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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云清生日(下) “你怎么那么口是心非……

    程澈望着远处碧蓝的天空, 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云朵,他故作轻松道:“我的委屈就是什么时候,物理能考满分。”

    “那你还得委屈好一阵, 不过我带了物理习题,你想现在提高也可以。”

    “不不不。”程澈连忙招手, “我就说着玩玩的, 别认真。”

    “呵。”

    程澈半躺在沙发上享受着惬意的海风, “中午吃了饭我们去海钓吧?我还没玩过呢。”

    “好。”

    中午吃得大多都是海鲜,还有主厨现场表演切割一条完整的蓝鳍金枪鱼, 程澈吃饱了就拉着郁松去钓鱼了。

    蔺云清不知道被谁拉着去哪玩了, 反正整条船上都是他的人, 程澈也就没管。

    教练在一旁指导说:“新手的话我们建议选择纺车轮的鱼竿, 你平时惯用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程澈举右手。

    “ok, 那我把你的摇臂放在左侧。”

    “为什么是左侧?”郁松奇怪。

    身后传来一个解释的声音:“因为惯用手会比另一只手力量很大,更顺手, 所以我们一般会用惯用手主导抛投, 操饵控竿则用非惯用手。”

    教练点点头, 举起大拇指夸赞说:“还是庭阳说得对。”

    程澈和郁松回头看见蔺庭阳, 他主动开口问:“你们是要去钓鱼吗?”

    “对。”教练正在给他们做指导,晚点他们去找个钓鱼艇海钓。

    “介意加我一个吗?”

    郁松没说话,好奇地打量着蔺庭阳,将目光又转向程澈。

    程澈笑笑, 看出蔺庭阳的目的,“好啊,刚好我们不会,来个大佬带带我们。”

    “我也不算,只是之前跟大哥一起出来钓过几次。”

    两个教练加上他们三, 一共五个人,去了一艘小的钓鱼艇上。

    程澈和郁松握着鱼竿安静地看着海面。

    蔺庭阳也不说话,但是程澈能察觉到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这要等多久才有鱼上钩?”程澈打了个哈欠。

    蔺庭阳微笑说:“等等吧。”

    “不过可以半小时提一次竿看看鱼饵。”

    程澈明白了,“这样啊。”

    就在这时郁松猛地提起鱼竿,程澈纠正说:“还没到半小时呢。”

    郁松面无表情地拉起鱼竿,利落地取下鱼钩上的带鱼甩到船舱上,周围哇声一片,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看向程澈时,眉毛上扬,眼神中的骄傲姿态不言而喻,我赢了。

    程澈默默举起中指,瞧给他得瑟的,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郁松攥住他的手,把中指按下去,大拇指掰出来,满意地点点头。

    程澈转动手腕,大拇指向下,郁松背过身不理他了。

    “好好好,夸你夸你。”

    程澈丢开鱼竿起身哄人,“哇,怎么这么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钓鱼天才吗?”

    “怎么有人学习这么好,钓鱼也这么厉害?”

    郁松强压着嘴角,臭屁道:“一般般吧,这条鱼赏你了。”

    蔺庭阳在一旁观察两人的互动,不由得失笑。

    程澈见人又好了,把他撵起来,“我到你这,你去我那,指定是风水问题,我坐这也能钓上。”

    “不信。”

    见人还不乐意换,程澈哄道:“等会我钓上来第一条鱼给你。”

    “快过去。”

    郁松这才挪开位置。

    蔺庭阳对郁松说:“你们关系真好。”

    “嗯。”

    郁松对不熟的人基本没话说,尤其是他察觉出蔺庭阳在刻意接近他和程澈。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并不妨碍他对蔺庭阳有戒备之心。

    他知道程澈也看出来了,他俩都不说,就想看看蔺庭阳要干嘛。

    程澈此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鱼竿上,突然察觉鱼竿有动静,往上拽的时候惊叹,“这鱼好重。”

    一群人听到人呼啦呼啦地围上去,教练看清跃出水面的黄色花纹时大呼出声。

    “卧槽,野生大黄鱼!”

    程澈费了不少劲,把鱼弄上来,一把抱住鱼在郁松面前得瑟,“这条大黄鱼少有三斤,比你的带鱼重多了。”

    “你要是把我刚才夸你的话原封不动再夸回来一遍,我就考虑下让你抱着这条鱼拍张照。”

    程澈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我才不抱,都是鱼腥味。”

    “不识货,我跟教练一起拍。”程澈爱惜地抱住大黄鱼挨个和钓鱼艇上的每个人都拍了张照,走到郁松身边时,还故意气他,“就不让你拍。”

    “我还不稀罕拍。”反正程澈说这条鱼要给他的。

    “我还不给你拍!”

    教练在旁边问程澈,“这条鱼你要卖吗?三斤的野生大黄鱼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要换平常程澈就卖了,但是刚才已经说把第一条鱼给郁松了。

    此刻还没等他拒绝,蔺庭阳说:“我还以为你会把这条鱼送给大哥,大哥之前一直想钓一条野生大黄鱼,但是运气不好,一直没机会。”

    程澈想起来儿子今天过生日,教练也附和说:“送云清当礼物也不错,三斤的野生大黄鱼在海上难得一见,他肯定高兴。”

    程澈动摇了,凑到郁松面前商量,“今天云清生日,要不这条先给他?等会后面所有鱼都给你。不过你要是想要,那就留给你,但是后面所有的鱼都给云清了。”

    “随便你怎么处理,反正是你钓上来的。”

    “行,那我去找云清了啊。”

    郁松一点都不想理程澈了,撑着下巴看向远处不说话。

    程澈坐下来用胳膊肘怼怼他,“没事吧?”

    郁松拉开两人距离,冷冷道:“没有,早点回去把鱼给蔺云清吧。”

    “好。”

    蔺云清抱着鱼高兴得就差环绕游艇一周了,拍够了N张照才让厨师拿下去。

    回游艇后郁松就回房间,也不去钓鱼了,程澈站在门外敲门。

    开门后郁松又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回到桌前默默算题也不说话。

    程澈在房间转了一圈,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这么好的天气别在房间里窝着了,我们出去继续钓鱼吧。说不定我俩运气好,还能钓到一只大黄鱼呢。”

    “不去。”

    “真不去?”程澈凑过来问。

    “不。”

    “那我自己去了啊?”

    “嗯。”

    程澈说自己去真就自己去,听见关门声时,郁松趴在桌上许久没有动。

    直到晚饭时,张凌来喊他,他才知道程澈还没回来。

    “和云清弟弟钓鱼去了。”张凌指着不远处的海面,那有艘白色钓鱼艇。

    郁松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天色渐晚,程澈还没回来,郁松已经开始有点担心了,在他准备去找人时,程澈和蔺庭阳提着满满两桶海货回来。

    “蔺庭阳,我跟你说,这事没完,你欠我一条三斤的野生大黄鱼。”

    程澈都快被蔺庭阳这破嘴给气死了,好好的提什么送给云清,他还不如把这条鱼给卖了,拿到一万块给郁松和云清对半分算了,折腾一下午脸都晒烫了,黄鱼的影都没见到。自己也是欠,非要看看蔺庭阳有什么目的,答应让他跟着,这下看到了吧?好了吧!

    蔺庭阳苦笑,妈妈本来给他的任务是接近大哥,结果别说接近大哥了,一天下来连大哥在哪都不知道。

    程澈记恨上他了,钓不上大黄鱼不让他走。

    两人各自带上教练,四个人钓了一下午,啥鱼都见到了,就是没见到第二条野生大黄鱼。

    郁松见程澈平安回来也就没多往他面前凑。

    他和蔺庭阳钓了两桶鱼,周围围了一圈人,程澈被围在中间,郁松都快看不见他了。

    晚宴订在观景台的长桌,蔺云清坐在主位,程澈在他旁边,蔺云清另一边依次是原纷宋子俊,郁松和张凌远远地坐在后面。

    晚宴以海鲜和牛肉为主。

    张凌爱吃刺身,给他和郁松一人拿了一碟。郁松没什么胃口,看着主位上的蔺云清和程澈说话。

    蔺云清今天生日明显很高兴,被人拉着到处说话,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程澈身边。不知道和程澈小声说了什么,程澈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眼底的温柔就像汪洋的海水。

    张凌享受着刺身感叹说:“真香。”

    他见郁松动都没动一下,“你怎么不吃?”

    郁松把碟子往张凌面前推了推,“你吃吧,我不爱吃。”

    “可惜了,你可以试试看。”

    郁松摇摇头,筷子没动几下就说饱了。

    张凌虽然想问问怎么回事,但见郁松已经离席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晚点再问也不迟。

    程澈瞥见郁松离开,蔺云清晕乎乎地说:“你和郁松吵架了?”中午两人还坐一起呢。

    “都怪蔺庭阳。”

    蔺云清奇怪问:“他干什么事了?”

    “算了,也怪不上他,怪我自己。”

    “怎么了?”蔺云清一头雾水。

    程澈把事情简单说了下,“就那条野生大黄鱼的事呗,我本来答应把钓上来第一条鱼给郁松的。”

    “但是后来蔺庭阳说你喜欢大黄鱼,我就和郁松商量,他说随便我处理,我以为真的就随便我处理了。”直男头疼,“结果我把鱼给你,他就不高兴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想要什么都不直说,让我去猜,我又不是长在他肚子里,什么事都能马上知道的一清二楚。”程澈说了半天,也没忍心怪郁松,“算了也不怪他,我要是能钓上来两条大黄鱼也没这么多事了。”

    蔺云清噫了一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就这还龙傲天?还不如叫龙傲娇,就一条黄鱼还不高兴了。”

    程澈没忍住笑,他俩坐在一起低声说话,蔺庭阳坐在程澈靠后几个位置,目光时不时落在蔺云清身上。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吃饭了吗?】

    蔺庭阳:【正在吃】

    夏英:【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蔺庭阳垂着眼看着消息框,半天都没有动作。

    夏英的消息又接二连三地发过来,【让我看下蔺云清在干嘛。】

    蔺庭阳犹豫再三,还是拍了张全场的照片。

    夏英看着照片,蔺云清估计喝了点酒,此刻没什么精神地靠在程澈肩膀上,她圈出照片上的两个人问:【他旁边的男生是谁?】

    【程澈,一个班的同学】

    夏英:【和蔺云清关系很好?】

    【不清楚】

    夏英:【不太清楚就去打听清楚,让你去,不是真让你给蔺云清过生日的】

    蔺庭阳放下手机,没有再看妈妈又发来了什么,疲惫地叹气。

    程澈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视线扫了一圈,和远处的蔺庭阳对视。

    他礼貌地笑笑,蔺庭阳也回以一个客气的笑容。

    程澈没再去看他,拍拍蔺云清的脸,“困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蔺云清直起身子,又精神抖索地说:“不,我还要玩。”

    “注意身体。”好不容易生日,程澈也不想扫他兴。

    程澈犹豫了下,还是问:“那条大黄鱼呢?怎么没在桌上看到。”

    “我肯定不会端上来给其他人吃啊,自己偷偷藏着。”蔺云清嘟嘟囔囔地说。

    程澈沉默后搂着云清说:“好,那你等会自己一个人吃。”

    蔺云清却看出程澈的意思,悄悄地问:“爸,你是不是想把那条大黄鱼给郁松?”

    程澈无奈地笑笑,同样低声地说:“你留着吧,今天你生日,男主也不差这一条鱼,我晚点再想办法补他吧。”

    “男主是不差一条鱼,但是郁松很明显差这一条鱼。”蔺云清很大度地说:“给他吧。”

    程澈虽然很想成全郁松,但是也不愿意以委屈蔺云清为代价。

    蔺云清明白他的纠结,“没事爸,你不用担心我。”

    “本来之前我就做了很多对不起郁松的事,一直为难他,找人欺负他。他到现在也没有报复我,跟我计较,这条鱼本来就算是我欠他的。”

    “况且你本来就说第一条鱼给他的,后来你还是给我了,这说明还是我最重要。”蔺云清靠在他爸肩膀上说:“心意我收了,鱼给郁松吧。”

    程澈对于云清能说出这种话,还是略微感到惊讶,欣慰地同时又感叹儿子真的长大了,心里有些淡淡的不舍。

    蔺云清小声地对程澈说:“爸,我之前讨厌郁松也是因为那个玉坠,其实玉坠丢了,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但是我那时候太懦弱了,我想着把这件事推到郁松身上,自己就是无辜的。但其实这件事本来就跟郁松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错,没有收好玉坠,还有之前段世杰那件事,郁松也帮了我们很多,我都没机会谢谢他。”

    程澈安慰说:“玉坠丢了就不要再想了,你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蔺云清点点头,只要他爸活着就好,“我最近有时候也在想,自己之前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不止是郁松,还有其他无辜的人。”

    “但是爸,你让我去一个个跟其他人当面道歉,说真的,我现在真的做不到,我还是挺要面子的。而且我也不知道道歉后其他人会不会嘲笑我,郁松不嘲笑我,那是他性格如此,万一其他人嘲笑我,我真的会恼羞成怒的。”

    “慢慢来吧。”

    程澈知道蔺云清在蔺家多年,早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格,让他一夜之间改掉也不可能,“也不急在一时,也不要委屈自己,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程澈不愿意云清看到随便欺负别人,但是更不愿意别人欺负云清。

    蔺云清抓了抓脑袋,保证说:“反正之前的错事,连累的人我都会加倍弥补他们的。”

    “我是真心的爸,不是因为担心你不高兴,或者害怕自己遭到报复。”蔺云清诚恳地看着程澈,“我只是觉得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做。”

    程澈搂着云清,心底五味杂陈,云清长大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你能这么想就很好,我们慢慢来吧。”

    蔺云清用力地点点头,“大黄鱼你给郁松吧,就当是我改邪归正迈出的第一步。”爸爸能回来已经是给他最好的礼物了。

    程澈摸摸云清脑袋:“黄鱼是炖汤吗?”

    “应该吧?”蔺云清不确定,“看厨师怎么做,等会找人来问问。”

    大黄鱼炖了汤,鱼身竖着劈开一人一半,程澈留下一半给云清,一半给了郁松。

    郁松打开门见程澈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瓷汤盅,旁边放着份碗碟,

    “拿着。”程澈把托盘递给郁松。

    郁松不理解,但照做。

    程澈掀开盖子,冒着热气的香味飘出来。

    郁松低头意识到汤盅里是那条大黄鱼。

    程澈掏出手机,对着郁松和汤盅拍了张照片,“活着的大黄鱼你没拍到照片,现在只能和尸体拍张合照了。”

    郁松僵僵地端着托盘,“好了吗?”

    “没好你就一直端着?”程澈反问。

    郁松不吭声。

    程澈没招了,僵持两分钟后,他拉开椅子说:“别站着了,快吃吧,别晚上又跟我说腿疼,我才不管你。”

    郁松这才把托盘放下,小声嘀咕,“这两天不疼了。”

    程澈恐吓他,“那是因为你不长了。”

    郁松不想在这时候反驳程澈,但又不认同程澈说自己不长了这件事,很小声地说:“还在长。”

    “没看出来。”

    “等会可以量量看。”郁松很明显现在心情不错,盛出一碗汤,发现只有一份碗筷,还问程澈:“你不吃吗?”

    “不饿。”早就气饱了,气郁松也气自己。找儿子要回头鱼这件事,程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吃饭长不高。”

    “呵呵。”程澈给他一个冷脸。

    郁松夹块鱼肉递到人嘴边:“你尝尝。”

    程澈赏脸地尝了一口,自夸道:“不愧是我钓上来的鱼。”

    郁松唇角扬起。

    “允许你笑了?”

    郁松立刻敛起笑意。

    程澈气极地捏着郁松下巴,左右看看,这是男主吗?为了条鱼就和他怄气,也不记得剧情中说有多爱吃鱼啊。

    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人设真是崩得没边了。

    为了条鱼怄气不吃饭的剧情不应该发生在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反派身上吗?

    男主宽容大度地让出鱼才对。

    “这下高兴了?”程澈松开手,认命地接受这个事实。

    郁松嗯了一声。

    “还嗯?”

    郁松舀了一勺汤递到程澈嘴边。

    不吃白不吃,自己钓上来的鱼这么好吃,程澈毫不客气就着郁松的汤勺尝了一口。

    郁松又给他夹了几筷子,程澈才有心情说这件事,“今天这件事,确实我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你敢说你自己完全占理吗?”

    “还说随便我处理,我处理了你别不高兴啊。”

    “你怎么那么口是心非?”

    “郁傲娇。”

    “可是你自己先答应要把我第一条鱼给我的。”郁松戳戳米饭,“是你先没做到的。”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吗?你当时要是说你想要,我就把后面的鱼给云清了啊。”

    “本来就该是我的,为什么要商量?”

    “那你当时跟我直说啊,你说你想要那条鱼,我们就不商量了啊,我又不是说一定要把那条鱼给云清。”

    “你都那么问了,我还能说什么?大家都劝你把鱼给蔺云清,我的意见重要吗?”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当时在问你的意见,不是在问别人的意见。”

    “那如果我当时想要那条鱼,你会给我吗?”

    程澈肯定地说:“会。”

    “可是我不知道你会给我,我只能选择一个让自己不那么丢人的方法,如果我说我想要鱼,你又不给我,我就会沦为一个笑柄。”

    “如果你说了,我肯定会给你的。”

    程澈知道郁松性格如此,他从小的生长环境家庭背景,注定他没办法做到像云清那样想要什么就直说,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点气也没有了,耐着性子说:“郁松,我说在跟你商量,就是真的在跟你商量,不是在敷衍你,也不是在逼迫你。”

    “你可以跟我直说你的想法的。”

    “可是我不知道,也不能肯定你会选择我。”

    “就像这条鱼明明你答应会给我,可是别人都说要给蔺云清,你就动摇了,你在提出跟我商量的时候,你的心已经不偏向我了。”

    程澈短暂沉默。

    “就像这条鱼本来应该完整属于我,可是我现在只能得到一半。”可就算只得到一半,他就已经很高兴了,他不要求程澈现在百分百偏向自己,他只要求程澈能想到自己。

    “可是如果你开口了,这条鱼百分百就是你的了。”程澈坦率道:“我当时确实有想把鱼给云清的想法,可是我先问了你,就说明你当时的意见排在云清前面,我不是在做表面功夫,我是真的在询问你的意见。”

    “我不知道,程澈。”郁松漆黑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程澈,“就像你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一样。”

    “那你以后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别总是让我猜,我也不是每次就能马上猜到你的想法,你当时连和大黄鱼一起拍照都不愿意,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真的很想要这条鱼呢?”

    “我不想拍照是因为你钓上来的鱼比我大,我不想输给你。”

    “而且我以为那条鱼最后肯定属于我,我当时拍不拍都无所谓。”

    郁松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委屈,“结果没了。”

    程澈心疼却又无奈,“那你现在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吗?我如果知道你不愿意拍照是因为觉得鱼肯定属于你,我就不会给云清了。”

    “你都不告诉我,我问你,你又说随便,我也不是神仙,怎么能精准知道你的每个想法?”

    “就算是神仙,你也得把心愿说出来,神仙才能保佑你啊。”

    郁松垂下头,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那我想要这条鱼。”

    “在你碗里了,吃吧。”

    郁松舀了一勺汤递到程澈嘴边。

    “等会,还有个事要先说清楚。”

    “还有两桶鱼怎么办?”

    程澈严肃道:“你不要跟我说随便,到时候我分给云清了,你又说要了,我不可能再去找云清要回来了。”

    “我不要了,我只要第一条。”

    “你确定?”

    “确定。”

    “真的不要还是假的不要,不是嘴上不要,其实心里想要。”

    “真的不要。”郁松再三肯定。

    程澈捏着郁松两腮,给出最后答案,“确定了啊,我等会把鱼都给云清,你要是再后悔,我就揍你。”

    “不后悔。”

    “行。”

    程澈放心了,“继续吃饭。”

    两人说开后就好了,郁松也保证以后自己不会再说随便,程澈又让管家送来白灼菜心和卤牛肉。程澈看郁松吃得香,自己也饿了,他晚上一直被云清拉着说话,又惦记郁松的事,也没吃多少,配上米饭,两个人将三道菜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郁松还愿意拉着程澈去甲板上散步消食看星星。

    游艇派对是两天一夜,但是有些家长不放心,不允许孩子在外面过夜。所以在晚饭结束后,游艇靠岸过一次,蔺云清安排司机把同学送回家。

    禾雅也不在外面留宿,禾校长亲自到游艇上来接她,免不了和三班的孩子打个招呼。

    只是在看到郁松时,禾校长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拍拍郁松的肩膀,没有多提其他事情,只是以玩笑的语气说:“以后老师还要仰仗你呢。”

    郁松不解。

    禾校长收回手,对其他学生说:“你们好好玩吧,雅雅明天还是想过来,我再把她送来,你们剩下的人注意安全,明天晚上还有自习。”

    送走禾校长和不少同学后,游艇的热闹少了大半,程澈和郁松坐在观景台的沙发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小提琴声悠扬在海面上,远处繁星点点,郁松伸手一指,“北斗七星。”

    程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上去,“北斗七星是哪七颗星?”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名字真难记。”

    “看多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正在观星,观景台涌进一群男生。

    蔺云清挤到程澈身边问:“你们在干嘛?”

    “郁松跟我说有哪些星星。”

    蔺云清抬头望了眼,没什么意思,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程澈回头扫了一圈,认出这里面的人除了原纷和宋子俊以及班上几个男生外,剩下的都是蔺家和黄家两边的亲戚孩子,云清都给他介绍过,他依稀有些印象。

    其中一个叫黄维泽的男生叫停小提琴手,问她拉得是什么曲子。

    “肖斯塔科维奇的《牛虻》”

    “不喜欢这个,换个欢快点,生日嘛,高兴点。”

    小提琴手换了首曲子,程澈对音乐没什么造诣,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反正比刚才那首欢快些。

    但黄伟泽还是不满意,将目光投向角落喊道:“蔺庭阳,我记得你是不是也学过小提琴?”

    蔺庭阳回答道:“学过五年,去美国后没怎么练了。”

    黄伟泽戏谑说:“五年够了。你会拉什么欢快的曲子吗?给我们表演一个,刚好今天云清生日,你助个兴。”

    郁松本来还在看星星,见程澈注意力不在天上,也回头看眼黄伟泽,他语气充满不屑,看蔺庭阳的眼神就差把为难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拉小提琴本身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此刻黄伟泽的态度很有问题,他明摆着瞧不上蔺庭阳,只不过想借此机会羞辱人。

    蔺庭阳没动。

    黄伟泽望向蔺云清,见他没有出声制止的打算,声音更大点,嘲讽地说:“怎么,我请不动蔺二少爷吗?”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呸,贱骨头。

    蔺庭阳心里怎么想的,程澈无从得知,但是面上看上去依旧得体,笑容温柔和煦,“想听什么曲子?”

    “欢快点的。”

    蔺庭阳起身,就在他准备接过小提琴时,蔺云清“当”得一声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手指揉着太阳穴,“拉个小提琴跟锯木头一样,你想拉我还不想听。”

    蔺庭阳摊开手向黄伟泽示意,微笑说:“大哥不想听,我就不献丑了。”

    蔺云清都这样说了,黄伟泽不可能还跟人对着干,示意小提琴手继续,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对他说:“你以后就等着吃亏吧。”

    蔺云清没理他,站起身说:“这不好玩,换个地方。”

    他回头问程澈,“你俩去游泳吗?”

    郁松和程澈都没有这个想法,程澈嘱咐说:“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

    蔺云清起身离开,黄伟泽拍拍屁股跟着人出去,云清一走,呼啦啦得都跟着走了。

    观景台又只剩下郁松和程澈两人,小提琴声还在继续,程澈让他们下去休息,等人都走了感叹说:“豪门的日子看上去也没那么好过啊。”

    “嗯。”

    程澈瞥他一眼,在他头上敲了下,“除了嗯,不能说点别的?”

    “蔺云清看着挺好过的。”个个都顺着他的脾气,程澈也对他十有九顺。

    “不是的,云清也有自己不好过的时候,他在蔺家并不是事事如意,就像你觉得他脾气不好,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总有人想欺负他,所以他脾气才会越来越大,可就算这样,还是会有人在暗地里算计他。”

    “谁?”

    郁松对蔺云清的事情知道并不多,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蔺云清小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养父。

    程澈解释道:“豪门内斗啊,云清亲妈很早就去世了,亲爹又出轨不够关心他,他年纪不大,但是涉及到的利益却很大。他后妈总是对他虎视眈眈,家里的弟弟妹妹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他后妈的亲生孩子,他舅舅和外婆家又鞭长莫及,没有人真正地站在他这边,他在蔺家始终只有一个人。”

    程澈清楚郁松现在心里对云清还是有些介意,明面上两个人如今没有什么矛盾,但是云清从前做的事情,也不是说原谅就能毫无芥蒂了。

    郁松能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这次还愿意给云清送生日礼物,程澈已经很知足了。他不想云清和郁松他们再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来自外界还是彼此间,他都不愿意。

    郁松安静地听着程澈说话,见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昏昏欲睡,提醒说:“困了就回去睡吧。”

    “不是说要看海上的日出吗?”

    “去睡会,我定个闹钟早点起来看。”

    “也行。”

    回房间经过泳池,程澈看见还在里面游泳的蔺云清,周围簇拥着不少人,热闹无比,程澈停住脚步,静静看着里面的景象。

    “走吧。”郁松见他看了许久后提醒。

    “嗯。”

    回到房间后,程澈问:“郁松,你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这是个双人间,郁松躺在另一张床上转身看向程澈。

    “如果一边是家里条件一般,但感情好的养父。一边是家境富裕,但感情冷淡的亲生父亲,会怎么选?”

