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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密闭棺椁,规则怪谈

    【邛窟僰人悬棺(麻渠坝分布):这是一个极为特别的景区,由悬崖峭壁上现存的上万个棺桩棺孔、数百具悬棺组成】

    【悬棺葬是古代西南少数民族的一种葬制,将死者的棺木放置在悬崖绝壁上,棺木头大尾小,多为整木,用子母扣和榫头固定。采用仰身直肢葬,麻布裹尸身】

    【僰文化独特,是以悬棺为代表的神秘文化,明朝万历年间,僰人被明朝十四万大军剿杀殆尽,消失于历史,空留这些高挂的僰人悬棺向人们诉说着他们曾经的兴盛与悲哀】

    【本次参观的行程主线将由旅客“苗云楼”完成,旅客“吴斌”“孟子隐”“苏俊”从旁参观零散景点】

    【导游“河二”(已感染)、旅客“丁一修”“李淳”(已感染)因受到旱魃吼叫影响,暂时失去行动力,全程在线观看参观直播】

    【注意!】

    【此景点为临时景点,参观时间为:淩晨三时至早上七时,请务必牢记景区关闭时间,及时出园】

    【由于本景区为旅行团共同开启,因此只需一人出园,便可完成团体打卡任务】

    苗云楼听着系统尖锐的提示音,在一片狭窄的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睁开了幽深的双眸。

    他刚刚还在客栈里绣衣服,没想到眨眼之间,便被人隔空塞进一个狭窄的棺椁中,四肢被人绑住,拴的死死的。

    连临时景区都能弄出来,吴斌他们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

    听系统介绍里的版本,似乎是碰上了……旱魃?

    苗云楼啧了一声,脑海中闪回过几个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颇有些感慨。

    旱魃原本是造成北方大旱的凶物,常年在北方停留、带来干旱饥荒,没想到连这种阴雨绵绵的南方都会出现。

    可想而知,龙王究竟折磨了瞳影长街的百姓多久,恐怕即便往年有童男童女献祭,降下的雨水想必也仅仅能够润一润口舌。

    他想到这里思维被迫断开,手腕上载来一阵钝痛,在身下被压的极其不舒服。

    苗云楼皱了皱眉,想要将手腕从身下抽出来,然而仅仅挣扎了一下,便无法再动,被粗粝的绳子束缚得死紧。

    这个绳子看来也很适合带回去。

    苗云楼眯了眯眼,微微勾了勾唇角,骨节鲜明的青白手腕轻轻一转,只听令人牙酸的“嘎啦”一声,两只纤瘦的手腕便顺力挣脱出来。

    他在狭窄的棺椁中艰难的挪动身子,将脱臼的手腕牵至身前,再技巧性的一活动,手腕的骨头发出一连串摩擦声,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嘎啦嘎啦——咯吱——”

    这一连串顺滑无比的动作,听上去格外毛骨悚然,苗云楼却面不改色,甚至尝试着转了转手腕。

    见脱臼的骨头都回到了原位,他幽暗的眸子一动,如同矿洞中闪烁的黑曜石一般,直直的转向棺椁了的正前面。

    “……”

    黑暗浓稠阴森,泛着一股溃烂血腥的气息,渗透在棺椁每一寸木板中。

    棺椁内死寂一片,除了他翻身的细微响动,没有任何一点声音传入进来,连棺椁外的气流都无法进入,深入骨髓的给人渗透进一种窒息而亡的恐惧感。

    苗云楼就是那个即将窒息而亡的人,然而他漆黑的双眸森然无比,彷佛不是他误入险地,而是这具棺椁在凝视深渊。

    他的心跳声在棺椁中几近于无,视线落在一处微微一顿,突然伸手轻轻敲了敲棺椁最顶的木盖。

    “咚、咚。”

    棺椁的盖板立刻发出一声格外沉闷的响动,看来这具棺椁是实木制成,想用手砸开,必定是不现实的。

    而棺椁的关合处也密不透风,摸上去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缝隙,甚至还能在某些地方,触碰到金属的凛冽寒意。

    苗云楼心下一沉。

    这具棺椁的开合处,恐怕已经被钉子钉的严严实实了,除非将棺椁砸碎,否则根本不可能重新打开。

    他沉思了一会儿,瘦长的手指又试探着放平摸了上去。

    他苍白纤长的手指如同探测仪一样,从棺材密封的边沿到面板,极为细致的抚摸着棺椁木盖。

    厚木盖板上面有些凹凸不平的花纹,摸起来细腻光滑,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可见雕刻的技艺非同一般。

    只是这些纹样摸着却有些古怪……

    苗云楼皱了皱眉,再次摸了上去,却发现这些纹样暗藏玄机,不是雕栏玉砌、更不是花团锦簇,而是一道道钢筋铁骨的锁链。

    棺椁是埋葬死人的,如此精美的雕刻技艺,埋葬的更应该是富贵滔天的死人,怎么会用来雕刻密密麻麻的锁链?

    ——除非这幅棺椁,本身就是用来困住什么东西,不让它出来的。

    一阵阴气不知从何而来,丝丝缕缕的缠绕在棺椁狭窄的黑暗之内,苗云楼微微一顿,敛了敛眉,手指继续向上摸去。

    无论这里原本装着什么诡物,现在棺椁里面的,都变成了他。

    只有在棺椁内找到能出去的方法,才能摆脱掉如今这种状况。

    然而当他摸到脸颊正上方的棺椁时,手指突然一顿,似乎难以置信的停在了上面。

    密闭的棺椁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苗云楼缓缓皱起眉头,刚要再次摸过去,验证自己的猜想,耳边却传来一声尖锐的系统提示音。

    【叮!】

    【该景点为团队参观景点,已为旅行团内参观景点的旅客,开放了相互沟通权限】

    【滴——景点内对讲机已开启!】

    系统提示音刚刚落下,苗云楼耳边死寂一片的棺椁中,便出现一声清晰的机械音。

    “苗云楼!你怎么样了,你现在在哪里?”

    这突然出现的机械声音标准而刻板,却能让人很明显的听出声音中的焦急和关心,苗云楼顿了顿,询问道:

    “吴斌?”

    “当然是我,”对面立刻答道,“这破对讲机是旅社自己掏钱配备的,质量差得很,每个人说话都是这个声音。”

    苗云楼勾了勾唇角,在棺椁中笑道:“吴哥,质量差就说质量差,内涵旅社就算了,你还记得系统说苏俊也跟来了吗?”

    “慎言啊慎言,小心他告你黑状。”

    对面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他!”

    “咱们参观的时间可只有四个小时,你先告诉我,你究竟在哪里,这个邛窟僰人悬棺的临时景点是旱魃弄出来的,凶险异常!”

    苗云楼走程序一样,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遍四周,然后立即回答道:“棺材。”

    “什么?!”

    “我说,我在棺材里,”苗云楼眨了眨眼,摩挲了一下棺材盖上的纹样,“棺材里挺漂亮的,有精美的雕刻花纹,钉子钉的稳稳当当,还是实木做的呢。”

    “苗老弟,你能不能别再开玩笑了,”对面几乎快崩溃了,“被关在钉子盖死的实木棺材里,只剩四个小时,你出都出不来,更别提找到景区出口了。”

    “而且,如果这个棺材真的像你说的这么密不透风,你都撑不到四个小时,随时可能缺氧而死!”

    苗云楼仍是用青白指骨摩挲着棺椁盖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检查过了,这个棺材密封的严严实实,我的确暂时出不去。”

    “不过,就算我一直在这里被困者,我也绝不可能缺氧而死。”

    他漆黑的眸子一动,顺着手指的方向,藉着适应黑暗的一点光亮,抬眼看向面颊正上方的棺椁盖板。

    那上面的纹样雕刻缺了几块,棺材盖厚重严密的木板上,居然在头部的位置,有四个圆润光滑的小洞。

    ——那是四个能够通向棺椁之外,嗅到空气中火药弥漫、尸气冲天的圆洞。

    “吴斌,你先不用管我在哪里,”苗云楼打断了吴斌焦急担忧的话,静静道,“棺材板上有呼吸孔,我暂时不会死。”

    “但我在棺材里,会损失掉很多线索和景点的信息,这些细节,都需要你和孟子隐来补全。”

    “……”

    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声音才再次响起,这次标准的机械音不再急促,反而隐隐透出些实打实的沉稳。

    “好了,这些都交给我们两个,你不用管。”

    “你只要想办法从棺材里出来就好,景点没有导游随时介绍信息,危机四伏,我知道你能力强,心里也有数,不过还是希望你能记得——”

    “——不要总是满不在乎的消耗自己。”

    吴斌话音刚落,棺椁中便传来一声嘈杂的乱音,尖锐和沉闷混乱无比的夹杂在一起,似乎是这里信号不好,对讲机立刻被系统挂断了。

    “……”

    棺椁中浓稠的黑暗立刻恢复了一片死寂。

    苗云楼垂下眼眸,无意识的仍在摩挲棺材盖板,感受着指腹上凹凸不平的触感,心中有一种隐隐忧虑的心不在焉。

    虽说他对自己的推断决策有信心,让吴斌顺着他说的去做,不仅是成就他,同样也是拯救挣扎在生死在线的自己。

    然而人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他在未曾询问的时候,就已经将吴斌强拉入局,站在和官方旅社的对立一方。

    他这样做,对于真心实意待他、从未反驳过他的吴斌,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苗云楼沉默片刻,心下一叹。

    他摇了摇头,长睫颤动一下,逃也似的把目光转移到指尖摩挲的地方,漫无目的的目光却突然猛的一顿。

    ——那被他摩挲了许久的棺材盖板上,灰尘扑簌簌落了个干净,居然显露出几行细小的字。

    苗云楼缓缓皱起眉头,藉着洞眼微弱的光线,仔细看了过去。

    他发现这几行小字参差不齐,还带着斑驳血迹,不像是写出来的,更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刻出来的。

    而这密密麻麻的几行小字最上边,刻着几个血涔涔的大字,深深地嵌入厚重木板中,带着触目惊心的醒目。

    上面刻着一句话。

    【被钉入邛窟僰人悬棺的“人”,你好,如果你看到了这句话,并且还想活下去,请仔细阅读下面刻下的规则】

    【这里刻下的每一条规则都十分重要,想活下来,请务必遵守这些规则!】

    第82章 【人是一种**的生物】

    【下面是邛窟僰人悬棺生存规则:】

    【1.首先请牢记,被钉死在悬棺中的人都是罪人,如果想要得到解脱,请务必反思自己的罪行】

    【2.请将悬棺盖板摸索一遍,如果您摸索到四个呼吸孔,不要惊慌,这证明还有人认为您不是罪人,决定将您救出悬棺外】

    【3.“人”是一种正常的生物,会呼吸,会说话,皮肤是柔软且呈现肉色的,如果您碰到的“人”皮肤坚硬、触感冰冷、且呈现铁灰色,请立刻远离,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4.“家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不要违抗他们的命令,否则你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5.如果有人在悬棺外叫你的名字,询问你能否听见,且声音在三十五岁以上,请不要应答,并屏住呼吸,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要被“他们”发现你还活着】

    【6.在赎清自己的罪过之前,没有人会来将你救出悬棺外,除非有人在悬棺外连续叫了三声“小花”,这是唯一信任你的人,听到请立刻回应】

    【7.请再次牢记,您被钉死在悬棺内,就证明您一定是罪恶的,不要试图反驳或辩解这一点!】

    悬棺盖板上的小字到这里就结束了。

    苗云楼顿了顿,幽暗的眸子从上至下缓缓扫了一遍,将全部规则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看来他并不是第一个被塞进悬棺中的人。

    从规则的口气来看,在他之前,还有许多人曾经被钉死在里面,这其中就有在盖板留下规则的人。

    苗云楼心下无数念头打转,半阖着眼皮,苍白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着棺底。

    他的面色惨白透明、毫无血色,乌黑的长发在狭窄棺椁中如同铺散开来的水藻,丝丝缕缕的占据了整个棺材,甚至蔓延在他惨白的面颊上。

    而此时他一言不发的阖着眼睛,鸦羽般的长睫投下片片阴影,薄薄眼皮下的眼眸一动不动,任由死寂弥漫在棺椁之中。

    苗云楼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阴冷黑暗的棺椁中,看上去还真有些诡异的合拍,彷佛真的是一具死去多时的艳尸。

    而这位艳尸此时正在心中默默的回想着棺材盖板上,那几行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小字

