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松在听到这话时, 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情绪,只是刚想否认时,唇角上扬, 话到嘴边变成,“如果是呢?”
程澈大惊, “你开什么玩笑?秦家丞今年三十三岁, 比我还要大一年, 你今年才十七,他都能当你爹了。”
郁松闻言挑了挑眉:“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来考虑吧, 毕竟我们俩已经到此为止了。”
程澈一下被堵住, 哑口无言, “行, 我不问。”
“那你有秦家丞的联系方式?”
“没有!”
那就好, 郁松嘴角带着放心的笑容。
程澈越想越不放心,还是提醒说:“我觉得你在这方面还是要慎重考虑下, 不是说不让你谈恋爱, 也不是说不允许你喜欢男的, 但是你最起码要找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多大年龄就找多大的对象,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郁松微笑问:“你今年多大?”
程澈强调,“我实际年龄不是十八,我死之前都二十四了。”
“那我还说我心理年龄三十三呢,有人相信吗?”
“这是两码事。”
郁松提问, “那按照你找相同年龄恋爱对象的说法,你以后打算找十八岁的对象,还是二十四岁的对象?又或者是三十二岁的对象?”
程澈没想过这个问题,赌气说:“我不找,我单身一辈子。”
“可是我不打算单身一辈子。”
程澈难以置信地质问:“你认真的?”
郁松笑而不语。
程澈分析说:“其实抛去年龄这一点来说, 我觉得你和秦家丞性格也肯定合不来。他虽然长得还行,但是你不能只看外表。找对象最重要的还是性格,秦家丞脾气就很不好,他刚来我们寝室的时候,除了我以外,和寝室每个人都干过架。性格不好先不说,嘴还特别挑,你们俩吃饭都吃不到一起去,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住武校还要家里保姆每天送饭,油罐子倒了都不扶的少爷性格,比云清还要夸张,你肯定受不了。”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你俩真成了,秦家丞他爸妈绝对不会同意的,他爸妈比他脾气还不好。”
“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考虑这件事。”
郁松嘴角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你现在是在说他坏话吗?”
“……”
程澈替自己辩解,“我说的是事实,大牛他们都知道。”
郁松脸上的笑意更盛,也不接话。
程澈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郁松是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
“我刚才说得你听明白了吗?”
郁松瞥他一眼,也不说明白,还是不明白,反而问:“你在急什么?”
“我没有急,我在帮你分析。”
“知道了。”
程澈深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稳,“我没有急。”
“我知道。”
程澈指尖不自觉蜷紧,停住脚步望着郁松修长的背影说:“郁松,如果你真的对秦家丞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我尊重你,也不会干涉你,但是我不会再和你做朋友。”
因为那句不再做朋友,郁松脊背微僵。
程澈语气决绝道:“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的朋友喜欢杀害我父母凶手的侄子,甚至跟他在一起。”尤其这位朋友还是郁松。
郁松回头,声音比任何时候清楚,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程澈,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
如果程澈有尾巴,那郁松就会看见刚才已经耷拉在地上的尾巴,此刻又高高扬起,“那你刚才说如果有?”
“你也说了是如果,就允许你异想天开地问,不允许我胡说八道地答?”
程澈说不过郁松,抬腿绕开他。
郁松又气又无奈,只是想到什么,嘴角又带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刚走到走廊拐角处就听到身后有人喊程澈的名字。
是蔺庭阳。
郁松眼眸一沉。
在看见蔺庭阳的瞬间,程澈想起游艇上那张照片,愤怒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重重地给他一拳。
“蔺庭阳,我警告你,以后离蔺云清远一点。”
倘若说之前程澈还能将蔺庭阳的背叛勉强视作无法摆脱妈妈的命令,但是照片这一件事完全戳中程澈逆鳞了。当时蔺庭阳绝对清楚他和云清之间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但他还是拍了照片给夏英,作为污蔑他们的证据。
蔺庭阳生生受下这一拳,没有解释,只是低声说:“对不起。”
程澈这才仔细打量蔺庭阳一眼,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眼下乌青,面露憔悴,整个人距离上次游艇见面时暴瘦了一圈,精神状态看着很不好,惯常维持的温润富家公子形象也荡然无存,看着落魄魂不守舍。
“滚吧,云清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我也不会去见他。”蔺庭阳舌尖下意识地顶向发麻的颊肉,声音沙哑地说:“我就想问问他好点了没?”
“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程澈恶心透了,是他拍的照片,是他把照片给他妈的,是他亲妈用那张照片编排出的谣言,现在又在这惺惺作态地问云清好点没。
夏英挑的时间太恶毒了,云清身体不好,又值肺炎最严重的时候,她在这时候闹出这件事摆明就是想云清死。
蔺庭阳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他好点了吗?”
“没死,让你妈失望了。”
程澈实在不想在这里和蔺庭阳浪费时间了,转身想要离开。
蔺庭阳又喊住他,程澈不耐烦地回头。
“他的手机,上次没带。”蔺庭阳将云清的手机递过去。
程澈警惕地看着手机。
蔺庭阳垂下眼,明白程澈的担心,“什么窃听跟踪的都没有,只是他之前的手机,他之前手机卡还在里面。”
程澈接过手机转身离开。
郁松回望蔺庭阳一眼,他推测蔺庭阳在拍下照片给夏英时,应该不知道夏英要用来做什么,但是这对郁松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当蔺庭阳拍下那张照片时,对程澈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他收回视线,问程澈:“你手没事吧?”
“我用的是右手。”
“别出血了,等会让医生看看。”
程澈把旧手机递给蔺云清,蔺云清对这件事的态度和程澈如出一辙,太恶心了。
他只拔出了手机卡,旧手机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到抽屉里,并且拉黑了夏家所有人包括蔺庭阳的联系方式。
他连表面的和平相处都不想再维持了。
蔺庭阳下楼时接到了夏英的电话。
“你见到蔺云清了吗?”
