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都能满足我?”谢昀卿重复着,低沉的嗓音在喧嚣灯市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慵懒但危险的磁性。
他倏然停下脚步侧身,颀长的身影在灯火中投下一片阴影,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其中。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沉沉地睨过来,目光如有实质,黏在了她身上。
夜晚的风带着微凉的潮湿,卷起衣袂与发梢,却吹不散内心的燥热。
沈闻霁表情停滞了一瞬,她有些发懵,总感觉谢昀卿的话藏着别有用心的深意。
“我……”她回过神,声音干涩,试图守住底线:“话虽这么说,但你如果让我杀人放火,我还是要考虑一下的。提要求要在合理的范围内,不要无理取闹。”
“噗……”谢昀卿弯起眉眼,摇曳的灯光从他深邃的眉骨淌下,一双含笑的丹凤眼撞入沈闻霁的眼帘。
在两人中间这昏暗狭小的一隅内,谢昀卿背着光,将花灯长河隐在身后,唯独面庞能看清楚些。然而,他敛着细碎光亮的眼眸,却比花灯更耀眼。
谢昀卿抬手捏了捏沈闻霁的耳垂,她惊地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他贴近的脸,懒散的声音缓慢地响起:“怕什么?我提的都是小要求。”
“谁说我怕了?”沈闻霁梗着脖子反驳,声音故作洪亮,身体却诚实地往后悄悄挪了半步。
手腕猛地被温热的大掌擒住,谢昀卿稍一用力,便将她拽得一个趔趄,重新拉回那片属于他的阴影之下。
他低笑出声,气息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那你躲什么?”
沈闻霁恼羞成怒,一把甩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磨牙:“你到底说不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再磨蹭,想许愿就去找观音菩萨吧。”
“啧,”谢昀卿挑眉,不恼反笑,“这就是你补偿的态度?”
这厮拐弯抹角就是不说清楚,肯定是憋着什么坏。
沈闻霁被他这慢条斯理的调子弄得心浮气躁,索性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地冷声道:“我看还是替你杀人放火来得痛快。说吧,想杀谁?我这就去。”
“没这么严重。”谢昀卿忽然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
微凉的触感如同电流窜过,沈闻霁惊愕地睁大双眼,所有的话都被咽回了喉咙。
谢昀卿的手指并未停留太久,只是在她唇上极轻地按了下,便缓缓滑下,最终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
他的拇指在她脖颈脉搏处轻轻摩挲着,仿佛能轻易掌握她的生死。
沈闻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家伙不会让自己用命赔偿吧?
她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已悄然凝聚起致命的灵力,法诀蓄势待发,只等谢昀卿的下一步行动。
预想中的雷霆一击并未到来。
只见谢昀卿微微倾身,灼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撒在她的耳廓上,他勾起唇角:“我的要求很简单……”
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曾和别人有纠葛,此刻却被他外袍笼罩的里衣,眸色微冷,声音低哑带着蛊惑:“把这件沾染了别人气息的里衣脱掉。”
沈闻霁:“!!!”
“脱掉?在这里吗?”她一脸见鬼的表情,谢昀卿到底是什么怪癖?居然和她的衣服过不去。
“……”谢昀卿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良久,额角似乎有青筋隐现,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在大庭广众下宽衣解带?”
沈闻霁:“???”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到底让不让脱?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谢昀卿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找个封闭隐秘的地方,不准在这。”
沈闻霁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我回家一定脱下来。”
谢昀卿眉梢一挑,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幽光,慢悠悠地补充道:“要在我面前脱。”
沈闻霁呼吸一滞,她里衣之下……只有束胸和薄薄的衬裙。在他面前脱下里衣,不就等同于自曝身份吗?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拢紧身上属于他的宽大外袍,不忿道:“凭什么?”
“我要亲自监督,以防某个小骗子,糊弄我。”
沈闻霁咬牙道:“别做梦了,谢昀卿你别太过分。”
“哦?”谢昀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妥协地点头道:“那好吧,我换一个。”
沈闻霁刚松半口气。
“你送我一个礼物吧。”他慢条斯理地说。
“礼物?”沈闻霁愣了片刻,狐疑问:“就只有这个吗?”
