你商量好嘛,暂时没约具体时间。”
所以没看网站,也不打算看,毕竟目的在于上钩的管理员,不是那些可怜的小孩子们。
受到他提醒,谢灵音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事,来回把资料库更新频率翻了翻,他皱着鼻子,迟疑道:“不是我想得那样吧?”
陆茂予喝口水,示意说说。
“雏.妓。”谢灵音点到为止。
这两个字够概括资料库存在的意义。
“你也发现那些小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有个统一特征。”陆茂予温声慢语,对着谢灵音那张严肃起来的漂亮脸蛋吐出个词,“清秀可人。”
谢灵音翻半天,心彻底凉下来:“是,关键这些孩子来自全国各地。”
其中云潭和顺城偏僻地方占比最多,桐乡的反而很少,颇有种怕这边警察盯上的意思。
现在谢灵音也明白他为什么挑嘉谷村入手,那不仅是助学金重灾区,也是进临庄第一道关卡。
“我想起件事,孟哥他们在云潭是不是在盯嘉谷村?”
陆茂予没提过这件事。
谢灵音两手一摊:“吵架冷战那会儿,孟哥以为我两要掰盖,私下为你说过几次好话。”
别人问,或许孟千昼不会回答。
谢灵音哪里和别人一个档次?
陆茂予心里对孟千昼道声谢,下次给这位热心肠搭档买个好用的养生壶。
“嗯,嘉谷村问题很大,想进临庄必须经过那。”
“因为顺城那边也进不去。”谢灵音看完地图,“临庄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卡在两面长达几公里连绵高山与嘉谷村间,后是一条出山路通往顺城。
以目前情势看,守住嘉谷村这唯一人多眼杂出入口能完美掌控临庄,顺城那条路被毁,根本不足以为惧。
当初看中临庄做大本营的人眼光实在毒辣,这地方交通堵塞,延续多为老一辈思想,家里男人为天,再来个家族式群居,非常适合培养犯罪份子。
陆茂予:“我猜你答应他见面,他会约你在河田县见面。”
“为什么?”
“因为这批刚更新资料库小孩儿户籍在那的偏多。”
谢灵音着重看过河田县位置,离嘉谷村不远,想过去轻轻松松。
仿佛知道谢灵音内心想法,陆茂予轻抬下巴:“河田县与嘉谷村没通车,你看得直达路线是步行距离。”
谢灵音定睛,还真是,地图显示交通工具为步行,切换不了汽车。
“不是,那孟哥他们去走访也步行进村?”
那倒不是,上次孟千昼带武贤走那次,打电话向沈尚信求助,最后弄来两辆顶级改造过后的越野车,硬着头皮开进去的。
事后孟千昼反馈与其坐那趟车不如坐他开的,这么一比方,可想而知那条出山路有多坎坷。
曾经和他车技不相上下的沈尚信开完那次车难得主动不碰车,心理阴影无限大。
陆茂予字斟句酌道:“能开,不建议。”
谢灵音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痕迹来:“这让临庄更多一处优点。”
真有不愿意归顺的人弄过去关上一阵子什么都愿意了,跑都跑不掉的鬼地方比抛弃身外之物更可怕。
“嗯,我看迟特助给你排得行程明晚有个宴会。”
陆茂予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谢灵音挑眉,笑着问:“你也想去?”
陆茂予:“可以吗?”
谢灵音点点头:“能告诉我你去做什么吗?”
陆茂予当然愿意,他说:“我看顾尤和林玺也在受邀行列,想当面和他俩聊聊助学金。南嫣说,他俩曾经资助过孩子,上过网站感谢新闻。”
谢灵音屈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平板:“你根据我在管理员那的待遇想到以他俩身家,可能也被邀请过?”
“我更想知道他俩有没有见过网站管理员。”
陆茂予认为这是基础,假设见过,或许还能往下聊,比如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谢灵音对此没发表看法,只那么坐着开始打量起他来。
陆茂予眉梢微扬,放下笔电站起来,双臂伸开,左转一圈右转一圈。
哪里不对吗?
