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本来是想给你设计个发型的。”剪刀手程澈如是道，“我打算把你的刘海剪短一点，这样不会挡着你的眼睛，发尾这里也要修一修，看着这样比较有精神。”
程大理发师正在分享自己的设计理念，瞥见郁松此刻的发型，心虚道：“当然你也知道，理想和现实一般是有一点点差距的。”
郁松看向程澈两根手指指尖捏出来的距离问：“一点点？”
“亿点点嘛。”
程澈赶紧补救说：“当然你放心，我肯定会对你负责。”
郁松抿唇微笑问：“怎么负责？”
“两个选择。”程澈伸出两根手指。
郁松洗耳恭听。
“第一，我带你去理发店重新剪。”程澈愧疚道：“当然我请客。”
“第二呢？”
“第二就是我找个推子把你头发推成个寸头。”之前在武校他最擅长的就是给人剪寸头了。
郁松沉默，就在程澈准备带他去理发店时，他说话了，“去找个推子吧。”
“真的？”程澈看了下郁松的五官，标准的三庭五眼，十分优越的长相，剃寸头也不影响颜值。
郁松点头，“短点省得动不动就要剪。”
程澈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找宿管借了了个推子，推动开关前又确认一遍，“我真推了啊，等会你别赖上我。”
“推吧。”郁松仰头看向身后的人，露出两颗明显尖尖的虎牙。
程澈垂眼看着那两颗虎牙，手不自觉抖了下，这两颗牙齿咬人肯定很疼。
“等会不满意不许咬我。”程澈嘀咕一声。
“嗯。”
郁松发质又黑又厚，推子推一遍还留有一层黑黑的短发，比寸头要长一点。不过一般除了当兵或者进监狱，也不会有人把头发剃到三毫米短。程澈留了一层，不会太短，但是摸着也确实有点扎手。
“好了，你去洗下，还省洗发水了。”程澈抽出几张纸给郁松扫扫脖子的碎发。
郁松不自然地躲开。
“我这是专业服务。”话虽然这样说，但程澈还是把纸巾递给郁松让他自己擦擦。
在郁松去洗头发的时候，程澈给蔺云清发条消息，让他回来的时候带点水果，郁松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好好的头发被他推成了寸头，程澈多少还是有点良心不安。
不过这条消息蔺云清暂时没看见，他正在问王叔房子的情况。
“上个月十五号晚上我起夜看见的，不过就一闪而过的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又在窗口望了会，没看见有什么动静就去睡了。第二天早上不放心又去检查了一遍，结果才发现有个窗户的防盗锁没关。我这赶紧给你爸爸打电话。”王叔年近五十，住在程家隔壁不远处，自从程澈死后，他名下的房子就过继到蔺云清名下，包括这套老房子，除了蔺云清偶尔放暑假会来住一段时间外，其他时间都没人住，所以找了个隔壁的王叔帮忙看房子，每月给些钱，王叔也算是负责，有什么事情就会告诉蔺家。
原纷和宋子俊这次也跟着他一起来的，原纷说：“我记得十五号刚好是星期三。”他是寝室长，那天宿管来查寝，发现少了个人，是他去把程澈假条交上去的，上面日期清晰记着十五号。
十五号，程澈请假，房子里疑似有人，还有涂药后习惯性的小动作。
一个念头在蔺云清脑海中飞速闪过，只是这个想法太过离奇，让他不敢相信。
“云清？”王叔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你要不去看看里面少了什么吗？”
蔺云清点点头，在楼上楼下仔细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东西丢失，和王叔交代几句后，他就和宋子俊原纷先离开。
“等会去哪？”司机在前面开车，原纷坐在后排问副驾的蔺云清。
蔺云清面色平平说：“先回蔺家吧，我卡被停了，回家弄点钱。”
下车时蔺云清突然喊住原纷问：“阿原，你还记得我程家的爸爸吗？”
原纷点头，“记得啊。”
“你有没有觉得……”蔺云清思忖着如何开口，可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
“觉得什么？”
“程澈很像我爸？”蔺云清最终还是把自己的疑问抛出来了。
原纷明白他的意思，叹气说：“云清，我知道这些年你确实很介意程叔叔的去世，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蔺云清来回踱步，焦躁地说：“你还记得前段时间程澈说他是我爸吗？而且他们都叫程澈，有些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可是他如果真是程叔叔，他应该还会再告诉你的，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再给你提过这件事？”
“没有。”
蔺云清就是没想通这一点，如果真的是他爸，应该还会再告诉他的，可是为什么不说了呢？