    邛窟僰人悬棺这个景点,相比于之前参观过的其他地方,多了一个很特别的东西——规则。

    既然有规则存在,并且很明显想活下来,旅客就必须留心这些规则,那么想要离开景区,就只有两条路:第一,遵守规则;第二,打破规则。

    而这两条路的前提条件都是一个,那就是读懂规则中所表述的,究竟是什么。

    悬棺盖板上的文本虽然杂乱、血迹斑斑,但大部分意思还都能读通顺,只有几个特殊的字眼,他暂时还没办法理解,只觉得分外诡异。

    第一个,是规则里对“人”的定义。

    规则中提到,有一种“人”的皮肤坚硬冰冷,呈现铁灰色,遇到就一定要逃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这听起来似乎很难以理解,世界上的人种有很多,但没有一种人的皮肤会是这种状态,这里的描述并不符合实际。

    然而规则中明确说了,这种东西是“人”,不是铁块,也不是丧尸,那就证明除非规则描述有误,否则在这里一定存在某种符合人类定义,但皮肤坚硬冰冷、呈现铁灰色的“人”。

    苗云楼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

    而规则中第二个吊诡的地方,就是它提到的所有人物之间的关系。

    规则中提到的人物一共有五个:皮肤异常的“人”,“家人”,希望悬棺中人死亡的“他们”,唯一信任悬棺中人的“他”。

    还有苗云楼自己,也就是悬棺中的人。

    这五个人中,皮肤异常的人和希望悬棺中人死亡的“他们”,被规则确认为坏人,需要远离、躲藏。

    “家人”和信任悬棺中人的“他”,被规则确认为好人,需要积极回应,并且遵守他们的命令。

    在好人与坏人的划分上,规则给出的非常明确。

    但苗云楼不能确认写规则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说遵守这些规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甚至于就算写规则的人初衷是善意的,但他的表述中是否夹杂个人情感,是否都经过验证,也都无法辨别。

    在这一方面,苗云楼还需要吴斌和孟子隐那边的帮助,获得更多线索,才能确定是否可以按照规则中的表述去做。

    而第三点,也是最重要、最需要理解的一点,就是规则反覆强调的——罪恶。

    一共就只有七条规则,而其中两条都在刻意强调,悬棺中的人是罪人,必须时刻牢记自己的罪恶并反省。

    规则一中还提到,反思出自己的罪恶是什么,就能得到解脱。

    苗云楼觉得“解脱”两个字大有深意,这个景点的出口,很可能就是在旅客“反省”出自己的罪恶之后,才开启的。

    所以想在规定时间内离开景点,说起来倒也不算太复杂。

    只需要确认规则中所有人物的身份,并找到悬棺中人犯下的罪恶就可以了。

    不过——

    看着眼前一片浓稠的黑暗,和除了四个微小的呼吸孔、其他没有任何缝隙的悬棺,苗云楼抿了抿唇,翻了个白眼。

    参观邛窟僰人悬棺景点,结果一进来就是狭窄阴暗的棺材,连胳膊都伸不开,能去哪儿遵守规则。

    更别提研究规则的内容了。

    “啧。”

    苗云楼微微一笑,再次翻了个白眼,决定暂时抛下对吴斌的细微愧疚。

    好歹吴斌现在不在沉闷狭窄的棺材里,不仅能呼吸新鲜空气,还能和孟子隐一起参观景点呢。

    现在弄不清楚的规则,暂时不需要过于忧虑,当务之急,是先从棺材里出来。

    苗云楼甩下心中杂乱的念头,再次伸手摸向棺椁盖板,一寸寸在心中建构棺材的模型,准备找到可能的突破口。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对棺材盖板的摸索,一片死寂的棺椁外,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动。

    “咚、咚、咚。”

    这声音在狭窄厚重的棺椁中,显得格外清晰诡异,随后,棺椁外传来一个沉闷沙哑的男声。

    “杏花,你怎么样,还活着没有?”

    “……”

    棺椁内一片寂静,苗云楼眯了眯眼,缓缓把手从棺材盖板上伸了回来,没有说话。

    此人声音沙哑无比,听上去隐隐有些苍老,而且叫的是“杏花”,而不是“小花”,应该就是规则中说的,希望棺椁中人死去的“他们”。

    见棺材内毫无声响,外面的人似乎是叹了口气,沙哑的咳嗽了几声,无奈道:“杏花,你也别怪俺们,士兵都打到村寨里了,俺们也没有别的法子。”

    “你从小就长得漂亮,把你交出去,说不定那群士兵就能放过俺们村,村长的话虽然糙,但的确是这个理,他也是想救村子里的人啊。”

    棺材外的人操着口音,苦口婆心道:“能救下全村人的事,你却偷偷跑了,也难怪村长气的把你钉在棺材里、让你自生自灭。”

    “杏花,你自己想想,这事儿做的是不是太自私了?”

    “……”

    苗云楼躺在棺材里听着外面的声音,仍旧一言不发,唇角却缓缓勾起,露出一个鄙夷嘲讽的笑意。

    ——满朝文武皆无用,却要我红粉去和藩。

    棺材外这人的话就更有意思了,不仅不以此为耻,还理所当然,难怪棺材里写规则的人要将“他们”归结在坏人的作用域。

    的确,不仅是坏人,还很畜生。

    棺材外面的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然而棺内仍是死寂一片,没有任何活物的响动。

    此人只好叹了口气,沙哑的嗓音中满是可惜,缓缓离开了棺椁旁边,嘴里不停念叨着:

    “可惜了,可惜了,棺材里都是密闭的,在里面待着的人估计已经窒息而亡了,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杏花,多好的一个姑娘……”

    苗云楼神色冷淡,身子一动不动,防止发出一丝声音,竖起耳朵在棺材内留意听着,听到他念叨的声音越来越远,心下微微一缓。

    终于走了。

    看来,规则中“不理会操着三十五岁声音的人”这一条,似乎的确有些道理,需要遵守。

    几个念头在他在心中打了个转,苗云楼轻轻甩了甩头,准备集中注意力继续摸索棺材盖板。

    然而就在他凑近棺材盖板上的一刹那,敏感的口鼻之间,却突然闻到一股刺激的味道。

    ……这是烟味?

    他瞬间警觉起来,眯起眼睛,皱着眉头凝神盯着四个微小的呼吸孔,居然真的在呼吸孔内,发现一缕缓缓侵入难以发觉的白烟!

    苗云楼脑中转得极快,立刻紧紧的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心脏飞速狂跳,漆黑的眸子瞬间转冷,泛出刺骨寒冰一般的阵阵冷意。

    怪不得棺材外的人这么快就走了。

    他听到棺材内一直没有声音,看上去已经放弃询问、转而离开了,却是声东击西,悄无声息的在棺材上竖了一根菸!

    如果棺材内的人还没死,就必定能呼吸到棺材外的空气。

    那么如果白烟竖在棺材上,却异样的向棺材内部飘,就证明棺材里面,还有活人,能够呼吸棺材外的空气。

    如果不是苗云楼鼻子敏感,及时闻到了这股淡淡的烟味,恐怕很快就要成为一缕亡魂了。

    “……”

    棺材外一片寂静,棺材里也是无声无息。

    苗云楼屏住呼吸后,白烟就不再向棺材内钻,漫无目的地蔓延在空中,被阵阵阴风吹的支离分散。

    过了一会儿,无比寂静的棺材外面,突然惊雷一般,猝不及防的炸响一个沙哑的声音。

    这声线分外熟悉,语气却如同厉鬼一般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小娘们,运气挺好,还真他妈的死了。”

    第83章 【规则八:他要杀了你!】

    阴恻恻的声音瞬间在棺椁外炸开,穿透沉闷厚重的棺椁盖板,猛然闯入棺椁内浓稠的黑暗。

    苗云楼一声不吭,冷冷的盯着棺材盖板呼吸孔上,那一只滴溜溜直转的血涔涔眼球。

    棺椁内黑漆漆一片,呼吸孔细小,眼球贴在棺椁上,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只是不停的乱动,疯狂的转来转去。

    棺外的人阴恻恻道:“能把全村救下来的事,你居然中途跑了,把你关在棺材里,就算是村长格外开恩了。”

    “你现在死了,是你运气好,可惜没让你落在我手里……”

    “噗嗤——!”

    只听一声皮肉爆裂的响声,鲜血瞬间迸溅在棺材盖板上,滴滴答答的流淌进呼吸孔内。

    棺材外的人此时起身,苗云楼漆黑的眸子透过呼吸孔狭小缝隙,终于看到此人的全貌。

    一只爆裂的眼珠堵住了几个孔洞,向上看去,是无数叽里咕噜乱动的眼珠,血涔涔的流淌着液体,包裹住一个直立的人形生物。

    ——密密麻麻,诡异恶心。

    人形生物站在棺椁外,居高临下的看了许久,这才缓缓拖着血涔涔的脚步离开。

    那些眼球却似乎仍然不甘心,伸长了打着转向棺材内看去,布满血丝的瞳孔恶狠狠的盯着棺材盖板,彷佛想从中生拉硬拽出一个人。

    苗云楼屏住呼吸,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凛冽寒光,一动不动,冷冷的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眼球。

    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在眼前,棺材外的声响也恢复了一片死寂,他这才微微一顿,缓缓吐出一口气。

    “呼——”

    苗云楼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面色惨白发青、相当难看,心脏如同快要炸裂一样狂跳。

    ——不是吓得,是憋气窒息的后遗反应。

    他垂着眼睫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稍微缓了缓,直到那股窒息的感觉过去些许,这才打开了对讲机。

    苗云楼开口询问道:“吴斌,我这里出现了一个浑身眼珠子的诡物,现在已经走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对讲机对面嘈杂的响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应道:“我已经和孟子隐汇合了,我们两个都没事。”

    “就是碰到了一点小麻烦……”

    苗云楼皱了皱眉,赶紧问道:“什么麻烦?”

    对面的声音顿了顿,半晌后才再次开口,机械的标准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奈:“我的参观地点是僰城村寨,孟子隐的参观地点是铁骑兵连队,她还是领队将军。”

    “现在两方正在打仗,我和落单的几个村寨村民碰到了孟子隐带队的铁骑兵,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苗云楼闻言微妙的顿了顿,难以言喻的沉默了一会儿,略有些无语道:“你和孟子隐是熟人,又不真的是敌人的身份,稍微放放水、假装战败被掳不就行了。”

    “孟子隐就是这么做的!”

    对面的声音更小了,言语间颇有些难以启齿的停顿,听起来都快急哭了:“现在我被孟子隐亲自掳走,不仅给我松绑,还带回她自己的帐子里了。”

    “那些士兵眼神都不对了,以为他们将军有龙阳之好,以为我是做那种事情的战俘……”

    对面这声音听上去又羞又恼,很难说是羞多一点,还是恼多一点。

    苗云楼苍白的面颊上由担忧转为面无表情,再从面无表情转为平静微笑,甚至还跟着吴斌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多有趣啊,还送进帐子里了,还龙阳之好呢。

    他一个真的有龙阳之好的人,不仅被迫蜷缩在阴暗狭窄的棺材里无人问津,唯一遇到的人,是眼珠子诡物。

    苗云楼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打断了吴斌的话:“好了,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小麻烦小癖好私下解决就可以了。”

    “你可以去帐篷里睡觉了,把对讲机给孟子隐,我要问她一些事情。”

    对面闻言顿时极为不体面的安静下来。

    对讲机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句交流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更为冷静的机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我是孟子隐,苗云楼,你想问什么事情?”

    “我想问你关于士兵铁骑的问题,”苗云楼神情恢复正常,轻声道,“你的士兵都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什么样的衣服?”

    孟子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微微愣了一下,立刻掀起帘子,四下扫了一眼围走在帐外的士兵,这才开口道:

    “现在还在打仗,他们没有自己的衣服,都是统一的铁甲铁头盔,除了款式的年代有些久远,像是某个王朝的军队样式,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铁甲铁头盔……

    苗云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心头一动,立刻追问道:“你确定他们是“穿着”铁甲铁头盔,不是原本就像皮肤一样长在身上吗?”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字斟句酌的开口道:“我确定不是,因为休整的时候我见过这些士兵脱甲休息,他们都很正常。”

    “不,应该说,这个景点的一切都很正常,目前为止,我和吴斌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诡物,所有一切,都没有脱离现实中可能出现的人或物品。”

    “……”

    苗云楼沉默下来,皱着眉头,仍然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我刚刚还遇到一个满身眼球的诡物,听他说话,应该是村寨里的人。”

    “你们铁骑兵遇到的村寨村民,就没有我形容的那种眼球诡物吗?”