夏英最近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因为报警污蔑程澈的事情,在外面得罪了一大串的人,蔺海涛也跟她在家吵架,她在哪都不能安宁,尤其是蔺海涛在查夏坤了,夏坤肯定保不住了,她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
她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知道蔺云清这人重感情,养了自己七年,死了八年的养父都忘不了,自然也和朝夕相处七年的蔺庭阳感情深厚。
就连当初蔺云清知道蔺庭阳背叛自己时,也没有说把蔺庭阳赶走,甚至还愿意在家维持表面的和平,要知道这对暴脾气的蔺云清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此就算出了这次的事情,夏英也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只要蔺云清还在乎一点和蔺庭阳的感情,整个事情都还有转机。
可这次事态却和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蔺庭阳在手机另一端低低地说:“没有见到。”
“你直接去门口,就算有保镖也没有关系,蔺云清绝对不会让保镖对你下狠手的,他这人就是心太软了,成不了大事,他其实心里还是在乎你这个弟弟的,你只要稍微用点苦肉计,绝对能见到他。”
蔺庭阳疲惫地说:“他不是我哥。”
不是妈妈一直以来告诉他的吗?妈妈不止一次说,蔺云清不是他哥,不要真把他当做自己哥哥了,他真正的亲人只有妈妈和弟弟妹妹。
夏英被这句话短暂地噎了下,开始苦口婆心道:“庭阳我知道你这次不高兴,我做这件事前没跟你商量,可是事情太急了你知道吗?妈妈也是为了你,为了你和弟弟妹妹,要知道如果这次成了,我们就不用费心和蔺云清争了,你爸爸肯定会把他扫地出门,妈妈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你知道……”
夏英还没说完,蔺庭阳就打断说:“妈妈,其实你根本不爱我,你也不想要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夏英声调变尖,加快语速,试图像以前一样说些什么,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我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是不是蔺云清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蔺庭阳从肺里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吐得又沉又缓,仿佛要把那些淤积在肋骨间,生了根的秘密,连皮带肉地彻底剥离出来。
“我听到你要送走我。”
夏英电光火石间想到八年前和大哥的一场对话。
“你担心我留在蔺家惹蔺海涛不高兴,你那时候还没有怀上知睿知梦,还没有在澜海船业站稳脚,你怕我是你的累赘,你说要大舅尽快送走我,无论送去哪里都行,不要拖累你。”
“我都听到了。”
蔺庭阳这些年一直没有告诉过夏英他都知道,他心底总是对母爱抱有最后一次希望,每次听到夏英说爱他时,他真的会想妈妈是不是真的爱他,当年的事情其实妈妈也有苦衷。
可是事实一次次证明,妈妈真的不爱他,他不过是个最好用的棋子,妈妈发现蔺云清在乎他,所以用他接近蔺云清,听到蔺海涛称赞他两句,所以用他博得蔺海涛的注意力。
用他做一切无论他愿不愿意的事情。
如果他什么价值都没有了,妈妈还会爱他吗?
蔺庭阳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在这一刻无比清醒。
他像个在沙漠中不断奔跑的孩子,总是在追求不远处夏英对他海市蜃楼般的母爱,可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拥有过另一份纯真真挚的感情,只不过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永远失去,无法挽回。
郑言蹊的势力还没被郑世明彻底清理干净,郁松也不放心程澈的伤,他还一直有点低烧,只能在医院继续住着,一直有保镖守着。
不过就算住院,他也没能闲着。
“郁松,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写不出来这道题。”
郁松示意程澈坐下,淡定地说:“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只是想让你写试卷,梅姐说过让你回学校之前要把这些都写完,马上高三抓紧时间。”
程澈右手撑着额头,痛苦说:“我写不出来,太难了。”
“数学一百二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这不是你的极限。”郁松拿起笔继续给程澈讲题,“其实也不难的。”
“高考数学真正难题只有十五分左右,你把所有基础题和中档题都写对,就能拿到一百三十五分,难题再稍微攻克一些,拿个五六分,很容易上一百四的。”
人言否?
程澈不敢置信地看着郁松,这张好看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真的。”郁松拿出笔耐心地给程澈补习,程澈趴在桌上装死。
今天一上午郁松都在给他讲题,基地以为他回学校了,学校以为他回基地了,实际上他就在医院看着程澈,给他恶补数学。
郁松又说了下解题思路,程澈趴在桌上岿然不动。
“你怎么还耍无赖?”郁松无奈地拿笔戳戳程澈后背,见他还是没反应,唇角微扬,笔帽沿着程澈脊椎缓缓下滑。
程澈睫毛轻颤,脸仍然固执地埋在臂弯,将没受伤的手伸到背后,企图去捉住作乱的笔帽,却猝不及防攥住一截温热的手指。
他猛地缩回手,却被郁松抓住手腕扣在身后。
“你干嘛?”他终于抬头了。
“我在给你讲题,你没认真听。”
“我说了我不会。”
“所以我在给你讲,如果你会了,我就换个题了。”
程澈皱着眉头,“你先松手。”
“你听我讲完这个题目,然后你重新改正做一遍,再记到错题本上我就松手。”
“你条件也太多了吧!”
郁松攥着程澈手,指腹摩挲着他的腕骨,“谁让你刚才不好好听。”
程澈瞪郁松一眼说:“你不要觉得我不会揍你。”
“你听听你这无赖的语气,自己不好好听课还要打老师,等会云清过来我就要让他好好看看他爸有多无赖。”
“你……”
郁松理直气壮地问:“我怎么了?”
程澈呼吸两下,“你继续讲吧。”
郁松将程澈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带着笑意,用另一只手指着图说:“你这条辅助线画错了。”
“哦……”程澈今天一上午都耗在数学上了,数学这玩意不会就是不会,他这么多年没读书,硬补了一年,能考到一百二,真的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结果郁松还不放过他。
“你先松开我,不然我画不了辅助线。”
郁松半信半疑地松开手:“你要是耍无赖我就告诉云清。”
“知道!”程澈服了郁松了,自从知道真相后动不动就提云清,他在云清面前还要保持点当爸的威信,郁松就拿这点威胁他。
他活动手腕,拿起笔在试卷上画辅助线,突然问:“不是到此为止了吗?”
郁松望着程澈说:“是我们到此为止,不是你的成绩到此为止。”
程澈抬眼,看着郁松。
郁松眼神依旧沉静,“如果说这样你也没办法接受,你也可以给我个具体的答案,我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符合你的到此为止。”
“是不做朋友,还是不做同学,还是说走到大街上老死不相往来。”
“你说,我都乐意配合你。”
程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吗?”
程澈不知道。
“如果你不知道准确的答案,那我换个方式问你。”郁松声音平稳,不疾不徐,“我们在一起是到此为止吗?”
“不是。”
“那是不是排除掉我们在一起这个选项,其他都属于到此为止的范畴?”