    “怎么了?”

    程澈呢喃道:“其实只要你过得好,怎么选都可以。”

    郁松闻声若有所思。

    回校的当天下午,郁松还在值日区和程澈打扫卫生,就被梅姐火急火燎地喊走了。

    “怎么了?”程澈奇怪,“什么事这么急。”

    郁松表示毫不知情。

    梅姐把郁松带到校长办公室门口,“你知道郑世明吗?他说要资助你。”

    第42章 亲生父亲 我是养鱼的

    郁松停住脚步, 对梅姐说:“王老师,我不需要资助。”

    从拿到联赛满分开始,郁松手上有不少奖学金, 他不需要谁的资助,包括办公室里面那位郑先生。

    王梅知道郁松一直以来都拒绝任何社会资助, 但是这里面的是郑世明啊, 郑家在海川市根基深厚, 整个海川没人不愿意和郑家搭上关系,就连三班以蔺云清为首的那几个家庭, 遇到郑家也是向上奉承的份。郑世明如今又是郑家的掌门人, 他今天亲自过来, 而不是委托助理秘书等手下的人去办, 可见他对郁松的看重。

    郁松年龄小, 可能还不懂这个含金量,但是王梅希望自己的学生以后人生能更顺利点。

    “你好好考虑下这件事, 郑世明能亲自过来, 说明他很重视你, 等会在人面前先把你的脾气收收, 就算你不接受他的资助,但是也不要直接拒绝人家,得罪郑家对你没有好处的。”王梅拍拍郁松肩膀,“就当为老师考虑下, 你要是等会直接拒绝郑世明了,我也要跟着倒霉。”

    郁松不想让梅姐为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梅给郁松整理好衣领,夸道:“很帅的小伙子嘛,学习好长得又好, 郑世明资助你,也算他有眼光。”

    郁松脸上配合地浮现起一点笑容。

    王梅说:“这才对嘛,多笑笑。”

    说完她敲敲校长办公室的门,禾校长亲自开门,脸上堆着和善的笑容,“郁松来了啊。”

    “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郑先生。”

    禾校长说完对郑世明道:“郑先生,这位就是郁松。”

    从郁松进门起,郑世明视线就牢牢锁在郁松身上,握着手杖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极力掩盖自己心底强烈的激动,强撑着起身,主动伸出手,但是却说不出一句话。

    郁松看看梅姐,不愿让她为难,配合地伸出手和郑世明相握,“郑先生,您好。”

    郑世明攥住郁松的手半天没有松开,这是他的孩子,他的亲生孩子,十六年来第一次见面的孩子。

    纵使在刀光剑影的商场浮沉多年,已经养成遇事不惊的性格,可在这一刻,郑世明眼眶还是有些湿润。

    禾校长人精一样的性格,从他接到郑家电话开始,再到莫名的体检,以及这两张相似的脸,他心底已经有个大胆的猜想,只是权当哑巴人什么都不说罢了。

    郁松见郑世明握着自己的手不松,皱眉往后挣了挣。

    郑世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回手调整好自己情绪,又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模样,“真是少年英姿,年纪这么小却能这么优秀。”

    禾校长也跟着夸了郁松几句。

    这种场面话郁松听着就无聊,神游地陪在旁边望着窗外,程澈要一个人打扫值日区了,等会回去他肯定要念叨这件事,非要下周还回来才行。

    郁松脸上不自觉浮现起点点笑容。

    “郁松?”禾校长喊着他的名字。

    郁松回神。

    “郑先生第一次来我们学校,你现在不刚好有空吗?带他在学校转转吧。”

    郁松不想,他想回去和程澈打扫值日区。

    但是很明显其他人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梅姐还在这,他不想给梅姐添麻烦。

    “走吧,郑先生。”

    郁松起身,他看出来郑世明腿脚不方便了,但凡他心思活络点,此刻就已经上前扶着人了,可是他不想,只是冷冷站在那里,看郑世明自己拄着手杖起来。

    凯文和禾校长跟在后面,郑世明对他们剩下的人说:“不用麻烦各位了,我就和郁松在学校转转,你们去忙你们的。”

    凯文还在震惊郁松和老板长相的相似之处,真人比照片更像,尤其是那副对人爱理不理的脾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禾校长则是人精般地止住脚步,还拉住了王梅。

    “那行,你们慢慢逛。”

    走出办公楼,郁松问:“郑先生有想去的地方吗?”

    此刻在商界众人看来极难讨好,不近人情的郑董非常好说话地笑道:“都可以,你平时在学校会去哪里?”

    “寝室,教室,食堂,体育馆。”

    “你刚从教室过来的吗?”

    “不是,我在值日区打扫卫生,王老师把我喊走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同学在打扫值日区了。”

    郁松又补充说:“值日区还挺大的。”程澈一个人要忙半天。

    “不用打扫不好吗?”郑世明还不够了解郁松,没听出他的意思。

    “一个同学打扫会很辛苦,平常我们都是两个人一起,这样干得比较快。”

    郑世明这下听明白了,这是在怪自己把他喊来,丢下同学一个辛苦打扫卫生?

    懂得帮助同学,是优点。

    郑世明毫无原则地夸儿子,又妥协说:“那你带我去值日区看看?你先打扫卫生,我等你?”

    “可以。”

    程澈正在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扫落叶,一抬眼就看见郁松把郑世明带来了。

    他这是打扫值日区累死前出现的幻觉吗?

    郑世明怎么在这?不对,郑世明怎么和郁松在一起?这已经到父子相认的剧情了吗?

    老天,谁能告诉他剧情到底乱套成什么样子了。

    程澈还在风中凌乱,郁松已经开始拿起扫把打扫值日区了。

    “这什么情况?”

    郁松想想指指郑世明说:“这是郑先生。”

    郑世明对程澈点点头。

    程澈迷茫地打招呼,“你好郑先生。”

    郁松又指指程澈说:“我朋友,程澈。”

    郑世明立刻察觉到程澈和郁松关系不一般,再次看向他时主动伸出手,笑道:“你好。”

    程澈尴尬地和郑世明握握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郑世明看他俩打扫卫生?

    郑世明或许是看儿子打扫卫生舍不得,于是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郁松看他腿脚也不方便,而且看着就不像是拿过扫把的人,“没有。”

    “我们马上就好。”程澈揉揉额头,有没有人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郁松和程澈打扫完值日区卫生,倒完垃圾洗完手,郑世明还在旁边等他们。

    这么闲吗?

    郁松走近对他说:“我们要去上自习了。”

    程澈没上前,给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郑世明听出这是逐客令,知道自己也不能操之过急,他之前也听禾校长提过,郁松性格和平常孩子不太一样,今日一见,确实很不一样。

    他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把他撂在一边,自己跑去打扫卫生,打扫完连句寒暄都没有,直接就赶他走。

    郑世明心里泛起一阵苦笑,“你班主任和你提过,我想资助你吗?”

    “提过。”

    “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晚点会有人联系你。我给你一张卡,只要你有任何需要花钱的地方,不止是学习,包括生活上的一切花销你都可以直接用这张卡,不需要担心上限,而且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打电话联系我。”

    郑世明又保证说:“随时都可以。”

    郁松看着郑世明,近乎冷漠道:“谢谢你郑先生。”

    郑世明刚觉得和儿子以后接触有戏,就听到郁松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资助。”尤其是你。

    郑世明僵硬道:“你不需要担心回报我,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你,觉得像你这样的天才不该因为家里条件问题,而遭到冷遇埋没。”

    “谢谢郑先生的赏识。”郁松并没有松口答应接受资助。

    郑世明没想到郁松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有钱都花不到自己儿子身上。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需要着急给我答复。”

    郁松嗯了一声,顾及梅姐的交代,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等郑世明一个人走后,程澈才上前问:“怎么了?”

    “他说要资助我。”

    “你拒绝了?”

    “嗯。”

    “好吧。”

    郁松扭头:“你都不问我为什么?”

    “知道。”

    “麻雀不食嗟来之食。”

    “我才不是麻雀。”

    程澈哦了一下,挑眉笑道:“你不是麻雀,你是条小鱼。”

    “那你是什么?”

    “我是养鱼的。”

    郁松耳根微红不接话。

    还没过一周,蔺云清正在食堂吃饭时,偷偷玩着手机对程澈说:“你看这个。”

    “上次骂郁松那个记者被撤职了。”

    程澈瞥了一眼,上面写着他因虚假报道,收受采访对象贿赂被开除并吊销记者证。

    蔺云清骂道:“活该,他之前的好多报道都是刻意捏造的,根本没那么回事。”

    不仅如此,之前关于郁松的各种谣言,忘恩负义白眼狼等传闻,也都被另一家媒体全部澄清,就连郁亨通私吞了郁松妈妈一百五十万遗产,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郁亨通如何和孙斌勾结,甚至当年郁亨通私下和周凯博填报博雅的事情,导致他错失少年班。全都一清二楚地爆出来。

    郁松在网上风评本就不错,此刻更是备受好感。

    程澈看到这些,已经可以肯定郑世明知道郁松是他亲生儿子了,不然这些事情不会凭空冒出来。

    蔺云清把新闻给郁松看,郁松没什么兴趣地偏过头。

    程澈接过手机还给云清,“别给郁松看了,他不喜欢看这些。”

    “也是。”蔺云清收起手机,“不过现在网上都是夸郁松的,他舅舅做事太恶心了。”

    除此之外,学校毫无征兆地通知以后每次月考,联考,期中期末考,年级前三都有一笔奖学金。

    第一名一万,第二名五千,第三名三千。

    竞赛等成绩另算,奖励更多。

    就连每个月打到贫困生饭卡中的补助都高了一大截。

    宋子俊去问禾雅,是不是他爸发财了?还是学校突然在校区内挖到金矿了,不然怎么这么大手笔?

    禾雅也不清楚具体缘由,他爸没有跟她多解释,只是说如果不能和郁松搞好关系,也不要得罪欺负人家。

    禾雅听到这话很奇怪,不过还是给自己解释:“我从来都没有欺负过郁松。”

    “爸爸当然知道你不是随便欺负其他同学的性格,只是在和郁松交往时你要格外注意。”

    禾雅问为什么,他爸只说郁松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禾雅毕竟还是个高中生,阅历不多,只当他爸是爱惜天才。

    外界的一切变化,郁松都没有做出额外的反应,只是依旧平淡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也没有联系过郑世明。

    “考完试就放寒假了。”程澈撑着下巴说:“寒假你去我那吧。”

    郁松和郁亨通一家彻底决裂了,听说郁亨通又因为什么事被拘捕了,郁松不关心,也不想和这家人有多接触,从去年暑假开始就没去过了。

    只是在郁亨通被捕后,舅妈来学校找过他一次,问他郁亨通在外面养小三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那天都已经告诉郁启航了,现在郁亨通进去了,郁家又在和小三家为了那一百多万打官司,各种扯头花,这两家人似乎都没想起来那一百多万明明是郁瑾文留给郁松的。

    郁松现在不想掺和他们这些事情,一些关于郁家的只言片语还是从蔺云清嘴里得知的,如今听到程澈喊他一起过年,问:“你过年一个人吗?”

    程澈眨眨眼,很无语地说:“不然我去墓地和我爸妈一起过吗?”

    他不一个人,他还能怎么办?

    不过他的墓和他爸妈埋在一起,嗯,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郁松又问:“蔺云清呢?”

    “他过年忙着呢,估计就我俩在家。”

    “那我到时候把寒假房租转给他。”

    “不用。”

    “你转给我就行,反正你也不睡他房间。”

    “或者我们像暑假一样,你扫地做饭洗碗,我就免你房租。”

    郁松有时候都怀疑那套房子是不是程澈的?完全不像是和蔺云清合租,关于房子一切处理更像是对待自己房子一样,非常自在顺手。

    可是那套房子蔺云清又一直说是他的。

    郁松握着笔陷入沉思。

    “你听没听我说话啊?”程澈拿笔帽戳戳郁松脸。

    郁松伸手攥住笔,不让他继续,“听到了,到时候问问付老师吧,如果他愿意,我们就三个人一起过年。”

    “行啊。”

    放寒假第一天早上,程澈买菜回来路上,听见身后喊自己。

    “郑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自从上次在学校见过一次郑世明后,之后就没见过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随便在街上转转,没想到碰到你了。”

    郑世明笑着回答,他今天穿了身黑色风衣,尽管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不少,但因为常年身居高位,纵使努力做出和蔼可亲的模样,但看着也不像是个温柔好相处的性格。

    程澈对于郑世明这句话起怀疑态度,他这小区附近虽然房价也不便宜,但一看就不像是郑世明随便转转会来的地方。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但面上还是故作惊讶说:“啊,真巧,没想到在这碰到您了。”

    装嘛,谁不会。

    郑世明拄着手杖走近问:“你这是去买菜了?”

    “是的。”

    郑世明继续夸他,“真懂事,在家肯定让你父母很省心。”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一个人生活。”

    郑世明说了句抱歉,程澈笑笑,“没事。”

    “你这是准备买菜回家?”

    不是,我这是准备买菜去旅游。

    程澈在心里腹诽,但面上依旧保持礼貌,“是啊。”

    “看着真不少,你一个人住?”

    终于说到正题了,程澈微笑说:“不是,我和别人合租。”就不说你想听的名字。

    “班上的同学?”

    “是啊。”

    “郁松吗?”

    图穷匕见了,程澈却否认说:“不是。”

    郑世明疑惑,这和他调查的怎么不一样?

    “郁松只是偶尔过来住,我和别人合租。”

    “哦,这样啊。”

    郑世明又问:“你这买的什么啊?”

    程澈把塑料袋张开给他看,“吃了些罗氏虾,鲩鱼片,带子,还有牛肉,瑶柱,干贝,生菜,中午吃粥底火锅。”

    “真丰盛啊。”

    “三个人吃,买的多点。”高中生饿得快饭量大,每次程澈买菜都买多不买少,最后吃完都都几乎不剩。

    “不过想想,我也好久没吃粥底火锅了。”

    程澈眨眨眼,面上平静,心里咆哮。

    好意思吗?好意思吗?我们就见过两次。

    你一个身价超千亿的大富豪,还要蹭他一个贫穷高中生的饭,说出去谁信呢。

    “有时间可以在家做,挺简单的。”程澈选择装傻。

    郑世明笑,“很少有时间在家做饭,不过在家做的粥底火锅和在外面吃得味道肯定不一样。”

    “在家吃卫生些。”

    “是啊。”

    程澈绕着弯不接郑世明茬,郑世明突然停住脚步,叹气一声。

    “怎么了,郑先生?”

    郑世明扶着手杖,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没什么老毛病了,天气不好这条腿就疼。”

    程澈见郑世明僵在那里不走了,于是又折回去:“要不我扶着您?”

    “没事,我找个地方歇会就行。”

    这大街上哪有地方歇?

    比脸皮厚,程澈还是遇到对手了。郑世明又暗示了一次,“坐一会就好了,就是走路久了腿就疼。”

    小的腿疼,老的也腿疼。

    程澈算是服了这对亲父子了。

    对峙几秒,程澈败下阵来。他也知道郑世明想要见儿子有一万种方式,就算今天从他这见不到,说不定改天他和郁松出门逛超市都能偶遇到。

    郁松,我已经尽力帮你躲了,但是你亲爹实在太难缠了。

    程澈保持着客气但有礼貌的笑容说:“您要是不嫌弃,去我家坐坐?就在前面小区,两百米就到了。”

    郑世明假意推辞,“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吗?”

    知道麻烦就好,程澈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了,郑世明已经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了,“多谢小澈了。”

    “没事,都是小事。”

    郑世明目的达到,脸上的笑容都真切几分,“真是多谢了。”

    “不用谢。”

    郑世明一路上以一个温和慈祥的长辈态度,询问着程澈学习和生活情况,不过话题总是时不时转到郁松。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买菜?”

    “他昨天晚上算一个题到很晚,上床的时候都快四点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所以我就没喊他。”

    郑世明敏锐地问:“你们晚上睡一个房间吗?”

    “嗯,只有两个卧室,云清一间,我一间,郁松要过来的话,就和我挤一挤。哦,你还不知道云清是谁吧,他也是我们班同学,我就是和他合租。”

    听到儿子还要跟别人挤一张床睡,郑世明心底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这些日子关于郁松的过去,他都查得清清楚楚,只是越了解,心底的愧疚越深,这些年,这个孩子过得很不好。

    “那郁松过年是在哪里?回他舅舅家吗?”

    “不,他和我一起过。”

    郑世明点点头,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小区楼下,这个小区地价不错,离博雅上学也近,他和程澈刚出电梯口,迎面遇上准备下楼的郁松。

    第43章 摊牌(四千营养液加更) 你是我唯一的……

    郁松看见郑世明,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收敛好情绪。

    “你这是准备去哪?”程澈问。

    “你买菜一直没回来,准备去找你。”

    程澈自然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郁松, “买得有点多,所以多逛了会。”

    “嗯。”

    郁松看看郑世明没说话, 程澈明白他的意思, 解释说:“路上好巧碰到郑先生了。”

    “是啊, 小澈说中午要吃粥底火锅,我就不请自来了。”

    郁松嗯了一声, 没多说其他的, 他知道程澈不是那种大街上看到个人就往家里拉的性格, 那必定是有个人厚脸皮非要来。

    偏偏那人还非常自来熟地和郁松说话。

    程澈推开门说:“给你买了包子回来, 趁热吃吧。”

    说完他意识到身后还有个人, “郑先生吃了吗?”

    “吃了。”郑世明打量着屋内的景象,他以为像这个年龄的男生家里必定和狗窝差不多, 这一点倒出乎他的意外, 房间干净明亮, 摆设整齐, 一看就是用心打理过。

    程澈把菜放到厨房,给郑世明泡了杯茶,“您随便坐,家里比较乱, 平常就我和蔺云清在,没怎么收拾。”

    郑世明笑笑接过茶,“已经很好了。”

    程澈见云清房间还关着,问郁松:“他昨晚几点睡的?”

    “两点多吧。”至少郁松两点解题算不出来,在客厅和自己橡皮鸭调试法时, 蔺云清房间的灯还亮着。

    “一放假就熬夜。”

    郁松点点头,“是的。”

    “我说你呢。”程澈斜他一眼,“你还不是,昨晚几点睡的?”

    “四点半。”

    “几点起来的?我走的时候看你还在睡觉就没喊你。”

    “九点半。”

    “中午吃了饭再睡会吧。”

    “好。”

    郑世明观察着郁松和程澈的互动,发现他们校长真没说错,这两人关系真的很好。

    “还是要早点休息。”郑世明适时地插话。

    郁松应了一声,程澈也知道郑世明来就是想看郁松,略坐一会就起身去厨房备菜,“你陪着郑先生说话吧。”

    很明显郁松不太想,“我把蔺云清喊起来。”

    蔺云清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被郁松喊起来时,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推开卧室门打着哈欠说:“怎么这么早就喊我?”平常都是快到饭点前才喊他的。

    “来客人了。”郁松侧身让蔺云清看见客厅的场景。

    蔺云清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没看错吧,一觉醒来郑世明坐在我家客厅?

    “我和程澈要做饭,你陪会郑先生吧。”

    蔺云清比了个ok的手势,火速去洗脸刷牙换衣服。

    程澈见蔺云清醒了,“给你留了早餐,等会记得吃。”

    “知道了。”

    郑世明坐在沙发上,看这三人的氛围虽然有些奇怪,但莫名和谐,甚至很像一家人。只是这个念头冒刚出来,郑世明就笑笑。

    蔺云清动作很快,拿起包子还不忘问郑世明吃没吃。

    “已经吃过了。”

    “那我不客气了啊。”蔺云清坐在客厅和郑世明说话,郁松去厨房和程澈做饭。

    程澈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郑世明有张良计,郁松有过墙梯,就是不搭理你。

    郑世明也看出郁松对他排斥的态度,脸上虽然不见异样,但心里总归还是不好受的,不过他也理解。继续和蔺云清说话。

    “哦,你爸是澜海船业的蔺海涛蔺董?”

    “嗯,之前您侄子郑言蹊郑总在澜海买过一艘游艇,我见过他两次。”

    郑言蹊是郑世明四哥的儿子,郑家老四和郑世明关系极好,郑老四前几年车祸去世了,只留下郑言蹊唯一一个孩子,郑世明对郑言蹊视为己出。

    郑世明点点头,“前些天我还在一个晚宴上见过你爸,怪不得瞧你有点面熟。”

    “你和你爸长得有点像。”

    “是吗?但是他们都说我和我妈长得更像。”很明显长得像蔺海涛对蔺云清并不是什么夸奖。

    “你母亲是不是黄家的大小姐,黄舒澜?”

    “是的,不过我妈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郑世明也对蔺家的事情略有耳闻,海川就那么大的地方,这些家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尤其是蔺云清亲生父母和郑世明年龄相近,虽然交情不是特别深,但面上情况还是了解个大概。

    “天妒红颜,你妈妈生前我见过她很多次,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士。那时候我和你舅舅黄舒河还是初中同学,我们一起经常打球,你妈妈在旁边给我们送水加油。”

    蔺云清惊讶,“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爸妈都还没结婚呢。”当初要不是黄舒澜下嫁,根本没有现在的澜海船业,可惜了,给他人做嫁衣。

    蔺云清虽然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场面话,但是他爸和郁松都去厨房了,只能靠他一个人顶着。好在郑世明随时都能找到新话题,关于蔺家,关于黄家,关于郁松,倒也没有出现冷场的情况。

    午饭郑世明居然还真的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蹭高中生饭不合适,打电话又让别人送来几道菜。

    饭桌上他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郁松身上,关心他的学习,生活。

    “我在这附近刚好有套空房子,小松要是过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学习,可以去那里,就当自习室休息也行。”

    “不用了,谢谢郑先生。”郁松筷子都没碰过那几道送来的菜,低头安静地吃饭,

    蔺云清也察觉到了郑世明对郁松超乎寻常的关心,虽然郑世明在努力克制,但是想要弥补的心情就像是沸腾的水,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泡。

    下午郑世明还有事情,纵使他想和儿子多待一会,但是电话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蔺云清想找他爸问问怎么回事,郁松刚好也提出送郑世明下楼。

    郑世明喜出望外,“好啊。”

    等人都出去了,蔺云清才迫不及待地问:“爸,你刚才看到没?郑世明好奇怪啊。”

    “看到了。”程澈在收拾碗筷,知道云清想问什么,“郑世明是郁松亲生父亲。”

    “卧槽。”

    郁松妈妈郁瑾文和郑世明如果是一本小说中的女主和男主,那这本小说就是豪门男主爱上灰姑娘女主,浪子回头,但追妻失败,女主带球跑,温柔男二陈昀上位的故事。

    如果郁瑾文和陈昀是小说的男女主,那这本小说则是:女主离开渣男前任,但分手后却发现怀孕,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流产,男主并不介意,女主生下孩子,一家三口幸福平淡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故事到这里按下暂停键,对这一家来说至少是个幸福的故事,可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大结局,郁瑾文和陈昀接连去世,留下年幼的郁松。

    故事翻开了新的篇章。

    郁松送郑世明离开小区,路上他又提及:“和同学挤在一起睡休息不好,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那里房子,你一个人住,总归更舒服些。就在不远处,到时候我把钥匙给你,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郁松的眼睛又黑又深,黑漆漆的瞳孔压抑着内心的情绪,“请问郑先生,我是以什么身份去?”

    郑世明怔了怔。

    郁松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他不想再这样虚与委蛇地和郑世明绕圈子了。

    “是被你资助的学生?”郁松似是嘲讽地说:“还是你血缘关系上的亲儿子?”

    郑世明万万没想到郁松已经知道了,声音沙哑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八岁。”

    这个答案远超郑世明的预料,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杖,郁松八岁时都已经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了,可是这些年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来找过他。他一时无言,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他总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郁松这件事,总以为有生之年还能听到郁松喊自己一声爸爸,可是事实却给他沉重的一击。

    在郁松知道真相的这些年,难道从来没想过找过他吗?

    他不死心地问:“这些年你没有想找过我吗?”那怕只是有一瞬间的念头也好,又或者郁松是想找他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郁松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我配不上你们郑家。”

    郑世明打断说:“你怎么能这么想?”

    “不是我这么想,是你的母亲宁秀惠女士亲口说的。”

    “八岁那年……”提到妈妈,郁松情绪有些许失控,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郑世明面前丢人。“八岁那年,我妈病得很重,我爸也不在了,那时候她带我去找过你的母亲。”

    在一家餐厅包厢,妈妈让服务员带他去玩,他不愿意,偷偷折回来躲在门口听到了一切。

    他听到自己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听到他亲生父亲的名字叫郑世明,听到宁秀惠嘲讽妈妈,说他这样的出身根本配不上郑家。

    宁秀慧给了妈妈一笔钱,让他们母子不要再出现。

    直到中考后他才知道那笔钱有一百十五万。

    妈妈把那一百五十万全留给了他,可是最后也没花在他身上。

    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郑世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从始至终,无论过得再辛苦,都没有想过去找郑世明。

    他不会给郑家任何人再羞辱妈妈的可能性。

    “我当时不知道瑾文来找过我母亲,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我那时候在国外忙一个项目,瑾文可能没办法联系上我,我再后来就得知她自杀去世了,之后我出车祸,很久才出院,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是陈昀的孩子……直到我前段时间看新闻才发现你的生日不对。”郑世明想解释,说他不知道瑾文来找过他,他不知道郁松是他孩子,他不知道郁松这些年过得这么辛苦。

    可是再多的解释都那么无力,他不再解释,“郁松,真的很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我也不接受你的道歉。”郁松冷漠地看着郑世明。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我只是想尽力弥补你。”

    “我不需要。”

    郑世明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挫败感,“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妈妈。我那时候太年轻,对于感情太冲动,等想挽回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可以随时找我,我也还是会想办法弥补你的。”

    “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这点是你我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郁松提醒:“你也可以有其他孩子。”

    郑世明沉默许久后离开了。

    程澈不知道这次谈话的内容,他见郁松面色如常地回来,随口问道:“郑先生走了?”