    “没有,肯定没有,”对面这次很肯定的回应道,“我遇到的村寨村民虽然都非常愚昧、腐朽的比诡物还可怕,但都算是人类,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好,我知道了。”

    苗云楼沉沉的吐了口气,心不在焉的叮嘱了几句,见孟子隐那边没有什么异常,便切断了对讲机。

    他微微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盯着棺材盖板上的规则小字,缓缓皱起眉头。

    这下事情麻烦了。

    他的视角和吴斌他们都不一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这也导致原本正常的人,在他这里都变成了诡物。

    苗云楼毫不怀疑,虽说那满身眼球的诡物在吴斌和孟子隐看来,很可能只是一个长了两只眼睛的正常人类。

    但那诡物的眼球只要有一个掉进呼吸孔中,看到了他,他就绝对会被发现。

    邛窟僰人悬棺景点在他这里,难度居然直在线升。

    苗云楼在浓稠黑暗的棺椁中微微一笑。

    他妈的,明明他都没接触过旱魃的孩子,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结果旱魃吼叫引出的景点里,他居然是参观难度系数最高的。

    旱魃总不能隔空发现他嘴特别欠吧。

    苗云楼挑起眉毛,摸着下巴琢磨,看似在东扯西拉的胡乱分神,思绪却在飞速转动,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

    邛窟僰人悬棺景区是旱魃一手建构的,然而旱魃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本身就分外诡异。

    况且,规则中所叙述的一切,吴斌那里似乎都没有体现,那景区的出口究竟在哪里……

    苗云楼垂着鸦羽般的眼睫,青白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棺材底部,在一片狭窄浓稠的黑暗中陷入了沉思。

    然而还没等他将这些细碎的吊诡之处连成一串,寂静一片的棺椁外,突然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随后传来几声轻呼:

    “小花,小花,小花。”

    小花。

    苗云楼听到骤然响起的声音,敲着棺材底部的指骨猛然一顿。

    棺材外的人仍在说话,担忧的轻声道:“我看村子里的人都撤走了,所以现在才来找你,你现在怎么样,呼吸孔没被堵上吧?”

    这声音听上去分外年轻,语气里满是关怀之意,不仅和规则中表述的一样,连叫了三声“小花”,还提到了呼吸孔。

    苗云楼顿时心下一动,细细思索了一下,还没等开口回应,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

    那记忆片断中闪现过村寨常年的生活,猛然被送给铁骑兵的痛苦,还有一个青年——

    一个与记忆主人青梅竹马,瞒着村里的人,偷偷在棺椁上凿开呼吸孔的青年。

    苗云楼顿了顿,眼神无意识看向了盖板上的规则,半晌后才开口,喊了棺材外青年的名字:

    “我在,康宁哥,你开的呼吸孔没问题,我活的好好的。”

    他出声讲完话,突然瞪大眼睛猛的一顿。

    先前在对讲机中声音都是标准的机械音,现在向棺材外的人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变成了一个清脆细嗓的女声。

    苗云楼皱了皱眉,连忙抬手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

    方才棺材里太过黑暗,看不清晰,现在仔细放在眼前,才发现他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纤细洁白的女子尺寸。

    想起之前吴斌在对讲机中不经意间提到的“龙阳之好”,苗云楼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难道他们来到景区后都换了身体,孟子隐的意识在铁骑兵将军的身体里,而他的意识在一个被关进棺椁的女子身上?

    如果是这样,那棺椁盖上刻下的规则,难道……

    苗云楼顿时心头一动,不等他继续想下去,棺材外的声音听到回应,惊喜道:“小花,太好了,你果然没事。”

    “幸好我听到村长他们想处理你的时候,先行一步提出把你钉在原本用来关旱魃的悬棺里,再提前刻出几个呼吸孔,这才保下你的性命。”

    原来棺材里这一股血腥气息和锁链的纹样是这么来的。

    苗云楼顿了顿,面不改色的用女子声音细声细气道:“康宁哥,太谢谢你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既然村长他们都已经走了,你能把棺材打开,放我出去吗?”

    “当然,我这就放你出来。”

    棺材外的人一口答应,对苗云楼道:“这棺材的钉子我都已经换了,只需要内外一起用力,把棺材盖顶上的机关按开就可以出去。”

    “小花,我已经按住机关了,你找找位置,也按上吧。”

    苗云楼应了一声,抬手在棺材盖板上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一个与其他纹样不同的凸起。

    他纤细苍白的手指停在凸起上,和棺材外的人确认了一遍后,便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轰……”

    棺材盖板立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灰尘扑簌簌掉落下去,方才还密不透风的棺材盖板,在机关按动后竟然缓缓上移了。

    苗云楼顿时松了口气。

    在狭窄黑暗的棺材里一直呆着,实在是太沉闷阴郁了。

    棺材盖板移动的速度极慢,他藉着打开的一丝缝隙透出的光线,漫无目的的来回扫视着棺材盖板内雕刻的纹样。

    然而当他眼神移动到棺材盖板的下半截时,忽然猛的一凝。

    方才还空白一片木板上,突然多出了几个大字,血涔涔的流淌着浓稠的液体,扭曲的字体触目惊心!

    【规则八:不要相信打开棺材把你放出来的人!他是坏人,他想杀了你!!】

    第84章 密密麻麻畸形黑蜘蛛腿

    那一行血涔涔的字体在狭窄浓稠的黑暗中分外明显,毛骨悚然,在一丝阴光中流淌着触目惊心的血色。

    他想杀死棺材中的人?!

    棺材盖板缓缓打开,电光火石之间,苗云楼漆黑的眸子瞬间闪过血色,猛然抬起头来,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细节。

    这个景区是邛窟僰人悬棺,悬棺顾名思义,成百上千个棺椁都是被铁链牢牢的绑在悬崖峭壁上。

    而棺材外的这个康宁哥,是怎么站在高耸陡峭的崖壁上,轻松持久的按住机关的?

    “咔哒——”

    棺椁盖板猛地一震,应声而开。

    阴沉淡色的天光破开棺材内浓稠的黑暗,大敞的棺材之上,在浓云薄雾的阴郁光线中,逆光凑着一张人脸。

    ——不,其实不应该说是人脸。

    因为这张看似是人类的面孔,背后却通过一个极长的脖颈,连接着整个肥硕肿大的身子。

    此时人脸正支着密密麻麻节肢漆黑的躯干,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细长蛛腿,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遮天蔽日的笼罩住棺椁。

    犹如一只捕获住猎物的蜘蛛。

    而盯着苗云楼的面孔漆黑至极,上面整整嵌着三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里面汩汩的流淌着粘稠血腥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棺材盖板上。

    “滴答——滴答——”

    这张怪异的面孔的主人见棺材盖被打开,顿时咧开了所有的嘴角,一边流淌着血浆,一边用极度怪异的青年声线关切问道:

    “小花妹妹,你怎么了——?”

    “我已经把棺材打开了,你快跟着我走吧,我们从此一起去生活,永永远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操——!

    苗云楼刚刚看到棺椁外的亮色,一声国骂就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

    这他妈的,是变异的蜘蛛侠吗?

    不说棺材板上那血涔涔的几个大字提示:这诡物要杀死棺材里的人,就算没提示,见到一个蜘蛛一样的满脸牙男,谁能跟着他出去?

    看着那张血涔涔、越凑越近的脸,苗云楼咬了咬牙,迅速从棺材中翻身而起,立刻甩着手腕攀住峭壁,就要利用胳膊的力量翻身爬上悬崖。

    这是他极为拿手的攀岩技巧,仅凭藉力和惯性,就能在几秒钟内爬上悬崖顶端。

    然而这次他的手刚握紧峭壁上的石块,胳膊就不由自主的绵软了下来,咬着牙动作极慢的攀爬了两下,便被一根骨节嶙峋的蜘蛛腿拦了下来。

    “小花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操,还没完没了了。

    苗云楼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韫色,猛然转过脸,唇齿一张,就要甩出一根寒光凛凛的银针——

    然而这次他的舌根之下,却什么都没有。

    苗云楼登时愣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用的是棺椁内女子的躯体,所有他自己的力量和手段,都根本发挥不出来。

    那张满口獠牙鲜血的畸形脸见他愣住不动,再次凑了上来,血盆大口开开合合,滴滴答答的流着鲜血,清朗的青年声音中,满是焦急和不解:

    “我们不是说好,我帮你从村长那里逃跑,你就和我远走高飞,从此再也不分离了吗?”

    “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听话?”

    苗云楼闻言皱了皱眉,挣扎的动作一顿。

    难道这个被埋在棺材里的女子,和他真的有青梅竹马的感情?

    然而他刚冒出这个念头,身子还被蜘蛛腿禁锢住无法动弹,脑海里就迅速回荡过那一串原身的回忆。

    记忆里面清楚得很,分明是这个康宁哥要死要活的追求女子十几年,都被一一拒绝,在得知她被钉进棺材后,主动提出要救她出来。

    棺材里的女子原本万念俱灰,是听到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能将她救出来,这才感激的对青年保证,若是能活着出来,必定将全部身家赠予给他。

    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郎情妾意的事儿。

    苗云楼中断了回忆,一时间不由得勃然大怒,心说好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趁人之危,一边挣扎,一边用清脆的女声开口骂道: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个,我说的明明是把全部身家送给你做报答。”

    “什么时候多出来远走高飞的环节了?”

    那畸形的面孔闻言一窒,瞬间扭曲了一下,蜘蛛腿猛然收紧,爆发出尖叫道:“就算你没答应,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的青梅竹马,你就应该答应我!”

    “我顶着被村长分尸的风险,给棺材凿出呼吸孔,救你活下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弃之不顾!”

    苗云楼心说这不就是pua吗,还架上道德绑架了,冷笑一声,立刻反驳道:“你救了我,难道就可以随意决定我的思想和行为了吗?”

    “既然你亲口说你我是青梅竹马,那这么多年的情谊,你救我还要扯着我以身相许?”

    他扯了扯嘴角,黑发如云雾霭的垂落下来,微微转了一点头,漆黑眸子森然的盯着那张畸形面孔:

    “你既然救了我,我一定按照之前说的,倾尽全部身家报答你。”

    “但你如果非要我还你一条命,我现在就从悬崖上跳下去,就当你没救过我,行、不、行?”

    苗云楼此刻用的不是自己的身躯,面色并非惨白,只有些窒息过度的青白。

    然而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却仍是如同深潭一般,流露出冰冷阴森的神色,令人丝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那蜘蛛诡物似乎从未见过心上人这幅模样,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腿犹豫的缩了缩,僵持片刻,居然软下了声音。

    “小花,对不起,我刚才说的太急了,其实我不是要逼你。”

    那张畸形的面孔上,居然流露出几思恳切:“我是真的太爱你了,你看,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你救下来,不可能威胁你、让你以命相逼啊!”

    “我只是觉得,这里现在太过于危险了,你赶紧跟我离开、远走高飞,不就能免得被村长他们找到了吗?”

    蜘蛛诡物急切的凑上近前,三张血盆大口都焦急的裂着,言语之间恳切无比、条理清晰,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

    彷佛他刚才真的是因为太过于着急,才口不择言的说出那些威胁强迫的话。

    “……”

    苗云楼冷冷的盯着他流淌着鲜血的面孔,眼角瞥过笼罩在自己身前的无数牢笼般的蜘蛛腿,没有说话。

    当棺材盖板开启的一瞬间,底部那凭空出现的血涔涔规则,绝不会是空xue来风。

    然而在最初进入景点时,棺材盖板上那条言之凿凿的话:“他”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也很难判断完全就是假的。

    两条相互矛盾的规则,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苗云楼和那张畸形的面孔冷冷的对视着,天空中阴沉无比,堆积着铁灰色的厚云与浓雾,彷佛风雨欲来的前奏。

    两人僵持在悬崖峭壁的棺椁上许久,苗云楼的目光瞥见余光中隐隐的时间提示,还剩三个小时,心中微微一凛。

    时间不多了。

    景点既然规定了四个小时的参观行程,就不可能只是在棺椁中躺四个小时,一定还有其他参观点。

    没参观完景点内容的全部,最终园区出口会不会开启,就会成为一个悬挂在每个旅客头顶的悬念。

    无论这个蜘蛛诡物的目的是什么,他都需要立刻做出选择了。

    苗云楼心下一沉,余光瞥见挡在身前的黑色蜘蛛腿,蛛腿锋利无比、泛着青黑的冷色,密不透风的笼罩住他的全身。

    如同黑色的牢笼一般。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背在身后的手在看不见的角度,缓缓扣下一块坚硬的石头。

    苗云楼紧紧盯着蜘蛛诡物眼睛的地方,手臂紧绷,青白的手腕微微一翻动,刹那间,瞬间就要暴起——

    “滴滴,滴滴。”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对讲机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顿,目光凝住,只听铁灰色的浓雾中,传来一个焦急的机械音:

    “苗云楼,你现在还在棺材里吗,你先别出去,听我说!”

