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阙轻在阳光下细细描摹着陆迟出色的五官,陡然意识到陆迟只有二十四岁,如果没有跳级的话,也就是刚毕业两年的毛头小子而已。
只不过,他经历了太多事情,将天性中本就不多的活泼磨灭的更加彻底。
所有人都以为陆迟天生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只有林阙轻知道陆迟也有装大人的时候。
比如,他平常独自在书房查看资料时,总习惯带一副黑框宽镜片的防蓝光眼镜,但在人前会特意带一副无框细边的。
林阙轻是唯一能够进入他私人空间的人,自然发现了这个秘密。
有一次,他抱着陆迟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与他平视,沉静温和的双眸端详许久,问他为什么换眼镜。
陆迟对他说不出谎,实话告诉他这样看起来更唬人。他那时“啊”了一声,有几分开玩笑的兴致,于是皱起眉学陆迟的表情,告诉他这样看起来已经很凶了。
陆迟轻笑着揉了揉他的眉心问他怕不怕,他浅浅勾出一个笑,看起来仍然是淡然沉静的,可说出的话却足够有恃无恐:“不怕,你又不凶我。”
话落以后,眼神中难掩促狭的他被陆迟捏了捏脸颊肉,陆迟还板起脸,装作要训人的样子问他:“那如果我会呢?”
林阙轻在他面颊印上一个吻,贴在他耳边悄悄说:“不要,我会伤心的。”
那时的陆迟好像怔愣了一瞬,随后笑着追上说出这话的唇瓣,温柔而细致的贴唇啄吻。
“还没消气吗?”
低沉悦耳的声音将林阙轻唤回神,他如墨玉般透亮的眼眸逐渐聚焦,反应过来唇间还咬着什么,下意识张开唇瓣。
“你这是要给我打上标记吗?”陆迟将他转过身,正对着自己。
林阙轻苍白的脸颊染上淡红,长年体弱的憔悴与病气锐减,衬得他有了几分生气。
“没有。”他的声音轻而闷。
林阙轻低下头,位置转换间让他恰好背着光,原本瘦削的脸颊轮廓在阴影中愈发明显,眼尾下垂着,为他本就清冷疏离的长相添了几分厌世之感。
“啊!”倏忽间,他的腰身被环抱住,整个人被两条坚实有力的手臂抄了起来,他下意识将重心贴到陆迟身上,像极了投怀送抱。
“你干什么又这样抱我?”林阙轻拍了拍陆迟的肩头,双腿不用用力,陆迟的手臂全权托着他,他也有了空闲质问陆迟这蓦然出格的举动。
“多晒太阳病才能好得快。”
“我没有生病。”
“心理疾病也是病,不能讳疾忌医。”
两人无意义的掰扯间,林阙轻已经被轻放在了窗边的沙发上,材质是他最喜欢的布料,柔软但又挺阔,指间摩挲起来微微有些粗粝。
心理医生说,他的生活惯性很强,一旦习惯某样东西后,轻易更换会让他丧失安全感。于是,陆迟总会大材小用的将商人敏锐的洞察力放在观察林阙轻的喜好上。
林阙轻喜欢一样东西并不会明显的表达,只能从他眼角眉梢间细微的变化或是一些小动作中判断。
譬如这种布料的沙发,是他们去Y城度假区旅行时住的民宿里的,林阙轻的喜欢主要表现在睡午觉时姿势的变化,他的肩颈会放松下来。
后来,这样的沙发,几乎会出现在陆迟名下的每套房产里。
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
“进来。”
陈近成看着倚靠在沙发上,神情放松的两人,不由跟着扬了扬嘴角,真是一副温情的场面。
“想站在门口发呆,就关上门。”
冷峻嘲讽的声音传来,温馨动人的场面瞬间被打破。
陈近成心中腹诽,又不是不打麻药,要死要活的时候了。
“打扰您二位温存了,抱歉——”
“请问日理万机的陆总能不能抽出几分钟时间给您卑微的私人医生?”陈近成的话尽显阴阳怪气。
“进来说吧。”
陈近成抄着一叠新鲜出炉的血检报告,神情有些错愕,陆迟的回答很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他还以为保护欲变态过剩的陆迟会继续瞒着林阙轻呢。
不过,他一走近,凭借着专业心理医生敏锐的职业素养,从两人的肢体语言就能判断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看起来,你们交流了不少啊。”
陈近成落座于两人对面的沙发,将报告放在木质茶几上,嘴上如此说,但他其实也能看出两人之间还有尚未说开的事情。
这只能由两人慢慢解决,林阙轻的状态极其不稳定,情感超出阈值就会立刻崩溃,不能急于一时。
“怎么不避着他了?”陈近成无视陆迟警告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向林阙轻揭陆迟的短。
林阙轻侧过头瞥了陆迟一眼,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却让一向沉稳从容的陆迟目光躲闪。
“抱歉。”陆迟试探着握住林阙轻的手。
“没事。”林阙轻神色淡淡的脸上勾起一个轻浅的笑,看起来没把陆迟的隐瞒放在心上,但手上却暗暗用力,挣脱开陆迟的手,重新垂放在身侧。
陆迟手掌空空,只能捻了捻指腹,心中暗道不好。
林阙轻生起气来,很难哄的。
陈近成乐见一向油盐不进的雇主吃瘪,但触及对方冷厉玩味的眼神,他讪笑着开口:“那个,我们要不还是步入正题吧?”小心翼翼的打破对面两人奇怪的氛围。
陆迟现在理亏,缄口不言,看向林阙轻的眼神中带着商讨的意思。
林阙轻余光轻扫,神色如常的“嗯”了一声。
“咳咳——”陈近成挑了挑眉,先将之前给陆迟看过的情绪波动图递给林阙轻,给他讲解了大致情况,又拿出血液检测报告。
陈近成手指划动纸张,指出了几个数据:“专业性太强的你们一时也难以理解,我直接下结论吧。”
“基本上可以百分之百确认,你被人下过不明药剂。”陈近成指尖一动,猝不及防指向坐在对面的林阙轻。
陆迟舒展的眉峰拧起,第一时间关注林阙轻的状态。在不确定林阙轻是否有被注射的记忆时就这样直接的指出,陈近成太鲁莽了。
陆迟做好了林阙轻被触发痛苦记忆应激的准备,肌肉精悍的手臂虚虚护在林阙轻身侧,给足了安全感。
林阙轻思考了一番,抬指捋了捋乌黑的发丝,不确定地开口:“是注射吗?”
“我的记忆里好像有片段。”话一出口,原本淡定的神情一滞,素白光洁的额间沁出冰凉的汗珠,丝丝缕缕的刺痛如针般扎在他的头顶。
他脑海中突如其来涌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画面,或许曾经发病时见过,但清醒过来后皆会遗忘,只余下身上各处血迹干涸的伤痕。
他不想影响正事,狠了狠心压下反胃感,咬住舌尖,勉力维持呼吸的平稳。
“没错,不过你应该完全不记得才对啊。”陈近成的神情认真起来,他方才是确定了林阙轻不会有相关的记忆才直接点出的。
“什么意思?”陆迟的手掌撑在林阙轻僵直的脊背上。
“从血检结果来看,药剂会影响人的思维精神,加重一些负面情绪,使得被注射者心理疾病加重、伴随记忆混乱,这是它的主要作用。”
“当然,因为是M国黑/市秘密研究的产品,问世两年了,还是没有更多的参考案例,所以具体的效用仍然存在未知部分。”
“就我跟你们说的这些,还是靠着当年我在M国的导师获取的情报。”陈近成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
“这种药剂需要解药,还是会被身体代谢掉?”林阙轻咬着嘴唇发问,疼痛与晕眩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冷汗已经顺着白皙的额间流淌到修长的脖颈,脸侧乌黑的发丝贴在瓷白的脸颊上,衬得林阙轻病气更重,眼中的神情恹恹。
“需要解药,不然就凭用这些药的人的手段,别说两年,就是十年也不会有人发现。因为药效不会自行消散,所以我才以为你应该没有记忆。”
陈近成敛起笑意,说完后看了眼林阙轻苍白的面色,低声询问陆迟是否要准备好镇定剂。
陆迟伸手想要揽过林阙轻的肩膀,在他开口回答陈近成的问题前,一道虚弱但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要。”林阙轻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按住陆迟的手,紧紧嵌住,力道大的发抖。
针锥入骨般的头痛的更加肆意,他的脑子似乎被一把斧子直直凿着,但正是因为这极致的疼痛让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陆迟,你替我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他的声音因忍痛而颤抖着,隽秀的眉峰皱成一团,连呼出的气都沉重无比,可他的眼神中却有如磐石般的坚定。
陆迟高挺的眉弓蹙起,眼神中的担忧与心疼化作实质,他回握住林阙轻的手,答应了他:“好,但是记住,如果实在受不了了不要强撑,总会有办法的。”
他想要叮嘱林阙轻但又怕自己的话会让林阙轻痛苦更久,于是他的语速极快。
“我……我看见有很多血,有人抽我的血,还有人给我打针,带着面罩,眼皮上有痣……很暗……潮湿……”他的话刚开始还算有逻辑,但说到后面只剩下最直接的感官所能感受到的东西。
他的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唇瓣泛起死气的白,冷汗顺着深邃的眼窝流进眼睛里,半阖的眼中透着恹恹的病气。
他喘息了一阵,脑袋里恍惚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说,可是疼痛带来的清醒也有界限。很快,他的眼前泛起一阵刺眼的白光,那双平日里清冷动人的眸子逐渐失焦,盈满了即将破碎的水汽。
耳边传来陆迟担忧的声音,还有陈近成吩咐护士拿镇定剂的指令。
“不要……”还有重要的东西没说,他不能再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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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林阙轻蹙眉咬上舌头,任由尖锐的虎牙刺破舌尖,血腥气盈满呼吸,终于挣得了片刻清醒:“有人跟我说,我会害死你,就像害死我的父母那样……”
说到这里,他迷蒙的眼神霎时锐利起来,像拨开湿重的云雾见到了光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到我的父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深信这句话,好像有人给我洗脑……正常情况我察觉不到,只有现在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大致的意思已经传达,撑着他保持清醒的最后一口气散去,覆着青色血管的眼皮抽动,他彻底昏死过去。
他太清楚,他对陆迟的逃避会伤害陆迟,但这一切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得告诉陆迟。
“他应该被人下了心理暗示。”陈近成极快的补充。
陆迟没有理会,他托起林阙轻丧失控制的躯体,抚了抚他额角渗出的微冷的汗珠,陡然发觉短短几分钟,自己的后背也蒙上了一层冷汗。
他珍重的捧起林阙轻瘦削精致的脸颊,用袋口的丝巾为他拭去汗珠,眼底翻涌着难言的情绪。
其实,林阙轻后面的话比起前面具有明确指向性的描述来说,显得不那么重要。
陆迟相信他应该能够明白自己不会因为他的逃避而离去,但他还是要忍着头被撕裂的剧痛跟自己解释。他怕自己会伤心,所以哪怕忍着疼,也要说。
“他很有毅力。”
良久的沉默后,陈近成才开口。
陆迟点了点头,嗓音喑哑:“不然怎么能一个人躲到国外两年?”独自扛着那么多事情。
陆迟的语气疲惫,他该为林阙轻感到骄傲的,但是如果这种骄傲需要用他承受这么多痛苦来换,陆迟宁愿林阙轻永远是一个怯懦软弱的人。
“你把他教的很好。”陈近成看着林阙轻憔悴但难掩清丽容貌的睡颜,仿佛山间暴雨后留下的最后一株花,美得素净疏离却又惊心动魄。
他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林阙轻接受正常的教育是来到陆迟身边以后。
但陆迟还是否认了这一点,他叹了口气,眸色幽深的说:“不,不是我教的,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否则,等不到陆迟来救,他就会死在林家人的磋磨下。
话毕,他动作轻柔的抱着昏睡过去的人走到床边,细致的掖好被子,拿起水晶杯和棉签,给躺着的人擦拭干净唇角的血迹。
“如果没有解药,他永远也无法恢复,是吗?”陆迟的嗓音变得有些沉重。
“没错,甚至还有可能因为长期的负面情绪强化造成器质性病变,而且他应该本身就有轻度的心理疾病。”陈近成言尽于此。
原本就不健康的心理被注射药剂,还被人下过暗示,可能随便什么东西就会触发他痛苦的记忆,让他像今天这样,痛到晕厥,连正常的生活都无法维持。
所以,如果没有解药,林阙轻会生不如死。
陆迟目光幽深,紧紧捏着手里的水晶杯,力道大到几乎徒手捏碎。
“诶,你悠着点,手还没好呢,你看。”陈近成指了指他裹着纱布的手,怕他一个激动再捏碎了手里的杯子,这样手心手背真就是两口子了。
陆迟扫了眼渗血的纱布,视线很快转移,看向林阙轻深邃的眼窝,水晶杯折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那里,代替了原本熠熠的眼眸。
察觉到林阙轻精雕玉琢的脸上出现不安的挣动,陆迟低声开口:“解药的事,我会派人协助你去M国,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快。”
他说完淡淡看了眼陈近成。
这是下逐客令了,陈近成会意,安静的走出了病房。
没办法,谁让这医院真是陆迟开的呢?