程澈直觉不对,可是他也想不到如何反驳郁松。
在论证求解方面,郁松没有对手,尤其是对面数学才一百二的程澈。
“如果你不知道答案,那我就以我的标准为答案。”
郁松最后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你继续写作业吧。”
程澈低头不说话了。
郁松唇角微扬,“反正不管什么到此为止,你的成绩不可能就到此为止。”
“你不要转移话题,拖延你做这个数学题的时间。”
“早晚都要面对的,你现在拖延这一点时间也改变不了什么。”
程澈总觉得郁松话里有话,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郁松就已经催他快解题了。
程澈在B1D之间画了条辅助线,抬眼看向郁松。
郁松看眼试卷,“对。”
程澈继续。
写了两行后,又看郁松。
“对。”
再写两行,又看郁松。
郁松挑眉,“考试的时候我不在怎么办?”
“现在不是没考试吗?”
“行吧。”郁松还是很享受程澈对自己的依赖,虽然只是因为解题产生的依赖,但也不差。
“你写完了再给我一起看。”
程澈低头继续。
郁松在旁边翻他的错题本,程澈属于会反反复复往一个坑里跳很多次的性格,一种类型的题目错了一次他一定还会错第二次。
但郁松在这一点也很固执,程澈错了一次的题目一定会让他改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题海战术程澈不再错为止。
今天上午就是这个情况,程澈解析几何一直错,郁松就要让他做到不再错为止。
在程澈写完今天第十道同类型的几何题后,郁松接过试卷,“没错了。”
还没等程澈长舒一口气,郁松又说:“你把上午这十个题错题原因整理到错题本上,然后我们就可以去找云清吃饭了。”
郁松要求程澈的错题本,不止是把题目抄一遍就结束了。
每页对折,左边是错题,右边是错题原因,比如说什么法向量算错,移项变号出错,或者更干脆点写一句,无从下手。
这样后面程澈自己复习时,也能清楚到底是真的没有解题思路,还是思路正确,演算过程中出了问题。
包括郁松经常不在学校,每次回来也能通过错题本快速给程澈查漏补缺。
不止数学,除了语英外其他几科也是。
对于语文和英语,程澈最大的痛苦是背书,他背书一向很差,英语郁松让程澈背词根,比他之前一个个记效果提升不少。
古诗词是最痛苦的事情,程澈看到就头疼,郁松都快没招了,一个字一个字给程澈古译中,每天只要想起来就不断提醒他背。
不然程澈忘得没有背得快。
就像现在趁着程澈整理数学错题时,郁松突然问:“庄子描写鹏鸟要飞到南海,飞翔状态极佳的句子是什么?”
“啊……”程澈眨眨眼,“等等我记得。”
他灵光一现说:“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抟字怎么写?”
“专加提手旁。”
“你继续吧。”
郁松垂眸看着程澈改错题,想起另一件事,“体委今天跟我说市高中网球联赛增加了双打。”
“所以?”
“所以我的名字被报上去了。”
“我们俩双打吗?”程澈指指自己,又指指郁松。
“对,先校内选拔,男生两名女生两名,选四名去市高中联赛。”
“那校内选拔是不是可能也会出现我们俩单打对打的情况?”
郁松点头,“很有可能。”
程澈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嘴角轻扬,“那你输定了。”
郁松靠近程澈,嘴角的笑容带着挑衅意味道:“迫不及待。”
第52章 网球比赛 还疼吗
两人鼻尖几乎相抵, 温热的呼吸在空气中无声交缠。
程澈好胜心被激起,斗志昂扬道:“到时候输了你别哭。”
郁松颈侧青筋在皮肤下无声地搏动,看向程澈的眼神如有实质地落在他的眼尾, 鼻尖,最后停在红润的嘴唇, 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
“你别忘了你网球是我教的。”程澈无形的尾巴高高翘起。
郁松看着程澈一张一合的唇瓣, 喉结不自觉滑动,干渴道:“没忘。”
“没忘就好。”
程澈眉梢上扬, 还没骄傲多久, 突然看见阳光落在郁松浓密的眼睫上, 映出细碎明亮的光芒, 他呼吸几不可察地凝滞半拍, 后知后觉两人距离极近,近得连郁松的呼吸声他都能听见。
程澈耳尖不自觉漫上一层薄红, 身体往后退地同时快速移开眼, 低头看着桌上的试卷, 睫毛垂下, 遮住眼底的慌乱,欲盖弥彰地转移着话题,“那你竞赛那边怎么办?”
“不用担心。”郁松眼尖地注意到程澈耳后的红,唇角微扬说:“其实我不用参加封闭训练也可以, 因为我是CMO全国唯一的满分,内定国家队。”
程澈听出了郁松口中的炫耀,不明显,但肯定有。
郁松几乎不在外人面前讨论成绩,别人都以为低调内敛不张扬, 其实根本不是。
他在程澈面前像个开屏的孔雀,总是状似不经意地在提及,唯一,满分,第一等字样。
程澈也能及时察觉他得意的小心思,非常捧场地夸他怎么这么厉害,好棒呀,这就是天才吗?
那郁松就会开屏得更厉害,但是面上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一般吧,随便写写,都是基础题型。
但此刻程澈还惦记着赢下网球赛,暂时不想夸他,“全国竞赛第一也不代表网球全国第一。”
“不需要全国第一,赢你就够了。”
“都说了不可能。”
两人针尖对芒麦,谁都想赢。
郁松视线垂落在程澈缠着绷带的左手,眼中的好胜心被无法克制的担忧冲淡许多,“我的手没有受伤。”
程澈举起受伤的左手,自信道:“一只手就赢你。”
“你最好在比赛前养好伤,不然我会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程澈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了一声,“那我建议你还是先去网球场挖个地缝。”
郁松眉梢扬起。
程澈得意说:“到时候你双手都赢不下比赛时,可以直接钻进去。”
一看到程澈那胜券在握的样子,郁松整颗心都在痒,坏心眼地说:“提醒一下,在去学校前,你还有一张数学试卷和一张理综试卷没写完。”
程澈无形的尾巴重重摔在地上,还很不情愿地拍打着地面。
郁松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慢条斯理地拿出程澈的错题本,悠悠地说:“加油。”
但语气里幸灾乐祸的意味都快冲出病房了。
程澈不甘心,回头瞪了郁松一眼,“你为什么不写?”
“不好意思,年级第一的特权。”
“如果你也能除语文作文外,全学科满分,相信你也不用写。”郁松笑容明显,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活像一只得瑟的小狗。
“不过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全学科稳定过及格线。”
程澈快被郁松气晕了,笔尖穿透稿纸,决心一定要在网球比赛赢了郁松,让他知道谁才是第一!
蔺云清在病房里闲不住,他爸就在楼下病房,有事没事就往楼下跑,此刻进来听到他俩在说网球比赛的事情,十分捧场道:“我到时候给你们去当啦啦队。”
郁松故意问:“那你觉得是我会赢,还是你爸会输?”