    “刚刚铁骑兵严审了和吴斌一起逃出来的村寨村民,他们说现在被活活钉在棺材里的只有一个人,是一个叫杨杏花的姑娘。”

    一片寂静的悬崖峭壁上,标准的机械音带着隐隐怒意道:“这些愚昧无知的烂人,居然把一个无辜的姑娘送给士兵糟蹋,人家不堪受辱跑掉了,竟然还被他们活生生钉在了棺材里!”

    “本来这姑娘反应及时,还有逃跑的希望,结果她的青梅竹马,一个叫康宁的贱人,居然透露了她逃跑的路线,亲自带着村长把她抓住了。”

    此话一出,死寂的悬崖峭壁上瞬间凝固住,气温顿时掉入冰点。

    苗云楼的面色阴晴不定,歪了歪头,漆黑的眸子盯着瞬间僵硬的蜘蛛诡物,缓缓重复了一遍:“康宁?”

    “是,就是他,”孟子隐怒道,“真是个贱人,那些村民招认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连朝夕相处的人,都能这么丧心病狂。”

    “人家姑娘都快逃出去了,他竟然如此卑鄙下流无耻,轻描淡写把她送进十八层地狱。”

    “你如果碰到他,千万别打开棺材跟他走!”

    对讲机对面的声音仍在流淌,然而此时棺材上的两人已经没有一个人在听了。

    天色铁灰死寂,棺椁悬崖外阴风阵阵。

    面对面前探究厌恶的目光,蜘蛛诡物畸形的脸上扭曲无比、青白交接,密密麻麻的锋利蜘蛛腿猛然收紧,惶然大吼道:

    “这是什么东西,它在说谎,它在骗你!”

    “我怎么可能告诉村长你逃走的路径,我是想救你的啊,我为了你拚死把棺材打开,我不会害你,我爱你!”

    苗云楼冷冷的看着他哀求的目光,不断流淌着血涔涔液体的血盆大口,眯了眯眼,唇齿微张,清晰的吐出一个字:

    “不。”

    “你的确爱我,的确想救我,正因如此,所以你才毫不犹豫的向村长揭发我,把我钉死在棺材里。”

    他一字一顿,用冷致冰点的严寒、包裹着浓烈怒火的语气,微微一笑,轻柔的开口道:“因为你虽然拚死前来救了我,却根本不希望我自己自救成功,从此脱胎换骨、自由的远走高飞。”

    “你只想挺身而出,做我的救世主,做我的救命恩人,用虚假的恩情换来我的委身,从此让我逶迤在你的控制之下。”

    “成为你的掌、中、之、物。”

    第85章 【“人”只有一张脸】

    铁灰色的苍穹下,高耸的悬崖峭壁阴风阵阵,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背靠崖壁,满身满脸的苍白柔弱。

    女孩全身上下都被密密麻麻的漆黑蜘蛛腿包裹住,赤/裸着足底踏在棺椁上,纤细消瘦的身子骨靠在陡峭的崖壁上,看上去格外无助凄惨。

    然而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面,却辐射出极寒的冰冷,包裹着浓稠的烈火,高昂的射向面前扭曲畸形的面孔。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和厌恶。

    阴风呼啸而过,苗云楼缓缓勾起唇角,弧度越来越大,眉目间满是讥讽的笑意,开口笑道:“怎么样,康宁哥,你现在满意了吗?”

    “和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一样,把一个原本能平安逃走、破茧成蝶的姑娘钉死在暗无天日的棺椁中,任凭她饱受村民的恶意和窥视。”

    “再挺身而出,以盖世英雄的身份将她救出来,期待她以身相许,匍匐在自己的恩德之下。”

    “怎么样,你满意了吗?”

    蜘蛛诡物再也忍受不住一样,发出一声长长的凄厉尖叫,发疯一般扭曲着畸形的面孔,甩着血涔涔的液体,逼近道:

    “我不满意!”

    “嘎吱——!”

    它猛的把畸形面孔凑在苗云楼面前,密密麻麻的蜘蛛腿牢笼般逼近,把他死死禁锢在其中,尖叫道: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一切,你应该毫不知情的和我离开,感激我做的一切,你就能无知无觉的幸福一辈子!”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就是你唯一的出路,你不能拒绝我!”

    蜘蛛诡物细长尖锐的腿疯狂暴涨,纤细的越发畸形,密密麻麻的把两人裹得严严实实,长满血盆大口的畸形面孔猛然凑近。

    苗云楼看着它疯狂扭曲的脸,冷笑一声:“你他妈是个几把。”

    话音刚落,他一直藏在身后的手迅速抡了出来,带着一块坚硬无比的块状岩石,猛的砸在蜘蛛诡物的下腹!

    “吱——!”

    蜘蛛诡物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叫声,毫无防备的被岩石砸在下腹的脆弱之地,漆黑的步足一软,有所松动。

    苗云楼趁此时机,背靠悬崖借力猛地一踹,一个漂亮的正蹬腿,迅速把蜘蛛诡物踹下来悬崖。

    “吱吱,吱——!”

    一声迅速下落的惨叫滑下悬崖。

    他冷笑一声,没有管它,立刻回过身子,抓紧崖壁上的石块和残存棺椁痕迹的铁钉,一刻也不敢耽误,咬紧牙关向上爬去。

    时间紧迫,处境危急,他必须赶紧脱离悬棺附近。

    悬崖陡峭高耸,石头坚硬无比,苗云楼手脚并用,爬了没一会儿便手臂酸软,额头上冷汗滴落,开始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这不是他那具训练有素的身体,用这具身体攀爬悬崖峭壁,一个很有可能的后果,就是摔下去烂成肉泥。

    可他必须爬上去。

    因为只要他停止向上攀爬,身后就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任由自己掉落进脚下的无尽深渊。

    “飒飒……飒飒……”

    身后阴风阵阵呼啸,恍然间,崖壁开始细微的颤动起来,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陡峭的峭壁上飞速攀爬。

    “小花,我好心好意救你出来,还想让你嫁我为妻,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你等着,小花,我一定要抓到你——”

    这声音顺着阵阵阴风,在高耸的峭壁上载来,带着血涔涔的阴冷意味,彷佛势在必得,令人毛骨悚然。

    苗云楼听着身后紧追不舍、越来越紧、以一种诡异速度逼近的声音,面色纹丝不动,薄唇崩成了一条直线,只是专注抬着胳膊,向上爬去。

    这一会儿功夫,胳膊已经酸涩无比了,浑身像是灌满了铁铅,阵阵扯着他向下坠去,无声的叫嚣着:

    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接受他吧。

    你已经很累了,何必勉强自己并不坚硬的身板,逼自己爬上去呢?

    仔细看看,在你身下紧追不舍的那个人,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太爱你了,希望你能和他远走高飞,他有什么错呢?

    苗云楼薄唇微微渗出一点血迹,耳边充斥着叫嚣与阻拦的风声,却没有一时片刻的停顿。

    只是机械一般,保持着向上爬行的动作,拖着几乎能被风吹倒的消瘦身体,一点一点,爬上了山崖。

    他在强行撑着剧烈打颤的胳膊,支撑自己大半身体挪到悬崖上平地的时候,感觉到身后风声逼近,面无表情的向下看了一眼。

    ——悬崖峭壁之上,那扭曲畸形的蜘蛛诡物不知去了哪里,身后的悬崖峭壁上,只有一个身手矫健,抓住石壁不停向上攀爬的青年。

    青年面容俊秀,似乎是爬的太急,豆大的汗滴从面颊上滴落,见苗云楼回身看着他,急忙抬起头喊到:

    “小花,你别走,我刚才太激动了,对不起,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向村长举报你,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看在我把你从棺材里救出来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此时悬崖峭壁上阴风渐歇,阴沉铁灰的苍穹破开了一个口子,光线打在青年干净的面颊上,照得光洁透明,纯色无暇。

    就像那只丑陋畸形的蜘蛛诡物从未出现过。

    苗云楼撑着消瘦单薄的身子半跪在悬崖上,面色苍白,看着青年诚恳清秀的面庞,身形顿了顿,半晌后,微微一笑。

    他的声音轻轻从悬崖上响起,混合著女子的轻言细语:“可是如果没有你的妄念造就的恶果,我根本不需要你来救我。”

    “是我救了自己,现在,我还要再救自己一次。”

    伴随着落下的话音,风声被骤然撕破,一记毫不留情的蹬腿踹在了青年肩头。

    得益于苗云楼在悬崖上静静听着青年辩解的休息时间,这一脚又快又狠,一双粉嫩的绣花鞋正正踹在青年肩头,把即将爬上悬崖的青年,猛然踢了下去。

    青年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似乎完全没想到,身子顿时失去了重心,瞬间翻身掉下来悬崖。

    一柄已经出鞘的锋利刀刃彷佛慢放一样,随着青年跌落下山崖的状态,一下便从他腰间掉了出来,在悬崖上磕了一下,便迅速坠入深渊。

    “当啷。”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青年瞬间瞪大了双眼,保持着即将坠落的动作,拚命伸着脖子,看见了悬崖上苗云楼的神情。

    那是一种了然于胸的无动于衷。

    “啊啊啊啊——!”

    他似乎直到此时才终于想起呼喊,撕裂嗓音凄厉的尖叫一声,却毫无帮助,化为一抹看不清的黑影,和那柄锋利匕首一样,迅速跌落进无底悬崖中。

    “砰!”

    半晌后,悬崖下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苗云楼支起身子,站在悬崖峭壁之上,面无表情的向下看了一眼。

    悬崖下是被摔成一片漆黑烂泥的蜘蛛诡物,密密麻麻的蜘蛛腿以一种想要囚困他人的姿态,僵硬的直在空中,形成一个空空荡荡的牢笼。

    可惜漆黑的牢笼已经摔了个稀巴烂。

    悬崖下的蜘蛛诡物一动不动,仍然是那样丑陋无比,从始至终,彷佛十几年的幻觉一样,从来就没有什么诚恳青年的影子。

    “……”

    苗云楼居高临下的盯着它看了几秒,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

    解决掉这硕大的蜘蛛诡物后,余光处显示的时间,只剩下血涔涔的两个半小时了。

    邛窟僰人悬棺景点的出口仍然不知所踪,但当蜘蛛诡物摔死的一瞬间,光秃秃的黄土地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涔涔的红线。

    红线蜿蜒曲折,扭曲的向断壁残垣深处蔓延。

    悬崖峭壁之上,虽然已经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悬棺,但由于战争的影响,依然是横尸遍野,尘土飞昂。

    苗云楼拖着轻飘飘的步子,一路捂着鼻子掩住血腥气,沿着痕迹踉踉跄跄走了好一会儿,终于顺着血涔涔的痕迹,找到了蜿蜒红线的尽头——

    一处袅袅炊烟的农家。

    他看着黄土地上断掉的红线,视线缓缓上移,盯着农屋破旧木门上骤然出现的几行小字,沉默的摸了摸下巴。

    【规则九:这里所有男人都心怀叵测,请您不要相信任何男人,尤其是独身的男人!】

    【规则十:请牢记,在战争期间,善意格外珍贵,如果您遇到向您释放善意的人,比如一碗粥或者一碗水,请不要拒绝,收下即可】

    【规则十一:“人”有且仅有一张面孔、两只眼睛、一张嘴,如果您见到有“人”长着两张面孔,请立刻远离,否则将会有生命危险!】

    又是三条新的规则。

    并且这第九条规则,很像是在他经历刚才两个居心叵测的男性诡物之后,临时总结出来的。

    苗云楼盯着这三条突然出现的规则,微微眯起眼睛,掩住瞳孔中意味深长的猜疑。

    这些规则彷佛是给他量身定制,出现的如此及时,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多想。

    血涔涔的小字背后,这写下规则的人,究竟是谁?

    还没等他思绪飞转,黄土飞扬之间,腐朽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吱呀呀的敞开了一个贫困破旧、却干净整洁的屋子。

    苗云楼立刻后退两步,漆黑眸子警惕的盯着屋内。

    这次又是什么诡物,浑身眼球的血人?长满了漆黑蜘蛛腿的畸形面孔?