鹿霖,陆林,连名字都是独一份的。
林阙轻刚被接回陆家时,不仅身上遍体鳞伤,没一块好皮,就连精神都是恍惚呆滞的,过分漂亮精致的面容掩藏在无人打理的长发之下,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秾丽但瘆人。
陈近成没见过实物,但看过他上一任治疗师,也就是他的导师,留下来的图片影像。
这家医院的雏形是林阙轻的医疗团队,陆迟在全球收揽了各科顶尖的医生来负责林阙轻的日常治疗康复。
等到林阙轻离开后,医疗团队无用武之地,陆迟没有解散,而是成立了鹿霖医院,正常接收病患,医院的一切收入都会变成善款捐出。
以林阙轻的名义。
医院的日常运作全靠陆迟私人名下的基金维持,因此说这医院是他开的。
陈近成如果知道林阙轻孤身一人在国外时,以陆迟的名义做了多少善事,大抵也会感叹一句心意相通。
林阙轻疼晕过去后昏睡了许久,再次恢复意识时,映入将掀未掀的眼帘的是陆迟线条硬朗流畅的俊颜。
微光穿过陆迟的发梢,射入林阙轻半阖的眼眸,如同注入了生机。
他迎着细碎的光撑开眼,痛晕过去的恐惧仍然萦绕在他心头,呼吸不可抑制的轻抖,连带着身体也瑟缩了几分。
“醒了?”
陆迟低沉的声音唤醒了他混沌的意识,他发觉头脑间的钝痛消散,身上汗湿的衣服也已经被换掉,墨玉般的眼眸消下几分恐惧,依赖的看向坐在他床边的陆迟。
动作间,他的领口散乱几分,露出立体白皙的锁骨,胸膛正中朱色的小痣在真丝睡衣的掩映下若隐若现,配上白得发光的肌肤,晃得人眼前一晕。
他偏着头注视正在调试病床的陆迟,对方的神情认真而专注,似乎有关他的每一件事,陆迟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
病床停下的一瞬,林阙轻掀开被子,四肢并用的挪向床边,长时间的昏睡让他浑身绵软无力,在靠近床边的时候他的手臂一软,手肘落空撑向了床榻。
陆迟调试病床的功夫,抬眼间撞见一双慌乱的眼眸,林阙轻的脸颊恰好垫在他的膝盖上,他手臂肌肉一紧,林阙轻就被扶起身。
“刚醒过来,做什么乱……”陆迟的话还没说完,林阙轻脚尖用力,膝盖一抬,整副身躯都落到了陆迟的身上。
他双臂一伸,圈主了眼前肌肉紧绷的脖颈,淡粉的唇瓣贴在跳动的动脉处,微凉柔软的触感让陆迟呼吸一滞,茉莉味的馨香趁机钻进他的鼻腔。
林阙轻孱薄雪白的肩膀随着抬手而泄出,一只肤色更深的手极富占有欲的遮住了这一片姣好的风光。
温暖与手掌微微粗粝的摩挲共同产生,林阙轻缩了缩肩膀,他微凉的唇瓣在陆迟的脖颈上印了一个又一个吻。陆迟也由着他抱着自己的脖子乱蹭,喉间逸出几声低笑。
“还没醒过来?”陆迟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低沉悦耳的嗓音如同电流,自他的头顶流向身体各处,雪白的脚尖微微绷直,踩在了陆迟的膝盖上。
林阙轻的意识已经清醒,但他依旧恐惧,记忆里的潮湿疼痛像毒蛇一样划过他的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可他羞于承认,于是只能撒了一个小谎:“嗯……没醒。”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带了些刚睡醒的沙哑。
陆迟却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耍赖,笑着说:“还没睡醒就会像小猫一样,跑到别人身上又蹭又抱的撒娇?”
“那以后我可要多把你从梦里喊醒了。”
林阙轻微阖着眼,紧紧搂着陆迟的脖颈,装作没睡醒听不见,还是一副与平常迥异的耍赖模样。
陆迟盯着他微微扬起的下巴,不由出神一瞬,似乎有很久没见过这样会和他耍赖撒娇的林阙轻了。
林阙轻的下巴被捏住,他睁开眼却见罪魁祸首笑得开怀:“这样翘起下巴,真的很像小猫。”
陆迟的手用了些力,他稍稍将林阙轻推远了些,想不动声色的检查林阙轻裸.露出来的皮肤有没有淤青,却没想到刚醒来的林阙轻脆弱又敏锐。
尽管只是一点点的施力,林阙轻依然怔了一瞬,或许脑子真的还没醒,也或许是应激后的恐惧蒙蔽了他。
他以为陆迟想要推开他,于是,不安全感疯狂侵入他的大脑。他想,以前的陆迟根本不会这样做,他只会用力的抱紧他,再耐心的哄他,为什么现在要推开他。
胡思乱想间,还没完全走出惶恐的心中涌起一股没由来的委屈,敛下低垂的眉眼后,他低下头。
陆迟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低落,思忖着想将人重新搂进怀里,可手还在半空,他的腰就被怀里人修长的紧紧缠着,连胸膛里也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喵。”
林阙轻伤心委屈过后的处理方式是撒娇,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挽留。
他的声音很轻,闷在陆迟胸膛紧实的肌肉间,他颤着眼睫躲在陆迟怀里,打定注意不想从他身上挪开了。
“啊?”
因为把脸紧紧贴在陆迟怀里,林阙轻很遗憾的错过了陆迟发红的耳尖,但从他搂抱的慌乱动作中,也能窥见一二他的失措。
“宝贝,怎么了?”林阙轻的亲近来得突然又意外,陆迟的手从他的背移到腰再到脖颈,上下检查着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从前恋爱时,林阙轻头痛发热难受得狠了就会一改往日的沉静知礼,像只恹恹的小猫一样一言不发的挂在他身上,被他调笑了也会学猫叫,或是啃住他的嘴唇。
林阙轻听到他声音温柔又急切的问询,手上腿上的动作又紧了几分,声音有些颤抖的回:“哥哥,我怕。”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林老师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某些人真是好命(狗头)
俺咳嗽咳的终于受不了,怒买了很多药,希望有用[爆哭]
第43章
在林阙轻毫无掩饰的话语中,陆迟陡然意识到是自己刚刚的举动叫林阙轻误会了,他扣住林阙轻的手,将他搂进拢进怀里,无奈又愧疚的安慰:“不怕不怕。”
“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没想赶你。”
“下次不会了,宝贝。”陆迟带着占有保护意味的吻落在林阙轻顺滑的发顶,他太粗心了,林阙轻从前做噩梦醒来都要抱着他才能入睡,现在又怎么可能不怕。
得到解释后,林阙轻心上的委屈一时仍然下不去,皱着鼻尖探出头:“你保证。”
陆迟看着他一向神色淡淡的脸上挂着委屈低落的神情,像只被抛弃过的小猫在祈求主人的保证,心里忽地抽疼,恨不得将星星月亮都捧到他面前,闻言立刻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我保证。”
林阙轻这才收敛起丧气的眉眼,放过了陆迟。
“身上真的不难受了?”陆迟还是担心。
“嗯。”林阙轻下巴搁在陆迟宽阔的肩膀上,十分依赖的蹭了蹭,阖着眼回他。
“那就好。”陆迟的手掌游走在他细窄的腰和单薄的背脊间,轻轻拍抚,极尽细致与柔情的安抚着刚从应激状态下走出的林阙轻。
“你还记得昏过去之前的事情吗?”陆迟语调轻缓而小心,生怕触痛怀中人脆弱的神经。
林阙轻墨玉般的眼眸倏然睁开,他试探着回想,未曾想居然还能记得,这与他往常犯病时并不一样。
之前他总会在醒来后忘却大部分痛苦的记忆,徒留心脏处的刺痛和全身撞出来的伤痕。
“我好像都记得。”他的声音拔得有些高,但依旧不难听出其中的颤抖。
“我之前不是故意推开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他的语气急切而激烈,环住陆迟脖颈的手更紧了几分,冰凉的液体触及温热的皮肤时变得不再难以接受。
“我知道。”陆迟反着手将他的脸抬起来,轻柔的替他擦拭泪珠。
“真的,我都知道。”
“毕竟有些人生病的时候,其实比任何时间都要诚实。”
“我还知道当年你提分手的时候也是在说谎。”
“别否认,你说谎时语速很快,看起来很唬人。”
林阙轻从他一句句有意无意倾泻出的话中睁开微肿的眼,眼尾飘起淡红,配上满脸的泪痕,再清冷的长相也疏离不起来,只剩下可怜。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林阙轻的声音又闷又颤,像是委屈狠了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没有大喊大闹,只是眼睫轻颤着,眨下了最后一滴泪。
“因为我是你的哥哥,也是你最亲近的人。我很关心你,你所有害怕的、没法说的我都能察觉到。”
“所以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孤单很久的。”就算你被秘密掩埋,我也会找到你。
陆迟没有说后半句,他知道林阙轻懂他的意思,而且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林阙轻的肚子抗议了。
“以后尽管信任我就可以了,现在就先吃饭吧?”
“哥哥……”不等林阙轻说完,他就被一双手托着屁股抱了起来,那双手的力道极大极稳,即使他的腿松开缠绕着的腰也不会掉下去。
整个病房很大,或者说比起病房更像是度假别墅,整体采用了居家恬淡的风格,房间内的家具大部分都是木质的。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清淡的淮扬菜,林阙轻不爱吃肉,陆迟就让私厨变着法把肉藏进菜里,力求闻不到一丝肉腥味。
譬如白瓷碗中的粥,看似清清爽爽的一碗白粥其实混着细细的鸡肉糜,清香扑鼻的豆腐汤鲜美无双,其实是将肉搅碎了伪装成豆腐。
也难为宋大厨,作为A城有钱也一席难求的江流阁的主厨,一向只制作高水准晚宴的他,如今一把年纪还要陪着陆迟哄孩子。
林阙轻自昨夜发病后一直没有进食,维持营养摄入的点滴被他扯掉后,陆迟轻轻吹着他青紫肿起的手背不忍心再让他受罪。是以,现在他胃里空空,需要好好进食来祭祭五脏庙了。
他黏在陆迟身上不愿意下去,陆迟也乐得他这样撒娇,搂着人就差拿出一串糖了。
鲜香味弥漫了整间屋子,林阙轻进食的速度比往常更快些,陆迟还要提醒他适度,免得饭后不舒服。
看着林阙轻喝到鲜汤后微微眯起的眼睛,陆迟如剑般利落锋利的眉峰扬了扬。
所以,只要肯用心,哪里会有挑食的孩子。
叩叩——
他们吃的差不多了,门口又有了声响。
“阙轻,我们能进来吗?”