谢灵音摩挲着下巴:“我哥是明晚宴会主办方,你去的话,穿着太普通可不行。”
陆茂予重新坐回去:“有衣服。”
谢灵音摇摇头,开始发消息联络人:“你的衣服和我口中的衣服出现场合不同,明晚要去可以,你听我的。”
宴会在本市最高级别酒店顶楼举办,天公作美,狂风暴雨赶在昨天下完了。
今晚月朗星疏,风也不似平时闷热。
陆茂予随谢灵音下车,轻推鼻梁上平光镜,习惯性眼观六路,没那么多人,基本全是酒店配套人员。
这里被谢清石包场了。
“让你扮保镖真是屈才。”
谢灵音很喜欢他这身打扮,西装革履束缚住天生锋芒味道,金丝边眼镜遮住眼神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侵略性,外看是个身材极好的保镖,只有近距离细看才能品出些许不同来。
陆茂予落后半步:“有老板和保镖日久生情的例子。”
谢灵音不知道他的重点在哪,只知道自己很喜欢‘日久生情’这个形容词。
“正经点。”
陆茂予疑惑,哪里不正经了?
宴会内厅金碧辉煌,灯光透亮,里面诸多谈笑风生的各色脸庞,他们推杯换盏谈论着钱与权。
每个人身上衣服是今晚攀谈敲门砖,越是昂贵越容易交到朋友。
谢灵音刚一进来,全场整齐停顿安静数秒,接着便有人认出来,离最近的想上来打招呼,谢灵音眼尖看见谢清石,带着陆茂予直直走去,不给可乘之机。
今晚宴会确实出自谢清石之手,但前来参加的人收到风声,那位常年在国外开拓市场的谢家大小姐也在,来者不免有别的小心思,大小姐可没结婚呢。
谢清鸣当然在,与在场女伴各色晚礼服争奇斗艳不同,她穿着身粉色西装休闲套装,内搭简单白色衬衫,微卷长发配着那张貌若天仙的脸,自是一道风景。
谢清石在她面前霸总气质低下去不少,流露出些许对家人独有的柔软来。
看见他两一前一后,谢清石和谢清鸣对视,这位刑警支队长果真是非同小可,看起来不比在场成功人士差啊。
路过服务员,谢灵音招招手,在身后人目不转睛注视下,放弃香槟改拿橙汁,察觉到那束目光挪开了,谢灵音翘起唇角,逗人真好玩。
“姐,哥,你两专门等我呢?”谢灵音问。
这是谢清鸣第一次正儿八经见陆茂予,可惜场合和身份不方便,只能轻轻颔首当做打招呼。
谢清鸣话不多,调侃弟弟的事向来是谢清石最爱的,他道:“我这不是怕你被堵门口吗?你一个人无所谓。”
谢灵音想骂人,看眼身后默不作声的某保镖:“有他在,谁能堵住我?”
陆茂予微微一笑:“这次麻烦谢先生、谢小姐。”
谢清石对他始终有些化不开的愧疚,闻言笑道:“这么点小事哪里麻烦,陆先生,这一层楼随便用。”
谢灵音皱眉,扫过四周,往自家哥哥那边靠近,低声说:“你别搞得他要在这里大开杀戒似的,找两个人问两句话而已,多大点事。”
涉及命案无大小,谢清石在这方面分寸比谢灵音重,拍拍弟弟的肩膀,面朝陆茂予:“晚点我会以我的名义分别请那两位少爷去休息室,到时候陆先生随意。事后我会妥善安排好收尾工作,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实情。”
在处理这些需要保密的事情,经验老道的谢清石明显比谢灵音游刃有余,整个过程妥帖且隐秘。
今晚不会有人知道陆茂予询问且悄然带走林玺和顾尤。
对这份用心,陆茂予很领情也是诚挚道谢。
谢清石笑了笑,过多客气的话没再说,往后就是一家人。
倒是谢清鸣多看几次陆茂予,偶然对上视线,陆茂予也是不躲不闪同她礼貌微笑,很从容,也很周全。
短暂寒暄过后,谢清石和谢清鸣去应酬,毕竟是主办方,老躲在这不接待客人不像话。
遮风避雨的哥哥姐姐一走,就有人蠢蠢欲动想来搭谢灵音这艘船,那些眼里写着欲.望的人让谢灵音不喜,他皱着眉,叫来服务员,问清休息室方向,和陆茂予提前退场。
休息室在右后方,要穿过整个内厅。
行走过程难免会碰上和谢灵音搭话的,来者是客,谢小少爷行事乖张也看场合,在自家哥哥地盘上多少留给面子,没明目张胆拒绝,冷着张脸举着橙汁一路敷衍到休息室门口。
左右无人,谢灵音仰头喝光橙汁,刷卡进去,随手将空杯子放在玄关酒柜,回身去看始终很安静的陆茂予。
“你怎么了?”