    然而他的猜测都落了空。

    一个衣着朴素女子缓缓从屋子中走了出来,眉目间满是憔悴和温和,默默地捧着一碗水,向前递了过去。

    她迎着苗云楼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声音轻柔淡然:“姑娘,我从窗子里看到你在门口站了很久了,是在战场上风尘仆仆的赶来,累了吧。”

    “要不要喝一碗水,进屋休息一下?”

    第86章 怀孕六个月的男人

    苗云楼盯着这个女人,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沉默片刻,伸手接过这碗清澈的水,微微一笑道:

    “多谢。”

    既然规则中已经说了,要接受旁人来之不易的善意,将善意收下即可,那他遵从规则的指引就是了。

    况且出来送水的是个女人,不是规则中剧烈强调不能相信的男人,那他收下这碗水,也不算违反规则。

    然而苗云楼仅仅是将水碗接过,礼貌的对着女人微笑,青白的指骨抵着碗边,却没有一丝一毫送进嘴里的意思。

    在黄土飞扬,血气弥漫,横尸遍野的战败场上,这个女人的出现正如她冒着袅袅炊烟的屋子一样,格外的诡异和可疑。

    即便规则中一再暗示让他放下戒心,然而在蜘蛛诡物出现的时候,就证明规则是有漏洞的。

    或者说,规则并不唯一。

    女人见苗云楼迟迟没有喝下她递过去的水,瞭然的一笑,捋了捋头发,轻声道:

    “姑娘,我知道,现在村寨里正在打仗,你孤身一人,肯定对旁人抱有戒心。”

    “其实,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你恐怕急着赶路,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吧,再不让你进屋休息一下,我真怕你出点什么事。”

    女人面容温和,轻轻点了点他的面庞,抿了抿唇,有些羞涩的笑了。

    他的脸色?

    苗云楼闻言,眉心微微一动,把清澈的水碗捧了上来,藉着暗淡的天色,看清了自己如今的面容。

    如镜面般清澈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张女子青秀的脸庞,样貌分明不算难看,然而那眼下的一片青黑、和比死人还要白上三分的面色,看着的确吓人得很。

    这样子看着倒像是在棺材中呆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不曾阖眼,也难怪让人看着担忧,害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背过气去。

    苗云楼常年被一颗残破的心脏拖累,都快习惯这种幽魂一般的状态了。

    然而这具身子毕竟没有心脏病,这幅面色惨白的尊容是饿出来、累出来的,但凡再多劳累几步,说不定真要出什么状况。

    他总不能连景点出口都没找到,先死在路上吧?

    想到这里,苗云楼嘴角的弧度立刻真诚了三分,笑容满面道:“那就麻烦您了,姐。”

    “我现在的确状态有点差,进去休息一会儿就好。”

    管他是狼窝虎xue,就算这人是不怀好意,反正以现在的体质也没法强行拒绝,先把自己身体调整好再说。

    女人似乎早就意识到他会答应,抿着唇微微一笑,慈爱的看了他一眼,便侧过身让他进了家门。

    “好,进来吧,姑娘。”

    她静静的等着人跨过门槛进来,这才随手将木门关上,整间屋子再次落去暗淡的光线中。

    “咔哒。”

    ——————

    刚一踏进屋子,苗云楼漆黑的眸子一转,就看到床铺上有个笼罩在阴暗光线下的黑影。

    他眯了眯眼,定睛一看,那破旧整洁的床铺上,那居然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口吐白沫,眼神呆滞,身子一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个男人的肚子相当庞大,甚至比六个月的孕妇还要大,上面撑出杂乱的细纹,令人不忍直视。

    苗云楼盯着他的肚子看了一会儿,便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转过身,对着女人笑道:“姐,这是你老公吗?”

    你老公玩挺大啊。

    他这句话没说出来,女人却像是听见了他暗中的腹诽,温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过,苦笑一声道:

    “他……的确是我老公,前几个月,突然生了怪病,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都快把他撑死了。”

    “我不敢轻易动他,怕他出事,所以才留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每天靠捡尸体身上的银钱,勉强度日。”

    她叹了口气,轻轻坐在床铺上,不顾男人难看扭曲的肚子,附身在上面轻抚了一下,喃喃道:

    “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真怕有一天,他会突然离开我……”

    女人低下头抹了抹眼角,男人似乎也感受到她的触碰,剧烈的颤动了几下,嘴里“啊啊”的叫着,似乎在回应她。

    两人在暗淡的光线下离得极近,明明那隆起的肚子诡异无比,这场景却显得分外和谐,有一种奇异的温馨。

    苗云楼在旁边静静的围观了一会儿,半晌后,轻声开口道:“那你就没想过,给他找个人治一治?”

    女人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当然试过,但无论用了什么方法,他的身体都每况愈下,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把他养在家里,至少这样,他还能舒服一点。”

    她低下头抹了抹眼泪,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含泪抿唇对着苗云楼笑了笑,急忙起身从锅里盛了一碗粥。

    “给,”她双手捧着粥送了过来,柔声道,“真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失态,我差点忘了你还在。”

    “姑娘,你也饿了吧,赶紧把粥喝了,我再给你腾个地方睡会儿。”

    苗云楼柔和的笑了笑,道了声谢,便伸手接过白粥,捧在手里。

    他青白指骨无意识的在碗边上敲了敲,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就听女人歪了歪头,疑惑的问道:

    “姑娘,怎么不喝,我看刚才那一碗水,你好像也没动?”

    苗云楼闻言微微顿了顿。

    他那双宛如深谭的漆黑眸子瞬间转冷,以一种和身躯极为不匹配的冷漠,锐利的闪着寒光。

    然而这冰冷的寒意转瞬即逝,片刻后,他便又呈现出那副清澈单纯、未经世事的女孩模样。

    似乎是刚刚才想起这一茬,女孩柔美清秀的脸上,立刻生动的展示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歉意表情,抿了抿唇,颇为不好意思的笑道:

    “啊,我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有些羡慕,一时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多谢您的好意,粥嘛……我还有点没胃口,不过,刚好现在有些渴了,我现在就把水喝了。”

    苗云楼说完便捧起水碗,毫不犹豫的一口喝下,直喝的碗底一丝水滴都不剩,这才轻轻把碗放下。

    他柔软微笑着看向女人,把空碗递给她,眉眼弯弯,看上去格外甜美羞涩,彷佛是在邀功。

    女人这才舒展眉眼笑了笑,像个照看家中姊妹一样,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

    “真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不爱喝水。”

    “马上到吃完饭的时候了,我先去给你热几个菜,你在这里坐着等我,有胃口了就来吃。”

    女人说完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从屋内的竹编筐里拿起几个打蔫菜叶,放到水池下认真的洗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

    灰尘遍地的屋子内,水流声阵阵响起。

    苗云楼盯着她的背影,舌底压着那碗一滴没咽下去的水,微微垂下眼睫,沉沉的勾起唇角。

    破旧的房门上有一条让他接受他人好意的规则,既然规则这么写了,他就不能拒绝女人递来的水,尤其是在她已经察觉到的情况下。

    但他无法拒绝,不代表他就必须接受。

    方才在棺材里的时候,蜘蛛诡物刚刚打开棺椁盖板,就出现了一条新的规则。

    新的规则和前一条矛盾,然而却格外的正确,严丝合缝的与蜘蛛诡物的真实状况贴合上了。

    那么现在,在这个女人眼中,他已经喝下了她递来的水,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有问题,新的规则应该就会出现了。

    他想到这里,沉暗的眸子微微一动,立刻抬起头来,在破旧的木屋中一寸寸的打量起来。

    这间屋子烟火气息颇为浓郁,竈台上碳火焦黑的痕迹斑斑,水渍凝聚在池子里面,显得格外有生活气息。

    竈台上,没有。

    破旧的床铺上,没有。

    苗云楼甚至不着痕迹的往床铺上男人那里凑了凑,眼神在他身上溜了一圈,都没发现任何规则的痕迹。

    他盯着发颤呻吟的男人,沉默片刻,漆黑的眸子中罕见的流露出一股清澈的迷茫。

    屋子里没有任何一条新出现的规则,难道这女人真的如此善良,没有任何虚伪做作?

    刚好此时,正在把洗好的青菜放入锅中的女人急急回过头来,一手拿着沾油的铲子,对苗云楼轻声问道:

    “姑娘,葱姜蒜辣椒,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苗云楼闻言顿了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舌根下的水不着痕迹的咽了下去,微笑道:“没有,姐,你随便做就行,我都能吃。”

    女人满脸柔和慈爱,笑着点了点头,问完便回过身去,眼睛紧紧盯着竈台,开始专心致志的炒菜。

    “……”

    苗云楼沉默了一会儿,舌头在湿润的口腔中迷茫的动了动,半晌后,叹了口气。

    俗活说得好,咽都咽了。

    既然没有出现新的规则,他也已经把水咽了下去,就当这景点里真的有不图回报做好事的善人,热情的想要收留他吧。

    苗云楼又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联系吴斌他们,既然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不如先和他们说明情况,看看需不需要汇合。

    他见女人仍在忙着做饭,微微垂下眼睫,把声音调到最低,只开着振动,打开了对讲机。

    “嗡……嗡……”

    对讲机发出一阵细微的杂乱声响,一震一震的颤着,对面却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一直没有接通。

    苗云楼皱了皱眉,把对讲机贴近了一些,试图凑近去听。

    对面仍是没有回应,然而一片寂静中,他却在自己的对讲机之外,听到了一模一样同频的声音。

    “嗡……嗡……”

    声音仍在细微的响着,苗云楼的血液却瞬间冻至了冰点。

    他心头重重一跳,死死握着无形的对讲机,僵着身子,一寸一寸的把头转向声音的发源地。

    ——与他对讲机同频的“嗡嗡”声,正在那一动不动、鼓涨着肚子躺在床上的男人耳边,冷冷的响着。

    第87章 长舌诡婴,邪祟双面

    “嗡……嗡……”

    对讲机的声音仍在响个不停,屋内的窗沿下烟火气息浓烈,翻炒菜肴的声音冗杂,似乎屋内仍是祥和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此时此刻,对讲机震颤的声音却和前面格格不入,彷佛从十八层地狱中流淌出来,一下一下敲在床边紧绷的气息上。

    苗云楼静静的听着对讲机中的忙音,片刻后,无声无息的挂断了通话。

    女人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仍在捏着铲子卖力的翻炒着菜肴,烟熏火燎中,突然听到身后坐在床上的人问道:

    “姐,你老公常年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翻身都没法自己办,你这些年挺辛苦吧。”

    女人没有回头,一边炒菜一边提高音量笑着回应道:“当然了,病人嘛,照顾着的确麻烦,而且还都得我一个人弄。”

    “但谁让他是我老公呢,我这人念旧,想着既然他跟我处了这么多年,总要有人照顾。”

    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更何况是本没有血缘关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

    女人这番话,听着的确是令人心生好感,毕竟能伺候一个病人这么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身后的人似乎也被感动到了,顿了顿,再次开口夸赞道:“是,这年头能把没有自理能力的病人照顾好,还真是厉害。”

    “我看姐夫身上的确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有些常年躺在床上的病人,也没有什么味道,肯定是姐照顾的特别好。”

    女人闻言笑容更大,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低着头把炒好的菜装进盘子里,口中羞涩的推脱道:

    “哪有你说的那样,都是搭夥过日子,我和我老公这么多年的感情,那也不是白瞎的。”

    这句话本是谦虚,没想到身后的人听到,却是话锋一转,开口道:“也是,毕竟你老公刚刚突发疾病,还没躺多久,现在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等你老公生病的日子久了,你如果还是这么殷勤备至,那妹妹我可真是佩服死了。”

    女人闻言,装盘的动作一顿,缓缓皱起眉头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了,我老公已经生病躺在床上多年吗,你怎么突然糊涂了,还以为他是刚生病的人。”

    “哦,也没什么。”

    身后那人盯着女人僵硬的身子,缓缓道:“就是发现我姐夫身子底下,既没有尿盆,也没有垫子,更别提身子这么干燥,没有一丝一毫擦洗身子的痕迹了。”

    “既然设备如此简陋,我姐夫身上竟然还没有任何味道,想必他一定没病多久,撑死了也就在床上躺了个半天吧。”

    “……”

