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深夜11点,江海澜苑次卧。


    陆言卿第三次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电梯里那个意外的触碰,像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喃喃低语:“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无法入睡,索性翻身坐起,盘腿打开笔记本。屏幕的幽蓝冷光映着一份文件——双栖云境购物中心的撤店品牌清单。


    elis服装品牌门店的赤字报表,在其中显得格外刺眼。


    当年谢家资金链断裂,才把谢思虞推出来联姻。


    三年了。


    谢思虞能把陆氏集团经营得风生水起,甚至更上一层楼,足见她管理能力卓绝。


    为什么谢家的服装品牌,却每况愈下,濒临撤店呢?


    除非……是她故意放任。


    “可为什么?”


    陆言卿眸光闪了闪,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谢思虞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周五高层会议上,二叔和陆言昭的挑拨昭然若揭。


    她选择不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祖父那句斩钉截铁的“她可以信任”。


    叩叩——


    次卧的门被轻轻敲响。


    陆言卿光着脚踩过地板去开门。


    带起的微风,惊动了书柜上玻璃瓶里的橙色芭比玫瑰,应该是谢思虞今天新换的,娇嫩的花瓣边缘还凝着水珠。


    门外。


    谢思虞穿着丝滑的睡裙站在那里,刚洗过的乌黑长发松松挽起,素净着一张脸,皮肤在廊灯下白得晃眼。


    她的骨相本就生得极好,此刻褪去妆容,反而添了几分清水芙蓉般的清丽。


    “看房间灯一直亮着,睡不着吗?”


    谢思虞轻声问,目光落在陆言卿光着的脚上,温言提醒,“虽然有地暖,还是把拖鞋穿上吧。”语气里是自然而然的关心。


    陆言卿愣了一下,慢吞吞转身去找拖鞋:“找我有事?”


    谢思虞点点头:“算是。出来坐坐?”


    客厅。


    柔和的落地灯光线洒满角落。


    陆言卿窝在沙发里,目光追随着厨房里谢思虞的背影,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我刚看了魏洁发来的数据。elis在双栖云境,三分之一的门店都面临撤店风险。你……打算怎么办?”


    谢思虞将一盒冷藏酸奶递给陆言卿,在她右侧的单人沙发坐下。丝缎裙摆下,纤细的脚踝苍白得如同易碎的骨瓷。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一段尘封往事:“我其实……不是谢家的养女。我的母亲,是谢明远的初恋女友。他们本来要结婚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只可惜我母亲红颜薄命,生下我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陆言卿捏着吸管的手指蓦地收紧。她记得当初爷爷给的资料上,明明写着“谢家养女”?


    “这些年,你在谢家……过得不好吧。”


    陆言卿没去插吸管,语气是陈述句,目光复杂。


    谢思虞指尖轻轻勾开一点领口,锁骨下方,一枚硬币大小的陈旧烫疤赫然显露:“谢夫人‘发现’我的存在那天,那杯滚烫的茶,本来是冲着我的脸来的。”


    提及过往,她眼中并无多少波澜,反而看着陆言卿,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温柔笑意,坦然道:“谢家有今天,是我故意放任的结果。”


    酸奶盒外壁渐渐凝出一层细密的水珠。陆言卿没有追问背后的原因,只是看着她,直白地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思虞忽然轻轻笑了。


    “半个月后,在双栖云境的品牌商会议上,宣布撤掉elis三分之一的门店。”


    陆言卿放松地倚进沙发靠背:“小事一桩。”


    她终于插上吸管,冰凉的酸奶滑入喉咙。


    不知怎的,联姻的事又浮上心头,她无意识地捏紧了空掉的酸奶盒,“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跟我联姻?”


    如果谢思虞在谢家处境艰难,为什么不袖手旁观看着他们沉沦?反而要替谢家填补那个窟窿?


    谢思虞的指尖深深陷入沙发缝隙。


    她低下头,避开了陆言卿坦诚直白的目光。


    “嗯……”


    她不得不编织谎言,“因为……我欠陆爷爷一个很大很大的人情。”


    原来是因为祖父。


    陆言卿陷入短暂的沉默,手里的空盒被她吸得发出“咕噜”的轻响。


    一种迟来的、混杂着愧疚的情绪涌了上来。


    “抱歉。”


    她声音低沉,觉得自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仔细思量后,她认真地提议,“你替陆氏守了三年,已经仁至义尽。我还提出延长婚约……实在是太自私了。要不然,我们提前终止协议吧?”


    谢思虞闻言心口猛地一缩,脊背瞬间绷紧,指甲掐进了掌心,抬眼看向陆言卿时,眼尾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为什么?”


    陆言卿抬眼,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诚相告:“我听晚意说……你有喜欢的人。你跟我结婚,是为了偿还爷爷的恩情。三年真的够了,我……”


    “不够!”


    谢思虞猛地站起身,打断了陆言卿的话,裙摆在空中划开一道破碎的涟漪。


    向来克制隐忍的她,此刻情绪已在崩塌的边缘。她费尽心力才促成的联姻,她才回来几天……就要离婚?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餐厅顶灯的光线斜斜打下来,将谢思虞单薄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她红着眼眶看向沙发上的陆言卿,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了裙摆,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她……已经结婚了。”


    陆言卿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还能说什么?


    难道鼓励谢思虞去插足别人的婚姻,抢一个已经结婚的人?


    她做不到。


    提前终止协议的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


    三天后,下午两点。


    榕城杨氏地产老总的生日宴请柬送到了公司。陆言卿既然回来了,自然要代表陆氏出席。


    c家的礼服负责人准时将高定礼服送到总裁办。


    谢思虞缓缓拉开防尘罩的拉链,真丝衬里流淌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


    陆言卿虽然搬到了总裁办隔壁的办公室,但没有单独的休息间。


    谢思虞示意她直接进里面的休息室更换:“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适还能及时改。”


    “需要帮忙吗?”