    “走了。”

    “那你再睡会补补觉。”

    “嗯。”

    郁松换睡衣回房间睡觉,程澈过了会进去看,发现郁松躺在他那边,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也不动。

    第44章 火灾 我怕你骗我……

    除了晚上被程澈喊起来吃了个饭, 郁松一直在睡觉,程澈睡前摸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怎么这么能睡。”

    郁松忽地睁开眼,程澈低眉笑道:“我还以为你在睡觉。”

    “没有。”郁松眼中毫无困意。

    程澈坐在床边问:“那怎么了, 一下午都没精神。”

    郁松将一只手枕在脑后, 许久没说话。

    程澈眼珠微动, 意识到郁松知道真相了,不然不会这么反常。

    “是郑先生和你说什么了吗?你送他回来后就一直睡觉。”

    郁松反问:“他会对我说什么?”

    程澈装傻, “我怎么知道他会对你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程澈将目光移向别处, 心虚地说:“我哪知道, 我又不是神仙。”

    你确实不是神仙, 你是个骗子。

    郁松此时也不想纠结程澈的谎话, 他早就怀疑程澈知道这件事,而且程澈知道的应该还不止于此, 只是他不清楚程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从未来穿越到现在的人吗?所以知晓现在发生的很多事情?

    未来的他有没有和……

    郁松垂下眼, 现在不想和任何人演戏, 直言说:“郑世明是我亲生父亲。”

    程澈做出惊讶的表情, 郁松移开眼,好浮夸的演技,好拙劣的骗子。

    等程澈表演结束了,郁松才说:“我很早就知道了。”

    这回程澈是真惊讶了。

    郁松忍住嘴角的笑, 看来他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嘛。

    “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学神之路》这本小说里没提过这一点,程澈确实不知道,而且当初也只是一股记忆塞进脑子,时间久了,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

    此刻安静地听郁松讲了一遍下午对郑世明说过的话。

    虽然郁松的语气很平静, 但是程澈能听出他内心并不像表面上的完全无所谓。

    “那你妈妈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郁松摇头,“她当时因为抑郁生病躯体化很严重,每天都要吃很多药,她没有说,我就当不知道。”

    “我不想她再伤心。”

    郁松太过早慧,所以早早地承担了本不应该需要他承受的痛苦。

    “你妈妈没有告诉你,也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你那时候太小了,这件事解释起来也很复杂,他们怕伤害到你。”

    就像当初程澈其实有感知云清知道一样,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开口,但是却迟迟不知道怎么说,直到他车祸。

    “我明白。”郁松理解父母,理解郑世明,甚至宁秀慧他也理解。

    可是他理解不代表他就真的能接受。

    他怀揣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应有的秘密,像是瘦小的身体长出一颗巨大的肿瘤,随着身体的一点点长大,肿瘤在体内占据的比例渐渐变小,他不是真的接纳了这些秘密,他只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负重前行的生活。

    他只有不断地向前跑,不断地变得更强大,这些肿瘤一样的秘密才能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

    程澈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没有用,有些伤痕刻在骨头中,每每想起都会触及,他向郁松更靠近一点。

    “那郑先生说什么了?”

    “他说他不知道,给我道歉,之后就走了。”

    程澈提前给郁松打预防针,“他应该还会再来的。”

    郁松和郑世明有一点很像,认定的事情天打雷劈都不会改,郑世明想认儿子,他就不会这么放弃的。

    “随便他。”郁松情绪没什么变化。

    “那你……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他再找我再说。”郁松翻身把脸埋在程澈枕头里。

    程澈伸手摸摸郁松发顶,“头发该剪了。”

    郁松闷声说:“我不要剪寸头。”

    “我也没说要给你剪寸头。”

    郁松抬眼,戳穿道:“其实你只会剪寸头吧?”

    程澈凑近,眼中带笑道:“你也可以试试看,我还会不会别的。”

    “我才不试。”

    “你想试我还不给你机会呢。”程澈掀开被子躺下,“对了,你知道女娲补天用的什么吗?”

    郁松奇怪怎么突然提到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说:“五色石。”

    “不对。”

    郁松好胜心被激起,还有人质疑他的答案?

    “《淮南子·览冥训》中记载,于是女娲冶炼五色石来修补苍天。《红楼梦》中第一回中也写过,女娲氏炼石补天,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还剩一块没有用,幻形为通灵宝玉。”

    郁松没有偏科的情况,无论是数理化,还是史地生语英他都擅长,看书又多又杂,阅读量巨大,各方面都有涉及,毫无短板的完美学神。所以他非常肯定自己的答案不会有错。

    但程澈还是说不对。

    郁松不信,翻个身轻哼一下,还把程澈枕头抽走抱在怀里,“我看你在胡言乱语。”

    程澈伸手戳戳他的后背,郁松拉起被子坚定自己绝对不会有错。

    程澈在身后笑,“我看你就是不知道真正的答案,现在还死鸭子嘴硬。”

    郁松思考几秒,披着被子起身,又严谨地问:“你这个问题是文史类答案,还是数理类答案?”

    “嗯……说说你的数理答案是什么?”程澈盘腿坐在床上,掌心贴着下巴尖饶有兴趣地问。

    “韶关有一种石头,叫乳源瑶山彩石,颜色丰富,传说是五色石的原型。”

    程澈还是摇摇头,“不对。”

    “那就是不同颜色鹅卵石胶结在一起的大砾岩。”

    “不对。跟五色石没关系。”

    郁松不服,“就是五色石,你跟刘安说去吧。”

    “哦对了。”郁松挑眉,还给程澈科普,“刘安就是写《淮南子》那个的。”

    但不管郁松怎么说,程澈都说答案不对。

    “那你说答案是什么?”郁松倒要听听程澈的答案。

    “那你是不是承认自己输了?”程澈凑近,眉眼漾着笑意。

    郁松有一瞬间的晃神,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答案,傲气道:“不知道输字怎么写。”此刻骄傲的模样丝毫不见刚才颓废的神情。

    “啧。”程澈笑着摇摇头,“早就跟你说过骄兵必败,你不信。”

    “你先说你答案是什么?”

    “赌注是什么?”

    “洗一个月的碗。”

    “不够。”

    “一个月洗碗加拖地。”

    程澈托腮故作为难。

    郁松已经被完全钓足了好奇心,非要知道答案不可,他虽然早慧,但性格还不够完全成熟,只要给他一个解不出答案的问题,激出他的胜负心,他就会乖乖上钩,此刻又加码说:“一个月做饭洗碗拖地洗衣服,包括过年大扫除都我一个人干。”

    程澈迅速道:“成交。”

    “答案是什么?”

    “等等。”郁松喊停,“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说服我,你就要两个月做饭洗碗拖地洗衣服加大扫除。”

    “没问题。”

    程澈这么有信心,郁松倒要洗耳恭听答案到底是什么。

    “强扭的瓜。”

    “什么?”郁松短暂懵了下。

    程澈慢悠悠道:“强扭的瓜不甜(补天)”

    漫长的沉默在房间内蔓延。

    郁松迅速卷起被子,藏起自己选择装死。

    “喂,你是不是准备耍赖?”程澈两手撑在被子上方问。

    被子里传出郁松闷闷的声音,“你这个不算答案。”

    “哈?”程澈气笑了,“你的麦克风,起死回生算答案,我强扭的瓜就不算答案了?”

    郁松掀开被子,眼睛睁得溜圆,“你事先没告诉我这是个冷笑话。”

    “谁讲冷笑话之前,还到处说我这是个冷笑话?你之前说麦克风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啊。”

    郁松被堵得说不出话。

    程澈得意道:“一个月做饭洗碗拖地洗衣服大扫除,小郁保洁,明天准备上岗吧。”

    “不行,我们重新再来一个。”郁松不服。

    “谁跟你来,我困了。”程澈见好就收,躺下就要睡觉。

    “你不许睡!”郁松去掀他被子。

    程澈抱着被子不松手,“我就睡!”

    两人在床上拉锯战,论身手,程澈就没遇到过对手。

    但这不是打架。

    “你不许挠我痒痒肉,郁松你卑鄙无耻。”程澈笑得在床上打滚。

    郁松不肯松手,程澈翻身压着被角,跨.坐在他腰上,膝盖贴着他的大.腿.外侧,将他的手腕扣在枕边,压住他乱动的手,喘着气说:“不许闹了,老实认输,赶紧睡觉听见没?”

    郁松身体一僵,“你起来。”

    “你还闹不闹?”

    “你起来我就不闹了。”

    “真的假的?”

    程澈松手想要撑起身子,郁松掌心却突然扣住他的腰窝,在他起身的同时猛然施力,局势瞬间逆转将人压在床上,低笑地说:“假的。”

    程澈猝不及防地跌在被子里,抬腿就想踹郁松一脚,郁松却早已料到他的动作,在他屈膝时抓住他的脚踝,右膝同时压住程澈的另一条腿,左手还握着他的腰没松开,程澈整个被郁松压在身下。

    “这都是我教你的!”程澈气得去揪郁松耳朵。

    郁松顺着他的力道俯身,配合地低下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个道理你才明白吗?”

    程澈手指沿着郁松耳廓往上,狠狠按住他的后颈,将他的头压得更低一点,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郁松,你最好就这样压我一辈子,不然等我起来你就死定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更不可能松手了。”

    因为郁松俯身低头的动作,攥着程澈脚踝的手指渐渐往下,转而握着他的大腿,程澈索性省力地将小腿搭在郁松肩头。

    “行,那我俩今晚就这样睡,看谁更难受,反正我是躺着的。”

    程澈破罐子破摔,直接闭上眼。

    郁松垂眸安静地看着程澈,嘴唇抿着,但因为装睡睫毛在不停地抖颤,郁松唇角扬起,还是决定松开手。

    只是在他准备离开时,程澈立刻睁眼,两腿环住他的腰不让他走,得意道:“你是不是认输了?”

    “这不是输。”

    “哈?”那程澈不让郁松走。

    郁松安静几秒,手指顺着程澈睡衣下摆钻进去,冰凉的手指在程澈腰上打转。

    “好痒,郁松你每次就用这招。”程澈笑着收回腿,躲开郁松,“你太过分了。”

    郁松收回手,躺会床上,拉开和程澈的距离,“有用就行。”

    程澈不甘心地在被子里踢了郁松一下,郁松压住他的腿不让他动。

    因为这一插曲,下午和郑世明那点不愉快早就被郁松抛之脑后,很快就睡着了。

    临近过年前,蔺黄两家要去的亲戚家多,蔺云清在家待了一天就走了。

    程澈躺在沙发上,手上握着遥控器,吐糟现在电视看什么都要开会员,一边挑着有什么免费电影能看。

    郁松在拖地,程澈咬口苹果,还指挥说:“拖干净点。”

    郁松不服气,平常让他拖地他没意见,但是冷笑话居然没讲过程澈,让他拖地,他觉得很丢脸,想他冷笑话大王,居然阴沟里翻船。

    没过多久,郁松走过来状似不经意问:“你知道为什么一个不识字的人走着走着就是识字了吗?”

    程澈不接招,挥手让郁松往旁边挪挪,“挡住我看电影了。”

    郁松偏不,非要挡在电视机前,“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程澈放下遥控器,“我回答了你是不是就不挡着我看电影了?”

    “没错。”

    “因为他走到了十字(识字)路口。”

    郁松瞳孔不自觉睁大,可恶!他不甘心地钻进厨房开始做饭。

    程澈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端菜上桌前,郁松又踌躇满志地问:“你知道为什么绅士的脑袋是尖尖的吗?”

    程澈不理他,郁松堵在厨房门口,不让程澈进去端菜,非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程澈挑眉,笑问:“你是不是刚才在厨房搜冷笑话大全?”

    被人说中心事,郁松强撑镇定说:“你别管,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拒绝。”

    郁松喜上眉梢,“你是不是答不出来?”

    “饿了,先吃饭。”程澈向右迈一步,郁松就跟着往右走一步,程澈向左,郁松就跟着向左。

    “你要是认输,我就告诉你答案,然后我们吃饭。”

    “好好好,我认输。”

    程澈举手投降,“麻烦冷笑话大王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郁松得意道:“因为尖头man(gentleman)”

    程澈夸张地说:“哇,原来是这样啊。”

    郁松还不忘得意,“我就猜到你不知道这个。”

    “为什么?”

    “因为你英语不好。”

    程澈默默举起中指,郁松这会被竖中指也高兴,反正他赢了,他允许失败者发泄不满的情绪,毕竟失败的愤怒本质是对胜利的赞赏。

    三十那天晚上,付闻生被其他学生接去过年了,大牛公司要值班,到头来还是只剩下程澈和郁松一起过年。

    海川禁鞭多年,吃过年夜饭后市区的迎春花市临近尾声,之前程澈父母还在的时候,他妈会趁着这个时候再去扫荡一圈,临近收摊,很多东西都打折降价处理,他妈会去挑些花瓶小物件回来。

    程澈和他爸一般都负责拎包,他妈很会砍价,程澈只学了点皮毛。

    郁松注意到程澈进花市后心情很不好,主动提及说:“早点回去吧。”

    程澈挑了个细口的花瓶,买了束百合,回家摆在电视柜上。

    初三那天去看了付老师,付老师说他一个老同学从国外回来,今天刚好也在海川大学家属院,要带郁松去见见。

    程澈知道去了又是讨论数学物理,不想去,借口说要在家里煲汤,等他们回来喝。付闻生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勉强,独自带了郁松出门。

    保姆知道他们今天要来,顺便就请假了。师徒俩一走,就只剩下程澈在厨房守着汤。

    今天是他爸生日,他翻着从前的旧照片一张张看过去,直到闻到一股呛人的浓烟。

    付闻生带着郁松从老同学家里回来后,在路上帮他分析说:“放弃保送也没什么,你现在才高二,我们可以再多看看其他学校,也不一定非要在国内,主要是看你自己兴趣以及以后的研究方向。”

    郁松不语,付闻生接着说:“反正以你的成绩,我是不担心你的高考,有时间我们可以多参加些国际性的竞赛,以学习为主,多见见世面。比如说刚才提到的丘成桐中学科学奖,我们四月份报名试试,不是刚好必须要有一名指导老师,就我们俩师徒上阵了。”

    郁松很感激付老师对他的指点帮助,只是略有些迷茫,“可我现在没有还特别想研究的选题。”

    “四月份报名,七月底前才提交研究计划,现在才正月,还有小半年,我们时间很充裕。”付闻生笑笑,“数学的的谜题宛如汪洋大海,只怕你挑花了眼,也不怕你没得选。”

    郁松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看法,“研究方向,我比较倾向交叉学科,而不是单数学。”

    付闻生思索下说:“可以,你回去想想有什么感兴趣的方向,我这边也给你找找。”

    师生两人正在说话间,迎面急匆匆跑来一个人。

    “着火了!”

    “付老师您家楼下着火了!”

    付闻生脸色大变加快脚步,他的书还在里面。

    郁松更是快步跑到楼下,消防还没赶来,楼上的居民正在不断往楼下撤离。

    他在人群中急切搜索程澈的身影,却始终没找到,电话也没人接。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之前化学实验室起火时程澈的异常,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就往楼上跑。

    付老师家在三楼,不断有人从楼上跑下来,郁松逆流而上,直到在二楼到三楼的拐角处时,火焰彻底锁死了去路。

    郁松将目光转向二楼住户的窗口。

    在闻到浓烟的瞬间,程澈迅速意识到发生了火灾,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忘却大火燃起时的景象,四面八方的火苗推动着一波波的热浪向他袭来。

    他起身准备离开,想起付老师有两本极其珍惜的旧书还在书房,他拧开书房门,急切地从抽屉里找到那两本写有付潮生名字的旧书。

    等他再到客厅时,窗外的浓烟像一条条黑蛇步步紧闭,死死缠绕着他,他的记忆回到了十六年前。

    “我儿子太牛了,全国青少年武术大赛第一名!”妈妈搂着他的脖子,满眼都是笑意,“我们晚上出去吃顿好的。”

    “那必须得吃点好的。”爸爸跟在后面,语气里满是骄傲,“咱们一家三口得好好庆祝庆祝。”

    十六岁的程澈刚拿了全国第一,眉眼间是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那我等会把我室友都喊来一起庆祝。”

    “没问题。”

    他们在路上遇见秦家丞的大伯秦超立,听说他得奖了,要一起去庆祝。父母都是极其爽气的性格,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是秦家丞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大伯有精神病,他们一家毫不设防。

    程澈把奖杯交给父母,雀跃地转身挥手。

    “我等会就回来。”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母。

    他站在餐厅楼下,看见那场大火一直在烧,他被所有人拦在外面,任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死在他面前。

    十六年了,那场火在程澈心里整整烧了十六年。

    在浓烟缠绕住身体时,痛苦也随之蔓延,程澈恍惚间停住逃生的脚步。

    一个荒诞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冒出。

    是不是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他就能重生回到父母还在的时候?

    “程澈!”

    玻璃爆裂的脆响炸开时,郁松的身影破开浓烟撞进程澈的视线,震耳欲聋的声音打断程澈的思绪,他如梦初醒,仿佛被人从漩涡中拽起,心跳几乎要撞出胸腔,扑过去抓住郁松伸出的手。

    “你怎么来了?”

    郁松掌心滚烫,声音哑得厉害,视线死死盯着程澈,"二楼的路被堵死了。"

    “我们只能从这下去。”

    程澈瞳孔骤然收缩,看向窗外,意识到郁松是从二楼的外墙爬上来的。

    他在慌乱中努力镇定道:“你先走,这太危险了。”

    郁松几乎是质问道:“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的,你赶紧走,不要在这拖延时间,时间久我们俩都会有危险。”

    郁松咬着牙说:“程澈你最好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郁松没再说话,只是深深看程澈一眼,转身踩上窗台,动作利落地顺着空调外机回到二楼。

    程澈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确认他安全落地,回头望眼身后,深吸一口气,踩上窗台。

    风声在耳边呼啸,黑色的浓烟像一道无形的深渊企图永远吞噬程澈,他纵身一跃,跳进二楼的窗口,在落下的同时,掉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郁松的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腰,程澈愣了一秒,才意识到郁松根本没走,而是一直等在下方。

    “你怎么还没下去?”程澈看见郁松还在等他,心中一惊。

    郁松声音都在发颤,“我怕你骗我。”

    程澈察觉到有些事情已经在无形中彻底偏了方向,他没有多犹豫,立刻抓住郁松的手往楼下跑,明明眼前是逃生的路,可是程澈却愈发迷茫了。

    只有紧贴的掌心提醒着郁松还在他身边。

    他是没谈过恋爱,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明白。

    直到到安全的空地,郁松还没有松手,反而抱住了程澈。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郁松一阵后怕,手臂不断收紧,程澈都快喘不上气。

    郁松冲上来救他,他尚且可以告诉自己是因为同学情,可是他没有办法解释郁松现在如此失态的模样。

    程澈近乎僵硬地举起手,在半空中停滞两秒,还是选择抱住郁松,轻拍他后背安抚说:“我没事。”

    付闻生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俩没有上前。

    楼下聚集了很多人,他俩长得本就显眼,此刻又抱在一起,程澈不想郁松被人误会什么,主动提醒说:“我拿了付老师的书下来,我去给他。”

    郁松这才松开手,只是黑漆漆的眼眸依然带着劫后余生的担忧,“什么书?”

    “你是为了拿这两本书才……”

    郁松还没说完,程澈赶紧打断,“不是。”

    “我回头再跟你解释,和这两本书没关系,你别乱想。”

    “哦。”

    程澈将两本旧书递给付闻生,平时看他最宝贝的就是这两本书,爱不释手地看。

    上次视频的事还是多亏付老师及时找人,才没有让视频有更大的扩散,程澈也没什么能帮到他的,火灾发生时当即就想到这两本书。

    付闻生颤巍巍地接过书,一双手抚摸过书皮,在程澈怀中一点破损都没有,他当即就要给程澈深鞠一躬。

    程澈赶紧伸手弯腰扶住他,没让他继续,“付老师,您这一弯腰,我等会就得给您跪下了。”

    “这么多人呢,您给我留点面子。”

    付闻生本伤心的情绪经过他这一打诨散了大半,伸手在他肩上拍拍。

    “小澈,这次多亏有你。”付闻生紧紧握着这两本书,不断朝程澈诉说着感激。

    “没事。”

    “有没有受伤?”

    程澈没有,但是他发现郁松手臂有一处烧伤,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的,他自己还完全没察觉。

    付闻生最宝贵的东西已经怀里了,回头望了眼家属楼已无多少遗憾,“等消防过来灭火吧,我先带你们去检查包扎下。”

    他们就近找了附近的医院,付闻生的手机一直没停过,各种关心他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趁着他接电话的功夫,郁松问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逃出来,程澈的反应能力一向很快,只有在火灾时才会格外异常。

    程澈看着郁松手臂那处伤口,缓缓开口说:“我父母是火灾去世的,我当时就在楼下,目睹了一切。”

    原身父母是出车祸去世,他知道说出来这件事情,自己的身份可能会被郁松发现异常,但是他不想在这件事欺骗郁松。

    郁松听后明白了。

    程澈手撑着额头,没有再说其他的了。

    他不想像祥林嫂一遍遍把自己的伤疤撕开,所以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只要装久了,他就能真正忘记这件事。

    脑子里装了太多事,程澈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说话。

    “蔺云清要过来看你。”

    程澈疲惫地睁开眼,“他怎么知道?”

    “他说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都没人接,找到我这了。”

    程澈掏出手机一看静音了,怪不得。

    “你还给我打电话了?”程澈翻着通话记录。

    “你没接,我不知道你去哪了。”

    郁松皱眉,“你手机总是静音,找你的时候都找不到,今天也是。”

    “我下次注意。”

    可能是他多心,现在再听郁松说话,总觉得和平时不一样。

    “晚上给你做点好的补补,也不知道付老师家怎么样了。”程澈目光在病房内四处乱转,但始终没有看向郁松。

    “等晚点看看。”

    “你伤口怎么样,还疼吗?什么时候伤到的,自己都没发现吗?”

    郁松当时所有心思都集中在程澈身上,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火苗燎了胳膊。要不是程澈看见了,他自己都没发觉。

    “没注意。”

    郁松视线牢牢落在程澈脸上,只要一想到火灾发生时的场景,他心底就止不住地后怕。

    付闻生被学校另外安排了住处,被接走前又对程澈好一番感谢,又关心郁松的烧伤要定期复查。

    等付闻生走后,程澈才说:“付老师真的很看重那两本书,幸亏带出来了,不然他肯定要伤心很久。”

    郁松理解程澈的做法,但不赞同,“任何东西都没有生命重要。”

    “知道了。”

    程澈低头看看手机,如今现在和郁松待在一个空间内,他不自觉多动,审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不合适。

    蔺云清赶来时正看到他爸一副很忙,但不知道忙什么的样子。

    “你们没事吧?我都快吓死了。”

    从程澈电话一直打不通时,蔺云清就察觉出事情了,他联系郁松得知发生火灾后,生怕他爸有什么意外。他承受不了第二次他爸的离开。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只有郁松胳膊受了点伤,但也不算很严重。

    蔺云清听他爸说了事情经过,大受感动,他已经知道了火灾的事情,从之前实验室着火时,他就察觉他爸有火灾ptsd,这次多亏郁松。

    他上前想要抱住郁松好好感谢下,郁松侧身躲开,他也不介意,坐在郁松感激道:“郁松,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了。”

    太仗义了,兄弟这块没得说!

    第45章 卖房 默许本身也是一种引诱。

    因为今天火灾的事情, 蔺云清不放心,晚上没回蔺家,和他们俩待在一起。

    “晚上你自己在这睡吧, 我担心挤着睡碰到你伤口。”程澈抱着被子对郁松说。

    “你睡哪?”郁松嘴角微微下垂。

    “我和云清挤挤。”

    “哦。”郁松低下头没再问。

    蔺云清床乱得跟狗窝一样,程澈边嫌弃边给他收拾。

    “平板游戏手柄这些都往床上摆, 你还说每天睡得早。”骗鬼呢。

    “换下来的衣服都扔脏衣篮里去, 别往沙发上一扔, 每次给你洗衣服都要在房间找半天。”

    程澈抖抖被子,拿起云清放在床上的一本旧漫画书, 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他捡起来看, “这是你和蔺庭阳什么时候的照片?”

    看样子是九岁之后的照片, 两个人穿着相似的衣服, 只有颜色不同,乍一看还挺像双胞胎, 一人牵着米老鼠的一只手, 看背景是去迪士尼玩拍下来的。

    蔺庭阳脸上还带着拘谨的笑容, 不像现在这般从容, 蔺云清则是一脸的不高兴,不知道又是谁招惹他了。

    蔺云清凑近看清照片哦了一声,“十岁的时候出去玩拍的。”

    “怎么夹在漫画书里?”

    “很久之前放的,初三以后我把和他的合照都扔了, 没想到这还有一张,你不说我都还没发现。”蔺云清抽回照片,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程澈捡起来,看着照片中云清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拍了拍说:“给我吧, 我这都没有你九岁以后的照片。”

    程澈想留着,云清也就没多说,两人又说到云清熬夜玩手机的事。

    蔺云清倒在沙发上,不想听他爸絮叨,但是又不敢顶嘴,只好转移话题,“爸,你怎么突然要过来跟我一起睡?”