“等等。”蔺云清鄙视他,“我是肺炎,不是智障,这两个选项有什么区别吗?”
程澈也鄙视郁松,问蔺云清:“你觉得是我会赢,还是郁松会输?”
蔺云清咦了一声,“你俩现在怎么这么幼稚?”他居然是三个人中最成熟的一个了,看来还是没他不行啊。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不过非要选一个,他肯定选他爸赢了,不过还是要给郁松留点面子,这句话就不当着他面说了。
“这样吧,为了公平公正,郁松要是输了就请我爸和我吃饭,我爸要是输了就请郁松和我吃饭。”
郁松和程澈一齐看向蔺云清,“总之你都能白蹭一顿饭?”
“嘿嘿。”
蔺云清算盘打得叮当响,“要是平局,你俩就请我吃两顿饭。”
郁松说:“建议你把心眼用在和夏英争家产上,而不是我和你爸身上。”
提到夏英,蔺云清嫌晦气道:“最近她又不知道从哪弄的号,还给我发短信道歉了,我都拉黑了。”
夏英也找过程澈,但都吃了闭门羹,程澈原本以为蔺庭阳还会再想办法联系云清的,没想到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出现,不过云清也落个清静。
程澈问:“蔺海涛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
“怎么说?”
“他想让我回家,然后拉上我舅舅他们一起吃顿饭。我舅最近翻脸了,在查澜海的项目,老蔺要头疼死了。我就说让他把遗嘱先立好公证完了我再回去。我妈当时的陪嫁,还有他手上澜海船业一半股份,这些原本属于我的,全部都要给我。而且夏英必须把知睿知梦带去美国陪读蔺庭阳,一个都不许留在国内,免得我那天被害死了,什么都没了。”
郁松不相信蔺海涛会这么轻易松口,“他会同意吗?”
“他当然不同意啊,他说我咒他死,我说我这次差点就死了。反正我们俩又吵架了呗,还在谈条件。”蔺云清撇撇嘴。
“他其实也不在乎我回不回去,他就是怕我外婆和舅舅他们联合起来整澜海,尤其是我舅舅还在市政府工作,澜海做到这种体量的公司,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只看有没有人想查而已,澜海船业是老蔺一辈子的心血,只要我回去了,我外婆他们才会因为我放过澜海。”
蔺云清已经看透了,语气甚至带着些悲凉的意味。
“如果没有我舅舅和外婆在,老蔺才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说不定夏英一挑拨,他就顺势把我赶出去了,就像这次一样,按我对他的了解来说,他未必看两张照片就完全相信我是同性恋了,他可能更多是想借此机会立威,发泄他这些年对黄家的不满,夏英给他搭了戏台,他就开始唱了。”
郁松和程澈安静地看着蔺云清,没有打断他的话。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老蔺挺恨我的,因为我的存在会不断提醒他弄丢孩子,出轨,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妈姓黄,他依靠黄家发家,总觉得在黄家面前抬不起脸,就连看到我都会提醒他当初多么落魄。”
“但是黄家根基大,一时半刻都倒不了台,所以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恨我,他一边恨我,一边忌惮我身后的黄家,时不时又心血来潮的父爱短暂性发作,想起来我是他第一个孩子。就像当初对我妈的态度一样,可能短暂有过爱,但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某种意义上他和夏英也是绝配。”
“我现在只能趁着我舅和我外婆还活着,黄家还能给他点威慑,趁早多要点安顿好自己,不然黄家万一倒了,我对他来说就是个除之而后快的垃圾。”
蔺云清拉开椅子坐下,摇摇头总结说:“真是没劲透了。”
郁松和程澈都很意外云清都看得这么透彻。
程澈不知道这对云清来说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清楚过快的成长背后是必定是拔骨撕肉的惨痛。
几人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程澈手伤只用定期换药没两天就出院了,云清肺炎还要再住院观察。
“终于不用再缠着绷带了。”回学校半个月后,程澈的绷带可以拆了,他都快憋死了,手上缠着个东西怎么都不对劲。
此刻将手横在空中,畅快地动了动手指。
郁松目光凝望着虎口处的伤疤,狰狞地像条粉色的虫子,伏在程澈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涂药。”郁松坐在程澈身旁,拧开硅酮凝胶的瓶盖。
“啊,没必要吧。”程澈懒得涂这些去疤痕的凝胶,“有没有疤也无所谓,又不是在脸上。”
郁松没接话,棉签头沾了黄豆大的透明膏体,“手伸出来。”
“我自己能涂。”
“你但凡自己能涂,不会我把凝胶给你一上午了,刚才瓶盖才开封。”
程澈视线瞥向别处,还在自己找理由,“学习太忙了,一时没想起来。”
郁松看着他因撒谎而颤抖的睫毛,也不和他争论这些,握住他的手腕,顺着他的话说:“你赶紧涂完早点学习。”
程澈只好乖乖地伸出手,只是棉签尖刚碰到疤痕边缘,他手指就无意识缩了一下。
郁松立刻停住动作,喉结微动,那道疤比他想象的更长,从虎口一直爬到腕骨凸起的地方。
“还疼吗?”
程澈不在乎道:“都多久了怎么可能还疼,就是有点痒,在长肉。”
“我会轻点的。”
棉签重新落下去,沿着疤痕走向慢慢推,胶体抹开变成一层水光。
郁松眉毛不自觉紧皱,指下的动作却轻得不能再轻,手指蹭到疤旁边完好温热的皮肤,程澈想要缩回手,郁松却握住他的手腕。
“等会,你乱动会把药膏蹭掉。”
“你说得好像我是三岁小孩一样。”程澈不服气。
郁松眼皮轻掀,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回答了程澈的答案。
程澈抬腿想踢郁松一脚,郁松预判他的动作躲开,“说你三岁都多了。”
“别乱动了,安静等个十分钟。”
程澈气得牙痒,郁松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现在还要管他。
“你再不安静点,我就跟云清说,让他看下他爸有多幼稚。”
“……”
“你每次都一个招一直用。”程澈鄙视他。
郁松才不管别的,“有用就行。”
“看会古诗词,等会好了喊你。”郁松把语文必背古诗词递给程澈,自己坐在旁边。
程澈愤愤地拿过古诗词,郁松在一旁坐下来,静静看着程澈手掌。
骨节分明但却不粗大,手指修长流畅。指腹有一层薄茧,指甲盖透出健康的淡粉色,手背的青筋会在用力时微微凸显,腕骨突出,打球时攥住球拍的手腕一动,便能打出一击漂亮的绝杀球。
郁松冷不丁冒出一句,“涂药后疤痕会慢慢淡掉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给程澈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程澈听到这话,眉梢扬起,“是你先不安静的啊。”
“幼稚。”
“我幼稚?”程澈不可思议地问。
“不然我还要夸你成熟?”