是戚燃的声音,和他一起来的应该是孟光。
林阙轻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刚想开口让他们进来,腰间舒适安全的温度叫他背脊僵了一瞬,他看向陆迟。
“怎么了?不想见他们吗?”陆迟微微低下头,耐心的询问他。
“没有。”
他低头看了眼陆迟搂在他腰间极具力量感的手,很温暖也很安全,他只是不想从陆迟身上下来。
“怎么又这么委屈。”陆迟笑着捏了捏他皱起的眉心。
陆迟发现林阙轻每次应激后都会格外黏人,之前还是隐秘的,如今或许是忍着痛孤注一掷的说开了些心里话,变得更加明显。
“没有,我……”林阙轻刚想说话,一个吻猝不及防的落在他的唇瓣上,没有过分深入的侵袭,只是温柔的吮磨,一股如春日温泉般的暖流自唇瓣流向全身,暖的他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别怕,等下要是不舒服了就握住我的手。”
陆迟乐意宠着林阙轻,不怕他恃宠而骄,甚至希望他更黏人些:“等他们走了以后,我抱着你晒太阳,好不好?”
林阙轻闻言点点头,全然不知看向男人的眼眸中沁了一汪水,连带着眼尾、鼻尖、脸颊都泛起一抹水红,清丽脱俗,漂亮极了。
“我们阙轻真好看。”陆迟没忍住又吻了吻他白里透红的鼻尖。
“哥哥……”
陆迟眉峰挑起一个恰当的弧度,分手的事说开后,林阙轻更喜欢喊他哥哥了。
“再这样撒娇,他们今天就见不到你了。”陆迟捏了捏林阙轻没什么肉的脸颊。
林阙轻浓密如鸦羽的眼睫颤动,从陆迟身上下来后拿起湿巾擦拭自己过分水润的眸子,陆迟则站起身亲自去开门,给他留足了调整的时间。
等到陆迟长腿下刻意放慢的步子停到门口时,林阙轻才堪堪整理好了。
陆迟挪开锻炼有素的身躯,将屋中情景展现在门外两人面前。
“阙轻,好久不见。”戚燃的眉眼柔和,或许是因为戚家是由女人主导的家族,他身上总有一股刚柔并济的气质,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亲近。
他是林阙轻当年除陆迟外最愿意亲近的人,因为生性柔和沉稳,在林阙轻面前,他像哥哥也像长辈,孟光则更像打闹互损的朋友。
林阙轻朝他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转眼看到孟光少见的沉默寡言。
等他们落座后,孟光才开口:“抱歉啊阙轻,本来想让你出来玩玩的,没想到害得你……”
林阙轻摇摇头:“没事,而且这次进医院也不是全无收获。”他说得坦然。
话虽如此,孟光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布质的沙发被他不断更换的坐姿坐出一个个印子。
“身上痒就回去洗澡。”陆迟冷冽的声音响起。
虽然是毒舌的冷言冷语,但却奇迹般让孟光安定下来,他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在他那张风流帅气的脸上倒也不突兀。
“唉,你这话说的,还是那么毒舌,不知道阙轻怎么受得了你。”他瞥着嘴,暗戳戳挑拨。
戚燃笑得了然:“人家对自己养大的宝贝说话温柔着呢,可不像对你。”他的笑容温和,出口的话语略有刻薄。
林阙轻的眼眸悄然流转,回想陆迟在自己面前是如何说话的,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就是温柔耐心的。
由于他从小被苛待,到陆迟身边时身心状态极差,陆迟养了许久才带他见人。
刚开始陆迟在他面前总是很克制,温声细语的,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因此他也是在正式认识孟光后才见识到陆迟的毒舌,简明扼要又一针见血。
孟光被他带着笑意的目光戳中,想起来陆迟第一次带着林阙轻参加宴会的场景,那是陆家的尾牙宴,来的人非富即贵。
陆迟作为陆家唯一的继承人应是要游走于名利场,和商界的老狐狸们打交道的,可那天他却反常的待在公子小姐们的圈子里,向来严肃冷峻的人跟在林阙轻身后拿甜点、拿外套,事无巨细的照顾,甚至最后林阙轻困了,他直接将人揽在怀里抱进了休息室。
他平常在众人面前冷面阎罗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搞得宴会上的年轻二代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敢聊任何过分的话题,气氛相当尴尬。
在场的人或许曾经见过、听过陆迟对养着的那位小可怜态度不一般,但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冷峻无情的陆迟这么堪称纵容的对待一个人,而最让众人愕然的是陆家人对此事的态度。
作为将要接手集团的继承人,不应酬不说,还胡闹般带着养在身边的美人提早离场,陆家的长辈竟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纵着他们。
自那天过后,上流圈子里皆有了默契,不再通过任何间接或直接的手段给陆迟介绍联姻对象了,他们都清楚陆家那位漂亮的养子早就收服了整个陆家的心。
孟光挑了挑眉,只能自认倒霉了。
“孟光哥,如果你正常点,哥哥就不会这样跟你说话了。”
林阙轻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在场的另外三人皆有些怔愣。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卡文了,好难过[爆哭][爆哭][爆哭]
第44章
孟光挑了挑眉,转眼一瞥,果然陆迟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林阙轻也不知道为什么,清醒的喊出了第一声后,心里的某种禁制仿佛被冲开了,越喊越顺口。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刚出口时,他心底有一丝不好意思,但是仔细想想他从前喊得还少吗?如今想要和国内的生活接轨,重新拾起以前的习惯,或许是一个温和且行之有效的方法。
“阙轻,你的状态好像又好了些。”
他们此时还在医院,但病房内过于居家舒适的环境麻痹了戚燃,话出口后他才意识到不对,看向林阙轻的眼神中带着歉意。
“没事的,戚燃哥,你说得也没错。”林阙轻主动牵起陆迟的手,与此同时眼眸弯弯的对陆迟眨眼,示意自己并不是不舒服才牵他的手。
“诶,老陆,你这表情都不像你了。”孟光指着陆迟的脸,身上打了个寒颤,神情惊恐的夸张。
陆迟敛起笑容,神情淡淡地瞥向他,眉峰不经意的挑起,像是在说,要你管。
孟光受不了他这种得志的样子,心里暗想小阙轻那么可爱漂亮居然能受得了他这样闷骚的人。
没错,他对陆迟的评价是闷骚,当然这个评价是在遇见林阙轻后才刷新的,在遇见林阙轻之前他确实是一个严肃无趣到极致的大古板。
可这人在认识林阙轻后就变异了,谁懂看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大人好兄弟,单臂抱着捡回来的漂亮小朋友在马场到处跑的救赎感呢?
“没话可说就早点走,阙轻还要和我一起晒太阳。”
一——起——晒——太阳。
孟光咬了咬牙,俊美的脸上像吞了苍蝇般难受,可只能勾起一个没脾气的笑。毕竟,是在他们家的场子出了问题,也算是他对不起小阙轻,不然狗都不会理陆迟的。
在步入正题前,孟光细心的确认了林阙轻是否可以一起听讲,得到允准后,他才开口。
“昨天你跟我说可能是音乐出问题后,我就去放映室调查过了。监控一切正常,而且汀芳居的音乐放映是在选定的歌单里随机播放的,正常也会有贵宾室的贵宾点歌,但是那天只有你们在贵宾室。”
“你们听到的那首歌是经典名曲,出现在歌单里也算正常。”
汀芳居就是孟家的拍卖场,孟光的话似乎表明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
“我可以问一下,那首歌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孟光皱了皱眉。
“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我听到后就……”林阙轻顿了顿,又说:“按照陈医生的话说,可能是有人给我下了心理暗示,而那首歌就算是一个触发物。”
“我认为,首先要确定的是那首歌的播放是巧合还是人为。”一直默不作声的戚燃此时开口,将话题归拢。
目前发言的三人明显拿不准主意,只能将目光聚焦到最沉稳周全的陆迟身上。
陆迟捻了捻空荡的食指,思忖着开口:“我倾向于人为。”
“孟光,你有没有让人查过放映室工作人员当天接触过什么人?”
孟光摊摊手:“当然了,我又不傻,肯定都问过了。”
陆迟古井无波的目光变得有些轻蔑,没说话,但伤害不减。
“陆迟,你什么意思?”孟光深觉被他的目光侮辱了。
林阙轻沉静清冷的眼眸一弯,轻笑了一声:“哥哥的意思是,人会撒谎,问了也没用。”
“还说你不傻,人会说谎,科技不会,监控还得再查。”戚燃笑着接过话。
陆迟则被林阙轻的一声“哥哥”哄得服服帖帖,转向他的目光温柔而赞许。
“诶,行了行了,你们都聪明行吧。”孟光看他们眉来眼去的就烦。
其实他也不算笨,昨夜的事情过后把所有工作人员都控制在了汀芳居燕山停,行事还算周全。
陆迟屈起指节,从容不迫地点了点桌面:“如果确定了是人为,那么说明这个人很了解阙轻的弱点,大概率就是给他注射药剂,下心理暗示的人。”
陆迟看了陈近成发来的文字报告,上面提到了药剂的注射有助于心理暗示的形成。
“我草!”孟光从手机里抬眼,脸上震惊的表情不似作假,“我刚让我大哥找人查监控,我大哥说有一个人跑了!”
“什么?”林阙轻的眉心蹙起,攥着陆迟的手紧了紧。
汀芳居是孟家绝对掌控的地方,能在其中浑水摸鱼还全身而退的,恐怕势力不容小觑。
“整个A城,能做到这件事的,恐怕也就严、陆两家了吧?”戚燃看向陆迟,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但他转而又有些迟疑:“可你之前不是说沈敬找到的林家佣人是通过严家的关系网找到的?”
“还有一种可能,温家。”陆迟冷冷开口。
“但温家之前不是还提出……”戚燃止住话头,换了种说法:“给你递出过合作的橄榄枝,且他们的势力多在国外。”
陆迟冷静迅速的分析:“严家的关系网是来自旁支,他们和主家未必一条心。温家可能恼羞成怒,或是想鲸吞国内市场。”
林阙轻被纷纷杂杂的豪门关系绕的有些晕,但是他最好奇的是他们提到的林家佣人。
“什么佣人?”他直觉与自己有关。
“抱歉,之前你状态不好,没有跟你说。”陆迟偏过头,耐心的向他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包括林家人对他反常的恐惧和他父母车祸的疑点。
“所以,你也怀疑我父母的车祸另有原因?”林阙轻微微睁大眼眸,淡红的唇瓣轻掀。
“对,而且我有明确的怀疑对象,就是你的叔叔。我让沈敬在调查,但他们似乎被一股势力保护起来,有些销声匿迹的意思。”陆迟的神色有些冷峻,目光中透露出专注与严肃。
林家二叔作为林阙轻父母车祸去世的直接受益者,当然是首要怀疑对象,但林阙轻被陆迟带走时,距离车祸已经过了十几年,若林家家主有心包庇,林二叔做的手脚自然难以寻觅。
这一切对于林阙轻来说太残酷了,如果说林二叔一家人对他来说是绝对的噩梦,那么林爷爷绝对是他噩梦中为数不多的光亮。
要告诉他,从小唯一对他好的爷爷可能也是致使他悲剧的始作俑者之一,这太残忍也太可悲了,从前的陆迟做不到。
现在的陆迟,只能徐徐图之,等待合适的机会之余,抱着渺茫的希望查证,万一林爷爷不知情呢?