    “郁松手伤了,我担心晚上碰到他的伤口。”

    “好吧。”蔺云清不知道火灾当时的具体情况,他爸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见他爸收拾完了,又鲤鱼打挺地跃起来,“不过爸,我俩好久没一起睡了。”

    “早点睡吧。”程澈今天没有和儿子促膝长谈的打算,闭眼躺在床上,但是却毫无睡意。

    蔺云清平常这个点还在打游戏呢,但是现在他爸在,他也不敢掏出手机玩,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手伸到枕头下,摸着手机蠢蠢欲动,程澈隔着两床被子轻踹了他一脚,他才老实。

    “爸,你怎么也没睡?”蔺云清趴在床上问。

    程澈没说话,蔺云清自顾自道:“你是不是火灾吓到了?”

    程澈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你今天和禾雅去干嘛了?”

    “爸你怎么知道?”蔺云清披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和他爸聊天。

    “我看禾雅发朋友圈了,live图背景是你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好像在商场。

    蔺云清挠挠脸,“就是今天陪我外婆出门走亲戚,我无聊就出来逛逛,刚好碰到禾雅和她闺蜜在咖啡厅,就去坐坐聊了会天。”

    程澈语出惊人道;“我还以为你和她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我不喜欢禾雅。”蔺云清对禾雅真没有那方向的想法,天天听宋子俊抱怨禾雅,他都听够了。

    “嗯,禾雅会和宋子俊在一起。”程澈提醒云清,宋子俊其实喜欢禾雅。

    “卧槽,真的假的啊。”蔺云清本就不多的睡意彻底没了,缠着他爸跟他剧透。

    程澈简单说了两句,蔺云清追问:“我难道在剧情里都没有谈恋爱吗?”

    “没提过。”

    “好吧。”蔺云清想想就觉得可悲,锤锤被子,“难道我死之前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或许吧,不过你这辈子可以考虑下。”程澈补充,“高中毕业后。”

    蔺云清又说:“那郁松在剧情中也没有谈过恋爱吗?”

    程澈沉默。

    蔺云清追问:“他是男主啊,应该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吧?”

    “他都没一个喜欢的?”

    算了,程澈按按太阳穴,估计是自己多想了。

    “对了爸。”蔺云清又想起一件事。

    程澈睁开眼,“怎么了?”

    “三中附近那套房子有人想买,等初七房管局开门录入合同就行了。”

    “多少钱?”

    “六百二十万。”

    “都是蔺家的律师在办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问题。”

    程澈点点头,那套房子是他之前买的学区房,本来说以后给云清中学读书用。这八年房价翻了数倍倍,现在云清也用不到,趁着房价大跌之前卖掉。现在房产形势不好,多留一天亏一天。

    蔺云清手指扣着枕头,试探问:“爸,其实三中那套房子留着也行。”

    “留着干嘛?你都上高中了,学区意义也不大了。”当初为了云清读书,程澈买了两套房,一套三中附近,一套博雅附近。想的是万一云清考不上三中,就送到博雅来读书。现在云清都在博雅读书了,三中那套就没必要留着了。

    “就是以后……”

    程澈眼皮轻掀,云清支支吾吾地说:“以后你结婚了要是生小孩后,那套房留着也还能当学区房啊。”

    程澈眉头微蹙,“你怎么不说以后这套房给你留着当婚房呢?”想得真远。

    “当婚房太小了。”蔺少爷不满意。

    程澈侧头轻笑,“那你以后婚房想要多大的?”

    “少说也要在市中心买个三百平以上的平层吧。”

    “你把我卖了,看能不能在市中心给你买个三百平的平层。”

    蔺云清滚到他爸身边说:“没事,让蔺家出钱,他们现在的工厂还是我妈之前的嫁妆呢。”

    程澈给他拉拉被子,让他好好睡觉,“高考都没结束呢,就想结婚的事。”

    蔺云清这么早睡不着,还是想问:“爸,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

    郁松的脸在程澈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又想起郁松破窗而入的那一幕。

    他没想到郁松会上来,他没办法忘记,也没办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本来他都洗脑好是自己多想了,云清非要不睡觉在这问问问。

    程澈想揍儿子了。

    “爸,你怎么不说话?”蔺云清裹着被子问。

    程澈目光停在云清脸上,缓声说:“不知道。”

    “哦。”蔺云清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又问:“那你以后想要几个孩子?”

    “一个都不要。”养云清就够累的了,再从头养一个孩子,他宁愿去跳楼。

    蔺云清强压着嘴角的笑容,“真的啊?”

    程澈后知后觉云清在担心什么,他抬手拍拍云清脑袋,“真的,除了你一个孩子都不要。”

    “好。”

    蔺云清心满意足地睡觉了,程澈却睡不着。等人睡熟后,给他掖掖被子,脑海中不断闪过和郁松相处的各种细节。

    他头疼地按着眉心,推开卧室门走到冰箱前,给自己拿了瓶椰子水。

    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他想起郁松的皮肤总是带着凉意,只有今天,握着他的手时掌心都发热发烫。

    他现在想到火灾,不止会想到父母,还会想到郁松破窗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幕。

    程澈紧握着水瓶,倚靠在冰箱门上,目光虚落在空中,眼神放空,可是思绪却被郁松填满。就连身边突然多了个人都没察觉。

    “你怎么不睡觉?”

    程澈被吓一大跳,心跳如擂鼓,但很快认出是郁松。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月光照在落地窗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白影。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程澈不自然地喝口水,掩饰自己的紧张。

    “是你没听见。”

    “……”

    “不跟你争这个。”

    郁松轻呵一声,程澈又问:“你怎么不睡觉?”

    “伤口疼。”

    如果今天郁松没上来,程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被那个荒谬的念头留在火海中。

    “我看看。”程澈打开灯,郁松的伤在左手手臂,大半个食指长的烧伤,面积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小,已经被包扎好了。

    “疼得睡不着吗?”他手指抬着郁松的手腕,小心地察看包扎边缘是否有红肿,还好没出现这种情况。

    郁松垂眼看着程澈的发璇,“嗯。”

    “要不吃颗布洛芬,我今天问医生了,如果你实在疼,是可以吃的。”

    “已经吃了。”

    “什么时候?”

    “睡觉前。”

    “那不能再吃了。”

    郁松伤口疼得都睡不着,程澈也没办法撇下他一个人,找了块浸过冷水的毛巾,拧干托着他的小臂。

    “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

    程澈却不赞成,“你不是都疼得睡不着吗?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没有感染,太晚了,不想去医院。”

    程澈语气加重,“这事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郁松迅速改口,“已经好多了。”

    程澈半信半疑,“你别忍着。”他知道郁松喜欢忍着不说,今天都说疼得睡不着,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程澈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换衣服去医院看看。”

    郁松赶紧拉着程澈说:“不用,我自己有数。”

    好说歹说总算把人劝下来了,但是程澈真是一点都不敢睡了,守在郁松床边叹气,“不舒服要及时说,你看看云清,自己打游戏久了手抽筋都要嚎半天。”

    “我和他不一样。”

    “你比他优秀多了。”各个方面而言。

    郁松反问:“优秀有用吗?”

    程澈毫不犹豫道:“当然了。”

    郁松却说:“不一定。”

    “哪里不一定?”

    郁松看着程澈没说话,程澈移开眼,他现在做不到坦荡地与郁松对视。

    “优秀不一定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优秀也不意味着会被爱。

    程澈看着窗帘说:“优秀都解决不了,不优秀更不能。”

    “有的人生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大群人爱他。有的人想要得到一点爱,都要拼劲全力。”

    程澈叹息,“郁松,你以后肯定也会有很多人爱你的。”

    “谁?”

    “你以后总会遇见的。”会遇见更好的人。

    程澈撑着额头,躲避郁松的视线,不等郁松再问打断说:“早点休息吧,别乱想了。”

    “你呢?”

    “我等会去云清那睡,免得碰到你伤口了。”

    “我的伤在左手。”程澈每次都睡在右手边。

    程澈听出这点弦外之音了,但是他内心不够坦荡,他做不到。

    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内心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认为郁松也这样,其实是不是郁松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不同的思绪拉扯着程澈的神经,这件事让他无比头疼。

    “我睡觉喜欢乱动,你早点睡吧,我不困,就在旁边沙发上,你要是疼跟我说。”

    程澈没办法撇下受伤的郁松一个人在这,他也没办法跟郁松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无计可施。

    郁松皱眉,“你是不是还在想火灾的事情?”他担心程澈思绪还停在火灾中。

    “没有。”程澈手指抵着额头,“我没想火灾的事情,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口,你睡吧,我就在旁边,难受了跟我说。”

    “算了,你去睡吧,我这没事,伤口不疼了。”郁松也不想折腾程澈,他今天刚经历火灾,想和谁睡一起都行。

    他如果觉得和蔺云清今晚待在一起更有安全感,也可以。

    “你快睡吧。”程澈把手盖在郁松眼睛上,让他赶紧睡。

    可是郁松睫毛很长,不安分地眨眼,睫毛轻扫着他的掌心,“那个单人沙发很小,你还是去蔺……”

    没等他说完,程澈掀开被子妥协了,“我就在这睡,你别说话了,再说我就揍你。”

    郁松心满意足地闭嘴睡觉。

    程澈半响后提醒,“伤口疼记得喊我。”

    郁松刚想张嘴,程澈就预判道:“其他话不许说。”

    郁松又闭上嘴。

    程澈一只手枕在脑后毫无睡意,侧头看着郁松熟睡的样子,伸手给他盖好被子。

    如果郁松今年二十岁,程澈无论接受与否,他都会开诚布公地和他谈论这件事,尊重他的感情和想法。

    可是郁松今年还没到十七,比云清还要小几个月,他如果真的对一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的男生,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他被拉出去枪.毙十回都不足惜。

    对于一个真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对同学有任何朦胧的感情都很正常。但是程澈不行,他的灵魂不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而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而郁松对此毫不知情,这是欺骗。

    他从前不知道郁松的想法,做出的任何可能会让郁松误会的行为,尚且可以归为毫不知情,但是如今他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默许本身也是一种引诱。

    程澈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和郁松躺在一张床上,他还是起来了,在旁边的沙发坐下,和郁松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在这份感情破壳之前,远离才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对郁松最大的尊重保护。

    郁松醒来时,程澈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走出房间看见他正在厨房煮面条,穿着灰色的家居服,背影修长,低垂着眼,盯着正在沸腾的锅,挽起的半截手臂带有利落的线条感,却又不会有着过分夸张的肌肉。

    只要每天早上第一眼能看见程澈,郁松心情就很明朗,他走近笑着问:“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程澈扭头看见他,去拿案板的面条,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早了,你去洗脸刷牙吧,等会吃早餐。”

    程澈把面丢进锅里,没有再多说其他的话。

    蔺云清被喊起来,昨天晚上有他爸监督睡得早,这一觉睡得很饱,早上的面条都格外香。

    饭吃到一半,门铃响起。

    程澈开门是一个生鲜快递,专人送来的,“二少爷让我送来赔给您的。”

    门外的人态度毕恭毕敬,程澈一下没反应过来二少爷是谁,还是蔺云清探出头认出这是蔺家的人。

    “蔺庭阳送来的?”蔺云清问。

    “是的,大少爷,一条三斤半的野生大黄鱼。”

    程澈就是上次和蔺庭阳说气话,没想到他真送来了一条,他本想着说不用,蔺云清却说:“送来就留着吧,刚好给郁松补补身体。”

    “你知道蔺庭阳要送鱼过来?”程澈见蔺云清似乎并不意外。

    “他昨天晚上问我要你的地址说赔鱼给你,我刚好就说我俩在一起。”

    程澈看向郁松,“想怎么吃?”

    “都行。”

    “清蒸吧。”程澈把鱼放进厨房,又对蔺云清说:“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蔺云清撇撇嘴,“没必要。”

    “那我自己说,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蔺云清掏出手机,把蔺庭阳微.信推给他爸。

    “你中午留这吃饭吗?我等会去买菜。”

    “不了,中午我要去我舅那。”

    “路上小心。”

    程澈刚收下大黄鱼,那人下楼就给蔺庭阳打了个电话,美国现在晚上八点,蔺庭阳在图书馆看书,听见震动,拿起手机往外走。

    “好,我知道了,大哥也在?”

    “对。”

    “他们俩是一个房间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还有一个男生也在,我没见过。”

    蔺庭阳知道那个男生应该就是郁松,刚挂掉电话没多久,夏英的电话就过来了。

    “我刚才听小孙说,你找人送了鱼给云清的一个同学?”

    夏英不止想要监控大哥,也在时时刻刻监控自己。

    蔺庭阳抬眼看着满天的星星,似乎近在咫尺,但是一伸手却抓了个空,“是的,上次我弄丢程澈一条鱼,这次刚好赔给他。”

    “有其他的消息吗?我听小孙说程澈和云清住一起,他昨晚都没回来。”

    蔺庭阳隐约猜到他妈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只是合租,程澈和郁松关系比较好,他们两个人一个房间,大哥单独住一个房间。”

    夏英提及,“我打听了下这个程澈还是个同性恋?”

    “接触下来可以确定不是。”

    “好吧,你在学校怎么样?这段时间你爸天天带着蔺云清出去,还时不时跟他说说公司的事情。”

    “大哥是他亲儿子,说这些很正常。”

    “哪里正常了?庭阳你就是敏锐性太差了,这一点都不正常,之前蔺海涛从来不跟蔺云清说这些的,他现在对蔺云清越来越看重了。”

    蔺庭阳疲惫地应了声,“哪能怎么办?谁让我不是亲生的呢?”

    “你不是,知睿知梦是啊,他们都是你亲弟弟妹妹,你是哥哥,不能不为他们考虑,我们四个才是真正一家人。”

    “好,妈妈我知道了。”蔺庭阳打起精神,强撑出一个笑容。

    “嗯,知睿知梦要跟你说话,楼下好像来客人,我去看看,你们三人说会话。”

    “好。”

    知睿知梦接过夏英的手机,他们俩今年七岁,还在上小学,手机屏幕里挤出两张相似的脸蛋。

    “二哥。”知睿和知梦抱着屏幕喊道。

    蔺庭阳笑道:“你们在家乖不乖啊?”

    “我们很乖啊,不过妈妈总是生气。”知睿扭扭头确认周围没其他人,才小声跟哥哥说。

    知梦扎着两个羊角辫,小手揪着辫子,“大哥总是惹妈妈生气,我不喜欢大哥。”

    因为夏英的缘由,知睿知梦对蔺云清印象也不是很好,但因为也都是小孩子,没那么多复杂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们介于一会喜欢蔺云清,一会又不喜欢蔺云清的状态,主要取决于蔺云清那段时间有没有和夏英吵架。

    知睿反驳说:“可是大哥今年还给我们新年礼物了,你要的那个丑娃娃,就是大哥给你的。”

    “我的娃娃才不丑,你才丑!”

    “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我要是丑,你也一样丑!”

    眼看知睿知梦又要吵架了,蔺庭阳从屏幕外制止说:“哥哥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俩要好好说话,不能吵架。”

    知睿知梦很听蔺庭阳话,听到这么说,立刻不再争吵,可知梦还是说:“可是妈妈和大哥经常在家吵架,二哥你都不敢说大哥。”

    蔺庭阳苦笑,但还是用知睿知梦能听懂的话解释:“因为大哥比我大,所以我不能说他。就像我比你们大,也可以教育你们,但是你们不能反过来教育我。”

    知睿听懂了,高兴地咧着嘴笑:“那以后知梦不能说我,因为我也比她大。”

    知梦不高兴,“那我只能被家里所有人说吗?”

    “知睿也不能教训妹妹,因为要尊老爱幼,知梦比你小,你要爱护她,不能欺负她,知道吗?”

    “啊?”知睿张大嘴,摸摸脑袋,“那我还是不能说知梦了?”

    “对,你不能欺负知梦,知梦也不能欺负你,你们俩要好好的。”

    知梦似懂非懂地问:“就像你和大哥一样吗?”

    蔺庭阳嘴角的笑意僵住,他和蔺云清关系破裂的事情,知睿知梦都不清楚,从他俩有记忆开始,大哥二哥关系一向很好,他们甚至曾经一度认为大哥二哥和他们一样,都是双胞胎。

    对于妹妹单纯懵懂的问题,蔺庭阳还是微笑温柔地说:“是的,就像我和大哥一样,你们谁也不能欺负对方。”

    “你们也不能讨厌大哥,知道吗?”

    知睿知梦点点头,他们很听蔺庭阳话,比夏英说话还管用。

    “今天家里来的客人是谁?”蔺庭阳问。

    “舅舅。”

    蔺庭阳的舅舅,夏英的大哥。

    听到是大舅过来,蔺庭阳说:“把手机还给妈妈,我跟妈妈有话说。”

    大舅最近做得过火了,背靠澜海船业,私下受了不少贿赂,最近还在香港买了套海景别墅。蔺海涛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妈妈要注意。

    送走蔺庭阳舅舅后,夏英端着水果走进书房,蔺海涛正在打电话。

    “谁的电话啊?”夏英见电话挂断才问。

    “没什么,云清最近要把他之前养父的房子卖了,一点细节要确认。”

    夏英问:“那套房子卖了多少钱?”

    “六百多万。”

    夏英瞳孔闪过一丝震惊,“这么多啊?”

    “那人之前家里条件不错,云清最近能想通把房子卖了,还是懂事了,知道到底谁是亲爹。”

    当年蔺云清被拐卖的事情,始终是蔺海涛的心结,所以对这个孩子多有亏欠,尤其是蔺云清对和养父感情深厚,当初改姓就惹云清好不高兴,蔺海涛一想到心里就膈应。所以云清一提出要把养父的房子卖了,蔺海涛大力支持。

    夏英试探问:“那这六百多万你打算一下都给云清吗?”

    “是啊,云清能想通不容易,没必要因为这六百多万惹他不高兴,他想要就给他吧。”

    夏英却不赞成,“我不是觉得不该把这笔钱给云清,我只是觉得有点蹊跷。”

    “哪里蹊跷?”

    “云清和他养父关系有多好,我们都清楚,到现在家里都还留着那人送的礼物,阿姨打扫卫生都不让动,怎么会突然想通把房子卖了呢。”

    蔺海涛抵着下巴思考。

    夏英继续说:“我是担心云清在外面是不是惹出什么事缺钱,但是又不敢跟家里说,所以才想卖房子应急。”

    蔺海涛手指敲着桌子,“那你什么想法?”

    “先暂时不把钱给云清,查查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如果没有事,这笔钱再给他也不迟。如果真的有什么事,那这笔钱肯定不能让他打水漂。”

    蔺海涛沉吟几秒,同意扣住这笔钱。

    第46章 钱归原主 是,我偏心蔺云清。

    “伤口恢复得不错, 还是不要沾水。”医生换好药嘱咐说。

    程澈一一记下。

    郑世明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郁松烧伤的事情,火灾第二天就有专门的医疗团队上门,程澈打开门一瞬间, 以为家里有生化武器了,这么大阵仗。

    郁松不想搭理郑世明, 但是郑世明在这件事态度格外执拗, 最后还是程澈在中周旋, 把情况简单说了下,郁松勉强配合检查了下, 郑世明才放心, 虽然后面他不来了, 但是每天都有人上门检查郁松的伤势。

    “伤口还疼吗?”

    “有点痒。”

    “那是在长肉, 不要挠, 医生都说你恢复得不错。”

    送走医生后,程澈去做饭, 郁松跟着走过来说:“本来归我做的。”

    程澈想起来那一个月的打赌, 笑笑说:“没什么。”

    “我觉得我好得差不多了, 可以洗碗拖地。”

    “你歇着吧, 医生刚说你伤口不能沾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顺手就做了。”

    郁松闷闷地哦了一声。要是在之前,程澈肯定会说等他伤口好了, 加倍还回来这些家务。

    自从火灾后,程澈每晚都在蔺云清的房间睡,对他的态度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郁松想要帮忙择菜,程澈也拿过来说:“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看书, 不是要和付老师准备丘成桐中学科学奖吗?”

    郁松坐在小马扎上仰头看着程澈,“比赛学生可以最多选三个人。”

    “嗯?”程澈握着菜刀在案板上切菜,“你想和和谁组队吗?”

    “你。”

    “什么?”菜刀晃了下,程澈差点切着手,“我?”

    “对。”

    “我什么都不会,帮不了你,要不是你跟我说这个比赛,我根本都不知道丘成桐是谁。”程澈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加上你名字就行,答辩前我会告诉你要做什么,其他的我都可以做。反正是团队比赛,又是论文加答辩的形式,如果拿奖了,你可以参加重点大学的自主招生,录取分数线会降十分到六十分,如果我们名次更好,你甚至达到一本线就能去,你现在的成绩一本肯定够。”

    不得不说郁松考虑得很周到,其实他早该想到的,郁松费那么大劲给他补习,难道只是人好吗?

    程澈放下菜刀笑问:“这属于学术诈骗吗?”

    “不算,研究是我做的,论文是我写的,我们没有任何剽窃作弊的行为,只是我愿意和你分享。”

    郁松受不了最近程澈对他的态度,虽然依旧很好,可是却客气疏离,他见程澈没说话,又急迫地说:“不止邱赛的论文可以加你名字,以后我所有的论文研究成果……”

    “我不需要。”

    还没等郁松说完,程澈就打断说:“郁松,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

    郁松这句话已经近乎表白了,程澈不能听到他说完,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没办法收回。

    程澈故作轻松道:“你好好准备比赛,我就不你给拖后腿了。”

    郁松何止会拿邱奖金牌,他还会拿家喻户晓知名的大奖,解决世界级难题,他的名字会被全世界知晓。

    程澈自嘲地笑,他刚才居然拒绝了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

    相比于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程澈更明确当下的现实,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他必须要制止郁松感情上的年少冲动。

    这份朦胧的悸动或许让现在的郁松很着迷,可是人总是会长大的,就像他二十岁的时候回头看自己十六岁的决定,也会觉得自己当时很傻逼。

    如果郁松十六,他十七,他可能真的会同意。

    但是郁松十六,他二十四,中间相差的八年,不止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明确的分界线。况且他如果没出意外,他和郁松的差距远不止这八岁。

    他尊重郁松,也在尊重自己。

    郁松眼睫低垂,许久没说话,他知道程澈不仅仅是在拒绝参加邱赛。

    “你不相信我会拿奖吗?”他低声问。

    他宁愿是程澈不相信他的实力拒绝他,也不是宁愿放弃捷径也要拒绝他。

    但事实又一次捉弄他。

    程澈说:“我相信你会拿奖。”

    程澈何止相信,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坚定地相信郁松,那这个人毫无疑问百分百会是程澈。

    但是程澈不能答应,这不止是一场比赛。

    “你出去吧,我饭等会就好。”程澈背过身不再去看郁松,可他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他装作若无其事毫不知情,在这份感情彻底坠崖之前悬崖勒马。

    他听见郁松起身,关门,离开。

    一直到开学,郁松回学校,程澈才从蔺云清房间搬回自己房间。

    郁松之前会把一些衣服留在这里,但是这次程澈拉开衣柜,发现里面属于郁松那部分空空如也。

    程澈苦笑地关上衣柜。

    郁松性格太骄傲了,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只要察觉到对方有拒绝他的意图,就会毫不犹豫地主动离开,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拒绝羞辱自己的机会。

    晚自习时,蔺云清来得最晚,第一节自习快下时,他才姗姗来迟。

    一下课就皱着眉头来找程澈。

    “怎么了?”程澈问。

    “你出来我跟你说。”

    程澈放下笔绕开郁松走出教室,郁松视线跟着程澈背影一同离开。

    “老蔺说卖房子那事对方资金周转有问题,可能要晚点才能打钱。”

    程澈手指敲着栏杆,察觉这事可能不像蔺海涛说得那样,但顾及到蔺云清在,还是没说出自己的猜测。

    “爸,你是不是要急用钱啊,我这还有钱。”蔺云清见他爸一直没说话,猜测问。

    程澈摆摆手,“有说什么时候打钱吗?房子还卖吗?”

    如果房子不卖,那还继续在云清名下,程澈也没问题。但是程澈担心的是蔺家把房子卖了,但是告诉云清没有,到时候云清房子和钱都没有。

    “老蔺说要卖,但是可能要等等。”

    蔺云清也琢磨出点不对劲了,之前老蔺一直都说手续顺利,怎么会突然出问题了呢?

    “爸,我再去问问吧,有消息了我跟你说。”蔺云清怀疑夏英。

    程澈嗯了一声,“好好和你爸说,别吵架。”

    “知道。”

    蔺云清想起另一件事,眉梢扬起,“对了,爸你下周生日怎么过?”

    “下周还在学校上学,没什么好过的。”而且他过的这次生日算十八岁?二十五岁?还是三十二岁呢?

    蔺云清见他爸没有过的意思,“好歹也算是又过了一次十八呢,不庆祝下吗?”

    “没什么好庆祝的。”程澈回头见蔺云清不太乐意的样子,“买个蛋糕意思意思?”

    “好啊。”

    “别买太大,就和同学分下。”

    蔺云清连忙点头,“我知道。”

    上课铃响,程澈进教室,郁松收回视线。

    晚自习没老师,班长副班长以及对应的学习委员轮流值日,负责维持班级纪律。

    今天归程澈值日。

    每次他值日的时候,班上纪律最安静,男生和他关系好,女生也不好意思和他闹。

    程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火,他就不会记名字,大家都愿意配合他。

    偏偏今天有人不如他意。

    蔺云清回到座位上越想越蹊跷,他找了蔺家另一个律师让他帮忙去问下卖房子的进度。

    靠!果然房子早就卖了。

    蔺云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夏英在捣鬼,一肚子火没处发,宋子俊还跟人换位置坐在他旁边。

    “你咋了,一脸不高兴。”

    蔺云清把手机扔进抽屉,生气道:“家里的事。”

    “哦。”宋子俊摸摸下巴问:“你昨天和禾雅出去玩了?”