    陆言卿接过礼服,莫名又想起电梯里那个意外的“吻”,下意识地摇头:“不用帮忙。”


    她抱着礼服走进了休息室。


    然而,话总是不能说得太满。


    洗手间磨砂玻璃门后,映出陆言卿模糊晃动的身影,衣料的窸窣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谢思虞眼睫低垂,转身正准备离开。


    突然,里面的声音停滞了,紧接着是一声极轻的抽气:“不会吧?”


    洗手间内。


    陆言卿已经万分小心了,可怕什么来什么——几缕长发被死死卡在了后背的拉链里!


    她稍稍用力想扯开,反而卡得更紧。


    就算找剪刀剪掉被咬住的头发,也得先把纠缠在拉链齿缝里的发丝弄出来才行。


    百般无奈,只得低声求助:“谢思虞,你还在外面吗?拉链……卡住了。”


    推门带进一丝微凉的风,激得陆言卿光裸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光洁如镜的瓷砖上,清晰地映出她漂亮的蝴蝶骨。


    华丽的鱼尾裙腰线卡在她的胯骨上方,而那精致的金属拉链齿牙,正死死咬住几缕蜷曲的发丝。


    “别动。”


    谢思虞的声音很近,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陆言卿的后颈,激起一阵酥麻。


    “发尾缠进滚边里了。”


    冰凉的手指轻轻抵在陆言卿脊椎末端的凹陷处。


    那微凉的触感让陆言卿无意识地绷紧了纤细的腰线。


    谢思虞腕间精致的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擦过她的肌肤,混合着她常用的橙花护手霜的淡雅香气,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竟让人有些眩晕。


    “忍着点。”


    角质钳尖细的尖端小心地挑开发丝时,不可避免地扯痛了头皮,谢思虞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嗯……谢谢。”


    明明只是试穿一件礼服,陆言卿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完全乱了节奏。


    等到谢思虞终于帮她拉好拉链,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逃离了洗手间。


    所幸礼服非常合身,无需再做改动。


    晚上8点,君悦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堆积如山的香槟塔映照得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陆言卿甫一入场,便被一群精心打扮的名媛千金热情地围住了。她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


    “陆总三年不见,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郑雪那晚更新的微博我可看到了,卿姐牵着谢总的手腕,护得那么紧,可不像外界传的那么生分哦。”


    “就是,谢总可是很少出席这种热闹场合的,今晚能盛装陪您一起来,肯定是为了您呀!”


    围在陆言卿身边的三位千金,家中权势远不及陆氏,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言语间满是讨好。


    然而偏有人不屑于此,甚至嗤之以鼻。


    榕城某私立医院的千金陈小姐轻晃着红酒杯,笑容带着明显的讥诮:“陆总可要擦亮眼睛呢。”


    她的目光故意瞟向不远处甜品台的谢思虞,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人听见,“听说谢总前几天又进医院了?该不会是知道陆总您回来了,特意使的苦肉计吧?”


    陆言卿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只是那笑意半分未达眼底:“是吗?要真如陈小姐所说,我反而更高兴。”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温柔地落在谢思虞身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纵容:“阿虞在我面前要是肯示弱,我高兴都来不及。”


    谢思虞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甜品台旁,专注地挑选着精致的马卡龙。


    薄荷绿的礼服裙摆如水般拂过厚厚的地毯,后背腰线处大胆的镂空设计,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


    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并未留意到这边的闲言碎语。


    她在场尚且如此……


    陆言卿的心紧了紧。


    她不在的这三年,那些闲言碎语,怕是更加肆无忌惮,刀刀见血。难怪刘瑶说,谢思虞向来不喜欢出席这类活动。


    陆言卿从侍者托盘里取了一杯青柠百香果汁,步履从容地径直走向谢思虞。


    见她碟子里放着两块色彩缤纷的马卡龙:“喜欢吃这个?”


    谢思虞轻轻摇头,将小碟子递向陆言卿:“给你挑的。”


    她的眼眸清澈,带着浅浅的笑意。


    陆言卿站着没动。


    只听谢思虞又轻声补充道:“不是说饿了?”


    原来是因为她在车上随口嘟囔的那一句。


    “马卡龙太甜腻了。”


    陆言卿的声音不自觉放软,“换一块蓝莓味的奶油蛋糕吧?”


    谢思虞眨了眨眼,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她顺从地将马卡龙放回原处,用夹子仔细挑了一块正方形的奶油蛋糕。


    蛋糕上点缀着三颗饱满圆润,还挂着晶莹水珠的新鲜蓝莓。


    “这块最漂亮。”


    谢思虞将碟子递给陆言卿。


    陆言卿接过骨瓷小碟,有些哭笑不得解释:“我不饿。是怕你空着肚子来参加宴会,待会儿胃又要不舒服了。”


    话音落下,她已经用银质的甜点勺挖下一小块带着蓝莓的奶油,自然而然地送到了谢思虞的唇边。


    谢思虞明显愣住了。


    即使是为了她的胃,也没必要……亲自喂她吧?


    不远处似乎有闪光灯亮起,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不过是做戏给旁人看罢了。


    那颗因陆言卿一个简单举动而瞬间兵荒马乱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微微低下头,就着陆言卿的手,含住了那勺蛋糕。


    奶油在舌尖化开,浓郁的乳香混合着蓝莓的微酸清甜。


    哪怕是做戏……


    谢思虞也固执地觉得,这是她此生吃过,最甜、最美味的奶油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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