“我……不跟你吵,你等着比赛吧。”
“你明天第一场和谁比啊?”
“七班一个体育生。”
程澈挑眉,“你不会第一场就输吧?”
郁松微笑,“概率等于你每天主动老老实实涂凝胶。”
“……”
“我一天涂三次。”
校内选拔会先选出单打冠军和双打冠军,之后参加市里的比赛。
程澈不提醒就想不起来涂凝胶,郁松也没有输掉第一场比赛。
程澈的第一场在比赛开始的第二天。
虽然已经拆了绷带,但是郁松和蔺云清还是不太放心。
“拜托,你们看看谁跟我打,罗浩然那一步三咳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上场就赢一半了,拿起球拍赢另一半。”
话虽如此,但是蔺云清还是谨慎问:“万一力气用大了,伤口会崩开吗?”
“长好的肉怎么会崩开,又没有缝线。”
郁松皱眉。
“再说了,我都不用左手。”
“一个手赢罗浩然绰绰有余。”
“有不舒服及时说。”
“放心。”
郁松和蔺云清离开去观众席,等他们走后罗浩然走到程澈旁边,欲言又止地喊了一声。
“程澈。”
“怎么了?”
“上次我妈妈的事情抱歉啊,她看了视频对你有些误会。”
“啊,没事。”要不是罗浩然突然提到这件事,程澈都忘了,“都好久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了。”
“那就好。”罗浩然释怀地笑笑。
“不过你怎么也参加比赛了?”
程澈和罗浩然打过球,水平还可以,但是体力不行,没打一会就要歇着了,根本坚持不了一整局比赛。
罗浩然听后苦笑,“没办法,我们班就我会打网球,矮子里面拔高个。”
程澈同情看他一眼,“不过我等会不会让你的。”一码归一码。
“没问题。”
程澈说不让就是真的不让,只是顾及到大家同学一场,没有将比分拉得太大,比赛结束后在郁松面前就差把尾巴翘起来了。
“我都说了,一只手都能赢。”程澈说话时尾音上扬,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郁松眼中的笑意一点点蔓延,“这么厉害?”
“那是。”
“你输定了!”
两人一路打到最后,直至校内网球选拔最后一场男子单打比赛。
程澈VS郁松。
第53章 单打 他心甘情愿成为程澈的手下败将。……
宋子俊在晚自习时凑到蔺云清面前说:“云清, 你猜明天比赛谁赢。”
蔺云清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程澈啦。”
宋子俊戳戳原纷,“阿原你觉得呢?”
原纷低头看着手机说:“郁松。”
蔺云清惊讶:“你居然不跟我选一样的?你不相信程澈?”
原纷嗯了一声:“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
“他手有伤。”
宋子俊抵着下巴说:“这个倒是。”
“那我也赌郁松。”
蔺云清生气了,“行, 赌一万。”
“程澈要是赢了,我给你们一人一万, 郁松要是赢了你们一人给我一万。”
程澈在背后给蔺云清一个脑瓜崩, “我看你是老毛病犯了。”
蔺云清捂着脑袋, 还替自己辩解,“这个不算赌.博。”
郁松站在程澈身侧轻笑, 看他训蔺云清。
最后一场校内男子单打比赛定在放假那周周六, 短盘制, 一盘中谁先赢四局, 谁赢得比赛。
室内网球场空旷且安静, 顶棚一排排的荧光灯管,发出一种冷白的光。
球场内只有网球撞击拍面的“嘭嘭”声, 以及鞋底摩擦地面的“吱呀”声。
程澈摔先拿到发球权, 小球被高高抛起, 他一记猛抽, 黄绿色的流星飞过球网。
郁松早已候在网前,在球飞出去的瞬间,脚步也跟随球的轨迹移动,反手一削, 网球瞬间改变运动轨迹朝程澈而去。
程澈太了解郁松的发球习惯了,在他挥拍的瞬间,已经预判到网球的轨迹。
那枚球就像是自投罗网落入程澈的拍中,一记漂亮的反击,三个来回后, 程澈一记正手inside out,抢先拿到一分。
程澈眉梢扬起,嘴角上扬,明晃晃的笑意炫耀着自己刚拿下一分。
怎么这么骄傲?
郁松唇角轻扬。
只要不让他写作业,干什么都很高兴。
不过很快程澈的笑容就消失了。
郁松的回击球像只被抽急了的陀螺,挟着风声砸向程澈的方向。
程澈反手一记挑高球逼迫郁松退回后场,郁松侧身的同时,挥拍举至头顶,在网球落在球拍时,一个漂亮的扣杀追上一分。
看见程澈明显的懊恼时,郁松心情大好,眼中闪烁着笑意。
在认识程澈之前,郁松对网球最深的印象就是路过网球场时,看到有人打球仅此而已。
直到程澈教他打网球。
挥拍时手臂流畅的线条,跃起时翻飞的衣摆,奔跑时小腿肌肉饱满充满力量的弧度。
他才明白网球的魅力。
两个人很熟悉对方的打球风格习惯,整场比赛谁先领先,另一个人就马上追平,谁也不服谁。
比分追得很紧。
闷热的空气中只有球拍击球的脆响,蔺云清坐在观众席,像只被逗猫棒逗的猫,头跟随球的轨迹一会左看一会右看。
网球来来回回在空中编出一张无形的大网。
郁松站在底线,汗水浸湿了黑色的运动衫前襟,深色的布料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勾勒出年轻而精悍的线条。
但他此刻的感官,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系在球网对面那个白色身影上。
程澈今天穿一身白的运动装,他刚刚打出一记精彩绝伦的正手直线攻球,球拍与网球撞击的闷响还在空气里震颤。
他正小步后退调整站位,准备迎接下一拍球。
额角和太阳穴的汗水,蜿蜒着探向同样汗湿的脖颈,最终没入白色运动T恤的圆领边缘。
那件原本挺括的白色T恤,此刻近乎半透明地贴附在他身上。
胸腔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清晰起伏,布料下透出蕴含着爆发力的薄韧肌理。
湿透的布料勾勒出从颈后一路延伸至腰线的流畅弧度,最终隐入白色运动短裤边缘处。
腰侧被风吹动的衣角掀起又落下,恍惚间露出紧窄的腰线。
此刻因为体力过分消耗,程澈微微张开嘴喘.息,唇瓣因为汗珠而显得异常红润,他舔了舔浸润的嘴唇,唇瓣泛着一点湿漉漉,诱人的光泽。
郁松握着球拍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程澈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汗珠的滚落,胸膛的起伏、喉结的滑动、眼神的流转、都像慢镜头般在他眼前放大,带着一种无声的却震耳欲聋的吸引力。
一种强烈的焦渴从郁松喉咙深处烧起,他不由得在脑海中想到更多,汗水淋.漓的躯体,明亮嚣张的眼神,每一次喘.息带起的身体起伏。
胸腔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不能再想了。
郁松喉结滚动,稳稳心神,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向比赛,接住程澈的回球。
两人总是能巧妙地接住对方的发球,一来一回都快20拍了。
宋子俊偏过头对原纷说:“他俩这得打到啥时候,知道他俩在打网球,不知道还以为他俩在情意绵绵剑呢。”
原纷嘴角翘起没说话,瞥了眼蔺云清。
程澈的手伤对付别人还绰绰有余,对于郁松已经能察觉到有些吃力,下半场时单手已经没办法应付郁松了,他很多时候都在用双手反手击球。
拍柄的缠带总是磨蹭着左手伤口的软肉。
比赛来到最后一局,两人平分。
在交换场地休息时,郁松担心地看向程澈的左手。
程澈注意到郁松的视线,抬手晃晃说:“没事。”
“那就好,我不会因为你手伤让着你的。”
“你千万别让着我!”要是郁松因为手伤让着他,程澈绝对要炸毛的。
这也是郁松很喜欢程澈的一点,绝对会拼到最后。
程澈走向自己的位置,突然回头说:“你不会是担心等会输了,先提前找好借口吧?”