“放心,我会继续调查,他们也休想再伤害你一丝一毫。”陆迟察觉到身边的人手心微微发凉,知道他心中又在惶惶不安。
“等一下,我哥说监控拍到了那个工作人员逃跑时的影像,不过他的同伙只拍到了一个衣角。”孟光把视频发到了他们四个人的小群里。
林阙轻拿起放在身边的手机,指纹解锁后看到桌面的壁纸才意识到不对,他手上动作一僵。
在北欧时,他不怎么用得到手机,因此被抢后也没有再买。现在的手机是回国后陆迟为了他能和外界有所接触买的,和陆迟是同款,但他不怎么使用。
到现在,手机的壁纸是系统默认的蓝色水波纹,而手上这个桌面壁纸是一张阳光下侧脸的剪影,从立体的轮廓线条中他认出那是自己。
他浓密漂亮的眼睫眨了眨,像是在询问,殊不知微微歪着脑袋看人的样子带着些微的懵懂,与他本人清冷不食烟火的长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你的手机在床头。”陆迟替他顺了顺发尾,看向他的眼中有一抹温柔,打破了冷峻疏离的底色。
“哦。”他都不知道陆迟什么时候用他的手指输入了指纹,出于礼貌他把手机还给了原主人。
陆迟却没接过,看着他笑了笑:“又没什么秘密,你拿着看吧。”
闻言,林阙轻打开了聊天软件,这是陆迟的生活用机,登录的自然也是生活号,干干净净的界面,只有林阙轻一个置顶。
林阙轻看到了他给自己的备注,不是默认的全名,也不是什么肉麻的轻轻宝贝,而是“林老师”。
林阙轻微微低下头,发丝掩映间抿着的嘴角悄悄扬起,与陆迟对视时两人眼中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点开看看吧。”陆迟伸手替他点开了孟光发的视频。
他们这边刚刚开始放,孟光、戚燃那边已经要放完了:“你们看就是这边,差一点就完全拍到了。”
孟光把图截到群里,语气有些不忿:“如果再有机会,肯定不会让他们跑掉!”
戚燃秀气柔和的眉眼一撇,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我把视频发给我姐姐吧,让技术部门分析一下。”
戚家自戚燃的姐姐戚烨接手后,在互联网科技领域颇有建树,尤其是她去了一趟M国后,带回来的技术部卧虎藏龙。
别人没把孟光的话当一回事,但林阙轻却垂下眼睫仔细思忖起来。
他早晨晕倒是身体疼的接受不了出于自我保护,但他的意识在陈近成离开之前依然清醒着。
陆迟和陈近成的对话他自然也听到了,明白如果没有解药,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刺激的犯病,精神混沌的承受削肉磨骨般的疼痛。
如今,对他下手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他要是继续躲避,无疑是治标不治本,还会加重陆迟的负担。
再次抬眼时,他清冷的眼眸中蓄着坚定:“他们既然下手了,应该不会轻易收手,我们或许可以引蛇出洞。”
作者有话要说:
ohNO今天换榜到了vip欣赏,排在了最后一个,于是只能出现在夹缝里,这真是太坏了[爆哭]
还有可能要给大家打一个预防针,倒霉作者因为修文加感冒(没错到现在都没好)存稿很紧张,当然在6月之前更新完全没问题,6月后作者会进入两周期末周,届时存稿不够的话可能会有几天是隔日更,会提前通知大家的!但是一定不会坑,等作者考完试就能正常更新~[托腮]
第45章
“不行。”
陆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的人,想也没想便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为什么?这次差点就能拍到下手的人,他们明显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只要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下,他们总能露出马脚。”
林阙轻很少听见陆迟用这么冷的语气跟他说话,原本淬起坚定的眼眸倏然落了下去,看起来有些低落。
“你说过以后不会再瞒着我,也说过不会过度保护……”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是说过,但不过度保护并不代表能把你直接置于危险之下。”陆迟的神情多了几分严肃。
林阙轻眉心蹙起,反驳他的话:“可是如果我们掌握主动权的话,说不定能更快找到解药。”
陆迟蓦的想起替昏睡的他擦拭血迹时他的神情,猜测他大概听到了自己和陈近成的对话。
冷肃神情重新柔和下来,他叹了口气:“解药我会派人去找,你只需要养好身体就行,不用操心这么多事。”
戚燃和孟光坐在一旁,想插话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毕竟他们并不是当事人,也不是当事人最亲近的人,只能任由他们你来我往的争论。
这样的争论放在别人身上可能都算不上争论,但是它出现在陆迟和林阙轻之间,确实是极为难得的。两人一个看似清冷疏离,实则内敛柔软,一个在外雷厉风行,但是对林阙轻绝对算是温柔纵容。
他们放在一起,怎么能吵得起来呢?
但万事都有例外,再亲密的人,也会有意见不一的时候,比如今天,林阙轻少见的坚持己见。
“我的事情我不操心,难道全都留给你吗?”他的语气不算激烈,但因为身体虚弱,动情绪时,单薄没有一丝赘肉的胸膛起伏明显。
陆迟揉了揉眉心,将手绕过他身后,耐心的给他顺气:“不行吗?以前不都是这样的?”
他的话本意是想让林阙轻放下这些重担,可没想到触痛了林阙轻内心真正在意的地方。
林阙轻垂下浓密的眼睫,心中无力感顿生。
是啊,陆迟说的哪里不对呢?他一直都把自己的事全权交给了陆迟,像个小挂件一样挂在陆迟身上,从他那里窃取安全感和快乐。
早就是成年人了,却依旧要像一株菟丝花一样,寄生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两年前和陆迟分手的时候说,讨厌他像对待金丝雀一样对待自己,可事实是他不得不像一只金丝雀般攀附着陆迟生活。
如果没有陆迟,他会死在林家人的虐待或是豪门少爷们的霸凌之下。如果陆迟没来北欧,没把他捡回家,他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林阙轻心中翻涌起的酸涩直冲鼻腔,他闭上嘴,不再多言。
“诶,这有什么好吵的。”孟光见两人停息下来,很有眼力见的从果盘里叉了瓣橘子递给林阙轻,以示安慰。
林阙轻埋在长发下的眼眶泛起薄红,但他不想让人看见,太丢人了。他抽了抽鼻子,伸手就想接过,没料到有一只手比他更快,将叉子又推了回去。
“今天午饭吃得多,再吃胃该不舒服了。”陆迟关切的声音中带了些讨好。
林阙轻收回伸在半空的手,仍然端正的坐着,只是黑发遮掩间,漂亮的脸上神情更低落了几分。
他白皙修长的手抚上不算舒适的胃部,再也压不住翻腾的低落自厌,飘红的眼角滑下了一颗泪珠。
情绪激动了就连自己身体上的不适都无法顾及,还要陆迟来提醒他。这样的他,究竟能做好什么呢?
鼻腔间的酸涩越来越浓重,泪水一旦涌出轻易便收不住。
陆迟想牵他的手落了空,看着他低着头,泪珠接二连三的“啪嗒”砸在布满青色血管的手背上,向来说一不二的人,此刻神情懊悔又无措。
陆迟的手攥成拳,过大的力道崩开了伤口,白色纱布下又渗出一片暗红。
他明明知晓林阙轻最害怕成为别人的拖累,即使是关心则乱他也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对不起,是哥哥说错话了。”他将受伤的手藏到身后,想撩起林阙轻贴在脸侧的发丝,替他擦掉不断掉下的泪珠。
戚燃递过了一张纸巾,陆迟低低道了声谢,趁机使了个眼色,让戚燃带着孟光先离开。
林阙轻即使被欺负惨了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只有在他这里,林阙轻可以放心的宣泄情绪,他想现在的林阙轻应该也不愿意让人看见掉眼泪的样子。
“陆迟,阙轻,我们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你们了,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说就行。”戚燃心思玲珑剔透,善解人意的给二人创造出独处的空间。
孟光手上还叉着瓣橘子,还呆愣的僵在一边,从小被宠的没心没肺的他以为症结出在橘子上,正十分后悔递出那瓣橘子,但又想不明白橘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最后,也没等他脑子想明白,人就被戚燃扯着带走了,那瓣橘子再次被遗弃在了果盘里。
房门还没关上,门口的两人就听见陆迟软下态度,哄人的话不要钱似的,一句接着一句。
“轻轻……”
“宝贝,是哥哥错了,不哭了,好不好?”
等人走了,陆迟才敢挑起沉默流泪的人脸侧的发丝,没有任何阻拦,但看到的画面让他心中猛地一滞。
明明该是伤心极了,可林阙轻还是哭的不声不响,甚至连单薄瘦削的肩膀都是稳稳的立着,只有呼吸是紊乱的,时不时抽抽鼻子,带走一片湿润的水汽。
“为什么要道歉,你说得哪里不对?”林阙轻的声音泄出一丝令人心疼的颤,他的话不是在嗔怪,也不是在诘问。他真真正正这么认为,没有陆迟,他连活着都困难。
这是他第一次在情绪波动正常的时候掉眼泪,与以往崩溃时痛到的混沌恍惚的感觉不同,他能够保持自己的姿态,但心中的酸涩低落却无处消磨,只能安静又无法抑制的流泪。
他的皮肤本就极白,眼圈红得就更突出了,鼻尖、脸颊都跟着泛起一阵淡红,虽然是在落泪,但未干的泪痕似春雨,精雕细琢的面孔依旧美得像盛放的桃花灼灼,清丽而易碎。
“我说得话没有一句是对的,你很坚强,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我。”
陆迟见他漂亮清冷的眼眸里眼泪不知疲倦的落下,只恨自己不能剖出心来让林阙轻看看是黑是红,那样也好过被他失望低落的眼神注视着,像凌迟一般剜心。
听到陆迟过分肯定的话语,林阙轻没有感受到安慰,反而认定了那是假话:“你骗人,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
“甚至,连最基本的活着都做不到。”
他此刻有些痛恨自己的眼泪,为什么要哭呢,还嫌给陆迟添得乱不够多吗?这件事他明明应该懂事的揭过,而不是停留在这里,让陆迟浪费时间哄他。
他攥紧手腕,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妄图用疼痛来抵消心底的酸涩。
“我没有骗你,想想你今年多少岁?”
陆迟敏锐的注意到他肩膀隐隐发颤,手臂也在发力,等他回答的间隙,悄悄解救了他布满指痕微微肿起来的手心。
“二十一。”林阙轻不知道陆迟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傻瓜的问题,但还是用哭得翁哑的声音回答他。
“你活了二十一年,可是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四年,连你人生的五分之一都占不到。”
“你一个人在艰难的环境里独自生活了那么久,明明是你那么努力的活下来,给我机会站在你的身边,我怎么敢邀功说包揽了你所有的事?”
陆迟的话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可却都是他此时的真心话。
“而且,你也很会规划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林老师?”