    “对啊。”

    “就你们俩?”

    “对啊。”

    “你们出去干嘛?”

    蔺云清眸光微动,“没干什么。”

    昨天禾雅和他出去给他爸挑生日礼物,禾雅说之前托程澈代购,当时程澈没要钱,所以准备送他个生日礼物,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想着他俩关系好,所以把蔺云清喊着一起选礼物。

    只是这事本来给他爸个惊喜的,禾雅交代让他先别告诉别人。

    宋子俊又是个大嘴巴,他一知道,程澈晚自习还没下就要知道。

    宋子俊嘴唇紧抿,目光复杂地看着蔺云清,“你和她在谈?”

    蔺云清跟看鬼一样看宋子俊,“你脑子没问题吧?我跟她谈?”

    “那我问你们俩昨天去干嘛了,你不跟我说。”

    “没干啥,就出去逛逛街。”

    “你没跟她谈,你跟她出去逛街?”宋子俊已经在禾雅朋友圈看到过两次蔺云清了,光这一个寒假他俩就单独出去玩了两次,一次咖啡厅,一次商场。

    蔺云清正因为房子的事烦,此刻不想和宋子俊掰扯,“你不要自己喜欢禾雅,看全世界所有男的都对觉得他们对禾雅有意思。”

    这句话不说则已,一说宋子俊当场炸了,“我他么喜欢禾雅?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靠,你不喜欢禾雅,你过来问问问。”蔺云清脾气也上来了,“你要是不喜欢禾雅,你过来问个屁,我跟禾雅出去逛街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把宋子俊堵住了,他顾左右而言其他,“蔺云清,你现在为了禾雅跟我吵架?”

    “是你先跟我吵的,什么叫我为了禾雅跟你吵架,是你为了禾雅来找我茬。”

    两人脾气大,说话声音都没控制住,班上其他人都默默看向他俩,程澈出声制止:“还在自习,安静点。”

    蔺云清听他爸话,主动闭嘴,但是宋子俊面上挂不住,“蔺云清你就是做贼心虚,我问你一句,你就急,你敢说你没有那个意思。”

    蔺云清压低声音不耐烦道:“到底谁在急?”

    “那你昨天出去跟她干嘛?”

    “关你屁事,你要是承认自己喜欢禾雅,我可以考虑下告诉你我们昨天去干嘛了。”

    宋子俊怎么可能承认,大嘴巴还死鸭子嘴硬,“我喜欢她?搞笑,全世界女的都死光了,我都不喜欢她。”

    禾雅就和蔺云清位置隔了两排,宋子俊声音也不小,她自然听见了。

    禾雅扭头不服气地说:“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全世界男的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我跟谁出去,干什么,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宋子俊隔着两排同学望着禾雅,胸腔剧烈起伏,一句话都憋不出来,自己气得跑出教室。

    程澈问他去哪,他也不说。

    程澈手指抵着额头,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把宋子俊的名字记下来,万一等会老师来了,他也有个交代。

    “你为什么不记蔺云清?”郁松猛不丁地出声。

    “云清不还在教室吗?”

    “云清?”郁松冷笑着重复了一遍。

    程澈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那天厨房的事情后,两个人关系就变得微妙,不算坏也不算好,依旧还是一起吃饭打球写作业,和朋友一样,但是郁松时不时会刺他两句,就像现在这样。

    “云清和禾雅在谈恋爱吗?”

    从郁松嘴里念出云清两个字,毫无亲昵感,甚至落在程澈耳朵中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程澈权当没听出来,“没有。”

    “没有?你怎么知道没有?”

    “蔺云清跟我说的。”

    “他说什么你就信?”

    “他没必要跟我撒谎。”

    “他们昨天一起逛街。”

    “我知道。”

    “呵。”

    郁松不说话了,程澈沉默地写作业。

    蔺云清一想到那笔钱被蔺海涛和夏英扣住,气得头都在疼,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回蔺家,把这笔钱拿回来了。

    还没下晚自习他就坐不住了,走出教室给蔺海涛打电话。

    程澈正在写作业,没意识到他走了。

    还是郁松喊了他一声。

    “蔺云清不见了。”

    程澈连忙回头,人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再打电话也正在通话中。

    “他去哪了?”

    郁松唇角勾起反问:“他没跟你说吗?”

    程澈捏捏眉心,“没有。”

    郁松目光落在旁边的名册上,上面还孤零零地写着宋子俊的名字。

    程澈知道他的意思,他甚至能看出来郁松就是在故意找茬,他不是因为从前的事针对云清,他是因为自己针对云清。

    “你幼不幼稚?”

    “我幼稚?”郁松冷笑一声,“你为什么不说你偏心?”

    程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也没办法解释,索性坦率地承认:“是,我偏心蔺云清。”

    郁松漆黑的瞳孔深处翻涌着某种危险的暗流,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看程澈许久,没有说话。

    程澈一边头疼地给云清继续打电话,一边在名册上记着蔺云清三个字。

    蔺云清走出教学楼,熟练地从后门翻出去,打个车直接去澜海船业的大楼。

    夏英最近因为她大哥的事情焦头烂额,两人还在办公室。

    “你真是太贪了夏坤!”夏英就差这指着大哥鼻子骂了,“你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海涛会不知道?”

    “到时候他把你送到监狱,我救都救不了你。”

    夏英抱胸站在落地窗前,权衡利弊。

    “英子,你不能见死不救。”

    夏坤平时拿点回扣,夏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他居然贪了这次的项目款。

    这事要是能瞒住蔺海涛则已,要是瞒不住,她也保不住夏坤了。

    这些年夏坤在公司没少帮她笼络人心干脏事,起码要等到庭阳进公司,平稳接过夏坤手中的项目,才能把这个人踹掉。

    但是她这次也不打算轻易放过夏坤,冷声说:“你以为几百万是个小数目吗?”

    “你肯定有办法的。”夏坤赔笑道,“咱们夏家谁不知道,最有能耐的就是我这个妹妹了。”

    这也是夏英为什么要扣掉那笔卖房钱的理由,她刚想再敲打两下夏坤时,门口传来秘书的声音。

    “云清,您不能进去,夏总还正在和人谈事情。”

    但是秘书也不敢真拦住蔺云清,这位少爷恶名在外,他可不想第二天因为左脚踏入公司被开除。但是又不能真让夏总毫无防备,只好大声提醒办公室的人。

    夏坤慌张问:“他怎么来了?”

    夏英攥着银行卡,眉头一跳。

    蔺云清生气地推开门,直冲冲地走到夏英面前,“把钱还我。”

    夏英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示意秘书带上门离开,“云清你怎么过来了?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

    “别在这给我装了,卖房子的六百二十万还我,不管是那套房子还是那笔钱都跟你没关系。”

    夏英脸上的笑容僵硬,“那笔钱不是不给你,是你爸爸担心你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所以暂时先交给我保管。”

    蔺云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我告诉你们,不管是你,还是蔺海涛,都没资格保管这笔钱。”

    “我就算把这笔钱拿出去扔了,也跟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夏英攥着银行卡不松,“云清你这么说太伤我和你爸爸的心了,我们这些年……”

    蔺云清不耐烦地打断,“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把钱给我。”

    夏英态度坚定,“你爸爸不同意我是不会给你的。”

    夏坤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偏偏这位蔺大少爷还注意到他了。

    蔺云清轻蔑地扫夏坤一眼,他从来不喊夏坤舅舅,小时候是因为不喜欢,知道真相后更是不屑,每次夏坤去蔺家,他就当没看见。

    夏坤私下再怎么骂蔺云清,但是面上还是不敢得罪人,他背后不止有蔺家,还有他母亲的黄家,就连蔺海涛见到黄家的人都要礼让三分,更别说他们这些姓夏的了。

    “听说你最近在香港买了套新房啊。”

    夏坤不知道蔺云清怎么会提这件事,只是笑道:“对呢,到时候暖房你和小阳都去玩。”

    蔺云清轻描淡写道:“趁早卖了吧,别到时候因为贪污被抓了,罚款的钱都交不出来。”

    夏英脸色大变,“蔺云清你在说什么!”

    蔺云清指着夏英和夏坤骂道;“别以为你们俩做的那些脏事没人知道,你今天不把钱给我也行,我看夏坤做的那些事经得起几次查!”

    “你不是要蔺海涛同意才把钱给我吗?没问题啊,我现在就把他从国外叫回来,让他好好查查公司的账。”

    夏坤心中一紧,知道这位少爷真的能干出来。

    “云清……”

    蔺云清懒得理他们,坐在沙发上给出最后通牒,“要么现在把这六百二十万还我,要么夏坤就等着牢底坐穿。”

    夏英气得头晕眼花,一只手撑着办公桌,指甲掐着文件合同,手背上青筋凸现。夏坤此刻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不断向自己妹妹使眼色。

    都是一群废物,只会给她拖后腿的废物。

    夏英深呼吸数下,强撑着笑容,“云清我知道你急用钱,你只要开口我肯定不会扣着这笔钱,但是你不能听外面的些风言风语就怀疑你夏舅舅,他在公司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蔺云清不耐烦地纠正,“我妈叫黄舒澜,我也只有一个舅舅叫黄舒河,不是你跟蔺海涛结婚了,一些阿猫阿狗就能让我喊舅舅。”

    “还有你别忘了,澜海船业的澜海两个字是黄舒澜和蔺海涛,跟你夏家有半毛钱关系?别总是什么都想要,也不怕撑死。”

    夏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就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夏英不想再从蔺云清嘴里听到任何会让她血压上升的话。

    “密码是庭阳生日。”权衡后夏英还是递出银行卡。

    “明天到学校来找我,把六百二十万转到我账上。”蔺云清拿着卡毫不犹豫就走,这张卡还是夏英的,蔺云清不放心,但现在银行关门了,他只能等到明天上午。

    等蔺云清走后,夏坤才问:“那项目款怎么办?”

    夏英愤怒又厌恶地看向夏坤,“不想进去,就把香港那套房子卖了,填平窟窿。”

    夏坤嗫嚅道:“可是……”

    “没有可是!”

    话音落下,桌上的文件如雪花般四处飘零,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夏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眶通红,死死攥着拳,总有一天她要蔺云清付出代价。

    晚自习结束时,蔺云清又回来了,程澈已经给他打过好几通电话,知道他是去找夏英了。

    “你怎么跟她说的?”程澈问,夏英看似好说话,但是到她手里的钱没那么好拿出来。

    “夏英他哥夏坤在澜海船业上班,这些年手脚不干净,贪了不少钱,我就直说,要么把钱还我,要么我就告发夏坤。”

    程澈奇怪,“你怎么知道夏坤的事?”

    “我平时是废物点,但是不至于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蔺云清没有细说,把这事糊弄过去。

    程澈没有多问,只是不放心,“夏英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这笔钱本来就是你留给我的,跟夏英有半毛钱关系啊,连这笔钱都想要,真以为所有人都要听她的吗?”蔺云清恶心坏了,夏英居然把主意打到程澈的遗产上。

    “就是因为她已经要动这笔钱了,说明她现在肯定有很大的麻烦。”程澈推测说。

    “随便她什么麻烦,反正我们这笔钱拿到了,等明天她把钱转我卡里了,我再转给你。”

    程澈不介意这笔钱在云清名下,还是在自己名下,“就留在你卡里吧,免得你还要再跑银行转一次。”

    “都行。”

    蔺云清知道他爸不在乎这些,索性自己也省点力气。

    第二天六百二十万转到蔺云清卡里,蔺云清又把卡给了程澈。

    只是刚回学校,他就被王梅喊办公室去了。

    第47章 爆发(五千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我是他……

    “什么事啊?”

    提到这里, 程澈尴尬地说:“昨天你逃晚自习记你名字了,梅姐查自习的时候发现了。”

    蔺云清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他爸居然这么大义灭亲。

    他一副受伤的样子,举起手壮烈地往王梅办公室走去。

    程澈意识到不妙, 立刻去商店买了盒果切放在蔺云清桌上, 还是得哄哄。

    王梅也没说什么, 主要问宋子俊和蔺云清昨天晚自习在干嘛,他俩平时吵就吵了, 回头也就好了。此刻在王梅办公室又站在统一战线, 谁都没把禾雅的事情说出来, 只说两个人逃自习出去玩。

    王梅把他们训了一顿就赶走了, 宋子俊走出办公室喊:“云清。”

    “干嘛?!”蔺云清还在伤心他爸记他名字的事情。

    “你火气怎么这么大?你昨天逃自习干什么去了。”

    “夏英扣我钱, 我去找她要钱了。”

    蔺云清反问:“你呢?”

    “没干啥,去操场待了会。”

    宋子俊聊了两句后说:“程澈也不太够意思了吧, 就这样把我俩给卖了?”

    “谁让你逃课的, 他不记你名字, 到时候梅姐不还要找他麻烦。”蔺云清心里不高兴爸爸记他名字, 但是也不允许别人说他爸不好。

    “行行行,反正他有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宋子俊也没放在心里。

    “他是不是快生日了?”

    蔺云清稀奇地看向宋子俊,“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别管了, 你上次和禾雅出去是不是给他挑礼物啊?”宋子俊眼怀期待地问。

    蔺云清目视前方装傻:“我什么都没说。”

    宋子俊放心了,搂着蔺云清肩膀,“你说我给程澈买什么礼物呢?好歹也是十八岁。”

    “随便你,不过他不怎么想过,那天还在学校, 你先别跟他说礼物的事。”

    “放心吧。”

    蔺云清回教室后发现桌上放了盒果切,知道肯定是他爸买的,心情立刻转阴为晴。

    等下课后凑到他爸座位上一起吃水果。

    “郁松呢?怎么一下课就没看见他人?”

    程澈打开包装说:“他最近要封闭训练,备战IMO,而且还要报名丘成桐比赛,很忙。”

    “好吧。”蔺云清叉了块哈密瓜说:“怪不得没老婆,这么忙,当然没时间谈恋爱了。”

    程澈手中的动作一顿,“快吃吧。”

    这是份水果拼盘,里面还有些芒果,蔺云清芒果过敏,程澈把芒果挑出来吃了,不打算让他碰。

    “我想吃芒果。”蔺云清看着黄澄澄的芒果心痒。

    “过敏。”

    蔺云清不甘心,“我只是皮肤过敏,我只要不碰到嘴唇就能吃。”

    程澈不想让他吃。

    “我好久没吃芒果了。”

    蔺云清磨了好几句,程澈叉了块芒果说:“嘴张大。”

    “啊……”

    程澈笑笑,把芒果送到云清嘴里,小心没碰着他嘴唇。

    小时候云清每次吃芒果,嘴唇就会过敏红肿,但是他又爱吃,后来程澈研究好久才发现他其实只有皮肤对芒果过敏,只要不碰到嘴唇吃下去就没事。

    “我要吃这块大的。”蔺云清不满足地指指盒中最大的一块。

    程澈比比芒果和云清的嘴唇大小,拒绝:“这个风险太大了。”

    “我嘴大。”蔺云清努力张大嘴。

    程澈眉眼染上笑意,用叉子将芒果分成两半,分次送到云清嘴里。

    直到云清吃最后一块芒果时,程澈察觉身后有道视线。

    郁松站在后门处,怀里抱着一摞作业,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们。

    程澈目光和他对视数秒,移开眼,对云清说:“回你位置上去吧,快上课了。”

    蔺云清乖乖离开,郁松把作业分给同学,回到座位一言不发。

    “吃水果吗?”程澈问。

    郁松不说话,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整个人冷得都快掉冰渣了。

    程澈也没有自讨没趣,收起果切低头写作业,只是在他低头的瞬间,郁松却转眼看向他,神情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临近程澈生日还有几天,学校里流感盛行。

    程澈出门前嘱咐蔺云清戴好口罩,除此之外,手上还拿了一包口罩和药带到学校去,蔺云清一看就知道是给郁松带的。

    只是刚到校门口,程澈却把口罩和药给云清,“你等会给郁松,就说你给他准备的。”

    蔺云清接过袋子,隔着口罩瓮声瓮气地说:“现在还要刷他好感度吗?我觉得我现在和他关系挺好的。”

    “任何关系都需要维持。”程澈没说真正的理由,他不想再给郁松什么希望,这样对他们彼此都好。

    “好吧。”蔺云清抱着袋子,“不过我觉得最近郁松好像对我又有点冷漠了,前段时间还愿意和我说话,现在有时候我和他说话,他都不搭理我。”

    程澈沉吟道:“这样的关系就可以了,他不记恨你就好,当个普通同学。”

    蔺云清想想也是,刚想在说什么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程澈顿觉不妙,摸着云清额头说:“算了,你别忙了,我让别人给。”

    蔺云清这一看就是流感的征兆,今天还能不能在学校待都不一定了。

    蔺云清吸吸鼻子,还替自己狡辩,“我就是鼻子有点痒,不是流感。”

    程澈不信。

    程澈让禾雅把口罩和药给郁松,自己抽个课间操的时间带蔺云清去医务室。

    禾雅把袋子递给郁松,“那,你自己注意点,最近别被传染流感了。”

    郁松礼貌道了声谢。

    “不用谢我,是程澈给的。”禾雅俏皮地眨眨眼。

    听到程澈名字,郁松眼眸瞬间亮起,像是荒原中燃起一簇火焰,“他人呢?”

    “陪蔺云清去医务室了,蔺云清好像流感了。”

    郁松眼中的火焰迅速熄灭。

    不过是上了两节课的时间,蔺云清流感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七。

    “先打针吧。”程澈见人怏怏的,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

    蔺云清没什么精神地靠在他爸怀里,嘴里还嘟囔着:“不想打。”

    还没等程澈发话,校医就说:“不可能。”

    程澈顺顺云清头发,“听见没,医生都说不可能,打完针就好了。”

    蔺云清从小就不喜欢打针,他小时候心脏不好,室间隔缺损,住院打针是家常便饭,还是五岁的时候做了介入封堵手术才好。

    此刻一听到要打针,就想往他爸怀里躲。

    程澈知道这时候不能由着他性子来,站起身把人从怀里揪出来,跟校医说要打针。

    蔺云清本来就因为发烧难受,此刻坐在椅子上抱着他爸腰,低垂着头完全一副抗拒的姿态。

    郁松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你也感冒了?”程澈见郁松进来,以为他也不舒服,关心地问了句。

    郁松冷冷道:“没有。”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程澈完全摸不清郁松过来是干嘛的,还要把身上这个不打针耍赖皮的狗皮膏药撕下来。

    陈昊也因为发烧在医务室打针,自从之前程澈把他揍了一顿,每次见到他和蔺云清就绕路走,此刻看见蔺云清和程澈,更是装作没看见,只是默默拿出手机。

    程澈余光注意到有一处闪光,回头奇怪地看眼陈昊,陈昊慌忙地收起手机,扭头看向远处。

    因为蔺云清的不配合,程澈无暇顾及其他,把人从身上撕下来后说:“打完针很快就好了,中午我再来看你。”上午还有两节课,程澈没请假,不能一直在这陪着蔺云清。

    蔺云清听后更不高兴了,“这连个躺着的地方都没有。”

    “那你给蔺家打电话?接你回去?”程澈跟他商量。

    “我不。”

    程澈知道蔺云清这是少爷脾气犯了,放在平常才不惯着他的脾气,但此刻云清生病,他难免宽容些,“我在这陪你吧,反正下节课是信息技术。”

    蔺云清见好就收,拍拍身旁的凳子,“那你坐这。”

    程澈坐在医务室,给郁松发了条消息。

    【我在医务室,等会信息课你跟老师说声,说我在打针】

    郁松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没回。

    程澈不知道他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准备给宋子俊也说一声时,手机传来两下振动,郁松回消息了。

    【嗯】

    程澈握着手机,本来聊天在这里就该结束了,但是他在屏幕上删删减减还是又发了一条消息。

    【最近流感,平时戴好口罩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只是这句话发出去,程澈又觉得不合适,明明都已经想好划清界限了,又迅速点了撤回。

    郁松一直盯着聊天界面,看见程澈撤回的动作,再也没等到任何消息。

    他关掉对话框,视线看着电脑屏幕,鼠标却迟迟没有移动过。

    蔺云清从小感冒就要拖很久,程澈不放心,晚上起夜看了好几次,果然在校医务室打针短暂退烧后,半夜又发烧了。

    “云清起来,我带你去医院。”蔺云清都快烧糊涂了,顺从听着他爸话。

    程澈打车带他去急诊,因为这段时间手上用的钱差不多了,余额不够,他临时从卖房的卡里取出六千先交了医药费,这段时间流感大爆发,半夜发热门诊都是人,坐都没地方坐。

    程澈没多想就让蔺云清给蔺家的管家打了电话,没过多久管家带着司机就来了,给蔺云清安排了间单人病房。

    “这次多谢你了。”管家客气地和程澈道谢。

    “没事。”程澈不放心地守在云清身边,管家提醒说:“我让司机送你去学校吧,我们这边会有人照顾云清的。”

    程澈听出了逐客令的意味,毕竟现在在别人看来,他俩就是关系稍微好点的同学。

    程澈回头见云清还在睡觉,也没有喊醒他,只是对管家说:“他要是醒了就跟他说下,我去学校了,让他好好治病。”

    “好。”

    管家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面相和蔼,在小说剧情中在夏英和蔺云清之间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程澈也不担心他会趁着云清生病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

    但是程澈本人不想和蔺家其他人有过多接触,婉拒了管家找司机送他的好意。

    “我坐地铁很快就到了,不用送。”

    管家见他真没有这个意思,也不再坚持。

    程澈折腾半夜没睡觉,整个早自习都昏昏欲睡,下课铃一响,整个人没长骨头一样迅速和课桌融为一体。

    “你昨晚在干嘛?”郁松问,蔺云清早上也没来学校。

    “云清又发烧了,我送他去医院。”

    教室内同学都下去吃饭了,只剩下郁松和程澈两个人,安静无声。

    郁松看着程澈眼下淡淡的乌青,轻声道:“今天你生日。”

    程澈迷蒙地睁开眼,带着浓浓的困意想了会,唇角扬起,“还真是。”都在忙云清生病的事情把这个都忘了。

    “生日快乐。”

    “谢谢。”

    郁松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送你的礼物。”

    程澈一下没了睡意,接过礼物盒子,手中分量十足,“这么沉?”

    “你给我放了个石头在里面?”这是这段时间程澈唯一跟郁松开的玩笑,只是刚拆开礼物,程澈嘴角瞬间没了笑意。

    这哪是石头,这是纯金啊。

    一块纯金实心的螭吻摆件,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看就价值不菲。

    龙生九子,第九子为螭吻,龙头鱼身,性好望,能吞火,有辟火保平安的寓意。

    郁松有多少钱,程澈心里有数,他敢肯定这个螭吻绝对花光了郁松这些年来的所有奖学金。

    “太贵重了。”他看了两眼就把螭吻又装回盒子里,还给郁松。

    “你不要就扔了吧。”郁松起身离开,没给程澈自己再拒绝自己的机会。

    程澈趴回桌上,彻底睡不着了,将螭吻放在掌心,龙头咧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程澈戳戳螭吻的鼻子,“你也算鱼,他也算鱼,你就知道笑,他天天冷着脸。”

    “他什么时候能高兴点呢?”

    蔺云清在病房内一醒来就给程澈发了个消息。

    【爸,生日快乐!】

    【恭喜你再次十八!】

    程澈午休时才看到这条消息。

    【谢谢儿子】

    【你好点了么?】

    蔺云清收到消息就打电话过来,“好多了,我在医院,我下午来学校啊。”

    “你好好休息,等病好全了再来学校。”

    “没事的,我礼物还没给你呢。”

    听到礼物两个字,程澈就头疼,那个螭吻还在他这呢。

    “你买的什么礼物啊?”

    “秘密,不告诉你。”

    蔺云清神神秘秘的样子引得程澈发笑,“你别跟大牛一样神神叨叨给我求个符就行。”

    大牛不知道从哪座庙里给他求的平安符说是保平安,还说花了大价钱。

    “那怎么能一样?”蔺云清信誓旦旦道:“我这可是大师雕刻,还请人开过光。”

    程澈捏捏眉心,他知道海川本地人都喜欢求财拜神,没想到云清送的这礼物居然真的跟这方面有关。

    “到底是什么?”

    “一个羊脂白玉坠。”

    程澈沉默几秒叹息说:“别乱花钱。”

    蔺云清大咧咧道:“没多少钱。”

    “羊脂白玉能便宜?”

    蔺云清顾左右而言他,“那个玉坠颜色特别通透漂亮,爸,你看了就知道了。”

    说着蔺云清还有些自豪道:“好多人想要,但是他们都没我出的价高。”

    程澈大惊,“还拍卖买的?到底多少钱?”

    “真没多少钱。”蔺云清支支吾吾,“就几十万。”

    “九十九万也算几十万。”

    蔺云清嘿嘿一笑,“那不至于,我这属于小几十万,九十九万属于大几十万。”

    到底是大几十万还是小几十万程澈没弄清楚,但是他现在头真的要大了。那枚纯金螭吻他都还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又冒出一个羊脂玉坠。

    “你这么大一笔开销你怎么跟你亲爹解释的?”

    “我跟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况且本来也不算多少钱,他都不知道。”

    蔺云清才不跟蔺家解释这些,他爱给他爸买什么就买什么,他爸养了他这么多年,蔺家还一笔抚养费都没给过呢,没给就算了,前段时间还扣卖房子的钱,难道以为他爸死过一次了,这些东西就算蔺家的了?真不要脸。

    程澈没招了,这两个人他谁都说服不了,郁松根本不听他的,云清这次也固执的很。

    “我买都买了,退也退不了。”

    这跟你不要就扔了有什么区别?