郁松错愕地回头,“?”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你这人好胜心太强了,比赛也没输过,我允许你等会拿这个理由作为自己失败感言。”程澈很体贴地说。
要不是休息时间不够,郁松绝对要上去咬程澈一口,不服气地回击说:“那你最好赶紧想想,你等会的失败感言是什么?”
郁松也很体贴地替他着想,“比如说手伤发挥失误。”
程澈不甘似弱:“绝对赢你。”
“手伤输掉比赛不丢人。”
“你俩还比不比了?”
小刘老师看不下去了,换个场地还在这斗上嘴了,他记得自己是高中体育老师,不是小学体育老师吧?
程澈退回自己的位置上,郁松也站好,两人隔着球网相望。
谁赢了这一局,谁就赢下整场比赛。
他们已经打到六比六平,进入了抢七局。
两人体力都已经达到耗尽的边缘。
郁松分析着场上局势,观察着程澈的站位,决心结束这场比赛。
再一次回球时,郁松打出一记近乎完美的压线深球,角度刁钻,直逼程澈的反手位死角。
这是最关键的一分,程澈接不到的话,整场比赛的结果就会尘埃落地。
程澈视线紧紧跟着球,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对胜利的极其渴望,他像一只锐利的鹰,侧滑步迅疾如风,冲向那个来势汹汹的网球。
他没有选择保守的切削过渡,而是在极限位置,悍然引拍,选择了双手反拍强攻。
这个选择需要强烈的核心力量和手腕爆发力。
程澈丝毫不顾及左手刚长好的伤口,身体大幅度扭转,腰腹核心绷紧如拉到极致的弓弦,所有的力量瞬间灌注在双臂之上,双手紧握拍柄,左臂在前,右臂在后,肌肉线条贲张,在网球触网的瞬间狠狠挥出!
“砰!!!”
球拍与网球撞击的巨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闷、更加震撼。
高速旋转的网球化作一道模糊飞速的残影,带着令人心悸的旋转和力量,轰向郁松身侧的空档。
郁松瞳孔震裂,没想到程澈的反击如此迅猛拼命,他根本来不及去接那颗呼啸而来的球。
最终那颗球砸在边线外,比赛正式结束。
程澈振臂欢呼,在他举手的同时,郁松清晰地看见白皙掌心上那点刺眼的红。
刚长好的伤口裂了!
郁松快步走到球网另一边,程澈还没来得及高兴,看到郁松来势汹汹的步伐,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完了。
郁松可比刚才那个球难对付多了。
“喂喂喂,你输了也不能恼羞成怒啊!”程澈下意识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
“手!”
郁松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抓住他藏在身后的手腕。
“就一点破皮,你真是大惊小怪。”程澈努努嘴,摊开手掌,心虚地扭头看向别处。
郁松看清左手的伤势时,下颌紧绷,心脏被紧紧攥住,质问说:“你非要接那个球?”
听到这话,程澈一下有理了,就差叉着腰炫耀说:“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意思是我得让着你呗?我能接到我为什么不接。”
郁松抬眼深深看着程澈。
程澈明明清楚他不是那个意思。
程澈还想歪曲下郁松的话,只是一抬眼看见他脸上的担忧痛楚,眼中全无输了比赛的沮丧,只有毫不掩饰的担心,掌心的伤口的血仿佛成了郁松眼底的红血丝。
程澈试图移开视线,试图逃离这过于灼热沉重的注视,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那深不见底的情绪彻底吞噬。
但那目光像带着钩子,死死地锁着程澈,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程澈嘴唇微微翕动,想要回怼的话到嘴边变成一句没底气的,“不严重,就一点破皮。”
郁松不接他话。
程澈想了下补充说:“下次不这样了。”
蔺云清赶过来,欢呼说:“我就知道会赢。”
郁松放开程澈的手,“去医务室看看。”
“就点破皮,擦擦血就好了。”
蔺云清这才注意到他爸手伤了,抬起看了看,“怎么回事啊。”
郁松瞥他一眼道:“这是胜利者的勋章。”
程澈:“……”
郁松不止会讲冷笑话,阴阳怪气的本事也是一流。
但是程澈这人脸皮厚,全当没听出来郁松的意思,还不忘沾沾自喜刚才的胜利,“手下败将的夸奖也是胜利者的勋章。”
郁松被气到了。
要不是顾及蔺云清在场,给程澈点面子,不然郁松绝对要捏捏程澈的脸,看看这人脸皮有多厚。
自己刚才是在夸他吗?
在认识程澈之前,郁松自诩为情绪稳定,很少有人或事能挑动他的情绪。
偏偏程澈的一言一行都在挑战他的神经,随口的一句话,随手的一个动作都能影响他的喜怒哀乐。
碍于郁松和蔺云清的坚持,程澈只能配合地去医务室。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伤口还没长好,不能太用力,不然反复撕裂会影响恢复。”校医给程澈处理了下伤口,给他虎口那里贴了个创口贴。
程澈最烦身上有什么束缚了,好不容易摆脱了绷带,又沾上个创口贴。
他就像是被戴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浑身不自在。
郁松和校医反复确认伤口问题不大后,才对一脸不高兴的程澈说:“慢慢欣赏胜利者的勋章吧。”
程澈足尖轻抬,踢了郁松一下,充满力量感的小腿肌肉上赫然多了个明显的印记。
“慢慢欣赏失败者的耻辱吧!”