林阙轻其实已经止住了泪,听到他这么喊,原本被泪痕划的雪白的脸颊倏然染了红:“干什么突然这么叫。”
他沉静的眼眸肿含了一丝恼意,但总算不是委屈或是别的什么负面情绪,陆迟轻轻按了按他咬破的唇瓣。
“你教我弹钢琴的时候,不是说以后想做老师?”陆迟的唇角勾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可算是把这尊宝贝哄好了。
“明明是你教我……”
林阙轻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不仅仅是演奏技巧,更在于他的乐感、情感表达都浑然天成。比起他,陆迟则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演奏仿生人,按键、节奏无一不是精准的,但唯独就是少了几分鲜活与灵动。
因此,在有一天他给林阙轻陪练的时候,林阙轻终于忍不住说他的音乐像电脑生成的,很死板。
彼时,被豪门一众位高权重之人捧得高高的陆迟闻言却没有一丝气恼,反倒笑着向提出问题的漂亮小朋友虚心请教,连在场的钢琴艺术家都瞠目结舌。
毕竟,作为陆迟的老师,他也不敢这样直白的指出这位从小就气势摄人的学生的问题。当然,随着林阙轻演奏水平的精进,他也拿着丰厚的酬金退位让贤了。
在那之后,陆迟遵从心理医生的指示有意引导林阙轻做出一些正向的规划,他也替他记住了一句做老师的戏言。
不过,托他时常提起的福,林阙轻到现在仍然记得这件事。
“好了,不管谁教谁,我想我应该改变注意了。”
林阙轻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不太确定地问:“你同意我的提议了?”
“没错,但只是尝试。过年后,我会挑选一个合适的邀约带你露面,根据你到场的情况综合判定是否采纳你的提议。”
陆迟说完,又补了一句:“就像是一场考试,可以吗?”
“可以!”林阙轻点头的时候长发会随着脖颈一起飘动,他想,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嘶——”刚刚不做表情的时候没察觉,此时笑了才发现嘴角的伤口还没完全止住血。
“我去拿药箱,你先靠一会儿。”陆迟点了点他的鼻头。
林阙轻叹了口气,微阖着眼,全身松泛地靠在沙发上。
他天生多虑敏感,此时在思忖久未与人交涉的自己究竟能不能在A城的豪门占得一席位置。
毕竟,当年他和陆迟的事在豪门并不是一个秘密,面对别人恶意暧昧、探究、审视的目光,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甚至都怕自己连名流圈最基本的技能,说些虚与委蛇的托词都做不到。如果不能通过陆迟的考验,他又该怎么办?总之,他似乎应该再主动一些。
思考间,他察觉一根骨感分明的长指刮过他挺翘的鼻梁,摩挲着落在了他的唇瓣上,触感清凉,顺着唇缝流向舌尖,有点苦。
“张嘴。”陆迟动作娴熟地捏住林阙轻的下巴,用棉签给他晨间咬破的舌尖一起上药。
看到眼前人闭着眼,乖顺的露出被咬伤的舌尖,陆迟轻笑了声:“真乖。”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亲友说陆总像幼师……
我们林老师只有21岁诶,上大三呢,而且之前一直被人欺负虐待,生活的环境很病态,所以他本身确实是不太成熟的吧。
我的存稿还是没有起色,每天缓慢增长,到六月10号左右,我们可能就不能天天见,但期末周只有两周,到时候麻烦大家等等。
俺今天赶了一天的专业课作业,萎了。
第46章
林阙轻在医院住的时间并不长,他的应激症状是被刺激物挑起的,来得凶但去得到快,加之他的身体也在恢复,慢慢的养出了些精力,总在医院里待着也无趣。
征求了医生的意见,林阙轻就勾着陆迟的手指说想回家,家里的黑骑士和觉觉肯定想他了。
他的撒娇在陆迟那里向来无往不利,当天加急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确认没事后就被带回了家。
回到庄园时,已经到了午后,主楼的门开着,应该是管家带着黑骑士和觉觉去散步了,林阙轻在医院里的话固然有撒娇成分,但也是真的想它们了。
陆迟陪着他在花园里寻了小半圈,愣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倒是发现了几株香槟玫瑰,他趁着林阙轻弯腰寻找的功夫,用园艺师留下的剪刀剪了一朵,悄悄藏在了大衣口袋里。
冬日的花园虽不似春日那样生机勃勃,但到处蕴藏着生命的可能,林阙轻嗅着过冬草清新的香味,心情不错,嘴角咧开时会有源源不断的白气消散在空气中,为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长相又添了几分朦胧的漂亮。
“小少爷,您找什么呢?”匆匆赶来取剪刀的园艺师迎面撞上了抱膝蹲在鹅卵石路上的林阙轻。
“王叔,觉觉和黑骑士去哪里了?”林阙轻弯起一抹笑,像雪光一样干净。
被称作王叔的人是陆迟父母以前的司机,他躲过了导致陆父陆母死亡的车祸,但在陆山策划的车祸中断了一条手臂。
陆迟给他置办了房产,抚恤金也每月大笔的发,但他就是闲不下来,恢复好不过几个月就跟庄伯商量了来花园里帮忙,现在在花园里混的风生水起。
他虽断了手臂,但却是天生的乐天派,听见林阙轻的话,他爽朗一笑:“他们今天早上在向春的菜地里滚了一圈,被老庄带去驱虫了。”
他话里的老庄是管家庄伯,他与庄伯共事已有几十年了,向春则是向姨,平时爱在花园里种些菜,都是林阙轻喜欢的品种。
王叔想了想,又说:“老庄应该跟大少爷说了啊。”因为第一任雇主是陆迟的父母,他仍然保留着从前的称呼。
林阙轻听了他的话,就着抱腿蹲下的姿势,头微微一歪,搁在膝盖上的下巴一转,与站在身后的陆迟对视。
“大少爷,您又逗小少爷。”王叔此时也反应过来,用布满老茧与土块的手乐呵呵的指着陆迟。
“真坏。”林阙轻偏过头对着小草,不再理陆迟。
王叔取了剪刀,被阳光晒得黝黑的面庞上露出开怀的笑,他向陆迟使了个眼色便识趣地迈着闲适的步伐离开了。
被他留在身后的陆迟也跟着蹲下身,黑色大衣落在光洁干净的鹅卵石上,他揉了揉林阙轻搁在臂弯间的脑袋。
“给你送朵花,理理我好不好?”
林阙轻闻言,抬起浓密的眼睫,眼神中透着怀疑,这四周除了青草就是石头,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花来。
陆迟则手腕一翻,一朵香槟玫瑰赫然出现在掌心。
林阙轻看出那是种在身后转角处的花,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这人真是的,怎么那么幼稚。
林阙轻微微偏过头:“我听医院的护士说她们中午忙到只能吃预制菜,我问他们什么是预制菜。”
“他们说就是将食物提前制作好,放进包装里,吃的时候只要拿出来加热就行。”林阙轻接过花,看着陆迟的眼睛弯出一个皎洁的笑。
“你这算不算是预制礼物?”
陆迟在认真的听他说话,被他笑容晃了眼后,又被他无厘头但贴切的比喻逗笑,冷峻的面孔破冰,笑得和他一样开心。
“我这叫未雨绸缪。”陆迟点了点他的鼻尖,发觉触感有些凉。
人人都说陆迟敏锐而周全,擅长未雨绸缪,可没人告诉林阙轻,陆迟的未雨绸缪会用在这种地方。
“好了,散步也散的差不多了,去玻璃房休息会儿吧?”
林阙轻被一只手稳稳提了起来,他顺从的牵着身边人温热的手,跟着他进了温暖的玻璃房。
他靠坐在铺满毛绒垫子的半圆形吊椅上,陆迟则屈着长腿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他近一米九的个子,骨架又大,坐一把小椅子怎么看都有些委屈的意味。
林阙轻坐在他对面,因为吊椅吊的高,他难得可以俯视陆迟。
为了报刚刚被戏弄的仇,他将自己被冻得僵硬的手直直贴上陆迟温热的脖子。
隔了一会儿,他想象中陆迟的惊呼没有发生,反倒是他冰凉的手被一阵温暖的触感包裹住。
“手怎么还是这么凉。”陆迟以为进了恒温室林阙轻的手该回温才是。
林阙轻的手被陆迟更大也更粗粝温暖的掌心不停摩擦,连指缝也不放过,等僵硬的手指重新软下来后又被陆迟塞进了自己怀里捂着。
“已、已经好了。”林阙轻垂着浓密的眼睫,稍稍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陆迟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而后起身走到储物柜,他记得里面有存放暖宝宝。
不过,走到米白色雕花的柜子边上时,袋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立刻停下脚步查看。
私人用机的好友不多,能让他设置提示音的也只有他的特助沈敬,而沈敬侦察信息的能力极强,他传来的信息多半是与林阙轻有关的。
关于药剂解药的事,陆迟自然也是交给了沈敬,他想快点解决这件事,因为林阙轻发病应激时痛苦不堪的神情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他不能以身相代,只能尽力寻找解决方法。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手机里的信息并不指向解药的下落,而是沈敬在调查两年前的事情时,发现当时集团摇摇欲坠的资金流里之所以能维持住,是有一笔来自陆迟爷爷的资金支持。
在那个时候,陆迟忙于和陆山交锋,现金流仍然握在陆霆的手中,等他病故,陆迟才彻底接手。
这本来没什么,但是陆家内部的财产状况是相对透明的,据陆迟所知,他的爷爷当时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
能拥有这么庞大的资金,还愿意无声无息交给陆家的,陆迟几乎想不到还有谁。
“哥哥,你在找什么?”
林阙轻清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陆迟高挺的眉弓一凛,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指打下了一行字。
去查林阙轻父母的遗产,比照数额能否对上。
“哥哥?”林阙轻的声音再次想起。
陆迟迅速调整好状态,从柜子里取出了暖宝宝,转过身时,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坐在吊椅上的林阙轻手上捏着暖手宝,心底却一片凉意。
他知道陆迟一直为了解药的事情担忧,手机特殊的提示音响起就会立刻查看,他从没见过陆迟这么急切的样子。即使是两年前,面对陆山的咄咄逼人,他都是从容不迫的。
他想要帮陆迟,当然也是帮自己,由自己出面引出狡猾躲避的幕后之人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
陆迟看似对他的提议松口了,给了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可他已经许久没和A城豪门的人打交道了,而且待在陆迟身边,他总会下意识的依赖或是退缩,最后的表现恐怕不尽如人意。
思及此,他点亮鲜少使用的手机,他记得孟光的朋友圈里发过一个关于置办全明星晚宴的吐槽。
孟光的娱乐公司现在已经做出了不小的成绩,在他兄长的资金和人脉支持下,挖掘了不少德艺双馨的明星演员。
最近,他正和其他几个龙头公司共同筹办年尾的全明星晚宴,虽说是明星晚宴,但本质还是资本间的合作交流与利益置换。
林阙轻想提前体验一个宴会,想看看离开了陆迟,自己的阈值在哪里。如果能够顺利度过宴会,也算是提前完成了陆迟的考验。
这个全明星宴会没有人认识他,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有孟光公司的股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股东,可以凭着这个身份悄悄去参加。
有了这个主意后,林阙轻提出要出门看看,他在北欧待了两年,那边地广人稀,他又封闭自身,回国后也一直被陆迟护得死死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正常的社会环境了。
他需要先适应一下,于是便在晚饭时提了这个要求。
雕琢精致的饭桌上摆满了清淡鲜香的各色菜肴,仍然是江流阁的宋大厨出品,倒不是林阙轻挑嘴,他也乐意和陆迟一起做饭,只是他们下午在玻璃房里一待就待到了天黑。
陆迟像哄小孩一样给他摇吊椅,摇着摇着他就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觉觉正窝在他腿上呼噜呼噜的舔他的手,黑骑士则趴在他的脚边。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陆迟换了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正给他夹着菜,浑身散发着一股居家感,他耐心的问他。
林阙轻白皙的指骨间捏着筷子的动作一顿,想了想说:“就正常能接触到人的地方吧,不要度假区或者旅游景点。”
陆迟淡淡应了声好。
饭后,因为庄伯和向姨已经回到了庄园里他们自己的住所,而别墅里也有洗碗机,陆迟就没再麻烦他们,亲自收拾起了碗筷。
林阙轻想帮忙,陆迟给他放了一杯水和健胃消食片,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小祖宗,你歇歇吧,忘记自己饭后容易头晕了?”