谢昀卿唇角微勾,带着戏谑:“怎么?觉得太容易了?怕我吃亏?”
“没没没。”沈闻霁连忙摇头,她巴不得轻松一些,不过该有的诚意还是得有,她抬眸认真问道:“你想要什么?”
“唔……”谢昀卿思考片刻,突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问题:“你给那个炉鼎安余送了什么?”
安余?哦。是晏叙的化名。
对上人名后,沈闻霁蹙眉:“我不是说过吗?是别人送给他的,我只是转交。我都快忘记这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只是转交?”谢昀卿温和一笑,反问道:“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个礼物与你毫无干系吗?”
沈闻霁抿唇,沉默是无声的回答。
谢昀卿眼底的笑意消散,冷声道:“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就要这个,要和他同款。”
沈闻霁脑子短路了片刻,同款?这可不兴送啊啊啊啊。
送给炉鼎的木盒里可都是合欢宗的特产,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怎么送给谢昀卿?会被他骂变态的吧……
她五官皱成一团,难为情地说:“要不然你换一个?这个确实不太方便……”
“呵,不太方便?”谢昀卿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舍得给我送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闻霁哽住,百口莫辩。
谢昀卿打断她,嗓音染上几分刻意为之的委屈,控诉般低语:“虽然我们自幼相识,虽然你从未送过我礼物,虽然……”
“停停停!”沈闻霁被他这矫揉造作的腔调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地打断:“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我送,你就敢要吗?”
“那是自然。”谢昀卿都没犹豫,秒答应。
沈闻霁:“……”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他敢应她不敢送啊。
难道真的要送玉势、薄纱衣饰、春宫图……吗?
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随便找个东西应付一下得了。
沈闻霁故作纠结,然后猛地一拍手掌,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你如此想要,那我就送你……”
谢昀卿莫名有些期待。
她继续道:“送你,我最爱吃的红豆酥。”
谢昀卿沉默:“???”
不可置信地问道:“你送他的也是这个?”
“对!”沈闻霁仗着谢昀卿肯定不知道,回答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你要不要?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许耍赖。”沈闻霁从宽大的袖袋里翻出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包,摇摇摆摆地在谢昀卿眼前晃了晃。
“你居然随身携带吗?”谢昀卿接过红豆酥。
“哈哈。”沈闻霁干笑地解释说:“是啊,因为我特别喜欢吃。”
喜欢吃不假,但随身携带并不是每天都是。主要是因为她今日出门走得急,饭没吃几口,于是便从桌子上带走了母亲特意给她准备的红豆酥。
母亲的手艺可是一绝,她还没舍得吃呢,倒是便宜了谢昀卿。
谢昀卿笑道:“多谢,我回去一定吃,我很好奇让你魂牵梦萦的究竟是什么味道。”
好不容易忽悠完眼前的大佛,沈闻霁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母亲。她先去茶社取回了脱下的衣裙,找晏叙坑了几笔器物损耗费,最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合欢宗。
刚灌下两口冷茶,灵栀便带来了母亲召见的消息。
沈闻霁马不停蹄地赶到母亲寝殿。一进门,便见母亲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一块红豆酥。
见她进来,母亲忽然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最是偏爱这红豆酥。”
沈闻霁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她先问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母亲,您今日为何爽约?”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母亲并没有正面回答。
沈闻霁蹙紧眉头,一个荒诞却越来越清晰的念头浮现:“您是为了撮合我和谢昀卿见面?他那里的信也是您送的吗?”
“还不算笨。”母亲抬眼,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在帮你。”
“可……”沈闻霁叹了一口气,好言劝道:“母亲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您帮忙的。”
“心里有数?我看你是胆小不敢吧?”母亲冷哼一声,缓缓道:“若非为娘给你下这一剂猛药,你何时才能开窍?说吧,今日可成了?”
沈闻霁生出不好的预感,反问道:“什么成了?母亲我没懂您在说什么。”
“没成?”母亲美眸闪过惊讶,她呢喃道:“那桌子上的红豆酥……”
“红豆酥我送给谢昀卿了。”沈闻霁心头一跳,猛地反应过来:“红豆酥有问题?”
母亲摸摸鼻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加了些合欢宗的顶级春药。”
沈闻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