郁松心里又气又想笑,甚至还有无法诉之于口的隐秘。
程澈那一脚说是踢,更像是蹭。
脚尖不轻不重抵上郁松小腿,蜻蜓点水地印上痕迹后,一触即离。
留给郁松微妙的痒,和怦然的心动。
眼看他爸处理完伤口后,蔺云清激动道:“接下来是不是郁松要请我们吃饭了。”
程澈眉梢扬起,欠兮兮地说:“对哦,手下败将要请我们吃饭。”
不论程澈的伤口,郁松心底甚至有种自豪骄傲感,程澈赢了的喜悦比自己输了的不服气更甚。
在过去的十七年的所有比赛中,除非自己放弃,不然他一定是第一。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可是此刻因为程澈的赢,他却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输。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有欢呼失败的一天。
真奇妙。
他心甘情愿成为程澈的手下败将。
不过。
郁松不放弃道:“下次我会赢的。”
“下次再说!这次请我吃饭。”程澈开心地想甩尾巴。
“行。”郁松唇角轻扬,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想吃什么?”
蔺云清抢答,“我想吃日料。”
郁松现在对蔺云清没意见,他想吃什么就随他去。
程澈却不同意,“你肺炎刚好,不要吃生食。”
蔺云清朝郁松使眼色,让他帮自己说话,但郁松肯定站程澈身边,但他现在也不能完全否定蔺云清,“你可以吃日式拉面。”
这怎么不算日料呢?
“这个行。”程澈同意。
蔺云清不乐意,程澈已经决定了,“日料也行,你不能吃刺身。”
“那还不如去喝汤。”蔺云清一会一个主意。
从前还有郁松和他对着干,现在大家都顺着他脾气来。
只要程澈不在,他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周六放假,留在学校人不多,比赛结束后,他们就近找了家餐厅,宋子俊和原纷也在,郁松开了间包厢,五人坐在圆桌前看着菜单。
蔺云清左手边是程澈,右手边是原纷,郁松坐在程澈和宋子俊中间。
“来一条石斑鱼,再要一个椰子鸡汤。”蔺云清圈着菜单说:“蒜蓉扇贝,烧味三拼。”
“你们看看还想吃什么?”蔺云清自己想吃的点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补充了几个菜。
吃饭的间隙蔺云清提及说:“郁松,你什么时候去北京训练?”IMO国家队六人组在正式去英国比赛前要在清华附中集训一个月。
“下周网球联赛结束就去。”
宋子俊问:“那如果你拿奖了,是不是可以保送不用参加高考?”
“是的。”
宋子俊羡慕说:“我也不想参加高考。”
蔺云清正在大口吃菜,饿坏了。虽然他没打网球,但是他脖子运动了,忙中接话说:“那你出国呗。”
宋子俊别别扭扭说不出个所以然,程澈笑笑,想到禾雅要在国内参加高考。
原纷突然说:“我高三去澳洲读书的,手续已经办好了。”
“我靠,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蔺云清大为震惊,饭都不吃了,“你怎么突然去澳洲了?”
“什么时候走啊?”蔺云清实在舍不得原纷。
原纷瞥了蔺云清一眼,“我现在不就在说这件事吗?”
“下个月就走。”
“这么快?”蔺云清没胃口吃东西了,原纷从小学就和他一起读书,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突然要去澳洲了。
“你要去澳洲留学吗?”原纷问。
蔺云清不愿意,“我不想。”
“那就算了。”原纷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蔺云清怪他,“你都不提前跟我说,你下个月要走了才告诉我,你根本没把我当兄弟。”
宋子俊也愤愤不平,“对啊,也不提前说一声。”
“自己去国外潇洒了,留我们几个在国内卷高考。”
“又不是不回来了。”原纷无意在这个话题多停留,蔺云清还是很不高兴,直到饭局结束都没什么好脸色给原纷。
只是郁松去结账时,却发现已经有人买单了。
“你付了?”
程澈应了一声,大方道:“看你输了比赛可怜,胜利者大发善心。”
郁松不拆穿程澈,他知道程澈是担心自己买了纯金螭吻后没钱了。
郁松想,他也不算是完全的失败,至少他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只是郁松心情不错,有人心情很不好。
“你又怎么了?大少爷。”
原纷和蔺云清走在最后,蔺云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瞅着原纷就烦。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为什么去澳洲不提前和我们说?”蔺云清质问道。
原纷静静地看着蔺云清,叹口气,“我是去澳洲读书又不是去外太空,我会经常回来找你们玩的。”
蔺云清烦透了,“你根本没把我当兄弟。”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哈????你听听你这语气,你也太渣男了吧。”
原纷无可奈何,“这次算我不对,下次有这种事提前跟你汇报。”
“还什么下次啊,你都要走了,没意思。”蔺云清本来就烦,现在根本不想搭理原纷,快走两步追上程澈,挤在他和郁松中间。
“还不高兴呢?”程澈问。
“对啊!原纷去澳洲读书居然不提前告诉我,亏我还把他当我最好的朋友。”
郁松回头望了眼落在后面的原纷,放缓脚步,给他们父子俩留出说话的空间,原纷看着郁松,笑问:“你这是专门给他俩留个说话的空间?”
郁松看向原纷说:“你为什么不劝云清和你一起去澳洲读书?”
“他不自己不愿意去吗?我刚才问了你又不是没听见。”
“你多试试?”云清一直在程澈面前晃,程澈总归会顾及他的感受。
“不试了。”
郁松感到可惜,“试试吧。”
“不想去澳洲,美国也行,英国?瑞士?加拿大?近一点新加坡也可以,日本韩国他愿意去也不是不行。”
原纷无语,“你以为我是留学中介?”
“可以是。”
“我看你现在很像留学中介。”原纷跟郁松说不到一块去。
程澈还在安慰蔺云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选择,就算原纷去澳洲读书了,你们也还是朋友,这个是不变的。”
“那可不一定,他小子去澳洲花天酒地,到时候肯定想不起来我们。”
程澈回头看看原纷,他记得《学神之路》中原纷是没有出国留学的,他和云清宋子俊三个人都留在国内,云清出事没多久,他也折进去了,是反派四人组中,除了云清外,下场最惨的一个。
现在剧情已经崩得乱七八糟了,程澈根本不知道后续会怎么发展。
不止蔺云清不想原纷去澳洲读书,郁松也不想,蔺云清身边少了个朋友陪他玩,缠着程澈的时间更久了。
蔺云清回到家的时候都还在抱怨,程澈给他倒了杯果汁劝说:“要不你也去澳洲?”