陆迟觉得收拾几个碗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但林阙轻要是再摔了碰了,那真是揪他的心。
林阙轻靠坐在椅子上,修长匀称的手覆盖在腹部,他食量还是不大,饭后小腹依旧是紧实平坦的。
他的营养不良已经有所改善,加之宋大厨的饭菜精致清淡,他的头没有很晕,只是思想有些迟钝,此时正盯着陆迟的位置出神。
陆迟在洗碗机旁操作,他的手机落在了桌子上,屏幕亮了一瞬。
林阙轻的眼睛在中学学业繁忙,最容易近视的时候被陆迟三令五申强调用眼习惯,保护的很好,他一眼就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信息。
是沈敬的消息,先是几张图片,没有开启锁屏看不到内容,林阙轻没有在意,他想喊陆迟,但转念想到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也就没开口。
谁知,手机屏幕上又跳出了一条消息,让他怔愣在原地,丝丝缕缕的恐惧如同影子般缠绕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送的不是预制礼物啦,是永远爱林老师的心哈哈哈哈
接下来林老师又要病弱了。
俺这本真是越写越能发现问题,接下来可能会尝试做出一些改变,当然是写法上的,而且应该是好几章之后了,因为它们现在还是存稿。
真的很感谢订阅到这里的读者宝宝,接下来还会有一些大的剧情点,我因为期末周和很大ddl特别焦虑,但会尽量抛弃急躁,静下来慢慢写完。我老和亲友说自己是急急国王,虽然感觉很好笑,但是放在写文这件事上挺灾难的。
高亮:宝宝们可以点一些番外梗,我会挑几个写。提前声明,最后没有挑到不是我不爱你们,是菜菜小作者的技术不支持!
第47章
“以上是林氏夫妇的遗产整合数据。”
林阙轻饭后慵懒闲适的眸子倏然震颤,四四方方的手机屏像一个放着诱饵的牢笼,亮光吸引他前进,熄灭后,他就被困在了这一方狭小的容器中。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浓重的黑雾,像绳索一样套牢了他的脖子,越来越少的空气进入他的肺腑中,心底泛起一阵令人反胃的恐慌。
陆迟为什么要调查他父母的遗产,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已经认定了。
他答应过陆爷爷要保守这个秘密,可陆迟是怎么发现的,会是自己发病的时候无意识透露的吗?
他的手攥成拳,沉重的锤在头顶,他的力道极大,闷响声在他急促的呼吸声中依然明显,头顶一阵阵钝痛席卷,连带着指骨也刺痛发麻。
他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透露的,也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说过,但他依旧执拗的锤击脑袋。
他的精神已经陷入了混沌,他绝望地以为只要足够痛,像那天在医院里那样,痛得需要靠咬破舌尖才能保持片刻清醒,他就能想起来一切。
可没有用,即使他的头皮已经泛出青紫的淤血,瘦削的手臂已经麻木,指骨关节攥得肿了起来,他依旧想不起来,只能任由自己沉堕于痛苦之中,被困锁在那一方小小的手机里。
他的脸色煞白,眼泪如崩溃决堤般止不住的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痛恨自己发病时什么都无法控制的感觉。
他为什么这么没用?
照顾不好自己,帮不了陆迟,连答应陆爷爷的事情也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成,还妄想通过陆迟的考验,等着在宴会上发病,然后被当成疯子,让陆迟也被人连带着指指点点吗?
“这样的人也能配和我们待在一个空间?”
“瞧瞧,这林家小少爷又发病了,连这点胆量都没有,真是丢人呐……”
“听说他死了父母以后就没人看没人管,就是一个被关在林家阁楼里的野人,呵呵。”
“看他那样子,有精神病吧,会不会传染啊……”
“滚远点!”
众人讥诮刻薄的声音仿佛利刃,穿透了他的胸口,心脏瞬间化作齑粉,只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洞,透风的凉意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仿佛一口就能将他吞噬。
他是一个疯子,他不配和正常人站在一起,更不配站在陆迟身边,他应该去死。
去死……玻璃杯,碎了……
“林阙轻!”
他仿佛一尊木偶,有人在唤他,他只是迟滞的转动眼珠,是陆迟在喊他。
他本能的勾出一个清浅的笑,但浑身战栗的肌肉不受他控制,他的唇角扯出一个诡异而麻木的笑,满脸泪痕下墨玉般的眼珠丧失光泽,黑洞洞盯着眼前似乎十分焦急的人。
他的四肢失去了联系,能控制的只有脸上的那一亩三分地。于是,他的脸上麻木而空洞的笑着,白皙如玉的手捏着玻璃渣,汩汩鲜红的血液像丝带一样缠绕着骨头凸出的手腕。
“好痛……”他想,如果是正常人,应该痛的。
即使不清醒,他依旧不想让陆迟发现自己在发病。
“哥哥,好痛……”他的神情像孩童雕刻的木偶,假的拙劣,没有生气。
他看见陆迟朝他走过来,他的头靠上了一处柔软温暖的地方,脸上的泪痕干了,很痛,但手为什么不痛。
“哥哥,为什么……手……手……不、不痛……”他素白精致的脸本就小巧,眼睛睁大了,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乖……宝贝,不怕。”
“哥哥在这里,手……手很快就好了。”陆迟的声音跟他一样,近乎崩溃。
他立刻通知了住在庄园的家庭医生,但林阙轻手上的伤口血流的太多太快,陆迟抱着他找到了医药箱。
陆迟裹着身量比他小了一圈的人,几乎是半哄半骗的才让他摊开掌心。
“哥哥,我、我好没用……”林阙轻的声音尖细,像是硬生生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
“怎么会,宝贝,你能做很多事情,怎么会……怎么会没用呢?”陆迟手上的动作不停,声音却颤抖不已。
他下手很轻,因为怀里的人脆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
“宝贝,闭上眼。”
林阙轻黑洞洞的眼珠过于骇人,陆迟不害怕,但心脏疼的几乎抽搐,他怕弄疼林阙轻。
陆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变成这样了,即使是刚回国时,也没有过,明明刚刚还好好坐在椅子上喊他哥哥,现在却满手血满脸泪的瘫在他怀里。
到底是什么触动了林阙轻更深层的恐惧?
林阙轻依旧睁着眼睛,他分辨不清陆迟的话,只能感觉到他很伤心。于是,他伸出沾染了血污的手,半干涸的血液黏在了陆迟眼侧。
“哥哥,别难过。”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这预示着紧绷的精神用到了极致,支撑着他保持清醒的信念在触及陆迟的那一刻倏然消散,他晕在了被血染红的衣料间。
“阙轻,阙轻!”惊慌失措的神情头一次在陆迟脸上具象化,他的心脏跳动的极快,血液都沸腾起来,烧红了盛放动脉的脖颈,手臂的青筋凸出,像扎根了一棵古树。
林阙轻晕倒了,要带他找医生。
陆迟慌乱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他替林阙轻裹好衣服,抱起他就快步往外走。
他向来为众人称赞的理智在此刻分崩离析,趔趄的脚步近乎跌倒,甚至连鞋也没顾上穿,就想走出门。
好在,家庭医生正巧到了门口,拦住了月光下抱着人浑身血污的雇主。
家庭医生震愕一瞬,但极高的职业素养很快让他做出了最专业的判断,他指挥着已经红了眼的陆迟将林阙轻平放在厚实保暖的地毯上,单膝跪着听诊。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陈近成着一身睡衣,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风尘仆仆的赶来。
跪在林阙轻身侧的陆迟气息沉重而失稳,他看向陈近成的目光有些茫然,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近成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陆迟的手机设置了快捷指令,一旦林阙轻出事,他能够立刻联系上陈近成并发送定位。
“得了,你别说话了,在那待着别动。”陈近成见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发怵,边靠近他们,边打开医药箱。
他暂时没空管捏紧拳头竭力克制自己的陆迟,先给林阙轻嗅闻了一种气体,林阙轻昏厥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而后配合着家庭医生检查他的伤势。
林阙轻一身的血看着吓人,其实只是陆迟仓皇间将血抹开了,实际流血的部位只有手心。伤口不算深,也不算太大,大抵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攥住碎片了。
他的指关节处发肿,陈近成小心的触碰他的头部,果然发现了淤血沉积的地方,因为没有外伤,也考虑到美观,他只喷了些药,没有剃发做进一步检查。
他的动作很快,等着处理完昏倒的这个,再去处理旁边那个浑身散发着阴郁戾气,随时像要大开杀戒的。
但,饶是他的动作再快,也赶不及阻止那个真正疯的厉害的人。
转眼的功夫,陆迟已经自己组装好了镇定针剂,完成了注射。
陈近成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刚刚拔掉针头,大概是过于着急,位置找的不够精准,针头上还挂着血珠。
“你……”陈近成克制住喷涌的怒火,想想自己的工资,再想想自己的父母家人朋友导师,深呼吸调整情绪,最终没有骂出那句“疯子”。
眼中布满戾气的陆迟则在镇定药剂流进身体的那刻迅速冷静下来,他眼底阴郁被威严淡漠所掩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镇定自如,能够掌控一切的人。
“他……又受到刺激了,是吗?”开口沙哑的声音,暴露了陆迟冷峻外表下的破绽。
“是也不是。”陈近成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是在陆迟冷得犹如冰锥的视线下,他尽力措辞。
“他确实是受到了刺激,但这次和药剂的关系应该不大,就是普通的心理疾病应激反应。”
陈近成话毕,昏睡着的林阙轻突然抽动起来,幅度很小,但陆迟时刻观察着他的动向,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立刻出现在林阙轻身边,握起他没有受伤的手,紧紧的扣住。或许是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林阙轻昳丽苍白的脸上减少了几分痛苦,余下的是令人心疼的憔悴与易碎。
陆迟方才的动作有些急切,不经意间触亮了手机屏幕,沈敬的消息赫然撞入眼帘。
陆迟高大悍实的身体一滞,他想起来自己在处理碗碟时,手机落在了桌上。
这条消息的内容合上林阙轻的表现,有些事情早已一目了然,陆迟面上的神情空滞一瞬,这一瞬与他得知父母车祸去世的消息时重合,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陈近成看着脊背挺直的人像是被重击过,倏然轰塌,手肘撑在地上,脸上神色难辨,低着头对着昏倒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陈近成出于对雇主的健康与安全考量,悄悄凑近了些,但只来得及听到三个字。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么一点点虐,明天就好了[可怜]
第48章
晚上七八点的时间,一向安静冷清的别墅内难得聚集了不少人。
因为陆迟找了家庭医生,庄伯和向姨自然也被惊动了,他们赶到别墅的时候,林阙轻已经被带到了一楼的客卧里。
他的面容虽苍白憔悴,但仍然不失美感,长如鸦羽的眼睫盖在深邃的眼窝处,纯净而圣洁,他像一颗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透亮洁净,淡然而优雅地躺在珍宝盒中。
陆迟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面色沉重,眼神里带着化不去的自责与懊悔。
如果他早点发现爷爷做的手脚,林阙轻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被褥间,像一只会呼吸的精致人偶。
黑骑士和觉觉安静的蹲在一边,觉觉毛茸茸的滚到林阙轻枕边,像往常一样翻着肚皮,等着和他天下第一好的主人来抚摸玩闹,再趁机衔住主人微凉的指骨,舔舐啃咬。