陆茂予反手关上门:“刚在人群看见个有意思的人。”
能让他开口夸的人不多,而且是在这里,那么多青年才俊齐聚,他夸得是认识的人?
谢灵音不自觉吃味,语气微酸:“哦,熟人?”
陆茂予对谢灵音情绪转变感知相当灵敏,回想刚才那句话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小少爷表情太有趣,他忍笑道:“啊,谈不上,应该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见过一次就能记到现在,人群之中秒认出来,这得是多深印象啊。
谢灵音摔进沙发里,臭着脸问:“他认出你了?”
陆茂予走到谢灵音面前,摘掉眼镜折好,俯身凝视着这张为他生动的脸:“应该没有,他在看你。”
谢灵音脸色有所好转,伸手拽出他收进外套内的领带,轻轻往下拉:“是因为他看我让你注意到了?”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缠,依稀能嗅出同款漱口水的味道。
陆茂予靠近,在谢灵音期待的眼神中亲了下红润的唇瓣,从小少爷手中抢救回领带:“是的。”
他站直身体,重新戴上眼镜,一身冷峻风骨全收起来。
谢灵音想要的不是浅尝辄止的吻,舔舔唇瓣:“看我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只看见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陆茂予收好领带,弯腰坐在沙发扶手上,长腿微微敞开:“我上次见他是在庄月灵被杀现场,他是路过目击者之一。”
谢灵音眼皮轻跳。
“我记得他姓秦,这些富二代里没有姓秦的。”陆茂予记性还不错,“他当年叫秦晖,现在应该改名了。”
有次新闻报告本地人才获奖推送到陆茂予手机,他点进去看过,里面有张和秦晖很相似的脸,却不是印象中的名字。
谢灵音揪着胳膊下抱枕,语气有点不自然:“嗯,他叫秦勋。”
陆茂予偏头看过去:“你认识他。”
一瞬谢灵音脸上闪过乱七八糟的情绪。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是诈骗啊,笨蛋。”……
陆茂予见状笑容收敛, 他意识到改名叫秦勋的青年和谢灵音有过往。
“干嘛那么看我?”谢灵音坐起来,拿抱枕砸他,“其实很好说, 小时候一起玩过, 后来他爸破产搬家失联, 国外求学再见, 他认出我。”
这么简单的过去不至于让谢灵音那样反应。
陆茂予接住抱枕往身后一放,也不接话,就那么直勾勾看着谢灵音,仿佛在催。
谢灵音耸耸肩:“我把他当邻居哥哥, 他呢,说喜欢我, 想做我男朋友。”
还有这回事。
陆茂予不生气,可真要说心里没点感触那是假的, 他喜欢谢灵音, 给予正常社交和别人欣赏空间, 但这不代表他宽容大度到容耐任何人任何行为。
“看你刚才反应不知道他来参加这次宴会。”
“不知道, 我哥没说, 我也没再名单上看见他。”
这次本意不在秦勋身上, 就算看见, 谢灵音最多考虑到情况, 和他提前摊牌。
说实在的,这牌吧, 摊不摊的没所谓。
秦勋追谢灵音那是七年前在国外的事, 当时苗头刚冒出来,谢灵音无情掐断了。
研究进行到最后紧要关头,谢灵音哪来心思风花雪月, 满脑子都是数据和结果。
这个时候男人只会影响事业,哪怕秦勋长得帅脾气温和,很讨家里人喜欢,谢灵音不喜欢,直接一票否决。
事实证明秦勋没那么容易放弃,被拒绝后苦追一年多,停在朋友这层身份上,始终没能再进。
恰好这时候,秦勋遇见个好项目,要奔赴另一个国度。
这是对爱情和事业的考验,秦勋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向谢灵音再表白。
成功留在这,和谢灵音做一对神仙眷侣,失败,奔向事业。
结果可想而知,谢灵音劝学,并再三告诉秦勋,他心里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
那瞬间秦勋的眼神让谢灵音记忆犹新,刚刚照面,谢灵音条件反射转开视线,脑海却浮现出那时候场景。
分别后,谢灵音和秦勋联系渐渐变少,到最后彼此成为躺列表一员,他没主动过问过对方近况,像是重复小时候的事,再次让秦勋成为失联的邻家哥哥。
“我觉得这件事——”
“嗯?”陆茂予看过去,见谢灵音拧眉,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可爱到他笑起来,“我不是气他追你。”
谢灵音狐疑。
同样的话在不久前陆茂予和南嫣说过,面对当事人,陆茂予没法那么坦然,语速很慢:“你条件好,个人也优秀,欣赏你还是想追求你,都是正常情况。”
谁不喜欢听心上人夸赞?