    话音刚落,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女子闻言没有立刻说话,沉默半晌,一寸寸缓缓转过身来,眉眼间的温和如潮水般全部沉了下去,冷冷的盯着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苗云楼直视着女人冰冷的眼神,开口淡淡道:“我就想问问,你这个老公,他到底是跟你相处多年、三年前突发疾病的老男人。”

    “还是一个刚来这里几个小时,就被你用送水的方法放倒,让他肚子吹气一样膨大起来,躺在床上丧失行动能力的、名叫苏俊的男人?”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立刻陷入一种可怖的紧缩。

    “……”

    女人面无表情的脸暗沉入水,眼睛紧紧盯着苗云楼,闪烁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暗光。

    苗云楼同样冷冷的直视着她,屋内大门紧闭,他又已经把那碗水咽了下去,这时候再假模假样的找藉口,根本不可能。

    对讲机在床上的男人耳边同频响起,那就证明他也是正在参观的旅客。

    而除了正凑在一起、显然不可能在半个小时内迅速遇害的吴斌和孟子隐,还有他自己,仍旧能参观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一直留在客栈里,同样没有出门的苏俊。

    怪不得先前他打开对讲机和其他人沟通时候,一直没有苏俊的声音,原来他早就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躺在床上任人宰割了。

    苏俊此人是个空有皮囊的蠢货,这苗云楼已经体会过了,然而他不明白的是,苏俊的肚子怎么会在短短两个小时内,突然变得这么大。

    苗云楼勾起唇角,率先开口道:“姐,你看,既然我都已经被困在你屋里了,不如你就告诉我,究竟这是怎么一码事。”

    “好歹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别让我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扣下个陌生人给你生孩子。”

    女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镇定,眯了眯眼,仔细的端详着他清秀的面孔,半晌后,突然笑了起来。

    “好啊,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她忽然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温和的状态,缓缓回过身去,看也不看苗云楼一眼,不紧不慢的收拾好碗筷。

    随后她手捧着把饭菜,俯下身子把菜放在桌上,对着他温柔一笑: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听我说话。”

    苗云楼对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挑了挑眉,手指轻轻的敲着床铺,身子连动都没动,笑道:

    “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敢吃你做的饭吗?”

    一个给陌生人下药,让他大著肚子瘫痪在床的女人,甚至还谎称这是相处了多年的丈夫,演技多么精湛。

    都知道这么多了,就算跑不了,还有哪个敢吃她做的菜。

    谁知道这些菜是不是和她演技一样好,外表看着馋死人,内里已经中毒溃烂。

    苗云楼拒绝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婉,然而女人闻言竟然也不生气。

    她温柔的笑了笑,像体贴的邻家姐姐似的,动作和神情完全一致,轻柔的把碗筷放在他面前,然后端着饭菜起身,眯着眼对苗云楼笑道:

    “好吧,现在不吃也行,不过饭可不能浪费,既然你不吃,我就先给我老公喂饭了。”

    她温温柔柔的起身,用筷子夹起一块肉,轻轻送到床铺上仍在瘫痪的男人肚子上,轻声哄道:

    “来,吃饭了,老公张开嘴,啊——”

    苗云楼在一旁把她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顿时眯起眼睛,恶心的往后靠了靠。

    没错,这女人喂的不是嘴,而是肚子正中,肚脐眼的位置。

    而最诡异的是,男人眼歪嘴斜没有声响,他鼓胀庞大的肚子却真动了动,彷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还发出了微弱的回应声。

    “呜呜……呜……”

    女人闻声笑容更扩大了几分,面上满是慈和,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夹着肉片在肚脐眼上逗弄。

    “嘬嘬嘬,宝贝,要吃饭了,快出来把最爱吃的肉片吃掉好不好——”

    “来啊宝贝,别害羞,我知道你饿了,我们这就吃东西好吗,来——”

    她这句话音刚落,从男人肚脐眼中,突然窜出一只长长的舌头,暴涨了将近一米高,猛的一下卷住肉片,将男人庞大的肚子顿时撕裂开来。

    血液顿时崩裂开来,缓缓流下。

    “嘶嘶——啊啊啊——呃——”

    男人顿时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那种宛如剖腹掏心的疼痛,让他剧烈的在床上颤抖起来,疯狂想要逃离这里。

    然而他的动作再大,在旁人看上去也只是微颤,动弹的幅度根本大不起来,他高昂凄厉的尖叫声回荡在屋内,只是徒增了痛苦的气息。

    “呼呼……呼呼……”

    苗云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青白指骨紧紧扣在手中,游魂般站在女人身后,冷冷道:“你到底在他肚子里养了什么东西。”

    女人头也不回,像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存在一样,依旧用筷子一下一下的喂着男人肚子里的东西,轻声笑道:“明知故问,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她的声音空灵而恶毒,用彷佛从地府中钻出来的天真淳朴,轻描淡写道:“我在养孩子啊。”

    “养一个能吞噬母体、出生后便是最好贡品的孩子,来供奉祈求一生的荣华富贵。”

    “砰!”

    这句话彷佛什么信号,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苗云楼胳膊发颤,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捏着还没来得及划下的锋利的碎碗瓷片,侧身倚靠在床沿边上。

    他气息微弱,嘴角仍缓缓上移,半阖着眼皮,用尽力气咬牙切齿的笑道:

    “既然你已经有了合适的母体,你又来害我做什么,居然在水里给我那么重的蒙汗药。”

    “那浅浅一碗底的水,我明明刚咽下去,就趁你不注意全部都吐出来了,没想到还是找了你的道,被你迷晕在地。”

    女人闻声这才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温柔的看着苗云楼寒星般冷冷的眼眸,温言细语道:“没办法,谁让你是女人呢。”

    “这个男人虽然怀孕了,但他排异反应相当剧烈,即使孩子能平安出生,也不可能健康的活下来。”

    “你就不一样了。”

    她温柔的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苗云楼消瘦纤细的身子,微微一笑:“你是一个适龄女孩,健康的从黄沙漫天中活了下来,身上还沾染着旱魃的血腥味,生下的孩子,一定能成为很好的祭品。”

    “所以,由你来生养我完美的祭品,是最合适的,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偏偏来到了我这里。”

    苗云楼没想到这具身子如此脆弱,浑身瘫软无力,却仍然没有示弱,强撑着眼皮,微笑着清晰的骂了一句:

    “神经病,你他妈不也是女的吗,想生孩子就不能自己生?”

    这话太直白叛逆,被女人沉下脸,猛的一提,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床上。

    他被磕的头晕眼花,药力也逐渐上来了,眼前一片旋转的模糊,只是在天旋地转之间,隐隐窥见了女人动作间拉扯开的肩膀。

    那是一张血涔涔的面孔,和女人温和的脸截然不同,那张肩膀上的脸如同邪祟一般恐怖,眼底带着贪婪的凶光。

    第88章 第十二条规则

    【规则十一:“人”有且仅有一张面孔、两只眼睛、一张嘴,如果您见到有“人”长着两张面孔,请立刻远离,否则将会有生命危险!】

    看到另一张脸的瞬间,方才那破旧木门上的第十一条规则,清晰的出现在苗云楼脑海中。

    怪不得门上突然冒出这种规则,原来是有迹可循的。

    可惜……

    他死死盯着女人肩头那凶恶可怖的脸,强撑着眼皮,却仍忍不住颤抖着合上,终是难忍药力,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床上。

    “噗通。”

    破旧整洁的床铺上,女孩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紧紧闭上,乌黑长发散落铺开,整个人苍白无力,如同蒲柳般柔弱,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床上。

    “……”

    黄沙在窗外翻滚,屋内顿时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女人和苗云楼拉扯了这么久,见状丝毫没有放下戒心,警惕的盯着他,见他的确是被药晕了,这才放心的走过去把他绑在床上。

    她面上不由得放松了许多,缓缓端起已经泛冷的一盘菜,小声哼着歌,慢条斯理的夹起一片菜叶,准备喂给苗云楼。

    在她背对着两人做菜的时候,这些能令人怀上祭品诡胎的秘药,就已经被悄无声息的下在了饭菜中。

    只要被人吃上一口,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肚子都会迅速大起来,诡胎会如逢甘露一般着床,开始拚命吸收母体的营养。

    当然,虽说无论男人女人都行,但为了诡婴祭品的成活,还是年轻的女孩最合适。

    尤其是这个昏死在床上,浑身上下沾染着血涔涔的旱魃气味,且面色苍白发青,阴气极重的女孩。

    女人面带慈和的微笑,温柔的盯着苗云楼,肩膀上那张脸开始流淌鲜血,阴恻恻的开口道:“还等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赶紧把药和菜全给她喂下去,养个两三年,我们就再也不用躲在这个破地方吃苦了。”

    女人的笑容彷佛被缝在脸上了,和那可怖的血脸形成鲜明对比,闻言夹起一片菜叶,附身就要塞进女孩口中,仍是慢条斯理的道:

    “不着急,先给她喂一点,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诡婴撑大肚子,精神再崩溃一些。”

    “这样她身上的阴气更重,养出来的诡婴,供奉出来也更容易让龙神高兴。”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波澜不惊,眼神慈和无比,彷佛真的是在照看病人,然而言语中的意味,却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在女人口中,就像一个半死不活的猪猡,活下来的唯一用处就是产子,为注定活不下来的孩子提供自己的全部。

    血面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用流血贪婪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女孩。

    只要这个女孩能活着生下诡胎,自己把诡胎供奉给龙王,就再也不用在战场上讨生活了,凭着对龙王的恭敬虔诚,就能幸福一辈子。

    神灵享受凡人的供奉,凡人因虔诚而获得神灵的庇护,这不是理所应当、无可置疑的吗?

    能够供奉最宝贵的贡品,才是虔诚的信徒,就理应获得神灵青眼相待。

    女人眼中燃起一股狂热,眼见那沾满秘药的菜叶就要被放入女孩口中,破旧的木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敲门的巨响。

    “砰砰——砰砰——!”

    “里面是什么人,出来!”

    伴随着卷起的黄沙,原本寂静一片的木门外,竟然有人在外面重重的叩着木门。

    女人闻声猛的回过头,眼神迅速沉了下来,瞬间把衣服拉了上来,盖住那张可怖的血面。

    这里人迹罕至,还是尸骨遍地的战场,寻常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前来,所以她才选了这么个地方养诡胎。

    现在前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眯了眯眼睛,沉下气息,若无其事的把碗筷放回木桌上,坐直身子柔声问道:

    “外面的是谁啊?”

    门外的人说话毫不客气,粗声粗气道:“我们是铁甲兵,行军至此,看到你这烟熏火燎的,过来查看查看。”

    “一个女子,荒郊野岭的战场,你不跑去避难,在这儿做什么!”

    女人闻言身形一顿,心下松了口气。

    恐怕是方才做菜的时候,烟雾飘了出去,让这些士兵看到了,恐怕是敌军,这才来了这么一遭。

    例行检查,这倒不是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探查诡胎就好。

    但铁甲兵如今肆虐在各个村寨之间,凶残至极,并且格外的不讲道理,看来不开门是应付不过去了。

    她瞥了一眼被捆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女孩,便起身把门打开,深吸一口气,瞬间换上一副温和疲惫的笑脸。

    “军爷,真是不好意思,我在这里生活,实在是迫不得已。”

    她身形瘦弱,做出一副格外无奈的模样,侧身让出一个小缝,让不为所动的士兵看到屋内的情况。

    女人咬了咬嘴唇,苦苦哀求道:“我的丈夫得了怪病,女儿昏迷不醒,我一个无知妇人,也不敢随意挪动他们,只能守在这里过日子。”

    “您通融通融,不要给军队上报可以吗?”