可它滚了许久,主人依旧没有理他,只是静谧地枕在枕头上,它又迈起步子,爪垫踏上主人柔顺的长发,一路走到他的颊边,轻轻舔舐雪白如玉的脸颊。
“少爷,陈医生吩咐给您准备的药。”庄伯叩响了房门,示意屋内的陆迟。
他们老一辈的佣人仍然习惯用从前的称谓来称呼如今已经成为家主的陆迟,
“庄伯,我想问你一件事。”陆迟更宽的指骨蹭着林阙轻秀气匀称的指节,语气却不似动作那般温柔,带着些冷峻与疏离。
陆迟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被人追捧,他却始终清醒理智,不会因为他人的阿谀奉承而自命不凡。他虽然冷淡疏离,但从不会耍无畏的威风,深知礼数。林阙轻的守礼固执,大半都是从他身上学的。
他自身气场过盛,看着威严冷峻,实则对寻常的佣人都足够尊重,更何况是对庄伯、向姨、王叔这些从小看着他长大,比起佣人更像长辈的老人家。
但此刻,或许是因为方才太过激动,又或许是他真的气极了,对庄伯失了往常的尊重。
庄伯却仍是一派淡定的模样,宠辱不惊,足够包容,似乎并没有为主人的失态而忧恼:“少爷,您问吧。”
“阙轻离开陆家后,有没有回来见过爷爷?”陆迟盯着老管家沧桑深邃的眉眼,一字一句说得用力。
庄伯沉稳苍老的脸上少见的流露出了一丝惊愕,转而又变为无奈欣慰,他点了点头。
“是来找过的,但是做了什么我并不清楚。老先生当时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只有林少爷和他两人在房间内。”
陆迟威严高挺的眉弓蹙起:“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沉重的叹息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庄伯顿了顿才开口:“老先生下过命令,除非您亲自问起,否则不准我们透露半个字。”
陆霆的意思是除非林阙轻和陆迟再续前缘或是闹得不可开交,否则这桩牵扯不清的糊涂债将随着这些老用人沉入地底。
庄伯的身躯依然挺拔,但头却微不可察的低下了一个度,仪态是他作为管家的必修课,他严于律己了几十年,此时露出了些微破绽。
“老先生意识彻底丧失前留下了一封信,他让我有机会就交给林少爷,但……”庄伯停顿了一瞬,他将违背他效忠的第一位家主的命令。
“我认为,还是交给您处理比较妥善。”庄伯看了眼躺在床上似睡似昏的人,眼底的心疼做不得假。
林阙轻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惊恐躲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到跟在陆迟身边变成清冷矜贵的小少爷,只有庄伯最清楚陆迟付出了多少。
也只有庄伯看得明白,众人所认为的陆迟养在身边逗趣的小漂亮林阙轻是一个多么纯良坚韧的人,他能够走到陆迟身边,不仅仅是陆迟一个人的努力。
庄伯从正装胸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被火漆密封的信封,恭敬地交给陆迟。
陆迟接过时手有些颤,他的心中近乎生出一种怨恨,但陆霆是他的爷爷,他的考量范围里不仅有亲人,他要保障集团上下的正常运转,保障员工的温饱。
在必要时刻,陆霆能牺牲的不止有陆迟和林阙轻的感情,甚至还有他自己的性命。
林氏夫妇的财产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在陆霆眼中或许只是可有可无的杯水车薪。
不过,在陆迟这里,那却是实实在在的抢险救急。
如果没有这笔钱,陆氏集团在陆山设计车祸前就会面临险境,根本不会留给他将计就计解决陆山的机会。
他一手握着林阙轻冰凉微湿的手,摩挲着像链条一样装点在雪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一手捏着那封承载着过去秘辛的信。
他不知道信里写的内容是什么,是陆霆得到一位重新变得孤苦无依的落魄少爷的遗产而阐发的感激,还是明褒暗贬劝这个落魄小可怜不要再痴心妄想的傲慢。
陆迟人长得高,骨架也更宽阔结实,像混血人的身材,他的手生得也格外大,不似林阙轻那样匀称秀气,他的指骨更加凸出,显得更有力量,也更随性性感。
四四方方的信封捏在他手里,似乎像一张面巾纸一样轻飘而窄小,但在他眼里,这信却犹如潘多拉的盒子,装着未知。
他不怕未知,生意场上随时都是一场豪赌,他的杀伐果断让他能够抓住机遇。但,未知的份量很重,不管是痛苦还是欢愉,套上神秘的色彩总会被放大。
他隐藏在皮肤下的筋脉轻微探起,最终还是打开了那个信封。他想,就由他来替林阙轻打开这份未知,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么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展开信封,信纸依然洁白如新,捏在手心里的余温让陆迟产生一丝错觉,似乎他的爷爷刚刚才将它塞进信封,连笔墨的味道都是新鲜扑鼻的。
陆霆的字和他本人的气质一样苍劲有力,他的着墨深浅不一,语句逻辑也不算连贯,看得出来身体状况欠佳。
陆霆在信件开端注明是道歉信,陆迟捏着信纸的手松了松,留下一片褶皱缓缓舒展像极了他悬吊起的心慢慢坠下,
他另一只手轻轻揉捏着林阙轻柔软如羽毛的掌心,继续读下去却发现信纸里的笔墨中有不少自己的身影。
陆霆的用语十分犀利,像他的行事风格一样锐利侵略,有些语句看得陆迟哭笑不得,似是没有想到他的爷爷会这样看待他。
信件提到了那一笔拥有挽救之功的遗产,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谈起,陆霆的着墨并不多,但他乾纲独断了一生,临了还是像林阙轻诉说了歉意。
出于长辈的慈爱与愧悔,虽然有些生硬,但他却做了一件令陆迟都始料未及的事。
纸张在悉悉索索间折叠起来,重新放置回牛皮色的信封中,陆迟等着林阙轻醒来,和他一起读。
陆迟倾身吻了吻林阙轻的微凉苍白的唇瓣,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鼻息间,混合着一些血腥味,让他臂膀间的筋脉舒展之后又偾张起来。
他不知道床上这个睡得安静漂亮的人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只能在看向他的目光中投注足够的柔情蜜意,祈望能够软化他比冷掉的糖壳还硬的屏障。
陈近成说,人的底色有很大的区别,有些人隐晦有些人明显,陆迟这种满腹谋算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底色倒是很好判断,无非是威严傲慢或是冷漠严肃。
林阙轻待人接物好像没什么筹算心机,但他却很神秘。长相是清冷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之人,偏偏行事却温柔体贴,性格似乎是柔软的,但有时又执拗到令人啼笑皆非。
陈近成无法判断他的底色,陆迟曾经以为他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但一点点被揭开的往事真相,让现在的他陷入了和陈近成一样的茫然。
林阙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陆迟的思绪随着林阙轻小心而拘谨的呼吸一起飘远,像坐在一艘飞往天空尽头的船上,飘忽不定但安然闲适。
陈近成医药箱里的镇定剂经过改良,比一般的药剂效果更加明显,持续波动的情绪平稳下来后,疲惫倦怠姗姗来迟,但依旧占领高地。
林阙轻依偎在陆迟的怀抱中,他的身量细窄,在陆迟怀里像一只充棉量不足的娃娃,脆弱得可怜,陆迟悍实的手臂几乎将他遮盖起来。
月亮轮转了几个位置,月光斜斜洒在林阙轻颤动的眼睫上,他小心翼翼地睁开肿胀的眼皮,神情惶恐,黯淡无光的眼中再次垂下泪。
他缩了缩脖子,像一只犯错后被主人遗弃的猫,趁着主人睡熟偷偷藏进熟悉的怀抱,假装自己还有家。
作者有话要说:
哦吼。接下来的林老师会变成病娇钓系,大家吃吧很好吃的
第49章
镇定剂作用下,陆迟睡得比平时都要沉,但他本能的警觉让他从黑沉的梦里被唤醒。意识回笼的瞬间,他最先察觉到的是胸口濡湿的衣服,还有些不明的牵扯感。
林阙轻身上的被子细细簌簌地抖,他眼圈红了一片,长而浓密的眼睫上挂满了泪珠,雪白的脸哭得红彤彤的,唇间还咬着陆迟的衣服竭力克制住将要溢出的哭腔,只有鼻间泄露几声委屈的哼鸣。
陆迟睁开眼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还没完全清醒,但入目的景象实在太过具有冲击力,仍然是出于本能,他一把搂住了身边人颤抖的脊背,宽大的手掌急促而轻柔的拍打着。
“宝贝,别哭。”
“哥哥睡着了,一个人醒着是不是害怕了?”
陆迟臂弯间用力,将蜷缩在被子里的林阙轻托举到枕间,不断啄吻他的脸颊,像是道歉也像是弥补。
林阙轻心中被酸涩填满,手上触痛的伤痕提醒着他,他又惹了麻烦。
水光朦胧间,他看见墙上的欧式挂钟指向了凌晨三点。
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就像一个随时会发病的疯子,什么都做不成,甚至连正常人都算不上。
在陆迟和他的朋友面前,他竭力扮演着一个沉静温和的正常人,可实际他眼神柔和地看向他们时,心里想的是他们会如何在背后编排讥讽他。
吃饭时,手里的刀叉会被他的意识插进脖颈间,思考哪个位置可以更利落干脆的捅穿动脉。睡觉时,他闭上眼,连梦也不敢做,只希望施加给他痛苦的人能够远离他。他也不想梦到陆迟,对方的出众夺目让他自惭形秽。
他在自己的心目中,永远被贬低,低落到尘埃里。
这就是陆迟不曾发现的,他的底色,自卑。
他缩在陆迟怀里,瑟瑟地抖着,大而湿润的眼珠震颤,浓密的眼睫间沁满了水珠,湿漉漉的拖着睫毛成缕垂下。
“宝贝,先别哭,听我说。”陆迟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是人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的掌心垫在林阙轻脑后。
林阙轻水洗过的眼珠委屈地睁着,打湿的睫毛像淋了雨的羽毛垂在眼睑处,他抽泣时呼吸也一颤一颤,漂亮又可怜。
陆迟的语词急切,想安抚林阙轻:“你大概看到了我手机上的消息,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擅自调查你也是我不对,但……”
“呜……”他的话没说完,林阙轻又哭了起来,甚至呜咽出声,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与委屈。
林阙轻也不想这样,但他很难过,明明是自己的问题,沟通也好、隐瞒也好,他的处理始终失当,却还要陆迟反过来向他解释道歉,怎么会有他这么没用的人。
“阙轻,怎么了。”陆迟怔然在原地,与他相触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撸猫一样,手忙脚乱的将他的发丝从头顶撸到腰间,试图安慰不知为何有哭起来的人。
“我……我好、好没用……”他哭得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抽抽噎噎,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泪水糊了一脸,连额角的发丝都没能幸免,湿哒哒的粘在哭红了的皮肤上,极致的雪白肤色内里沁红,外又有乌黑发丝点缀,旖旎又昳丽。
“怎么会呢,你明明帮了我很多。”陆迟心疼地拨开他眼皮上的发丝,轻柔的按摩他头部的穴位。
“你……骗、骗我……”林阙轻发颤的掌心按在陆迟线条精悍的手臂上。
陆迟觉得林阙轻应当是想要推开他的,可力道小得像猫在挠,没有丝毫威慑力不说,反倒更让人想要将他捉进怀里,凑着脖颈狠狠嗅闻。
但他明白,现在的林阙轻需要精神上的安抚:“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是怎么解决陆山的吧?”
“现在你想听吗?”
陆迟的话让林阙轻怔愣一瞬,盈着水的眸子亮得颤巍巍的,好看是好看的,但其中的委屈像猫爪一样挠得目睹之人又痒又疼。
“嗯。”林阙轻双手伸过头顶,环住了陆迟的脖子,陆迟十分默契的将他身子一推一抱,替他完成了这个投怀送抱的动作,让他稳稳落在自己身上,被泪水浸湿的脸也贴上了陆迟的胸口。
林阙轻又变得很黏人,他的害怕、自卑搅得他心底惶惶不安,只有待在他认定的能够保护他的人怀抱中,才能让他安心。
于是,他的长发在陆迟胸口蹭了又蹭,像小时候害怕雷雨天赖在陆迟怀里那样,直到发丝卷进领口。
陆迟的语调轻而低沉,他尽量将惊心动魄的事迹诉说的轻而易举,林阙轻在他的怀中紧张的扣着睡袍的衣角,被他发现后柔软的手掌就被稳稳的包裹着。
陆迟让林阙轻知道,他是那个计划成功的关键,如果没有他,陆迟根本没有机会设计陆山。
陆迟反复强调着这一点,他揉了揉林阙轻哭得泛红的脸颊,笑着问他:“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厉害?”