反正谢灵音很喜欢,唇角抑制不住上扬,声音甜丝丝的:“啊,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棒吗?”
陆茂予看他尾巴快翘上天了,带着笑意肯定着:“嗯,对。”
谢灵音笑成花,快步到他跟前,在他脸上亲了下:“谢谢,那你一定很幸运。”
能拥有他。
听懂弦外之音的陆茂予彻底忍不住,低头以手握拳挡在唇边,没让笑意散太开。
谢灵音轻哼,眼带威胁:“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陆茂予点点头,眼神里的笑全藏不住了:“没有,是这么想的,是我自愿这么想。”
逗弄味道实在太浓。
谢灵音不好打他,只能拿两个抱枕出气。
闹过这阵乐子,陆茂予谈起正事来,考虑到秦勋身份,措辞方面小心又小心。
“你这位邻家哥哥家里失势前和盛念初他们关系好吗?”
谢灵音懂了,靠着抱枕坐起来:“不好,秦家破产是盛家做局,听我爸说两家为竞争对手,盛家花大价钱拿下夏志诚这位投资行家,和他合作之后,盛家情况有好转。”
“我看过夏志诚生前诸多成功案例,每个合作背后千丝万缕写着盛家。”
“没错,夏志诚成名案例之一就是著名毁秦氏,几个投资项目和证券做空如日中天的秦氏,实力可见一斑。不过我爸说当时能成功,有部分原因是秦益碰上事,焦头烂额忙不过来。”
秦益就是秦勋父亲,当时秦氏掌舵人,没人知道谢肃口中碰上事到底是什么,就连谢肃只是听说,并无求证。
“秦氏也做医药,我查了下秦益自己是医药大学高材生毕业,在研究方面有自己独特心得。秦氏破产之后,他便消失匿迹。”
按理说两家关系还不错份上,谢灵音理应对秦益有印象,可当陆茂予重点介绍起人来,谢灵音脑袋像下起场雾来,朦胧之间想不来具体长相和接触过的画面,眼神渐渐茫然。
陆茂予见状心里生出异样,语气放轻:“没见过他?”
谢灵音不太确定摇摇头:“记不太清,我爸说他还是很喜欢做研究,应该去个陌生城市继续投身热爱事业吧。”
陆茂予记下这件事。
又听谢灵音说:“秦勋明事理懂法律,不可能和盛念初及夏彦青等人同流合污。再说,盛家怎么说也是他仇家,和盛念初联手叫什么事。”
见陆茂予眼神幽暗起来,像是有点不高兴。
谢灵音猛地反应过来,帮追求过自己的人在对象面前说好话,感情大忌啊,他东张西望几下,这才转过头若无其事道:“你查查他吧,人心隔肚皮,对吧?”