    云清这边还好点,以后起码他还能把钱花在云清身上,郁松这边他真是没招了。

    而且郁松要参加IMO赛前的封闭训练,中午人就走了,程澈想把螭吻还回去都没机会。

    晚自习时程澈桌上摆了不少礼物,就连大牛还特意趁着晚上吃饭时间过来了一趟。

    不过好在没有再出现过螭吻和玉坠这种让程澈头疼的礼物了,其他同学礼物都还在正常范围内,程澈一一记下,想着日后还人情。

    除了郁松不在,班上同学或多或少都分了他的生日蛋糕,云清说是不买太大的,但还是买了个够全班分的双层蛋糕。

    宋子俊偷摸趁着晚自习没老师,溜到程澈身边,狗腿地问:“澈哥。”

    “嗯?”

    “禾雅给你送的什么礼物啊?”

    “一本作者亲签的漫画书。”之前程澈暑假无聊时,郁松在家看专业书,他就在旁边看漫画。

    宋子俊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又溜了。

    程澈无奈地摇摇头,不过郁松的生日也快到了。

    他俩生日没差几天。

    生日那天郁松估计还在封闭训练。

    礼物,礼物,能送郁松什么礼物呢?

    要送郁松什么礼物?合适吗?

    程澈无比纠结,拿出螭吻使劲点点它的鼻子。

    “笑什么笑,就你最能笑?”

    嬉皮笑脸的,看着就来气。

    蔺云清这次病得很严重,当天下午来学校给程澈过了个生日后,晚上在医院上吐下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毫无精神。

    蔺海涛和夏英来看过他几次,他都在昏睡。

    “都搞成肺炎了,怎么回事?”

    蔺海涛从国外回来就得知云清把钱要回去的事情,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夏英,反正那笔钱早晚也要给他的,如今在外面没惹出什么事,他想拿着就拿着吧。

    最近夏坤的事情做得太过火了,他一直隐忍不说,就想看看夏英怎么处理。刚好夏英提到要这笔钱,他顺势就给了。倘若夏英真的把这六百多万拿去填项目的窟窿了,夏家这些人他就要一个个清算了。如今夏坤自己把房子卖了填窟窿,云清也把钱要回去了,蔺海涛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愿意再给夏英和夏家一次机会。

    夏英没想到蔺海涛早就知道夏坤这些事了,心里依旧憋着气,但是面上还是贤惠的样子,拿着报告说云清的病情:“流感引发的病毒性肺炎,不好好在医院躺着,刚住院那天就跑去学校给同学过生日。”

    “简直胡闹!”

    “他那个同学……”

    夏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蔺海涛好奇,眉峰紧皱,追问说:“他是不是又在外面干什么好事了?”

    夏英故作体贴道:“我们先说好,我跟你说了,你别和云清吵,他现在还在生病呢。”

    “你说。”蔺海涛解开西装扣,手指揉揉额头,“我倒要看看他又在外面胡闹什么!”

    夏英叹气说:“我查了云清账户,发现他那六百二十万的卡里,前几天晚上取过一次钱,不是他取得,我找人查了,是一个叫程澈的男生取了六千。”

    蔺海涛不发一言。

    “云清就是为了给程澈过生日才从医院跑出去的。”

    蔺海涛强压着怒火:“你继续说。”

    “你别生气啊,你这样我怎么跟你说。”

    “你先说!”

    夏英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程澈和蔺云清的合照,第一张是云清生日晚宴时,他喝酒后靠在程澈肩膀说话。第二张则是在校医务室,云清抱着程澈腰抗拒打针的照片。

    仅从照片上看,两人关系十分亲昵。

    蔺海涛目光如火地盯着照片,紧绷着脸,夏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添柴加火地补充,“程澈据说是个同性恋,他和云清已经住在一起半年多了,就连这次他生日还花了特意拍了个几十万的玉坠给他,就连那六百多万听说也给了他。”

    蔺海涛听出了夏英的弦外之音,重重地把手机摔在地上。

    班上近乎半数的学生都被这次流感击倒,程澈状况也不佳,早上起来吃了两片感冒药后还是鼻塞不通气。

    他想给郁松发条生日快乐的消息,只是消息刚发出去又撤回了,拿着书往学校走去,路上还庆幸郁松不在学校,不然也要被传染。结果在位置上还没坐到三分钟,郁松就走进来了。

    “你不是在封闭训练吗?”

    郁松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程澈明白他的意思,“你不需要训练,那你不需要考试?”封闭训练采用淘汰制,直到最后只剩下六个人参加IMO。

    “今天不考试。”

    程澈枕着胳膊闷声问:“跑出来过生日?”

    郁松不搭理他,自己低头看书。

    程澈坐起身子,拿出书包,在里面翻找。

    郁松余光注意到程澈的动作,心中燃起一丝期待。

    “螭吻还你,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程澈把螭吻递过去。

    郁松眼神一沉,那点期待顿时荡然无存,“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程澈撑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别人送你的礼物你都还回去了吗?”郁松冷声问:“羊脂玉坠贵不贵重?”

    程澈无言以对。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王梅一脸严肃地走进来,“程澈出来下。”

    郁松皱眉问:“怎么了?”

    王梅没有说,就连程澈本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跟着王梅走到走廊尽头,看见两个身着警装的男人向他出示了警官证和传唤证。

    “程澈你因涉嫌诈骗,被人举报麻烦跟我们回去进行例行调查。”

    程澈本就因为流感思绪不清明,此刻听到这句话更是摸不清头脑。

    但是警察已经在这了,他只能配合调查。

    郁松出来时,正看到程澈被两名警察带走。

    询问室内,警察向程澈追问那六百二十万的情况,“你是否在三月二十六号当天晚上从银行卡里取走了六千块?”

    程澈有气无力地回答,“是。”

    “那天蔺云清半夜发烧急诊,我带他去医院,我手上钱不够,所以从他的卡里取了六千块交了医药费,他也是知情的。”

    “这种情况也犯法吗?”

    他脑子都快成烧成浆糊了,还要疲于应对警察的盘问。

    “你是否要求过蔺云清把这六百二十万赠与给你?”

    程澈否认,“这六百二十万从始至终都在蔺云清名下,他也没有赠与给我,我只是从卡里取出了六千块给他交医药费,我这里还有医院的收费单据。”

    警察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程澈烧得体温越来越高,在听到警察询问说:“你和蔺云清之间是否存在恋爱关系时?”彻底想吐了。

    “谁说我跟他之间有恋爱的关系?”程澈猛得站起,拍着桌子说:“这个问题恶不恶心?”

    前面再多关于六百二十万的不断盘问,程澈尽管身体很不舒服,但也愿意配合回答。

    但是这个问题真的让他彻头彻尾地感到恶心。

    “是不是夏英说的?”

    警察没有回答程澈的反问,严厉道:“注意你的态度!”

    程澈气得想吐,脑袋都是晕的,夏英这一招真的让他恶心。

    “我什么态度?”

    蔺家人还想他怎么样?

    明明那笔钱是他自己的,因为死了一次,所以钱留在儿子账户里,唯一取出来还是为了给儿子交住院费,结果还要被夏英和蔺家的人污蔑举报,造谣他和儿子有恋爱关系,太恶心了,程澈光想到这句话胃里都翻江倒海地想吐。

    警察刚想再问什么,询问室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其中一名警察走出去。

    不消多会,整场询问戛然而止地结束,程澈平安无事地离开。

    他头昏脑胀地走出派出所,还因为刚才那个问题感到作呕,一抬眼就看见郁松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在这?”程澈看人都有点重影了,郁松走过来扶住他,“你发烧了。”

    “嗯,等会去药店买两片药。”程澈没有推开郁松,他烧得浑身没力气了。

    程澈还想再问郁松怎么在这,自己莫名其妙被喊走调查,又莫名其妙被放出来,直到他听到另一个声音,“我让司机送你们去医院吧。”

    程澈一看,“郑先生?”

    他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郑世明出手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快被放出来了。

    蔺海涛和夏英很明显没打算轻易放过他,甚至那么令人作呕的理由都能编出来。

    郁松扶着程澈说:“你发烧很严重。”

    “流感是这样。”程澈脑袋昏昏沉沉,意识到蔺家人能编出这种理由,云清肯定也会有麻烦,着急地询问:“你知道云清在哪吗?”

    听到这个问题,郁松神情一滞,冷淡说:“不知道。”

    “你手机借我用下,我给云清打个电话。”他要确定云清现在没事。

    郑世明见他们俩有话说,主动退开,“我去车上等你们。”

    郁松没把手机给他,强压着怒气问:“你为什么现在还要联系他?”

    “你被带走调查就是因为他家,你到现在都不清楚吗?”

    程澈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疼得厉害,“我清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先把手机给我,我要确认云清没事。”

    郁松再也受不了了,“蔺云清,蔺云清,你到现在脑子想得还是蔺云清,就算蔺云清把你害到这个地步,你还想着蔺云清有没有事?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我如果不去找郑世明,你就算在警局病死,蔺云清都不知道!”

    程澈张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郁松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这些日子他已经受够程澈对他的冷淡,以及程澈对蔺云清超乎寻常的在乎。

    他眼眶通红地质问说:“从始至终无论我做什么,你永远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蔺云清,程澈,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程澈怔怔地看着郁松,他又想到在询问室那个令人作呕的问题,他不想郁松也这样误会,解释道:“我和蔺云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你说啊。”

    程澈沉默许久,阖了阖眼,还是决定将一切都告诉郁松。

    “有没有一种可能。”

    郁松倒要听听程澈能编出什么可能。

    “我是他爸?”

    郁松一下哑火,被这个答案堵得说不出话,仿佛被迎面浇了盆冷水,不可思议地看向程澈。

    程澈发烧得厉害,可还是耐心给郁松解释清楚。“我知道这个答案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真的是蔺云清的养父。”

    “你知道他有个养父的事情吗?”

    “我怎么会知道?”郁松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程澈细想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郁松,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绝对没有一个字骗你。”

    程澈将一切托盘而出:“云清小时候被拐卖过,后来因为生病被人丢在大街上,两岁半的时候被我捡到,一直养到他九岁,我出车祸去世,他被蔺家找回去。”

    郁松怔怔地问:“你死过一次?”

    程澈点头,“我二十四岁时出车祸去世。”

    郁松明白了一切,“所以后来你重生到这具身体里了?”

    “对。”

    “那你原来叫什么?”

    “也是程澈。”

    “哦。”

    郁松又重复确认一遍,“你真的是他养父?”

    “是。”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郁松沉默几瞬试探性问:“你们之间没有超过养父子的感情吧?”

    程澈手搭在郁松后颈,压下他的头,气极道:“郁松,你以后要是再敢拿这个问题恶心我,我就揍你。”

    别人这么想程澈还能容忍他们不知情,但是郁松不能这么想。

    郁松一下被顺好毛,默默地把手机递给程澈,还主动找出蔺云清的手机号,“你联系他吧。”

    程澈接过手机,拨打云清电话,没人接。

    他头更疼了,云清肯定有事,“我要去医院找他。”

    郁松同意了,程澈这副样子肯定也要去医院打针。

    程澈扭头就见郁松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笑什么?”

    “没什么。”情敌变儿子,人生一大喜事。

    但是程澈想告诉郁松的还不止这些。

    “郁松。”

    “嗯?”

    “你把那个螭吻拿回去吧。”

    “不。”

    “太贵重了。”

    “我愿意。”

    这份单纯的感情,对郁松来说可能很美好,但是落在程澈身上却格外沉重。

    程澈叹气,“我死的时候都二十四了,今年二十五。”

    郁松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不是十七八岁你明白吗?”

    “我知道。”郁松又重复一遍,“我很早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程澈。”

    程澈脸色瞬变,郁松嘴角翘起,“你撒谎技术太差了,你重生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但我不知道你会是蔺云清的养父。”

    “所以你就一直在看着我在你面前演戏?”程澈偏过头不满道。

    “你也没有跟我说实话啊。”郁松此刻心情不错,愿意和程澈斗嘴,“我们俩算扯平了。”

    程澈别开脸,低头问:“你答应郑世明什么了?”

    郑世明是典型的商人,倘若说他愿意为了郁松做些什么,程澈倒不奇怪,但是涉及到自己,郁松必然答应了什么。

    “也没什么,晚上和他一起过生日。”

    程澈不知道该说什么,郁松为他做得越多,他心里越沉重,他没有办法回应这份感情。

    云清所在的医院楼层没有许可不能进去,只好再拜托郑世明帮帮忙。

    今天程澈一被带走,郑世明就马上得知了消息,他对郁松,以及郁松的朋友们任何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

    尤其是这位程澈。

    郁松对他的关心超乎寻常,所以他立刻找人调查了程澈的事情,才有了今天和儿子见面的机会。

    幸亏他早了一步,不然郁松去找付闻生,他想卖个人情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这位程澈同学真是不简单,他刚进去,几方的人都在捞他,就连秦家的小儿子,这个看似和程澈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居然也会出手。

    郑世明对程澈的身份越来越感到奇怪,不仅如此,他还要面临一个更头疼的问题。

    唯一的儿子是gay怎么办?

    在等郑世明回来的时候,程澈又给云清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没人接。

    郁松给他调整吊瓶的流速,以免太快了他手肿,同时安慰说:“云清不会有事的。”

    程澈不放心。

    “等会吧,等郑先生回来就知道了,不然你现在发烧得厉害,云清也不放心。”

    程澈也知道郁松说得有道理,可是没有云清确切消息时,他实在无法安心。

    夏英和蔺海涛这一招太恶毒了。

    郁松问:“想吃什么?我等会去买。”

    程澈斜看他一眼,郁松这是知道云清是他儿子后,又有希望了。

    “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别买了。”

    “多少吃点,你早上就没吃东西。”

    郑世明助理给他们俩送来粥和点心,郁松在旁边拆包装袋,想到什么又问:“你没结过婚吧?”

    程澈不语,郁松自己就想通了,“就算结过婚,你这死了七八年,老婆肯定再婚了。”

    程澈无语。

    郁松把勺子递给他,“吃点东西垫垫吧,云清不会有事的。”

    “他后妈和他爸,应该是误会我和云清的关系了。”

    “你应该担心自己,而不是他,他怎么说都是蔺家的儿子,蔺家就算误会了,想要对付的也是你。”

    程澈抿了两口牛奶,眉间还是带着愁绪,“我还是不放心,他现在还在生病,他后妈肯定是故意挑的这个时间。”

    尽管知道云清只是程澈儿子,但是程澈这么关心他,郁松心里还是吃味,“你也还在生病。”

    “他肺炎了。”病的更严重。

    “你这样拖下去也要肺炎。”

    程澈还想再说些什么,郁松打断说:“你别想了,你现在越联系他,他可能越麻烦,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再说了,郑先生不是去问了吗?”

    程澈安静地垂下眸,知道郁松说得有道理。

    “你别着急。”

    “郁松,谢谢你。”

    郁松挑眉,“说句谢谢就没了?”

    程澈偏过头装睡。

    看他生病可怜,郁松也不跟他争,把他没吃完的粥拿走放在旁边。

    郑世明站在门外敲敲病房门,又从窗户上往里瞥了两眼,免得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只是他刚敲一下,郁松就把门打开了。

    郑世明说:“我去问了,蔺云清刚离开医院,现在不在这。”

    “他去哪了?”

    “还不知道,正在找。”

    半小时前。

    蔺云清持续高烧,他自己一点没好,还把程澈给传染了,睡一觉起来,全身都像过了遍水都是汗。

    他掀开被子想换身衣服,就看见蔺庭阳在他床边坐着。

    “哥。”蔺庭阳扶他起来,“你想喝水还是去洗手间?”

    蔺云清摇摇头,“我要换衣服,身上都是汗。”

    蔺庭阳给他从旁边柜子里拿了套干净的衣服。

    “我要去洗澡。”蔺云清浑身不舒服。

    “现在还不能洗,我找块毛巾给你擦擦。”

    蔺云清皱眉,“你怎么在这?”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蔺庭阳从洗手间拿了热毛巾出来,让蔺云清先擦擦脸,他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现在十分虚弱。

    “刚回来的。”

    蔺云清奇怪,“你怎么突然回来?”

    “有假就回来了。”

    蔺云清将脸埋在毛巾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不上个月刚回来吗?”

    “在国外无聊。”

    “哥,我帮你擦下后背吧。”蔺庭阳没有多解释。

    “几点了啊?”蔺云清想要去枕头下摸自己的手机,但却摸了个空,“我手机呢?”

    他往柜子里瞥了眼,也没看到,昨天他是放在枕头下面的啊?

    蔺庭阳沉默不语,蔺云清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问:“我手机呢?”

    “爸爸说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手机先拿走了。”

    蔺云清顿时起身,质问说:“他凭什么拿我手机不告诉我?”

    “还有你为什么突然回国了?”

    种种迹象表明肯定有事情,蔺云清追问蔺庭阳得不到结果,推开病房门踩着虚浮的步伐就想出门,只是门口还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少爷您不能出去。”

    “我凭什么不能出去!”蔺云清抬腿就像往外走,保镖不敢伤他,但是也不敢让他出门,只能拦着他,在病房门口僵持。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蔺海涛在几步外严厉训斥说,“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保镖自动退下,给蔺海涛让出一条路,蔺云清头晕得厉害,强撑着一口气质问:“你凭什么关着我,还把我手机收了?”

    “你自己在外面乱搞的那些事,你还有脸问我?”

    “我凭什么没脸问你,我在外面乱搞什么了?”蔺云清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脾气愈发止不住。

    夏英上前扶着蔺云清胳膊说:“云清,你别和你爸生气,好好解释下和程澈的事情啊。”

    “程澈?”

    蔺云清一头雾水,“我和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蔺海涛气得把手机的照片拿出来怼到蔺云清面前,“跟个同性恋天天混在一起,做得那些恶心事我都说不出口,蔺云清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不可能让你再胡闹了,我已经报警了,程澈要是不把那六百二十万还回来,他就等着坐牢吧!”

    蔺云清看清了那两张照片,眼圈泛红,只问一个问题,“程澈呢?”

    “我说了,他要是不把那六百二十万还回来,就等着坐牢吧。”

    蔺云清吼道:“蔺海涛,那六百二十万跟蔺家有什么关系,那是我爸留给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你现在弄两张这样的照片就来诬陷我,你恶不恶心啊?”

    “蔺云清,谁是你爸,你到底清不清楚!”蔺海涛大怒,指着蔺云清鼻子破口大骂。

    蔺云清不甘示弱道:“我宁愿你不是我亲爹!”

    “你当初把我弄丢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我爸,你趁着我妈生病住院,跟夏英出轨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我爸?”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情?”

    蔺云清话刚出口,一个巴掌就落在他的脸上。

    蔺云清被打得偏过头,苍白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他近乎仇视地看向自己的亲生父亲。

    “蔺海涛,我告诉你,但凡程澈出了什么事情,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夏英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蔺庭阳下意识去追蔺云清,“哥……”

    “别碰我!”蔺云清一把甩开蔺庭阳的手,他恨蔺家所有人,包括蔺庭阳。

    “游艇上那张照片是你拍的吧?”蔺云清冷声嘲讽道:“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你跟你妈一样让我恶心。”

    蔺庭阳嘴唇微动,低垂着头还是没有替自己解释。

    蔺云清看着那张自己曾经那么信任的脸,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决绝道:“蔺庭阳,我在蔺家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去求蔺海涛留下你。”

    恶心透了!

    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蔺云清再也受不了了,他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蔺庭阳僵硬地愣在原地,视线变得模糊,蔺云清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云清不见了?”程澈这下根本坐不住了,抬手就想拔掉针头去找儿子。

    郁松赶紧劝说:“你现在能去哪里找他,你不如先好好想想他可能会去哪,我去找,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医院。”

    程澈急得不行,但知道这样无头苍蝇地跑出去也不是事,“我先回家看看,他说不定在家。”

    “我去找,你在这打完针。”

    “不行。”程澈还是想走。

    郁松冷静分析,“我觉得他不会回家的,他现在离开医院肯定是想去找你。”

    “你手机不在身上,他联系不上你,他手机也打不通,说明他离开医院时肯定也没有带手机,你好好想想他可能会想什么办法联系你。”

    程澈手背上青筋凸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猛然想到什么说:“大牛,他会去找大牛。”

    除了程澈外,蔺云清最依赖的长辈就是牛明嘉,这个时候联系不上程澈,肯定会去找牛明嘉。

    “好,我给牛明嘉打电话问下,你别着急。”

    郁松很快就拨通了牛明嘉的电话,电话另一端的牛明嘉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急了,立刻就往公司楼下跑,还不忘跟门口的保安说如果等会有个男生来找他,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所幸牛明嘉刚下楼就遇上来安保公司的蔺云清了。

    郁松连忙把这个消息告诉程澈,握着手机听到云清声音时,程澈才长舒一口气。

    “我在医院,你让你牛叔叔把你送过来,我在这等你。”

    程澈在电话里安慰蔺云清,“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让他给你找件外套,外面天冷,本来就肺炎,别又严重了。”

    挂掉电话后,郁松对程澈说:“这下放心了?”

    “谢谢你郁松。”

    “光谢谢就没了?”

    程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理说他现在不应该提这件事的,可是这一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开口。,

    程澈眼皮轻掀,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全部告诉我?”

    程澈下定决心道:“是。”

    “那你说吧。”郁松洗耳恭听。

    “你相信这个世界是一本巨大的小说吗?”

    第48章 受伤(六千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我恨你……

    郁松第一次听到这种世界观解释, 新奇地问:“那主角是谁?”

    程澈定定地望向他。

    郁松抿唇微笑,“我吗?”

    程澈点头。

    “那你呢?”

    “我早就死了,因为我重生了到这具身体, 所以我才活着,无论是这个身体的角色, 还是原本的我, 都已经死了。”

    郁松皱眉纠正, “你活着。”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程澈阖上眼,沉重地说:“郁松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

    郁松直觉接下来的答案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程澈声音很低, 但落在郁松耳朵里却字字如刀, “因为在这本小说中, 云清是反派, 一直针对你, 下场很惨,我不想他死, 所以我借着他的名义做了很多事情, 希望你能原谅他。”

    程澈顿了顿,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睫毛颤得厉害,别开脸不看郁松,企图掩盖自己接下来的口是心非。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毁掉他重生以来的所有心血,包括郁松和蔺云清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甚至更糟,可是他还是说了,他想把郁松推回正确的路上。

    “郁松,我对你好, 只是因为你是主角。”

    “换个人是主角,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郁松怔愣在原地,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只是仍旧不肯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声音沙哑不成调,甚至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祈求,“你对我好,只是因为这一点吗?有没有……”

    还没有等郁松说完,程澈就已经打断,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郁松。”程澈喊着郁松的名字,但却垂下眼,没有直视面前的人,他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告诉郁松,还是在告诉自己,“没有。”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程澈低下头,视线死死钉在地板缝上,每个音节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剜出来的,“我不想你误会。”

    死一般的寂静沉甸甸地压在他们两个人心上,屋子里安静地仿佛都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走动声。

    郁松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所以从始至终我对你来说都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改变蔺云清命运的工具。”

    程澈嘴唇微动,下意识想否认这个说法,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解释,“对不起。”

    这句道歉落在郁松耳朵中莫名讽刺,明明早都知道程澈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可是他没想到程澈对他那点好也都是假的。

    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能改变蔺云清命运的工具。

    他以为程澈是从天而降的礼物,可是这份美好从来不是为他而来。

    “程澈。”

    “我恨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宛如巨石落下。

    程澈怔愣数秒,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从嗓子里艰难发出两个字,“恨吧。”

    爱与恨只是一字之差,可是直到听到郁松说恨的那一刻,程澈发现自己也并不是那么无所谓,他有所谓郁松恨他,很有所谓。

    他唾弃自己并不算是一个足够成熟的成年人,没有办法体面得当地处理这份感情。

    就算他已经活了二十五年,死过一次,可他还是没有坦诚地面对郁松。

    他突然开始后悔,后悔一切,只是他连后悔都不知道到底该悔什么。

    迷茫又无助。

    直到大牛把云清送来,空气中的沉默才被打破,程澈一下就注意到蔺云清半边脸肿了,“你脸怎么了?”

    大牛说到这里就气不到一出来,“他亲爹揍得,他们家可真恶心,这种事都敢乱说。”

    大牛已经从蔺云清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整个人都要炸了,一路上从蔺海涛到蔺庭阳,把蔺家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程澈也听出了个大概,在看到云清的伤时,想杀了蔺海涛和夏英的心都有了,但他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各种事情已经快把他脑子烧糊涂了,他从十七岁就开始给云清当爸,可是他的爸妈又去哪里了?

    程澈察觉前所未有的累,但还是先找来药给云清脸敷上,安慰他说:“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有爸在呢,没事的。”

    蔺云清本就肺炎,又从医院跑出来再着了凉,病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还眼巴巴地看着他爸。

    程澈给他掖好被子坐下,大牛去给云清买饭了,郁松也跟着出去了。

    蔺云清喊道:“爸。”

    “嗯。”程澈应了声。

    “我刚才看郁松怎么有点不对劲?”