林阙轻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将薄红的唇瓣印在陆迟筋脉分明的脖颈间,也问他:“那个时候,痛不痛?”
陆迟的脖间湿润柔软,带着轻微的凉意,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很快,这种微妙的触感移到了脖子中间,温热的舌尖轻扫过凸起的地方,像是一种邀请。
“阙轻,已经过去了。”陆迟的声音压的很低,似乎在隐忍,“而且,让我真正难受的是醒来后,发现你已经脱离了我的视线范围,我没有保护好你。”
埋在自己身前的人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陆迟攥紧的拳头松开,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安静的空间内。
“嘶——”
还不等他平复,尖利的虎牙轻轻磨上他凸起的喉结,一瞬间,他浑身的肌肉轮廓更加明显。
身上的人毫无章法的啃咬舔舐让陆迟险些招架不住,他在火烧起来之前,将作乱的人提了起来,抓着他睡袍的后领,像提一只不知所措撒娇的猫。
林阙轻的衣衫被提起,领口处空了一块,睡袍像挂在他身上一般,有些滑稽。他的瞳孔睁得圆润,懵懂与惊愕徘徊其中,最终盈盈落成委屈。
“拿我当磨牙棒呢?”陆迟提着他,让他与自己对视,空着的那只手抵开唇瓣,带着薄茧的指腹抵着虎牙轻磨。
“好了,我现在问你,还有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藏在心里?”陆迟依旧保持着提后领的姿势,像叼住了小猫的后脖颈,威逼利诱拿捏他。当然,在林阙轻面前,他只剩下诱哄。
陆迟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林阙轻知道这件事后反应会这么过激,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
林阙轻垂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安与纠结,口中的手指还没拿出,他下意识磨着牙锋。
他曾经答应过陆爷爷要保守这个秘密,如今不管是不是他说的,陆爷爷在天之灵恐怕都不会原谅他。
他知道,陆爷爷是怕他挟恩相报,尽管陆迟说他帮了很大的忙,但是他明白,本质上他所付出的东西也就是杯水车薪罢了。
“我对你已经足够坦诚了,连车祸都告诉你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公平?”陆迟揪住他挺翘漂亮的鼻子,语调散漫但带着威胁:“说谎的小孩鼻子会变长的。”
林阙轻茫然一瞬,嘴巴微微张大,连口中叼着的手指都掉了出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漂亮的脸颊上有些沮丧:“我答应过爷爷,不能告诉你,但现在……”他顿了顿“爷爷应该要怪我了。”
陆霆威严的形象在他心里过于深入人心,即使对方也曾对他展现过慈爱,可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他和陆迟的父母是有所亏欠的。
毕竟,陆迟作为向来不用人操心的天之骄子,却把大把时间浪费在照顾他这个没人要的小可怜身上。
“傻瓜,我这里有一封爷爷的信,想不想看?”陆迟哄着他,但心底也是真的心疼。
这小家伙,究竟还藏了多少敏感的心思,明明小时候想要什么,眼睛就盯着看,好懂得很,怎么现在养成了这么一副什么都收着的性子。
陆迟叹了口气,终究是自己不够细致,落下了许多地方,没能照顾好他。
他眼底的心疼犹如实质,林阙轻双膝跪在他大腿上,纤细修长的腿骨流畅漂亮,与陆迟极具力量感的腿不同,因为体型差明显,所以很稳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短短的,最近状态很差[爆哭][爆哭][爆哭]
私密马赛
第50章
“爷爷不会怪你的,他倒是怪我,把你带偏了。”陆迟揽过他的腰身,而后自己坐起身,让林阙轻坐在自己的腿上。
林阙轻的骨架纤细,被陆迟从身后抱住时,肩膀只能触及他紧实的胸膛,像一个精致漂亮的手办,被主人锁在怀里。
陆迟搂着他的腰,手上拿着信纸,下巴搁在他平直好看的肩上。
林阙轻看到这是一封道歉信时有些不可置信。
殊不知,信件的正文才是真的让人啼笑皆非。
陆霆说,陆迟带人闯进林家那天没有只会任何人,他的父母包括陆霆都是不知情的。他们都被他的冲动震住,因为在他们眼中,陆迟一直冷静镇定的像个机器。
当他们得知,他是去救一个长相漂亮的孩子时,陆霆险些叫人将他提回来。
陆迟对无关紧要的人从不过分关心,陆霆猜测他不会怜悯心泛滥到救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偏偏传话的人强调是一个漂亮孩子。陆霆以为他是和其他公子二代们一样,玩物丧志,且他还更严重些,找了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陆霆当夜和陆迟的父母坐在客厅里等他回来,想着他要是干把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就现场收拾一顿。
他是把人带回家了,可他们显然没想到他带回来的是一个遍体鳞伤,高烧不退的小可怜,长得确实漂亮,但瘦弱得简直让人怀疑他究竟是豪门少爷还是街边的乞丐。
陆霆说,他第一次见到陆迟这么细致的照顾一个人,他们家并没有门第之见,也不在乎是男是女,只是林阙轻当时并未成年。
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带了个童养媳回家,结果陆迟少见的发了脾气,指责陆霆思想龌龊。
病重的陆霆尽管思维逻辑不修边幅,但描写依旧惟妙惟肖,将陆迟不尊老爱幼的行径展现的淋漓尽致,像是要在林阙轻这里告上一状。
“爷爷夸大其词,我当时可没说他思想龌龊。”陆迟指着信上黑色的字,向林阙轻辩解。
林阙轻的心情已然被这封插科打诨的信松泛不少,他偏转过头,问:“那你说了什么?”
陆迟也乐意告诉他:“我说,我不是畜生。”
但陆霆老先生要是在场,恐怕会反驳一句,陆迟当时的眼神和直接指责他思想龌龊并无分别。
林阙轻想了想,在他成年且表露出掩盖不住的爱慕前,陆迟对他确实像照顾弟弟或是孩子那样,没有任何过界的举动。
于是,他轻轻“嗯”了声,以示认可。
陆霆在信中又说,陆迟当初说得信誓旦旦,只把林阙轻当弟弟,好好照顾他长大。结果,林阙轻成年以后,他迫不及待地哄着骗着,把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林阙轻带入歧途。
陆迟认为性取向这种东西是无法后天改变的,他已经看过一遍,此时还是有些无奈,于是指着信上的内容说:“看到了吗,爷爷觉得是我把你带坏了。”
林阙轻回头看他,少见的眼中不是赞同。
“应该……不是吧?”陆迟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高挺的鼻尖触在他细腻雪白的脖颈上,企图蒙混过关。
“好吧,应该不是。”林阙轻脖子被他蹭的痒,偏头躲开,他却越贴越近。
“说得那么勉强?”陆迟轻轻咬在他的颈侧,怕弄伤他,力度很小,堪堪留个印的效果。
林阙轻被这又酥又麻的感觉弄得缩了缩肩膀,岂料恰好夹住了陆迟线条分明的脸庞,他又不好意思的松开。
“哎呀,没有勉强,你别吵,让我先看完!”林阙轻气势汹汹地扯开话题,顺带拿脑袋拱开了某人越凑越近的脸。
陆迟被他训过后安分了许多,乖乖等他将信纸翻页,看到了陆霆对于为何瞒着陆迟的解释。
他说,不让陆迟知道这件事是为了不让他分心,等事情结束后,他的人会将林阙轻送回国,庄伯也会把信交给他。如果林阙轻不愿意回来,这封信也会找人转寄给他,至于要不要告诉陆迟,选择权在林阙轻手上。
最后的最后,是陆霆生硬的道歉。
尽管我认为我的举动皆出于深思熟虑,但还是说声抱歉。最后,陆家的老宅我已经托人转到了你的名下,如何处置选择权依旧在你。
确实很硬的道歉。
“啊?”林阙轻无措地转过头,他的眼眸震颤,依旧睁得很大,不过眼底不再是绝望和伤心,倒有几分怔愣的傻气。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只收到了代表家主身份的戒指,至于老宅的事宜我都交给了庄伯打理。”
陆迟的意思是,他也刚知道这件事。
“那我……”林阙轻彻底懵了。
陆家的老宅传承了几代,面积比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庄园大了不止一倍,四周风景宜人,价值不可估量。
“你什么?爷爷的意思是,你看我不顺眼就能带着跟在我身边的佣人回老宅去,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无家可归。”陆迟点了点他的额头。
林阙轻拍开他的手,眉心一蹙,凶巴巴地说:“你胡说什么?”
“这就开始凶我了?”
陆迟觉得现在的林阙轻太可爱了,像一只哈人的小猫咪,看似凶,其实轻轻一摸就会翻肚皮。
“明明是你先欺负我。”林阙轻睡了几个小时,现在很清醒,眼眸睁得又亮又圆,知道自己没错。
“好好好,是我的错。”陆迟嘴上求饶,手下却搂紧了他的腰,不让他走。
他还有事情要盘问这个翅膀硬了的小家伙:“我之前并没有调查到你父母留下遗产,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阙轻掰着他的手指,想了想,决定趁自己情绪还算稳定,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是二叔说的,我爷爷把它们藏在海外。”
但是林爷爷去世前都未曾告诉林阙轻,反而是林二叔知道,陆迟心底一痛。
林老爷子终究也是对不起林阙轻。
“二叔说,只要我和温家联姻,他们就把遗产还给我。”林阙轻想起这些往事,有些疲惫,好在陆迟就在他身后,他只要轻轻一仰,就能靠到。
“我们阙轻受委屈了。”陆迟感受到软靠在自己身上的躯体,觉得怎么揉着抱着都不够。
“只要你还好好的,别人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他的话又让陆迟难以招架。
“说到这里,我觉得药剂的事情,有可能是温家的手笔。”林阙轻半阖着眼睛,同陆迟说心底的猜想。
“他们应该猜想我去了温家以后活不久,等着拿回遗产。否则二叔怎么可能愿意把这么大的一笔钱还给我。”
林阙轻说得没错,彼时林家被陆迟打压得连豪门生活都难以维系,他们的确很缺钱,能让他们用如此大饵钓的一定是温家人的助力与承诺,遗产有挥霍完的一天,但温家若是授人以渔,帮助他们产业再起,那便能高枕无忧。
“好,阙轻很聪明。”陆迟捏了捏他粉白的脸蛋,又说:“我会让沈敬着重调查温家。”
但是严家仍然需要提防。
这封信中,还有一个让陆迟疑惑的地方,他的爷爷陆霆也派人守着林阙轻,可林阙轻依旧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能力,不知道林阙轻还记不记得回到林家以后的事情。
“阙轻。”陆迟轻声唤他。
怀里的人双眼已经完全阖上,呼吸平稳而轻缓,陆迟的指腹扫过他深邃的眼窝,轻柔的将人平放在床榻上,关上灯,相拥而眠。
要询问的那桩事被陆迟搁置了,他不想再刺激林阙轻,或许过段时间,等林阙轻出现在众人眼前后,真相就会有迹可循。
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要好起来了[可怜]
今天很短我知道,但是断章断到这里比较合适[爆哭]
没事的没事的,这本整体应该就比较短短的,不过可以在番外多写点~[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