前后转变太快跟变脸似的,陆茂予笑起来:“小变色龙。”
遭到调侃的谢灵音头一摇炸了毛:“烦死人,你还要不要继续听啊。”
陆茂予摩挲几下脸颊,收住笑意:“嗯,你说吧。”
谢灵音瞪他:“秦勋小时候没妈,秦益对外说过他出生时女方难产没救回来,以前有同龄人拿这个事嘲他欺负他,所以他最讨厌盛世凌人的霸凌者。”
就盛念初少年时期所作所为是秦勋最厌恶的,他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陆茂予:“在你眼里,秦勋是局外人。”
“是啊,我回桐乡这些日子接连遭遇事故,上次不是你在,被老狗拽跳楼的就是我。你觉得秦勋会那么对我吗?”
必然不能。
可刚才陆茂予在秦勋眼神里看不见一丝爱意,那眼神难以形容,谈不上多么爱而不得,比起爱,更像遇见终生难得对手钦佩又欣赏可又比不过的复杂。
“我知道了。”陆茂予停顿,在谢灵音困惑时又说,“我会查一查他。”
这不是冤枉,是在排除嫌疑。
谢灵音当然没意见,不管秦勋现在身份,和犯罪组织头目挂上钩总归不好。
这时,有人敲响休息室的门,三长两短,是和谢清石做好的暗号,第一个受邀问询的人来了。
门开,传来谢清石温和嗓音:“烦请林少爷先进里面坐坐,我去去就来。”
“好啊,希望谢总的神秘礼物能满足我的期待。”林玺意有所指道。
谢清石眼睛都不眨冲他笑笑,转头把门带上了,好一个玉面小狐狸。
林玺单手插兜往里走两步,一抬头对上谢灵音和陆茂予两双眼神各异的眼睛,下意识说:“抱歉,走错了。”
谢灵音皮笑肉不笑叫住要走的林玺:“没走错,我们就是我哥给你备的神秘礼物。”
林玺:“……”
这种当着熟人调戏他哥面被听见的尴尬要跟着他一段时间。
谢灵音尤不自知给人难堪,语调微扬:“来都来了,坐下谈谈吧。林少爷不想要礼物了?”
后面这句话满是阴阳怪气。
林玺平素也是大少爷狗脾气,忍忍风平浪静,让谢灵音嘲两句火气直冒,转身快步过来,脸沉着:“有话好好说,你想干什么?”
还没冲到谢灵音面前,眼前突兀多出一位身高与体型都比己方大一号的男人出来,林玺被迫后退两步,抬头看向对方。
这定睛细看,林玺神情发生些许微妙变化,眼神几闪,居然又后退半步。
陆茂予将其收入眼底,知道这趟来对了,他露出标准客套笑容:“抱歉,很冒昧用这种方式请林少爷谈谈。”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林玺稳住,不耐烦道,“今晚当我没来过。”
“林玺,我们还没说明来意呢,你怎么知道没好谈的?”谢灵音慢悠悠地说,“不会以为这里好进还很好出吧?老师没教过你,天天在小区群里宣传的民警没提醒,宽进严出是什么?”
林玺还真不知道,脸一阵青一阵白。
谢灵音嗤笑:“是诈骗啊,笨蛋。”
林玺脸都气红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看某个打不过嘴炮的人气急败坏,陆茂予不着痕迹插嘴:“林少爷心地善良,回国这四年时常做慈善,资助山区念不起书的孩子。”
与盛念初那等笑里藏刀有钱人不同,林玺有点城府但不多,涉及大事,偶尔脸上藏不住心事,比如这会,脸上写满心虚。
林玺梗着脖子糊弄道:“我家有钱,想做做慈善都不行啊?”
“当然可以。”陆茂予说,“一般做慈善都想落个好名声,就算当时没新闻报道,后来某天会被不经意挖出来,我看林少爷这份善心做四年,始终没记者发现,这好像不太正常。”
起初的慌乱过去,林玺镇定下来,回身直视陆茂予:“哪不正常?爷做好事不求回报。”
陆茂予点点头:“是吗?据我所知,同样做好事的顾少爷拦过记者报道,花重金买断这类消息。为什么?”