原纷走过来拍拍蔺云清肩膀，皱眉提出另一个猜想，“云清，程叔叔的事情虽然这些年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并不算完全的秘密。其实我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人故意以程叔叔的名义接近你，尤其是你后妈那边。毕竟之前蔺庭阳的事情……不也是你后妈安排的吗？”
蔺云清揉揉脸，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虽然原纷这么劝了他，可他心里还是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无论是哪种可能性。
“行了，我知道，先不说这个了，等会上去把之前那个篮球卖了。”
“真打算卖啊？上面还有nba球星亲笔签名。”回到蔺家，原纷抱着球在地上拍了两下。
蔺云清头都没回一下，“你想要我便宜点卖你。”
“也行啊，你开个价。”
“你真要啊？”蔺云清回头，“你要喜欢就拿走吧。”
“这没意思了啊，平时我拿走就算了，最近你都穷成这个鬼样子了。”
“也不差这点了。”蔺云清在房间里翻找看还有什么能卖出去的，“这个球鞋我也不要了，还是全新的，吊牌都没拆，等会挂网上去。”
原纷手腕一动，将篮球投进房间里的篮网。
“我转你了啊，你自己查收一下，篮球我拿走了。”原纷掏出手机给蔺云清转账，比市场价还要高百分之五十。“记得收，等回头你有钱了，再从我这买回去也行。”原纷露出牙齿嘿嘿一笑，“不过那时候我肯定要狮子大开口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蔺云清应了声，也没和他多客气。
宋子俊从书柜上拿下一个模型玩具说：“你怎么不卖这个？七年前的限量版，现在黄牛炒的可火了。比你卖十个篮球都赚的多。”
蔺云清看见宋子俊手中的模型后，深情微滞，斩钉截铁地说：“不卖。”他就是上街要饭都不会卖这个的。
原纷回头也看见那个模型玩具了，他记得，这是云清九岁的生日礼物。
生日那天他也去了，那时候云清性格还很乖巧，他养父也还活着，在家做一大桌菜，中间摆了很大的一个蛋糕，当天下午他们几个同学都在云清家摆弄这个模型。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对云清养父的相貌已经模糊了，印象中只记得是个很年轻帅气的男人。在对美丑没有太大概念的时候，每次放学他都经常听见班上同学讨论云清有个很好看的爸爸。
那人对云清也很好，每天都会去接他放学，有时候他爸妈工作忙，也会捎带着把他一起接到武馆。等他妈忙完了再去接他。
他记得变故是九岁生日后不久发生的。
班上渐渐传出谣言说云清不是他爸爸亲生的，是捡来的孩子。
云清第一次听见时和那个传闲话的男生狠狠打了一架，那也是他印象中云清第一次和人打架。
后来谣言越传越广，他也私下问过自己妈妈，妈妈说是真的，云清真的不是他爸爸亲生的孩子，很多人都知道。
当时这件事情的震撼对于还在上小学的他无疑是平地惊雷，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他觉得云清爸爸对云清比他爸对他还好。
云清爸爸每天接他放学，周末带他出去玩，书包里永远装着吃不完的点心和牛奶。他爸都没为他做过这些事。
他想不通，但是他妈妈说不要告诉云清。
那天是周三，他家和云清家离得近，每天都一起上学。
他刚出门还没上楼，云清就从楼下跑出来了，眼圈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模样。
“怎么了？”
“我真的不是我爸爸亲生的。”
原纷心惊，“你怎么知道？”
“我爸爸太年轻了啊，他只比我大十五岁，我问过老师，十五岁不能生小孩的。”
原纷也没想到云清知道真相的过程会是这样，至少在当时的他看来这个解释无可挑剔。两人沉默走了很久，云清低着头很不高兴，“我早上和爸爸吵架了，我说不想吃云吞面，让他去给我买绿豆饼。”
“我们可以等会去买绿豆饼。”他当时也不会安慰人，只能顺着云清的话说。
“其实我也不想吃绿豆饼，我只是想让他多爱我一点。”
“他会不会以后不喜欢我了？毕竟我也不是他亲生的小孩。”
原纷觉得不可能，他爸爸不喜欢他了，云清爸爸都不会不喜欢云清。
后来课间操的时候，云清跑过来跟他说，“其实亲不亲生的也不重要，只要他是我爸爸就好。”
原纷点点头，“对！”
春天学校开了很多不知名的小花，下午放学前的课间云清拉着他去花坛偷偷摘了很大一把小红花。
“给我爸爸的，早上和他吵架了要道歉。”
但是那天放学云清爸爸一直没来，云清第二天也没来学校。
后来才知道，那天下午云清爸爸出车祸去世了，自那以后他很久都没见到云清。
再见面时，他的名字已经从程云清被改为蔺云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