    程澈从肺里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

    “全部,我都告诉他了。”

    “怎么突然告诉他了?”蔺云清咳嗽两声,肺都在疼。

    “不想瞒着他了,你好好养身体,等好了再说。”

    尽管已经累到崩溃边缘了,但程澈还是没有把心里烦闷不好的情绪带给云清,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必须让自己忙起来,才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蔺云清担忧地问:“蔺家那边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付老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不会有事的,你好好休息,等会大牛买饭回来,你吃点东西。”

    蔺云清点点头,安心道:“好。”

    程澈带上门走出去,他打完针发烧已经没那么厉害了,只是现在心里的疲惫已经远远大于身体的难受。

    郁松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像座雕塑不言不语。

    程澈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之间隔了两三个座位的距离,空荡荡地宛如一条无形却又无法跨越的隔阂。

    “你俩要再吃点什么吗?”大牛提着饭上来,一屁股坐在他俩中间打破了沉默。

    “怎么都不说话?”大牛一口咬掉半个包子,把袋子撑开一人一边问了下,“吃不吃?”

    “不吃。”程澈摇头。

    大牛皱眉道:“你吃点吧,看你这脸白的,等会晕倒了,我还得喊救命,蔺家那群人真不是东西。”

    程澈真吃不下。

    “你呢?”

    郁松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程澈抬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应该今天就到此结束了吧?

    这份本不该存在的感情也该画个句号了。

    这样的结果对郁松来说是最好的。

    大牛看着郁松背影,“我送送你?”他本想喊程澈一起送送郁松的,但见他这脸色煞白,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把郁松送到医院楼下,才转身上来。

    “你说你这搞得,人家都是上阵父子兵,你俩倒好,发烧父子兵,一个比一个病得严重。”

    程澈眼皮轻掀,“你安静点。”

    “行,我安静点。”

    大牛知道程澈心里烦,被人污蔑说跟儿子有这种关系,任谁想到都膈应得要死。

    “你说他家怎么想的?”可惜大牛就不是个安静的性格,没三分钟又开始分析起来,“云清他后妈我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了,没想到他那个弟弟也是,亏我之前还带他俩出去玩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还有云清亲爹也是,听风就是雨,自己都亲儿子不相信,还对云清动手。”

    程澈低垂着头,猛不丁地来了句,“明天你去学校,把我退学办了。”

    “什么?”大牛愣了愣,“好端端的怎么不读了?”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亲者痛仇者快,你要是退学了,不正落了蔺家那群人下怀了,他们就不想你好过。”

    程澈头疼得厉害,没有搭理大牛的话,

    他留在学校,会给云清带来麻烦,也会让郁松心烦。

    他不知道怎么再面对郁松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个人再见面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

    他不是个爱逃避的性格,可是对于郁松,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自己刚才的话无疑是把郁松的自尊往地上踩,郁松不可能原谅一个践踏自己尊严的人。

    他只想躲远点,对郁松以后的人生是最好的选择。

    大牛劝说:“你先冷静点,你退学后准备怎么办?”

    “把武馆再重新开起来。”

    大牛丢下两个字,“没钱。”

    “那六百二十万已经被蔺家向银行申请冻结,现在取不出来了。”

    程澈不甘心地咽下这口气,他退学后不可能就这样和蔺海涛夏英算了,“那我去给人当保镖。”

    “你的全国武术冠军和一级武术运动员证明都是上辈子的,这辈子屁都没有。”

    程澈愤懑道:“那我去大街上要饭行不行?”

    大牛态度也依然坚决,“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你吵,反正我不可能去给你办退学的。”

    “我自己去。”

    “你想得美,你学校监护人那一栏早都改成我的名字了,我不同意你别想退学。”

    程澈气死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上去朝大牛肚子就是一拳。

    “我靠!”大牛不甘示弱地还手,直到医护人员把他俩拉开,各自训斥了一顿。

    大牛顶着一张花脸,倒吸一口凉气说:“这下满意了?非要找人打一架你心里才舒坦。”

    程澈拿着冰块敷着伤口,“你自找的,谁让你一直吵。”

    “你说你在学校也这样吗?不高兴就找人打架,也不知道郁松那么斯文的人怎么跟你这个土匪玩到一起去的?”

    听到郁松名字,程澈踹了大牛屁股一脚。

    大牛躲远点骂道:“不都休战了,你个王八蛋还动手,你这人不开武馆,连武德都不讲了,你们程家祖宗十八代到时候都要托梦骂你。”

    “我不是动手,我是动脚。”

    见程澈心情稍微好转点,大牛才问:“是不是除了云清的事情,还有别的事?”不然以程澈的性格,不至于退学,冲上去把造谣的人揍一顿才符合他的脾气。

    “没什么事。”

    大牛靠着墙咧咧嘴,“程澈,我们兄弟俩也认识十来年了,我不说对你百分百了解,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事我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的。”

    “你小子绝对有事,而且比云清这个事情还要让你头疼。”

    程澈懒得理他,“你今天不上班吗?”

    “休假。”

    “你这天天休假,何强不扣你工资?”

    “不好意思,优秀员工。”大牛双手抬起,整整衣领,不知道还以为他自己领口裱了个蝴蝶结呢。

    “还有,你别在这给我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在学校玩弄人家小女孩的感情,现在人家缠上你,你又想不负责,所以要退学拍拍屁股走人是不是?”

    能让程澈这么头疼的,绝对是感情上的事,像造谣他和云清的,只会让程澈恶心,想把人揍一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退学,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牛一脸八卦,“快点,跟哥说说,你也可真好意思,跟云清一样年龄的都能下得去手。”

    “我没有!你别在这给我乱说。”程澈指着大牛鼻子,“我看你还是嫌我动手轻了。”

    “你不跟我说怎么回事,我就只能乱猜了啊。”

    大牛透过窗户看了眼还在沉睡的云清,压低声音说:“不过说真的,你要是退学了还真有个工作适合你。”

    “什么?”程澈一脸认真。

    “下海当个男模。”大牛端详着程澈的脸,点评说:“这张脸怎么也算个头牌,我都帮你想好了,你到时候就打着清纯男高的名头,绝对很多人点你,这个来钱快。”

    “不过你这脾气得改改,不然前一秒下海,下一秒就哪吒闹海。”

    程澈用力在大牛肩膀上锤了一拳。

    大牛捂着肩,坐在椅子上吃痛地说:“你太狠了程澈,你等着吧,过几天清明你完蛋了,我不会再给你上坟了!”

    “那我真是多谢你。”

    大牛揉揉自己肩膀,“跟我说说,你是不是真在学校惹出什么事了?”

    “别把人家小女孩肚子搞大了,那你这不是退学就能解决的事。”

    “滚。”

    “你要么跟我说到底咋回事,要么就别想退学。”

    “我懒得跟你说”

    “你还懒得跟我说。”

    “那你晚上还吃不吃饭?”大牛问,“就算天大的事,也得吃饭吧?”

    “云清等会要被他外婆家的人接走,你总不能还跟着去吧?”

    大牛把手搭在程澈肩上,“回家吃饭吧,吃完咱们再说。”

    蔺云清被黄家接走后,大牛带程澈买了药去菜市场买菜,“晚上想吃什么,跟哥说说。”

    程澈胃像火烧过一样,灼得难受。

    郁松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和他牵扯在一起,他们之间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人生。

    他本来就已经因为自己的私心改变了郁松的人生轨迹,不能一错再错了。

    自从知道郁松对他有不该有的想法时,他的心里便燃起一场大火,他以为今天把话说清楚,这场火就该熄灭了。可事实却适得其反。

    大火越烧越旺,越烧越痛,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在经历灼痛。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

    他应该在重生第一天就告诉云清,无论怎么样都让他相信,而不是自以为对他好,希望他在蔺家过得好,不愿意让他在生父和养父之间为难,选择隐瞒事实。

    可是到现在,他既没有彻底瞒住云清,反而因为他的存在,再次伤害到了云清,影响他和蔺家的关系,更伤害到郁松这个无辜的人。

    一步错,步步错。

    郁松离开医院后直接回了IMO训练基地,只是程澈的每一句话都在郁松脑袋里不断重复。

    不对,不对,不对。

    郁松直觉哪里不对,可是悲伤的情绪占据他的大脑,让他的思考步履维艰。

    竞赛老师知道郁松今天请了一整天假,但是没想到当天下午就在竞赛班里看见了坐在教室最后排的郁松。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斜切进来,落在郁松心口处,像是一块刺眼的伤疤。

    竞赛老师站在讲台前把试卷分发给同学,前排同学转身把试卷递给郁松。

    “郁松?”同学喊了好几声,郁松都没应,目光虚浮地落在桌上,许久不眨,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最后还是同桌的张凌接过试卷,放在郁松面前。

    “怎么了?”张凌推推郁松。

    郁松回过神拿起笔解题,“没事。”

    张凌也认识郁松好几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郁松这样。在他的印象中,郁松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没什么事能够困住他。

    但是今天的郁松像是蒙上一层灰扑扑的尘,困住了自己。

    这节课又是一道随堂测验,依旧允许提前交卷离开,郁松不出意外又是第一个交卷,竞赛老师接过郁松的试卷,都没有多看,肯定是满分。

    只是随便瞥了眼,却意外发现一个很明显的演算错误,郁松居然连约去含参变量时为零情况都没写。

    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可能发生在郁松身上?

    私下老师们还调侃过郁松的答案比标准答案还标准,答案会出现印刷错误,郁松不会。

    老师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扶了扶眼镜,拿起试卷认真查看,发现郁松的思路步骤都没问题,这是经过长期训练形成的正确思维惯性,但是各种细枝末节,完全不应该发生的低级错误,在整张试卷试卷上比比皆是,而且字迹潦草,一看就心神不宁。

    老师把郁松叫回来,指出试卷的错误地方,“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啊?”

    但是说了半天,郁松都不为所动,低垂着眼不言不语。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大牛提高嗓门,又喊了一遍,“程澈,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程澈晃神,“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程澈实在没有胃口,大牛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说不出个什么,随便买了点,只是路过一家蛋糕店门口时,望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生日蛋糕,程澈停住了脚步。

    “想吃蛋糕?买一个呗,心情不好是该吃点甜的。”

    程澈撑着额头,低声道:“今天郁松生日。”

    “卧槽,你不早说,我等会给他发个红包。”大牛看着玻璃后的蛋糕,“要不买个蛋糕给他送去?”

    “算了啊。”

    程澈疲惫地说:“走吧。”

    话都已经说清楚了,就到此为止吧。

    程澈一路往前走,回家推开门打起精神,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我去做饭,好饿了。”

    大牛点点头,赞成说:“天大的事都要吃饭。”

    “是啊。”程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大牛坐在矮凳上低头择菜,嘴上跟程澈聊天,“我觉得退学这个事情你还是要好好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我已经想好了。”程澈拿出案板,洗净菜刀,将洋葱置于案板上,握着刀把,一刀刀将洋葱切片。

    “那到底为什么想退学啊?”

    程澈的语气听着很轻松,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其实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上学如坐牢,还不如早点退学工作赚钱。”

    “其实我工作后还是觉得,人要多读点书,现在行情越来越难了。”大牛感叹,“没文化干什么都好难。”

    “有文化也难。大学生这么多,等我毕业后更找不到工作了。”

    “别这样想,人还要是多读书,我现在就后悔那时候跟你光顾着玩了,我要是能重活到十七岁,那我肯定好好用功读书。”大牛絮絮叨叨地劝着程澈。

    程澈不为所动,低头自说自话,“我已经想好了,我明天就去学校把退学办了,然后我开始找工作,保镖武替武馆教练,我都可以,虽然我现在没证书这些,但是我身手还是很不错的,总会有个老板要我的,工资低点就低点吧,慢慢来,没事的。云清手上还有之前的房子,现在和蔺家关系闹僵了,暂时先别想着卖了,但是我现在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总得来说还行。我已经读不下去了,一天都不想在学校待了,我明天就去学校办退学。”

    程澈的语调很快,翻来覆去都是重复这几句话,大牛察觉不对劲,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哭了?”

    “没有啊。”程澈举起手中的洋葱,嘴角还带着笑意,揉了揉自己眼睛说:“洋葱太熏眼睛了。”

    洋葱的辣味刺得程澈眼睛鼻子都难受。

    大牛想要接过洋葱,程澈笑道:“没事,就一点了,我切完就好了。”

    程澈语速快,动作也快,一个紫皮洋葱很快被他一刀刀切开,“我炒个牛肉,很快就好了,你出去吧。”

    说完就把大牛推出厨房,关上门,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后端着一盘洋葱炒牛肉出锅了。

    除了眼圈红肿,在他脸上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异样。

    大牛半信半疑地尝了口牛肉,试探问:“真没哭?”

    “你神经啊,我炒个菜哭什么哭,为草原上奔跑的牛羊默哀吗?”程澈神态轻松地骂了大牛一句,也拿起筷子尝了块牛肉,“不错,我厨艺还是这么厉害。”

    “你说我这出去给人当厨师也是个好手艺吧,你觉得咋样?”

    “不咋样。”

    大牛看出程澈心里真有事。

    上次这个情况,还是那场火灾过后。每天白天看着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照样开武馆做生意,但他每天晚上一躺下就做噩梦,根本睡不着,所以才会半夜跑出去,在路上遇见被遗弃的云清。而且火灾发生没多久,他也说过要把武馆转到自己名下,结果当天晚上就要去精神病院把秦超立捅了,要不是自己赶到及时,之后恐怕云清在路上都没人捡回去。

    现在程澈说要退学,大牛完全不可能同意,程澈要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他现在没提蔺海涛和夏英的事情,不代表他真的不介意他们这对夫妻做得事,而且蔺海涛还对云清动手了,云清长这么大,程澈都没动过他一根指头,他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大牛越想越不放心,程澈现在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程澈坐在椅子上还在认真规划自己退学后的职业发展,“你说现在预制菜这么多,也不知道厨师有没有受影响。”

    “不知道,没当过厨子。”大牛了解程澈的性格,这种时候你越问,他越没事。他心里越想越气,把蔺家除了云清外的所有人骂了个底朝天。

    “这次真的多亏郁松,你说我给他发多少红包合适。”大牛掏出手机问。

    一提到郁松,程澈瞬间哑了声音,半天才说:“手机红包最多只能发200。”

    “那就先发200吧,改天再请他吃饭,到时候你把他喊出来,对了,你给他准备礼物了没?”大牛又问。

    程澈又很久才找回自己声音,“没有。”

    “不仗义了啊。”大牛说:“人家好歹帮你这么大的忙。”

    “我知道了。”程澈垂下眼睛,“吃饭吧。”

    大牛刚把红包给郁松发出去,程澈的手机就响了。

    “郑先生?”

    “不好意思,我这边临时有事情不过来了。”

    “我和小松都等你呢,快过来吧,我让司机来接你。”

    程澈真不想去,只是郑世明此人平日看似好说话,实则身居高位多年,根本不允许有人忤逆他,况且今天他帮了程澈这么大个忙,程澈再推辞不去确实不合适。

    “好,我等会就来。”

    挂掉电话后大牛问:“怎么了?”

    “郁松生日,他……”程澈想到大牛还不知道郑世明和郁松的关系,“算了,等我回来跟你说吧。反正郁松今晚生日,他家里有人请吃饭。”

    “行,你去吧,路上小心,人郁松今天怎么说都帮你这么大的忙,我也不知道你俩到底怎么了,但是有事好好说,郁松不是什么坏人。”

    程澈苦笑,“我知道了,等我回来吧。”

    司机去接程澈的路上,郑世明和郁松已经在包厢内坐下了。

    “我就打一个电话功夫你就回学校了,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虽然是责怪的话,但是郑世明语气并没有真正责怪郁松的意思。

    “事情太多没想起来。”

    郁松难得解释,郑世明也就没有再提了,好不容易父子关系有所缓解,中间他接了个电话。

    “喂,言蹊,我在苔原吃饭。”

    “行,你自己看着处理。”

    郑世明接电话时丝毫没有避讳郁松的意思,“是你四叔家的孩子,你四叔走得早,就郑言蹊一个孩子,十年前才认回郑家,是个好孩子。”话里间郑世明完全不掩饰对郑言蹊的欣赏。

    “其实如果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存在的话,很有可能就是郑言蹊接手我的工作了。”但现在有郁松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郁松应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父子俩说话的功夫,程澈人已经到了。服务员将人迎进来,这是个私密性极好的高档餐厅,非预约不可进入。

    “郑先生,郁松。”程澈坐下,整个包厢内就他们三个人,程澈头都在疼了。

    郑世明关心地问程澈发烧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

    郑世明又将菜单拿给他看,问他有没有忌口。

    “小松说你不能吃辣,我就没点,你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

    “这些就够了。”程澈硬着头皮在郁松的目光注视下和郑世明打交道。

    “我去下洗手间。”郁松突然起身,望向程澈说:“你去吗?”

    “我……”程澈看出郁松对他有话说,“我去吧。”

    在包厢和洗手间拐角的走廊,郁松止住脚步喊道:“程澈。”

    程澈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郁松胸腔微微起伏,“其实你每次撒谎我都能看出来。”

    “从你第一次给我送蛋糕时,我就知道你在撒谎。”

    程澈垂下眼,睫毛颤抖,不知道该说什么。

    “包括今天。”郁松压抑着情绪说,“你也在撒谎。”“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澈沉重地叹气,“为什么?”

    “因为你逻辑不对,你给我送蛋糕时,我和蔺云清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水火不容,你认为我不会去问蔺云清是不是真的送我蛋糕了,所以你选择撒谎。”

    “但其实我根本不需要问,我就知道。”

    郁松性格缜密,所以程澈的每次撒谎根本都瞒不住他。

    “今天也是,你的逻辑不对。”

    “如果你真的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改变蔺云清命运的工具,你就不该告诉我这一切。”

    “因为工具不需要知道真相,你只需要继续对我好,你甚至不需要跟我在一起,只要和我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我就愿意一直原谅蔺云清,他一辈子都不会被我报复。”

    郁松停顿道:“可是你告诉我了,我知道了真相,我会恨你,也不会放过蔺云清。”

    “这就说明你宁愿冒着蔺云清被我报复的风险也要拒绝我。”

    程澈没办法否认,他早该想到的,郁松太聪明了,他无所遁形。

    郁松释怀地笑了笑,“程澈,在你拒绝我时,至少那一刻在你心里我比蔺云清重要。”

    程澈无言以对,别开眼看向远处,空荡荡的走廊上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陌生男人。

    郁松唇角扬起,“就连刚才,我问你知道为什么发现你撒谎的时候,你直接问我为什么,而不是否认你在撒谎。”

    “你没有发现吗?”

    程澈眼神骤变,一把将郁松扯到身后,另一只手扣住对面男人持刀的手腕,狠狠一折。“咔嚓”一声骨响混着惨叫,匕首当啷落地,男人很快被程澈制服,但刀尖还是在他虎口划开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滴落。

    “我确实没发现这一点,因为我他么发现有人要杀你了!”

    在看到程澈的伤口时,郁松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他一下想到刚才郑世明的电话。

    男人很快被警察带走。

    医院内,郑世明面色凝重,郁松更是一言不发,视线紧紧盯着程澈正在被医护人员包扎的左手,父子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小澈你放心,今天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尤其是郑世明知道这人原本的目标是冲郁松而去,更是雷霆大怒。

    郁松闻言将目光转向郑世明,迟迟没有说话。

    “有结果了跟我说一声就行。”程澈平白无故被划了一刀都快郁闷死了,但是抬眼看见郁松还平安无事,心里那点气也没了,算了,郁松没事就行。

    “今晚别出院了,再观察下。”郑世明不放心,都杀到他眼皮子底下了,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郁松也劝 道,“住院观察。”

    程澈也知道他们这些豪门内斗非同小可,今晚注定不可能风平浪静,自己要是这时候回去,说不定更危险,他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是很惜命的。

    “我给大牛打个电话,他还等我回去。”

    “我操了,怎么回事?”大牛接到电话都快崩溃了,好端端吃个饭怎么又去医院了,还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他现在都怕接到程澈电话了。

    “我过来看你。”

    程澈躺在病床上说:“你别过来了,这乱得很,你自己注意安全,我明天就出院的。”

    大牛一向听程澈劝,知道程澈这么说肯定有他的原因,但心里总归还是不放心,“我要不让我们公司的保镖过来,给你免费。”

    程澈无奈地笑笑,“我真没事,你别操心了。”

    “就你一个人在医院?”

    程澈瞥了一眼坐在病床边的郁松,低声说:“郁松在这。”

    “行,那你把电话给郁松。”

    “你要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蒙我怎么办?”

    “行行行。”程澈把手机递给郁松,“大牛不相信你在这,你跟他随便说两句话就行。”

    郁松接过手机,“嗯,我在这。”

    “好,我知道了。”

    “你放心。”

    程澈眉头一挑,怎么越说越多,大牛到底在跟郁松说什么呢?

    等挂断电话后程澈迫不及待地问:“刚才大牛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白天遇到事,晚上容易做噩梦,让我注意你今晚别梦魇了。”

    “……”

    牛明嘉算是把程澈这点老底全给掀了。

    程澈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其实我也不是每回都做噩梦的。”

    “嗯。”郁松拿起手边的水果刀给程澈削苹果,“你知道我要参加竞赛那天,担心蔺云清出事也做噩梦了。”

    “偶尔。”程澈决定今晚不睡了。

    郁松攥着水果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程澈受伤的那一幕,黑漆漆的眼眸已经快藏不住汹涌的情绪。

    程澈不免提醒,“你都快削到自己手了,我不想吃带血的苹果。”

    郁松回神,视线回笼,将最后一点果皮削掉,将果肉递给程澈。

    “好丑。”程澈望着削得乱七八糟的果肉吐槽。

    见郁松准备又再拿起一个苹果,程澈制止,“算了。”

    他这样子别等会削苹果再把自己也给划伤了。

    “我去洗点葡萄。”

    “不了,早点睡吧。”

    郁松脸色比程澈这个受伤的人还要难看,不放心地守在程澈身边。

    “你这样看着我,我没法睡。”郁松明晃晃的视线,程澈就算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郁松去陪护床躺下,“睡吧,早点休息。”

    程澈在病床上翻来覆去,郁松在黑夜中说:“伤口难受的话,我们喊医生再来看下。”

    “不是,我不习惯睡医院。”

    这点伤对程澈来说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伤口也不算深,小时候练武受伤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更严重的时候都有,他自己倒不是很担心伤口,此刻他躺在枕头上想起一件事,“忘记让大牛别和云清说这件事了,他这肺炎还没好,知道了又要担心。”

    “我之前给牛明嘉发消息说了。”

    “那就好,多谢。”

    程澈承认郁松确实很体贴,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全,细致入微。

    “你晚上不回基地没关系吗?”

    “没关系。”

    “那就好。”

    程澈不知道现在和郁松到底算什么关系,明明白天的时候都打算把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晚上他们俩又睡在一个房间。

    “你知道今晚那个男人是谁的人吗?”程澈受不了病房内安静到极致的氛围,他只能不断地找着话题。

    “不知道。”

    “你都想不到一点线索吗?”白天不挺能分析的吗?到自己的事情就分析不出来了吗?

    “你是郑先生亲生儿子这件事肯定是被郑家有些人知道了,郑家比蔺家有钱多了,云清家都能争成那样,郑家肯定更凶残,你要多长个心眼。”别总把心思都用在他身上,有空多想想自己的人身安全,万一他今天不在呢,万一他今天就是不来呢?那郁松是不是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程澈不敢想这种情况,他现在只想把大牛骂一顿,他今晚真的会做噩梦。

    “郁松?”程澈说了半天,郁松也没说一句话。

    “你睡着了?”程澈奇怪,起身想要看看郁松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是刚走到陪护床边,就被紧紧抱住了腰,十指死死扣在他的腰后。

    郁松咬着牙不发一声,只有后颈沁出的冷汗却暴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程澈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着郁松安慰说:“我没事,就一道很浅的口子,过几天就长好了。”

    汹涌却又无声的眼泪打湿了程澈的病号服。

    “我今天不该让你过来。”要不然程澈根本不会受伤,这个生日对郁松来说糟透了,他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他只要程澈平安无事,就算不和他在一起也没关系,就算只把他当作工具也没关系。

    自责的情绪充斥着郁松心底,他永远都不要程澈受伤。

    可是对于程澈来说,他却无比庆幸自己来了。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过来。”

    郁松抬起通红的双眼,呢喃道:“程澈……”

    程澈长长叹一口气,“其实今天说得没错,我确实撒谎了,你对我来说不只是工具,就算重来十次,事先明确知道我会受伤,我也依旧会过来,我担心你,我不想你受伤,但是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如果我回应了你,那我就太卑鄙了。”

    程澈最后道:“郁松,到此为止吧。”

    第49章 洗澡 他们是薛定谔的朋友。

    郁松久久没有说话, 只是抱着程澈的手渐渐松开,在彻底放开程澈的瞬间,答应说:“好。”

    “到此为止。”

    在得到肯定答复的瞬间, 程澈仿佛卸下了什么,却又像背负了什么, “早点休息吧。”

    程澈回到病床躺下, 郁松突然问:“我们以后还算是朋友吗?”

    “如果你愿意。”

    “好。”

    程澈不知道这个好到底代表着是或者不是, 但至少这一刻程澈明白了自己和郁松的关系。

    他们是薛定谔的朋友。

    但程澈非薛定谔地做噩梦了。

    他梦到了很多,他梦见自己今天没来, 郁松受伤倒在血泊中, 又梦见郁松离他很远地说他们以后不算是朋友, 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因为郁松把他喊醒了。

    “你梦魇了。”郁松给他倒了杯温水, 程澈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他握着杯子, 温热的水流过身体, 梦魇到此为止。

    “我说梦话了吗?”