林玺心里把顾尤骂个狗血淋头,开个哗众取宠的艺人经纪公司,平时帮着公司艺人编造绯闻亲自出镜造势,弄得那些个娱记看见顾尤跟苍蝇见到臭肉似的飞不停,桃色八卦板块全是他。
蠢货,买断消息就算了,不晓得多给点钱做封口费,现在被翻出来当证据,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似的队友。
林玺有心辩解:“那是他的事去问他啊,我哪知道?”
“好,那我问问林少爷知道的事。”陆茂予从善如流改口,“助学金规则提过选定资助对象少则一年,林少爷似乎有过半年换人的行径。”
这下子林玺脸色才算是彻底变了。
这件事做得相当隐蔽,不在网站首页显示,也没报道,除开涉事几名人员,绝不会再有外人知道。
陆茂予到底从哪来的消息?
“我——”
陆茂予打断试图瞎编乱造的林玺:“林少爷,有些话可得想清楚再说。”
他没表明身份,林玺也没点破,但双方心底都认清。
林玺条件反射重新打量起他今天穿着来,神情有过那么片刻犹豫。
“换人没断供,该给那孩子的助学金一毛没少,不信你可以联系她核实。”
警告在前,林玺还是心存侥幸,没有说实话。
陆茂予谈不上多失望,稍微懂点法律常识不该去踩未成年那条线,林玺踩得彻彻底底还能那么老实交代才见鬼。
“你能理直气壮让我去联系资助学生,是相信有人替你收好尾,是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助学金是善举,出钱办好事还办出问题来了?”林玺一脸惊讶,“没这回事吧?”
谢灵音知道这货不要脸,没想到还附带个能言善辩的随机属性,看不惯那张脸,他冷笑道:“不求回报的叫善举,你那样的叫招.妓,还他妈是雏.妓。”
一句捅破天的真相给林玺弄破防了,指着谢灵音就骂:“会不会说话?啊,你是警察吗?没证据的话在这乱说。我告诉你,信不信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找律师告你。”
谢灵音蹭地站起来:“你录,今晚出了这道门,收不到你的律师函,以后见着我叫爸爸。”
拿着手机佯装点开录音软件的林玺尬在原地,光顾着想开罪法子,忘记谢灵音有捅破天的胆,继续刚下去讨不到半点好处,林玺矛头顿时指向旁观的陆茂予,横眉就是质问。
“你要看他闹到什么时候?警察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啊,我算是看出来,拿着纳税人的钱不管纳锐人的死活。”
身份点破,这场会面性质立即变了。
陆茂予推推眼镜:“林少爷,你说你没缺人家孩子助学金,请问孩子直接收钱的吗?”
语气沉稳逼迫,让林玺恍然坐进市局刑侦支队审问室,他定定神:“没有,我让管理员代为转交。”
“后来联系过孩子吗?”
“都换人了,我联系她干什么?拜托阿sir,我也挺忙好吧,为赚这点善举,也要谈生意。”
林玺说完发现陆茂予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像照妖镜,不禁心悸,逃一般绕开走到旁边坐下。
屁股挨到沙发那刻,林玺顿觉在这场见面陷得比预料要久,想走,似乎没那么容易。
陆茂予站得位置太巧妙,夺门而出必经之路,林玺一眼就知道打不过他。
疏于锻炼全凭蛮力的嘎嘣脆人员哪干得过狂追嫌犯几条街的刑警啊。
林玺恨不能仰天长叹,色字头上一把刀,刚才想借录音的机会给顾尤通风报信,可惜陆茂予眼神太毒,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导致形成目前对自己来说的死局。
“我说,您二位今天兜兜转转借谢清石布这么大局就为了问我这几年随手给的善举,不至于吧?老实说,我纯给钱,别的不过问。你见过谁家做慈善还操心那么多事啊?”
“你的意思是你没私下见过被资助学生,也没通过管理员选择资助对象?”陆茂予问。
“没有。”林玺回绝无比干脆,“我看谁顺眼就资助谁。”
陆茂予这趟来没想空手而归,刚想过去拿包里东西,离得近的谢灵音先一步将那份证据文件‘啪’扔茶几上了。
“没见过,那你前段时间去顺城烟雨镇干嘛呢?别告诉我去游玩,那地方天一黑丢棍打不着人,能留住夜夜不歇的林少爷?”
林玺脸瞬间涨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