    她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珠,面容憔悴清秀,身形消瘦无比,被屋内破旧整洁的床铺和两人的惨状一衬,看着的确格外可怜。

    士兵看了看屋内的情况,神情似乎的确略有松动,沉吟片刻,板着一张脸道:“那好吧,既然你有亲人要照顾,我们也不强求你搬走。”

    “但是,”他话锋一转,“为了防止你是敌军的细作,你还得跟我们来一趟,把家里的情况登记上。”

    女人闻言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见士兵犹如高墙一般立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好答应下来。

    解决一个士兵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这些士兵都有各自的编号,处理了他,接下来前来寻人的千军万马才是最难躲避的。

    “好,我这就去,”她顺从的柔柔点了点头,“请您稍等一下,我先把我女儿安顿好。”

    女人说完没给士兵反驳的机会,立刻走向床铺,把苗云楼身上绑住的绳子又紧了紧,直到没有一丝缝隙,这才把门锁上,跟着士兵走了出去。

    “我女儿生病了,醒过来会大吵大闹砸东西,很难控制住。”

    她仰着头苦笑一声,擦掉眼角两滴泪珠,若无其事的解释道:“没关系,军爷,我们快走吧,等弄完了,我还要回来照顾他们两个呢。”

    士兵见她的确贫苦,也没说什么,瞥了一眼紧锁的房门,点了点头,便带着女人离开了这里。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房门紧锁、光线暗淡的屋内,原本一声不吭躺在床上的女孩,手指却突然动了动。

    随后,“她”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倏地睁开了幽暗的双眸。

    ——————

    【苗云楼,你明明知道这女人有问题,为什么还要跟着血线进屋,给她害你的机会?】

    【你随便找个机会逃跑不就完了,现在距离景点关闭只剩下了一个多小时,找不到景点出口,我们都要完蛋!】

    对讲机中,无法参观景点、正在观看直播的河二狠狠皱起了眉头,气的不得了,阴恻恻的对苗云楼冷声质问。

    那女人不知情,他在直播里看的却分外明显,那一碗水对苗云楼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连碰都没碰,早就把下了蒙汗药的水偷偷换掉了。

    然而他却非要假装晕倒,美其名曰让那女人放下戒心。

    河二苍白的面色都要被他气出血红了,那女人放下戒心的后果,就是用一把牢固的铁锁,把苗云楼严严实实困在了屋里!

    以他现在这幅弱不禁风的身体,根本弄不开这把锁,想跑都跑不掉。

    【现在好了,景点马上要关闭,你不仅不知道景点出口的位置,就算知道,也没法赶过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河二的责问,苗云楼面色一动都不带动的,揉了揉手腕,充耳不闻的在屋内仔仔细细的翻找,微微一笑,敷衍的回应道:

    “我是在遵从您的指示啊,按照命签的反语,不争不抢,乖乖按照那女人的安排做。”

    “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这样反而能成功离开景点呢。”

    他现在的身子虽然脆弱,但技巧都在脑子里,绳子绑得再紧,也能轻而易举的挣脱开来。

    士兵也是他在女人下药做饭的时候,联系上了孟子隐和吴斌,告诉他们这间屋子的大致位置,这才及时赶到,引走女人的。

    然而苗云楼现在明明已经解放双手,却没有急着找离开屋子的方法,而是慢悠悠的在屋子里转悠,观察着每个角落。

    河二被他用命签一噎,质问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毕竟邛窟僰人悬棺景点虽说是临时出现的,然而命签服务于整个景区,谁说就不会对这个景点产生指引作用呢?

    【……行了,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现在你自己心里最好有点数,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左右了】

    【如果你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找到景点出口,并且准时到达出园的话,我们所有人的参观都会失败,到时候,就不止你一个人任性的事了】

    河二深吸一口气,嘶哑的声音沉了下去,严肃道:

    【我建议你现在立刻找机会从屋子里逃出去,砸门也行,砸窗户也可以,总之,立刻离开这里,去和吴斌他们汇合】

    【配合著他们的参观成果,说不定在参观时间结束,你们还能找到景点出口】

    苗云楼听到他严肃下来的声音,正在洗手池前翻找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抬起眼皮,淡淡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景点的主要参观人,对景点了解的最多,就算暂时找不到景点出口,也不能死在这里,否则所有人都没希望出园。”

    “但我不能离开,因为,这个景点还没参观完成。”

    河二一愣:【什么?】

    他垂下眼睫,看着水池中清秀苍白的少女模样,叹了口气,轻声道:“无论是悬棺内还是蜘蛛诡物,在解决掉之后,都会有新的规则出现,指引下一步的参观。”

    “但唯独在这个地方,既没有规则提示危险,也没有下一步参观的指引,那就一定还有规则没有找到。”

    苗云楼半阖上眼皮,不理会河二难以置信的一连串问题,关闭了对讲机,缓缓离开水池,自言自语道:

    “不在水池旁,不在床铺上,不在下了药的饭碗内,也不在破旧的木门上……”

    新的规则到底会在什么地方?

    血涔涔的倒计时在余光中闪烁,叫嚣着越逼越紧的时限,河二说的有一点没错,时间的确不多了。

    苗云楼闭了闭眼,沉下心来,把景点内的规则捋了一遍。

    首先是悬棺内的规则,这几条规则明显带有主观色彩,不仅不严谨,甚至还有南辕北辙的错误。

    吴斌和孟子隐已经证明,那些铁骑士兵只是身穿铠甲、并不是皮肤青白如铁,而之后的蜘蛛诡物更是直接推翻了一条规则。

    但在悬棺被开启的时候,又多出一条正确的新规则,提醒他蜘蛛诡物有问题。

    也就是说,要么写规则的有两个人,要么写规则的人是同一个人,只是前后认知不同,导致写出来的规则完全相反。

    但如果是这样,木屋内这个女人显然是恶人,然而他喝下掺杂着蒙汗药的水时,却并没有新的规则出现。

    难道写规则的人已经死在了这里,所以没有留下新的规则?

    可如果写规则的人已经死了,那新的规则就永远不会出现,景点就应当到此为止,结束参观了。

    总不能景点的出口就在这间屋子里吧……

    苗云楼正沉浸在景点的诡异之处细细思索,突然听到木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咔哒……”

    这声音极其细微,几乎和环境声融为一体,然而苗云楼却敏锐的听到了,眼底滑过一丝惊愕,迅速睁开了眼睛!

    他心头重重一跳,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看向木门的铁锁。

    只听一阵轻微响动,木门一震,随后猛的被人推开!

    第89章 血腥诡面,捉迷藏

    “砰!”

    破旧的木门被重重的打在墙上,女人维持着一个推门的动作,一向温柔的脸上阴沉无比,死死的盯着死寂的屋内。

    她原本没有怀疑便跟着士兵走了,然而刚刚走到半路,却突然发现不对。

    村寨战败,有不少村民出逃,铁甲兵此时都在列队追捕,见到可疑人士要么现场杀死,要么放下戒心、立刻去追捕逃跑的村民。

    怎么可能会特意带她去登记一趟,还是去闲杂人等不可入内的军营?

    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

    此刻,女人眼神一寸寸滑过死寂的屋内,整洁的床铺上只剩下不停颤抖的男人,和一截空空荡荡的绳子。

    那个被绑的严严实实、一动不动的女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哗啦啦……哗啦啦……”

    极其细微的声响从水池旁传来,立刻吸引了女人的目光。

    洗手池的开关半开,水缓慢的流淌在水池里,女人眯了眯眼,走过去关上,水流犹如被掐住脖子的野鸡,立刻停止了鸣叫。

    “……”

    女人缓缓在屋内走动,肩膀上骇人的血面若隐若现,沉默的眯着眼睛,一寸寸扫视着屋内。

    洗手池的水没来得及关,门锁没开,窗户也没有被打开,那么这逃跑的女孩,此刻应该就藏在屋内。

    甚至有可能,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在逼仄狭窄的黑暗中,惊惧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女人忽然倏地勾起唇角,唇边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慈和,微笑着轻声喃喃道:

    “真是不听话。”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每一片皮肉寸寸开裂,都瞬间汩汩的流淌出血涔涔的液体,冒出无数张可怖的面孔!

    “轰——!”

    这些面孔有的贪婪、有的恶毒、有的楚楚可怜,然而它们无一例外,脸上都开裂的流淌着鲜血,如同十八层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

    “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们的祭品呢,我们的祭品呢,你怎么藏起来了,真是个坏孩子!”

    “嘻嘻嘻嘻,在玩捉迷藏吗,如果我们找到你,不如把你整个人弄成瘫痪在床的人彘,只留一个膨胀鼓起的肚子怎么样呀!”

    无数诡面流淌着血液,兴奋恶毒的吐出骇人的言语,方才还一片寂静的屋内,顿时成了凄厉可怖的十八层地狱。

    床上的男人似乎也被这些血面惊骇住了,瞪大了眼睛,奋力的挣扎着,眼泪不住在眼角流淌,看着自己庞大青肿的肚子,口中发出恐惧的哀鸣。

    “呵呵——呵——!”

    女人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任由血面在身上不住口吐怖言,直到屋内几乎变成了血涔涔一片,这才勾起唇角,微笑着比了个手势:

    “嘘——”

    她的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屋内的每个角落,轻声笑道:“小声点,别吓到我们尊贵的母体。”

    “她可是献祭里很重要的一环,如果脑子坏了,身子残废了,整个人生不如死——虽然没什么影响,但我可忍不住心疼啊。”

    女人的口吻和缓慈爱,眼神分明温柔如水,看上去却没有任何暖意,只有无穷无尽的涔涔血色,泛着荡漾的冷光。

    房间内一片死寂,连床上惊骇恐惧的男人都被这气氛所扼住脖颈,颤抖着躺在床铺上,一声都不敢吭。

    女人微笑着盯住屋内的角落,片刻后,脚步微微动了起来,开始缓缓的,向每一个角落走去。

    脚步声在死寂中一下下响起。

    “哒,哒,哒。”

    ——————

    而此时,苗云楼正趴在床下,用能勾到的所有物品挡住身体,竖着耳朵听女人的脚步声。

    他本想像林海雪原中一样故技重施,跑到衣柜里,把最里层的隔板卸下来挡在身前,做出已经离开屋子的假象。

    然而女人回来的太快、太突然,他这幅脆弱纤细的身子还无法和她正面抗衡,来不及躲进柜子里,更不能弄出声响。

    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在她开门的一刹那,悄无声息的躲在床下,通过女人的脚步声判断她的位置。

    从杂物缝隙中,看到女人脚踝上都长出那血涔涔一片的诡脸,苗云楼暗暗皱了皱眉,心下颇为崩溃。

    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张脸?

    怪不得连他都差点被这女人温和慈爱的面孔糊弄过去,原来她那贪婪残忍的面目都藏在身体里面,直到猎物上鈎,才会猛然暴露出来。

    苗云楼静静的躲在床下,听到女人的脚步声缓缓回荡在房间内。

    如同猫捉老鼠一样,饶有兴趣的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猎物心上,敲出一个个心惊胆颤的坑洞。

    “哒,哒,哒。”

    突然,脚步声在床下停住了。

    苗云楼顿时屏住呼吸,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下的缝隙,紧紧贴着墙壁,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他被发现了?

    女人脚步久久的停在床铺前,就在苗云楼精神绷紧到极致的时候,无声摆出了窜出的姿势时,她脚下一动,突然有了动作。

    “砰!”

    不是床铺,女人猛的推开了床边衣柜的门。

    苗云楼藏在床铺下,衣柜里除了斑驳的血迹,自然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衣柜的木门被狠狠一甩,发出吱吱呀呀的哀鸣,女人眯起眼睛,盯着里面空荡荡的浓稠黑暗,也不生气,微微勾起唇角。

    “不愧是年轻的孩子,藏的很隐秘啊,”她轻柔的声音回荡在凄厉死寂的屋内,“只是不知道,屋子里这么一点地方,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呢?”

    苗云楼闻声,唇角微微向上讽刺的扯了扯,仍是一声不吭,心头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放松,甚至隐隐向下坠。

    女人说的倒是没错,屋内空间狭小/逼仄,能藏身的地方就只有那么几个,就算用排除法也能找出来。

    他清瘦的身子躲在床下,侧耳听到女人又走到洗手池前,猛的打开了池底的柜子,不由得眯起眼睛,隐隐抿了抿唇。

    这可不妙啊。

    苗云楼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四周,见还有几个堆栈在床下的染血衣物,便悄无声息的把它们勾过来抵在身前,自己则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

    至少这样女人在检查床底的时候,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墙壁冰冷干燥、黑暗逼仄,苗云楼在墙角不舒服的动了动脖子,皱了皱眉,稍微把头移开一些,试图找到一个最隐蔽的姿势。

    然而当他的头微微移开墙壁时,却猛然在上面看到一行杂乱无章的血色小字。

    【规则十二: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欺骗和肮脏,有生命的地方就有争斗和霍乱,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才是一切的终点和永恒】

    最接近死亡的地方……

    苗云楼在心中默默念着,皱了皱眉,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触碰上去,摸到了那些斑斑驳驳的刻痕。

    这些字样不同于先前的小字,先前的字体虽说写的急促杂乱,但笔体有形、颇为清秀,能够些许窥探出写字之人的秉性。

    然而,床下这几行小字却写的奇顿无比、有体无形,彷佛是不识字的人仿照书本,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呆滞木讷,却字字泣血。

    苗云楼薄唇微抿,漆黑的眸子静静盯着这条规则,彷佛要投过血涔涔的刻痕,窥探到背后之人的些许身影一样,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床下的这第十二条规则,与其说是警告后来者的规则,不如说是在经历过坎坷背叛后,和自己心如死灰的告别。

    他似乎已经知道,这条条规则都是谁写下的了。

    苗云楼青白的指骨在上面无声蹭了蹭,刚要凑上去再看清楚些,忽然听到一直踏在身旁的脚步声微微一顿,随后在床铺边停了下来。

    “哒——”

    他立刻蜷起身子,屏住呼吸,冷冷的盯着床铺外。

    声音被无限拉长,半晌后,床铺的下端突然被人拉开,无数张血涔涔的面皮挤了进来,声音瞬间炸开,争先恐后的恶意窥视着床下。

    “嘻嘻嘻嘻,在这里吗,小宝贝,你在这里藏着吗?”