    “说了。”

    “说什么了?”程澈突然心虚,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梦到了什么。

    郁松看他一眼, 唇角微扬,“没听清。”

    那就好,程澈把水杯放下,起身打算洗澡换件衣服, 浑身都是汗。

    郁松把体温计递给程澈,“量下.体温。”

    “高烧不能洗澡。”

    “我身上都是汗。”程澈接过体温计,不多会上面显示38℃。

    “还在发烧。”

    “38℃属于低烧。”程澈试图替自己洗澡找到一个借口。

    “你的手受伤了。”

    “左手。”

    “我帮你洗。”

    “这不太合适吧?”

    “如果是牛明嘉今天在这,你会让他帮你洗澡吗?”

    大牛那铁直男,他俩还互相搓过背一起泡过澡, 但是郁松毕竟不一样啊,虽然都是男的,男的和男的也是有区别的。

    “十分钟洗完睡觉,我说过到此为止。”

    程澈挣扎,要不不洗了算了,忍一忍今晚就过去了,可是明天怎么办?他总不能臭着过好几天吧?要不让大牛过来?或者我单手试试?

    郁松见程澈低眉思考没说话,“除非你自己心虚,自己说的话都做不到,你根本没打算到此为止,如果这样我会认为你在欲擒故纵。”

    “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在纠结什么?我已经放弃了,你应该庆幸才对。”

    程澈心一横同意了,他要是不同意,显得他没有到此为止一样。不就是洗个澡吗,你有我都有。

    郁松得到了答案,没多犹豫说:“我先去调水温。”

    这是个单人套房,内里设施一应俱全,郁松调好花洒水温后说:“脱衣服进来吧。”

    虽然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是落在程澈耳朵里怪怪的,不对,他俩已经达成一致到此为止了,不应该奇怪才对,同学之间帮忙洗个澡很正常吧?郁松自己都答应到此为止了。

    程澈安慰自己还是没有转变过来心态。

    郁松回头见程澈还穿着病号服,“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自己可以。”程澈单手解开自己上衣扣子,一抬眼发现郁松站在浴室门口安静地看着他脱。

    这是否有些尴尬?

    程澈解扣子的动作都慢了半拍,郁松嫌他墨迹,朝他走来催促说:“快点脱了洗完早点睡吧。”

    郁松怎么那么义正言辞?说到此为止就完全转变心态,一点都不尴尬难为情了吗?

    程澈感叹怪不得自己不是男主,根本没有人家这么应变自如的情绪管理。

    还没等他想通,郁松已经抬手帮他解扣子了。

    “等等,我自己可以来。”程澈手指抓着扣子,赶紧又解开了一颗。

    “你太慢了。”

    郁松面色如常,看上去真的只是想早点给程澈洗完澡睡觉。

    “我……”

    程澈看郁松这么淡定,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郁松已经把他病号服的扣子全部解开,手已经伸到他裤腰上了。

    “我自己脱裤子。”程澈真的没办法做到像郁松一样应对自如,只能用一只手难为情地脱裤子。

    郁松就这么坦然地看着程澈,程澈察觉自己现在真的太扭捏了,他甚至想,要不让郁松转过去,可是转念一想是不是太矫情了?

    “算了,我帮你吧,你一只手实在太不方便了。”郁松面露无奈。

    还没等程澈答应,郁松迅速地把人扒了个干净,推进浴.室。

    “抬手。”

    郁松攥着花洒,将程澈的身体渐渐打湿,直至细腻的肌肤上挂着滴滴水珠。

    程澈有些无措地抬起受伤的左手,这样□□地站在郁松面前,对他来说终究还是不适应,尤其是郁松还从上到下穿得严严实实,一个扣子都没解。

    他看着郁松,发现郁松神情依旧,看不出任何异常,真的有人可以像机器一样,说结束一段感情就结束一段感情吗?

    氤氲的热气将程澈本就柔和的五官熏得愈发温柔,甚至因为他的局促迷茫,透着无辜之态。

    花洒的水流声中,郁松的呼吸渐渐乱了。

    卑鄙的不是程澈,而是另有其人。

    郁松垂下眼关掉花洒,将手中的沐浴露化开泡沫,掌心毫无阻碍地贴着程澈的肩胛骨。

    程澈的身体好烫。

    “沐浴露我能自己涂。”程澈耳根通红,拉开自己和郁松的距离。

    郁松闻言不再动,站立在一旁,握住程澈的右手,将化开的沐浴露过到他的掌心,程澈像被烫了一样收回手,将沐浴露涂抹至平坦的胸部,劲瘦的腰身,紧致的大腿,微颤的脚踝。

    郁松的视线随着沐浴露的移动划过程澈身体每一处。

    “中间不涂吗?”两腿中间。

    程澈拿起花洒,喷了郁松一脸水。

    “开个玩笑都不能开了?”郁松抹了把脸说:“我不信你和你牛明嘉他们没开过这种玩笑。”

    “……”

    郁松拿过程澈手中的花洒,将他涂不到的后背也抹上沐浴露,又用水流冲洗干净。

    程澈背对着郁松,低头看着自己脚趾不说话,热水从他身体流过,郁松的掌心也从他的身体划过。

    “你帮我擦下背就行,其他地方我自己来。”

    郁松擦干后背的水珠,将毛巾坦然地递给程澈。

    “你出去吧,我自己能穿衣服。”

    郁松将干净的衣物递给程澈,郑世明的助理很贴心,各种换洗衣服从里到外应有尽有,包括郁松手上那条明晃晃的内裤。

    老天,为什么郁松不尴尬?

    程澈怀疑没有到此为止的是自己,不是郁松了。不然为什么他在这里又尴尬又紧张,郁松看着屁事没有,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只是等程澈穿好衣服出来后,郁松拿着换洗衣服也进了浴.室。

    “你也要洗澡吗?”

    “我本来不用洗的,但是你刚才那一下把我衣服都打湿了。”

    程澈被他说得理亏,钻进被子里不再说话。

    这一番折腾下来,困意也席卷而来,只是在他彻底闭上眼前想起郁松还没出来。

    浴室内还残留着程澈的气息,郁松被刺激着痛得厉害,久久才停歇。

    郑世明的调查结果很快,第二天一早有了消息,怀疑是郑言蹊的人。

    程澈听到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你认识?”郁松问。

    “书里提过说他是郑世明四哥的儿子,和郑世明关系不错,下场我记不清了,但是书里面没有提到你被他暗杀的事情。”想到这里程澈有些难为情,“因为我重生,剧情已经崩坏了。”

    郁松提醒,“程澈,剧情只是给你的参考,他不能百分百决定未来的发展。”剧情也不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程澈明白:“那郑言蹊呢?”

    “还没有打草惊蛇,等郑先生再跟我说,他也只是先跟我提醒了下,让我当心郑家的人。已经有人知道我和他有血缘关系了。”

    “你注意下安全。”

    “郑先生应该会派人保护你吧?毕竟你是他目前唯一的孩子,剧情中也没有说过他有其他孩子。”程澈担忧道,“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以后他有了其他孩子肯定也没有你优秀,应该还是很看重你的吧?”

    郁松沉默数秒说:“程澈,你不要相信郑家任何一个人,包括郑世明。”

    程澈疑惑。

    “郑家就是个金玉其外的精神病院,里面没一个正常人,如果他们当中有任何人联系你,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程澈愣了下,看着郁松认真的眼神,信任说:“好。”

    “还有,不要过分相信你脑子里的那本小说。”

    郁松现在没搞懂程澈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段小说的记忆,但是经验告诉他,不要太信任未知的事物,他更相信当下自己的判断,而且任何剧情都没资格决定他和程澈的命运,他要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

    程澈没想通这一点,“为什么?”

    “因为你不能百分百确定剧情全部都是真的,虽然现在给你的很多信息是真的,但是你不能保证涉及到以后的信息也会真的。”

    程澈一时惶然。

    郁松眸色幽沉,探究地问:“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没有这具身体的任何记忆,但却有这个小说的记忆?这不很奇怪吗?这段记忆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最重要的一点,你为什么会重生?”

    要始终保持怀疑,保持警惕。

    程澈皱眉,这些问题太复杂了,郁松知道他受伤又发烧,身体虚弱,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等我后面想明白了再跟你说,你先好好养身体,总之不要因为脑子里的剧情而轻易相信其他人。”

    程澈确实之前没想过这一点,但最后还是在剧情和郁松之间,选择完全相信郁松。

    看守所的那个男人第二天就畏罪自杀了。

    程澈有些意外但不多,毕竟能做出这种事的都是亡命之徒,行动前早就谈好了价钱。

    “我想出院了。”

    郁松不同意,“你还在发烧,手还有伤。“”

    “低烧,伤不严重。”

    “医生说了算。”

    大牛还是没忍住担心,来医院看程澈了,此刻也附和说:“医生都没同意,你出什么院啊。”

    “云清还在医院里,我们俩一栋楼,他就在楼上,他要是知道了又要炸。”

    “他天天在病房里也不出门,再说了,你这瞒不住的,迟早被儿子知道。”

    大牛已经从程澈这得知郁松全部知道了,此刻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只是惊叹程澈和郁松已经这么好了,他察觉自己作为程澈最好的兄弟地位在动摇。

    “行吧行吧。”一个二个都这么说,程澈双拳难顶四手,只好认命地躺在病床上,安慰自己至少住院费不用自己出,全当休假了。

    “王老师那边我已经给你请假了,别担心。”

    程澈想起来还没告诉郁松自己打算退学的事,郁松又说:“她让我下午去学校,把这两天的作业带给你。”

    “我手伤了。”程澈举起缠着绷带的左手。

    “右手写字。”

    程澈和大牛说:“听见没,好狠的心。”

    “学生就是要学习。”大牛此刻终于有了教育程澈的机会,劝他好好上学,“别总是想着退学的事。”

    郁松猛然抬头,“你要退学?”

    “我不同意呢,监护人那一栏今年开学改成我名字了,我不同意他应该退不了吧?”大牛问郁松。

    郁松不清楚这一点,皱眉看向程澈,“为什么要退学?”

    程澈恨不得踹大牛一脚,“不想读了,在学校还要给云清添麻烦。”而且当时他和郁松闹成那样,他真不想在学校见到郁松了。

    “那你和蔺云清说了吗?”

    “我退学还要经过他同意?”

    那就是没说,“你准备先斩后奏。”郁松看出了程澈的想法。

    程澈纠正,“他成皇帝了?我还先斩后奏,这叫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没听过儿子管老子的。”

    “梅姐给你报名了五月份的市高中网球联赛,名单已经交上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明天。

    “昨天。”

    “你退学没人参加网球联赛,梅姐要扣奖金。”

    “梅姐交名单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程澈怀疑郁松在蒙自己。

    “梅姐之前在班上提过,你说你都可以。”

    “我以为她还要跟我确认的。”是要确认的,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反正不管王梅名单有没有交上去,但是在程澈面前必须已经交上去了。

    “我手还伤了。”

    “不是说五月份比赛吗?你还有整整一个月来得及。”这句话是大牛说的。

    “右手可以打。”这句话是郁松说的。

    “你们俩有没有人性啊!”

    “我还是伤员呢。”

    “伤员就更不要想着退学的事情了。”大牛赶紧说:“先把伤养好,然后参加比赛拿冠军,多好的事,是不是?”

    郁松一阵见血道:“你要是退学了,蔺海涛和夏英肯定会觉得你心虚,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和蔺云清真实关系,但是他们不知道,肯定还会继续误会云清,既然你和云清不是他们想的关系,为什么要退学?”

    大牛附和说:“对啊,我昨天就跟你这样分析的,我知道你想退学后去找夏英和蔺海涛算账,但是这个事情不能急,蔺海涛毕竟是云清亲爹,云清在蔺家怎么也要把自己该拿得都拿到再说。”

    “那句话怎么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你这人是土匪,但是土匪报仇十年也不晚。”

    大牛和郁松说得都有道理,程澈昨天想退学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郁松,他以为再和郁松见面会很尴尬,但是郁松心态调节能力太强了,进退自如,比他更像个体面的成年人,反而显得他有点幼稚……

    最后大牛盖棺定论说:“刚好你们班主任把你名字报上去了,平时我听你说,她对你也挺好,你别把人家奖金搞没了,好好养伤,好好上学,好好比赛,以后好好高考。”

    郁松赞成。

    “好吧。”程澈瞥郁松一眼,郁松面色如常地看向他问:“怎么了?”

    “没事。”

    “嗯。”郁松在程澈没看到的地方舒了一口气。

    “不过你现在可以练习下单手打球了。”

    程澈在病床上踹了大牛一脚。

    虽然这两人这么说,让程澈单手打球参加比赛,但本质只是不想让他退学,还是更担心他的手伤。

    “幸亏没伤到骨头。”大牛抬起程澈手看了看,“咱也这算是见义勇为了啊。”

    程澈:“……”

    他觉得见义勇为用在这里不太合适,可是也想不出合适的词反驳大牛。

    大牛还在和郁松说程澈之前见义勇为的事,“他之前还救过落水的小孩,人家爹妈还给我们武馆送过锦旗。”

    “那锦旗现在还在云清房间里收着呢,到时候你拿出来给郁松看看。”

    程澈翻了个身,不在意地说:“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大牛想想,“那小孩现在估计也跟云清差不多大。”

    “卧槽。”大牛突然想到什么说,“你还记得么,那个小孩也叫程澈,当时武馆里大家都说你救你了自己。”

    程澈瞬间明白大牛的弦外之音,“老天,不会这么巧吧?”

    程澈当年救的小孩难道就是他现在重生后的身体?

    大牛不敢置信地昵喃:“这就是缘分?”

    “原纷在学校呢。”

    至于是不是,现在谁也没有定论,当年程澈救了小孩后,小孩父母因工作调动离开海川市,没过几年程澈也离世,彻底断了联系,大牛和程澈感叹一番命运的奇妙,只有郁松在沉吟思考。

    程澈手伤的事还是没瞒住蔺云清,大牛去看程澈后顺便也上楼看看云清,一下没注意说漏了嘴,说你们父子真是住院也赶到一起去了。

    蔺云清那脾气当场就炸开锅了,火急火燎地就往楼下跑。

    “真没事,大牛你这嘴真是,以后别叫大牛了,叫大嘴,牛大嘴。”程澈晃晃手示意自己没事,要不是郁松拦着,他都打算把绷带拆了给云清看看伤口真的不深。“很浅的一道口子,别担心。”

    牛大嘴理亏,不说话,就在那闷头吃水果,程澈病房里那点水果都进他肚子里了。

    “对了,郁松下午要去学校拿作业,我让他把你的那份也带过来。”

    父爱如山。

    蔺云清体会到了。

    “下午秦叔叔要来看我,昨天晚上跟我打电话说的。”

    程澈面色如常道:“来呗。”

    “爸,我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蔺云清坦白说。

    程澈和大牛同时抬头望着蔺云清,“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那天早上在农家乐说话我听到了,那时候我没睡。”

    “小兔崽子还学会偷听别人说话了。”大牛在他脑袋上拍了下。

    四个人只有郁松还不知道,“什么事情?”

    蔺云清见他爸没有隐瞒的意思,就把他知道的全部托盘而出。

    程澈等云清解释完说:“秦家丞不管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愧疚又或者是因为真正喜欢你对你好,这些年你体会到的感情是真的,这点是不变的。”

    “况且当年发生火灾的时候你也不在我们身边,火灾和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因为这件事从而觉得自己和秦家丞关系好而芥蒂内疚。”

    蔺云清犹豫说:“可是……”

    程澈认真地说:“云清,在这件事上你是完全无辜不知情的,我和大牛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是因为这一点,火灾的事情是我,秦家丞,大牛,我的父母,秦家丞的父母大伯,我们这些人的恩怨。”

    “你不需要承担我们过去的恩怨,你只需要过好自己现在的生活。”

    蔺云清知道他爸说这些是为他好,希望他活得轻松点,“可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不能也不想当做和之前一样毫不知情。”

    郁松难得和程澈意见相左,同意蔺云清的观点。

    因为爱你,所以心疼你的过去,你的痛苦也会是我的痛苦。

    “秦叔叔那边我会处理的,爸你别想了,我都快成年了,很多事情我都会自己处理的。”

    倘若说从前蔺云清还是事事依赖程澈,总觉得有他爸在,自己什么也不用担心,可是这次夏英的事情完全是戳到蔺云清心底最深处,他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强大,那么诸如此类给他爸带来的麻烦只会源源不断,他不要再拖累他爸了,他一定要快速强大起来。

    下午郁松回学校给他们拿作业,回来后程澈下楼去接他,两人一起上楼时刚好迎面碰上从电梯里出来的秦家丞。

    第50章 看望 “程澈,走吗?”

    自从程澈被警察带走后, 蔺海涛的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先是云清和他吵架,生病离家出走, 还没等他找人去追,郑世明的电话就过来了。

    郑家在海外有不少港口, 澜海船业一直想搭上郑家这条线, 结果线没搭上, 麻烦先过来了。

    郑世明寒暄两句就直接把话题引到了程澈身上,“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小澈这个孩子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 我知道他不是这种人。”

    郑世明如此笃定的语气, 蔺海涛能说什么, 他还想有求于郑家, 此刻不管云清和程澈是什么关系,但是蔺家都不能再追究程澈的麻烦了。

    只是蔺海涛早就调查过程澈了, 他父母早些年是有些积蓄, 但是不至于认识郑世明这种阶级的人, 但是郑世明愿意给他找个借口, 他也就顺坡下了,态度十分友好道:“我也是一时心急,到时候我去找小澈当面解释下,都是误会。”

    郑世明不管蔺海涛心里怎么想的, 听到他如此承诺也就不再过问,挂掉电话后,掌心摩梭着手杖,若有所思。

    只是郑世明的电话刚结束,一位海事局相熟的领导电话又打到蔺海涛这里了。

    “程澈这个学生, 我听付老经常提过,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这个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理解蔺董心疼孩子的心情,但是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做事不能太着急了。”

    这位领导当年在海川大学读书,家里条件不好,从学校到工作,一路受到付闻生的资助照顾,恩师多年不开口,一开口就是为这件事,他当然义不容辞。

    蔺海涛听到这话头疼得厉害,海事局掌管船舶登记、检验等一系列和澜海船业息息相关的工作。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程澈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几次承诺保证这件事情绝对是个误会后,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埋怨起夏英了,连事情都没搞清楚,直接就给人定罪了。

    就连黄舒河那边也是对此事大为生气,他倒不是为了程澈,而是为了云清。

    这件事也算是触到黄家的逆鳞了,尤其是云清告诉黄家,夏英污蔑他就是因为想吞掉卖房子的六百二十万。

    卖掉的那套房子是云清之前养父留下来的,于情于理和蔺家都没有关系,怎么处理都是云清自己的事情。

    只是这件事不免让黄家想到当年云清丢失的事情,在对于云清养父的态度上,黄家和蔺家是截然不同的态度,黄家认为没有云清养父,云清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件难说的事情,因此对于当年的程澈,甚为感激。

    蔺海涛身为蔺云清的亲生父亲,肯定不想听到蔺云清嘴里一口一个爸爸都是说别人,开始他还是感激程澈的,只是到后来云清每次的爸爸都在提醒他当年的错误以及父子的隔阂,久而久之自然不喜,尤其程澈和云清当年的养父还重名,这件事着实让蔺海涛膈应了一把。

    所以夏英为了这笔钱捏造云清是同性恋的事情,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是一顿发火,与其说是相信蔺云清是同性恋,更不如说把这些年程澈隔在父子间的矛盾一并宣泄出来,只是这件事落在黄家耳朵里,又成了另一回事。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云清连养父的钱都拿不到,更别说蔺家呢,云清能拿到这部分吗?

    编造同性恋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谁知道以后还能做出什么事?

    黄家本就和蔺家关系紧张,经过这事一激化算是彻底翻了脸,黄舒河身居高位,从前看在云清的份上,对澜海船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姐姐留下的唯一孩子在蔺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这个亲舅舅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蔺海涛意识到这件事给他,给蔺家,甚至是整个澜海船业带来的麻烦都远不止此。

    他捏了捏眉心,现在还联系不上云清,父子关系前所未有的恶劣,各种事情扰得他头疼,这股火无处宣泄,只能一股脑全埋怨在夏英头上。夫妻俩也是三天两头地吵,这件事总要有个替罪羊,蔺海涛决心拿夏坤开刀,要不是他贪也没有后面这么多事。

    “蔺董,秦总过来了。”秘书敲门汇报,蔺海涛打起精神示意把人请进来。

    秦家丞因为云清的关系和蔺海涛颇为熟络,此刻进了办公室门问:“怎么一脸没休息好的样子?”

    蔺海涛笑道:“家里有点事情。”

    秦家丞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略有耳闻。”

    蔺海涛眉头一挑,“你该不会也是为了程澈来的吧?”

    秦家丞不置可否,“还有别人吗?”

    蔺海涛叹气,“我这一上午电话都没断过,个个都是为了程澈,一个来头比一个大,这个高中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秦家丞听完蔺海涛倒苦水,简单安慰几句,知道蔺海涛不会再为难程澈,也就没再多提这件事。

    “不知道秦总和这位程澈是什么关系?”

    “一个老朋友的弟弟。”

    至于到底哪位老朋友,就没必要跟蔺海涛说得一清二楚了。

    蔺海涛这次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重重跌了个跟头,他要早知道程澈能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别说云清还没把那六百二十万给他,他自己就把那六百二十万直接打他卡里了。

    说完程澈的事情,蔺海涛不免提到云清,“我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

    秦家丞倒知道,“他在医院,这次病得很严重,他舅舅那边气得厉害,听说黄老太太知道这件事当天晚上饭都没吃,头晕不舒服,一家子担心老人又担心孩子。”

    蔺海涛听到这话更是头疼,从前有云清在中间,和黄家关系虽然一般,但是黄家多少会顾及孩子,这次算是彻底得罪完了。

    “云清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我晚点要去看他。”

    蔺海涛点头,“你帮我劝劝。”

    “知道。”秦家丞嘴上答应了,但心里没打算这么做,他还是对蔺海涛对程澈的所作所为十分生气,要是没有郑家及时出手,以他对蔺海涛的了解,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程澈。

    程澈当时还在发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可能秦家丞就不愿多在蔺海涛办公室多停留。

    他离开后医院去看望蔺云清,两人聊了会,见他气色不错恢复得挺好就离开了,只是没想到会在电梯口遇见程澈。

    郁松在看见秦家丞的瞬间,眉头皱起。

    程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秦家丞,不过已经从云清那知道了秦家丞今天要来,倒也没有多大的意外。

    此刻再见到秦家丞,程澈倒没有太大的心理起伏,从上次在付家的火灾起,他已经渐渐在向前看了。

    秦家丞大伯早就死了,他也重生了一次,虽然火灾的事情永远是他心里的一道疤,可人总要向前看,对于秦家丞,对于火灾,他都在慢慢脱敏。

    他总是沉溺于那场大火,只会越陷越深。

    程澈想了下还是客套说:“你来看云清?”

    对于程澈的搭话,秦家丞颇为意外,反应数秒才连忙说:“是的。”

    “你也是?”

    “我不是,我刚好也在楼上住院。”

    秦家丞已经看见程澈手上刺眼的绷带,不免担心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小心碰着了。”

    “还是要小心。”秦家丞视线停在绷带,不小心碰着怎么会伤到这里,除非是他伤,他将目光转向郁松,两人目光相对,秦家丞明显感受到郁松对他的恶意。

    这不是秦家丞第一次见到郁松,几乎每次遇见程澈,郁松就在身边,两人关系肉眼可见的好,尤其是现在郁松对他毫不掩饰的不满情绪,他瞳孔微颤,想到一个对他来说很不好的可能性。

    他没忍住还是问程澈,“这是你同学?”

    “对,郁松。”

    程澈说完郁松的名字,看向秦家丞。

    秦家丞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他不知道程澈要怎么介绍自己。

    郁松也在等程澈的答案。

    程澈声音平稳地说:“这是我之前武校的同学,秦家丞。”

    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秦家丞脸色瞬变,程澈把上辈子的事情都告诉郁松了,他们的关系比自己想得要更好更亲密,甚至有可能已经……

    秦家丞打住思绪,他再清楚不过了,程澈不喜欢男生,这是他在武校心知肚明的事情。此刻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郁松连这个都知道吗?”

    “都知道。”程澈对郁松毫无隐瞒了。

    秦家丞脸色愈发难看,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反倒是程澈想起来一件事,“上次段世杰的事情是不是你帮忙了?”

    “是,段世杰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家里没管好他。”

    “没什么好抱歉的,他是他,你是你。”就像当年秦超立是秦超立,秦家丞是秦家丞,他只是无法原谅秦家丞为什么不早告诉他秦超立有病,如果他早知道这点,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程澈以为自己能克制好情绪,只是一想到当年的事情,他还是难以自抑的难受。

    郁松注意到他的异样,喊道:“程澈,走吗?”

    程澈嗯了一声,不再去想这件事,抬眼对秦家丞说:“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云清了。”

    “没什么,我很喜欢云清这个孩子。”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一码归一码,火灾是火灾,云清是云清。

    “不用说谢谢。”

    郁松见他们还不走,提醒程澈说:“云清还在等我们。”

    程澈走进电梯间,“我们走了啊。”

    秦家丞抬眼,电梯门逐渐合拢,程澈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秦家丞……”郁松注意到刚才秦家丞的异样,不免有个猜想。

    程澈奇怪问:“怎么了?”

    郁松委婉地问:“秦家丞结婚了吗?”

    “我听大牛说是没有。”

    郁松又问:“那他有对象吗?”

    程澈眉心微皱,“也没听说有。”

    “那他谈过恋爱吗?”

    “之前的读书的时候没有,火灾后我们就没联系了,中间我不在的八年就更不知道了,反正没听大牛和云清提过。”

    郁松垂眼思考。

    “你问这些干嘛?”

    “没什么。”

    程澈眉头一挑,突然紧张道:“等下,你不会看上秦家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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