    “不要害怕,出来呀,和我们一起玩呀!”

    血迹丝丝缕缕的流淌进床铺下面,如同不怀好意的猩红蛛丝,越逼越紧,声嘶力竭的试图探寻到活人的踪迹。

    苗云楼就藏在最深处的角落里,只要这些血液有一丝一毫触碰到他,他就只能无处可逃,跌入地狱。

    然而不知是不是床铺下的黑暗过于浓稠,又或者堆栈的杂物太多,无论这些血色丝线触碰到什么,都是一片死气沉沉。

    逼仄狭小的床下,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

    将整个屋子翻了个遍,屋内仍旧寂静无比,女人直起身子,眼底沉沉,面上温和的神色也有些绷不住了。

    难道这女孩真的找到了什么别的法子,在房门紧锁的情况下,从屋内逃了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在屋内就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此刻如果再出去追,已经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了。

    但若是她真的已经跑了出去,再不去追,就再也追不上了。

    女人紧紧抿了抿唇,眯起眼睛,脚下一动,犹豫的扶上门框,瞥过寂静一片的屋内,眼底犹疑不定。

    要不要干脆抛下遍寻无处的屋内,出去查找?

    她捏紧了木头门框,心头闪过那女孩身上浓重的旱魃血腥气,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适龄女孩在黄沙遍地的战场的确难找,却也不是找不到,但浸泡过旱魃气息的母体,却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女人想到这里,咬了咬牙,衣角闪过门框,匆匆就要出门去查找那女孩的踪迹,屋内躺在床铺上的男人却突然挣扎起来,不停哀嚎。

    “呵呵——呵——”

    女人眯了眯眼,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这男人只是个替代品而已,还是个残缺的劣质替代品,如果不是担忧找不到合适的女孩,她早就想弄死他了。

    孩子都生不出来,还好意思在床上哭喊?

    女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却见先前对她恐惧至极男人挣扎的更厉害,嘴里止不住的发出不成句的叫喊。

    “呵呵,呵——呵呵——!”

    她脚步一顿,心头滑过一丝犹疑,抿了抿唇,定睛看了过去。

    见床铺上的男人明明瘫痪无力,身子却蠕虫一般鼓动着,手指拚命的动弹。

    他干枯的手指拚命挣扎,颤抖的厉害,却仍是一边哀嚎,一边死死的向床铺下指去!

    第90章 “找、到、你、了”

    苗云楼蜷缩在狭窄的黑暗中,对床铺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听到苏俊在上面凄厉哀嚎的声音,只以为是他被女人折腾的太狠,现在仍心生恐惧、难以释怀。

    啊,没关系。

    等他逃出去找到景点出口之前,一定给这女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最好把怀孕的药给她也灌下去。

    不为给苏俊报仇,就为了让她也体验一把被人强迫怀孕、挺着肚子喂养诡胎的痛苦感受。

    苗云楼屏息凝神,蜷缩在床下,侧耳听着女人的脚步声在门口顿了很久,随后便越来越远,隐隐消失在耳畔,终于松了口气。

    他警惕的瞥了几眼床下的缝隙,见的确没有人在屋内,这才打开对讲机,用气音轻声道:

    “吴斌,孟子隐,你们找到这里没有?”

    对讲机刺啦刺啦的炸了好几声,随后从对面传来孟子隐冷静的机械音:

    “派过去找你的士兵被半路打晕了,没有及时回来汇报,但我们跟着他的痕迹,已经快找到你的位置了。”

    “你先隐藏好自己,别被发现,我们马上就过去接你。”

    “那就好。”

    苗云楼点了点头,余光中血涔涔的计时只剩下半个小时,时间紧迫,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顿,轻声道:

    “你们找到我之后,只要帮我拦住村寨村民和囚禁我的女人就可以了,不用跟着我走。”

    “我大概已经知道景点出口在哪里了,只是需要去验证一下。”

    景点出口这句话一出,吴斌略微激动的声音立刻从对讲机内传了过来:“你已经找到景点出口了,这么快?”

    “当然,”苗云楼轻轻嗯了一声,“景点出口找到还不是结束,必须由我亲自去出口,我担心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你……这还叫顺利?”

    吴斌闻言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对讲机另一头苦笑一声。

    他和孟子隐一来到景区就碰上了面,一直安安全全的待在铁甲兵的保护中,没有任何进展,当然也没有任何危险,勉强能称得上一声顺利。

    但苗云楼一进景区就被钉死困在悬棺内,以一副落难瘦弱的女子身躯,面临无数横行的诡物,现在还被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囚禁在屋内。

    这也能叫顺利,那他们两个算什么,在宝宝椅上等人喂饭吗?

    苗云楼淡淡的机械音传来:“我这边虽然风险大,但回报是成正比的,得到了很多相当有用的线索。”

    “你们不用担心,就拜托你们一件事,拦住那些暴动的村民,不要让他们挡住我的路。”

    “这个你放心,”孟子隐接过了对话,认真道,“我在这里很有,绝对能控制住铁甲兵拦下他们,你就赶紧从那屋子里出来吧。”

    她轻轻皱了皱眉,沉重的叹了口气:“毕竟……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的确,还有半个小时,景点的参观时间就要到了,如果景点出口确认了还好,但凡景点出口并非猜测中的……

    那恐怕他们就真的死到临头了。

    苗云楼心思缜密,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点了点头,和孟子隐嘱咐了几句便切断了对讲机的联系。

    他漆黑的眸子瞥过床下空无一人的缝隙,耳畔是寂静至极的黑暗,心中暗暗有所决断。

    既然女人已经离开,说不准找不到他还会回来,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赶紧从屋子里出去。

    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反应过来,重新仔细搜查一遍屋内。

    况且孟子隐他们很快也要到了,在回去的路上,应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苗云楼深吸一口气,用纤长消瘦的手指熟练的把头发绑到耳后,拖着苍白纤瘦的身子,缓缓从床下爬了出来。

    在床下逼仄的浓稠黑暗中蜷缩了半个多小时,瞳孔再次接触到自然亮堂的光线,难忍的眨了眨,还有些不适应。

    他大半身子还在床下,只有一张苍白的脸庞探出了床铺外,见房门大敞,门外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这才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看来那女人的确相信了他的伪装,认为他不在屋内,没有再回来。

    苗云楼薄唇微抿,垂下眼睫,腰身陷落下去,接着从床铺内往外爬。

    眼见即将完全脱离黑暗,距离门外的光线越来越近,他心脏却轻轻一跳,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突兀的停了下来。

    屋内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一片死寂。

    苏俊方才凄厉的叫喊声……为什么停下来了?

    “滴答……滴答……”

    似乎有什么声音从头顶上载来,门外的光线越来越暗淡,血腥味越发浓重。

    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电流传遍全身,血点摇摇欲坠,忽地从上面猛然掉落,在灰扑扑的地板上,迎着紧缩的瞳孔落下一朵血花。

    苗云楼心脏几乎要停跳,僵硬的抬起头来,面色瞬间惨白,一寸一寸的扭过头看向床铺之上。

    成百上千张血涔涔的面孔从床铺上慢吞吞的探出头来,距他只有几毫米的距离,血腥气铺满他的鼻息之间,空洞的眼窝死死对准他的眼睛。

    无数张血肉模糊的五官凑近端详,带着腥风血气,一眨不眨,半晌后,缓缓裂开了扭曲的唇瓣:

    “亲爱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轻柔的声音如同砸在心脏上,苗云楼瞬间爆了粗口。

    “操!”

    他反应极快,瞬间便从床铺下滑了出来,以最大程度的调动上了浑身的肌肉,一手按住门框,以一种几乎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动作就要飞出门外——

    然而动作方一成型,他消瘦的薄肩便被一股粘稠的血液瞬间刺穿,毫不留情的深入骨髓,把他整个人钉在了破旧的木门上!

    “砰!”

    木门发出一声巨响,苗云楼面色瞬间惨白,下意识的蜷缩起身体,疼痛在这幅瘦弱的身板上尤为强烈,猛然遏制住他的所有动作。

    “唔……”

    苗云楼被死死的钉在木门上,犹如蜘蛛网中的蝴蝶,颤抖着挣脱不开,只能无助的在蛛网上苟延残喘。

    他痛苦的半阖着眼皮,牙齿咬紧嘴唇,呼吸薄弱的颤巍巍抖在鼻息前,心中破口大骂,简直不敢相信!

    这女人明明已经离开了屋内,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床铺上?

    如果她在探查床铺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坚决肯定他不可能已经逃走,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捉出来,非要假装离开,让他自己放下戒心爬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苗云楼皱了皱眉,下意识抬起眼皮。

    他痛苦漆黑的眸光,在抬起的瞬间,立刻撞上了床上“呵呵”做喘的苏俊、满眼恶毒阴狠的目光。

    刹那之间,一切事情都说得通了。

    他妈的,原来是这个蠢货!

    苗云楼精致的眉眼间瞬间蔓延上崩溃的狂怒。

    苏俊虽然被一碗怀孕的汤药弄得瘫痪在床,口不能言,然而如果他奋力挣扎,他依然能动弹,依然能看到藏身之处,依然能用手势向女人告密,依然长着一颗扭曲恶毒愚蠢的心脏。

    明明只要他找到景点出口,顺利到达出口,离开景点,按照只要一个旅客出园就算成功的规则,所有旅客就都能活下来。

    包括苏俊。

    但苏俊那颗扭曲嫉妒的心脏,根本无法忍受苗云楼比他过得好,成为拯救旅客的焦点,甚至连最基本的景点规则都不记得,任由嫉妒膨胀。

    只要苗云楼落难,跌落的比他更惨,苏俊就高兴,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幻想努力实现。

    彻头彻尾的恶毒蠢货。

    苗云楼厌恶的别过头去,不想看到他的面孔,然而成效甚微,被痛苦贯穿的全身根本无法进行大幅度的扭身,微微一动就会穿心连骨的疼。

    无数张贪婪狰狞的面孔见他落难,立刻凑上前来,纷纷流淌着血液,只有最中间那张女人温和慈爱的脸庞仍是光洁无比。

    她那张面孔凑上前去,饶有兴趣的盯着苗云楼狼狈的样子,缓缓勾起唇角,柔声微笑道:“孩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呢,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明明乖顺的躺在床上,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不过是辛苦一点而已,你何必这么不听话?”

    苗云楼苍白的额头上满是冷汗,肩膀血涔涔一片,漆黑的眸子倏地转了过来,仍是咬着牙冷笑道:“我早说过,你爱生孩子自己生去,我才不愿意奉陪。”

    “想要婴孩做祭品,好啊,你去旱魃的棺材里躺上一天一夜,再给自己灌下汤药,挺着肚子以身饲养诡婴,那不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对于一个被死死钉在木门上的人来说,这话说的要多不客气有多不客气。

    女人闻言眯了眯眼睛,把锋利的血柱向血肉之身中又狠狠送了进去,听到眼前人痛苦的闷哼声,这才扭着嘴唇微笑着:

    “可惜,我偏偏不愿意自己生,你自己撞进我这里,就自认倒霉吧。”

    她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紧紧盯着苗云楼,浑身都裂开了血腥面皮的皮肤微微合拢,端起冰凉透彻的药汁,试图强行送到他口中。

    苗云楼闻到那个味道就生理性厌恶,猛的别过脸去,不顾剧痛的肩膀,拚命挣扎起来,把木门撞得哐哐作响。

    “当啷!”

    女人手上的药碗被他剧烈的摆动,弄得一下跌落在地,立刻砸了个粉碎。

    药汁撒在地上,灰扑扑的地板上瞬间散发出一股极为诡异的血腥味,女人盯着那散落在地的肮脏药汁,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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