郁松赞成。
“那你去吗?”蔺云清眼巴巴地看着程澈。
“我不去。”程澈真没有去国外读书的打算,“不过你要是想去国外读书,到时候我可以每个月去看你。”
蔺云清有点心动了,郁松加把火,“你还可以每个月回来一次。”
“不行。”蔺云清考虑片刻认真说:“不行,我不能去国外把蔺家让给夏英。”
他还在和蔺海涛谈条件,现在夏英和老蔺关系不好,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他绝对不能走。
“原纷想去澳洲读书就去吧,但是我不会去的。”蔺云清已经决定好了,脸上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思。
程澈其实不愿意看到云清这样,但毕竟是蔺家亲生的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无法避免会面对这些,他只能竭尽所能地去帮助云清安稳度过余生。
郁松也明白这点,云清在蔺家的处境完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得不争。
“别担心,我和你爸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程澈喝果汁的动作一顿,蔺云清大为感动,“没什么好说的了,郁松,我宣布,你现在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这么艰难的时候,原纷还要出国离我而去,鄙视他!”
对于最好的兄弟这一荣誉,郁松很想说大可不必,但还是接下这句话了,“没事,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程澈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的兄友弟恭了,默默去写作业。
郁松问蔺云清,“你知道为什么原纷去澳洲读书吗?”
“为什么?”
郁松分析,“因为从原纷角度看,他是不知道你和程澈的真正关系,认为你有了程澈这个新朋友就疏远了旧朋友,所以想要去留学发展自己的新朋友。”
“你想想你是不是总是缠着你爸,不跟原纷宋子俊他们出去玩了?”
蔺云清恍然大悟,“那怎么办?”
“不要总是缠着你爸,多和朋友出去玩,朋友关系也是需要维护的。”
蔺云清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第54章 双打 你想要什么奖励?
自从上次郁松和蔺云清建议, 朋友关系也是需要维护的,蔺云清放假没事就往外跑,郁松很满意。
IMO国家队六人名单已定, 郁松参加完市里的网球联赛后就要去北京。他前一天下午结束最后一场双打后,第二天早上就要集合去北京集训。
更衣室内的长凳上散落地扔着运动装和毛巾。
程澈靠着一排铁皮储物柜, 左腿屈起踩在凳沿, 修长的右腿随意伸展。手里捏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正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急促地滚动。
郁松在他对面稍远些的凳子上, 微微前倾, 手肘支在膝盖上, 手里拿着一支笔, 正专注地在摊开的战术板纸上分析着等会的战术布置。
黑色的运动服领口敞开, 露出清晰的锁骨,额前碎发垂落, 遮住了小半视线, 目光始终沉静专注。
他们俩这次决赛的对手是市一中的两名男生, 其中一位叫姚立辉, 是网球队的专业选手,但他的搭档施阳很业余。
姚立辉实力强悍,施阳主要以配合他为主。
“程澈。”
郁松手中的笔尖没停,流畅地在纸上画出两个代表对手的圆圈, 旁边标准着姚,施。
“怎么了?”
郁松唇角勾起,“你知道我们俩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什么?”
“默契。”
“……”
程澈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校内选拔赛时候他们俩根本没有讨论过战术,纯靠无言的默契一路打到全校第一。
郁松分析说:“姚立辉和施阳是这次学校组队搭上的, 磨合不够,我们俩是1+1>2,他俩是1+1<2,所以我们要发挥我们的优势。”
程澈说:“那你知道我们俩最大的劣势是什么吗?”
“什么?”
“我们俩打球风格几乎一模一样,我的反手弱,你的反手也弱。”
郁松的网球是程澈一手教出来的,程澈的优点就是郁松的优点,同样程澈的缺点也是郁松的缺点。
他俩都不擅长反手,如果被姚立辉发现这个弱点,必定会猛攻这一点。
郁松抬眼悠悠地说:“没办法,你教的啊,程老师。”
程澈非常坦然接受这一称呼,“那小郁同学麻烦你认真点。”
“现在练反手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能通过战术调整掩盖这一点。”
郁松明白程澈在说正事,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思,“所以我们俩开局不能采用平行站位。”
“没错。”
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讨论双打战术,郁松说得确实没错,他们俩最大的优势就是对方完全不能比的默契,在讨论战术方面,程澈光提出一个想法,郁松就能迅速跟上补充。
程澈提问:“要是反手位被压死了,被迫回球怎么办?”
“拉上旋高球,先给自己拖出回位的时间。”郁松答得很快。
程澈说出另一种可能,“对手可能会采用高压截杀。”
郁松回答:“立刻拉开间距,扩大防守范围。”
程澈默契地接上后半句,“然后立刻判断他高压球的落点。别想着直接顶回去,先把球挡到深区,把进攻节奏拖慢,转换成防守相持。”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一种棋逢对手,心照不宣的无言默契。
郁松目光落在程澈左手,那里本来贴了创口贴,但是一出汗就容易掉,拍柄磨得伤口痛。
郁松找来肌效贴,严丝合缝地盖住破皮的伤口,又找来极薄的自粘绷带固定住肌效贴。
既能最大的保持程澈握拍的手感,也避免磨蹭伤口。
“没多大问题。”程澈晃了晃手。
郁松不免不放心地多看两眼。
两人刚走出更衣室,迎面就碰上了姚立辉和施阳。
姚立辉眼尖地注意到程澈左手的绷带,抬了抬下巴,带着挑衅意味道:“这是带伤上阵?轻伤不下火线?”
程澈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放心,打你一只手就够了。”
姚立辉被噎了下,他也不是很擅长打嘴炮的性格,本想调侃下程澈,结果自己白受了一下气。
“那我们球场上见分晓。”
看着姚立辉和施阳远去的背影,郁松握着球拍,轻轻拍拍程澈脑袋,笑问:“你觉得我俩能不能赢?”
程澈侧头微笑说:“赢不了,你就死定了。”
郁松唇角一下扬起,“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
程澈回头问:“怎么了?”
“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赢了有。”
随着主裁判的高声宣判,比赛正式开始。
烈日高悬,室外网球场的阳光晃得刺眼,程澈今天带了个白色的网球帽,紧紧握着手中的球拍,和郁松对视一眼,两人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这场比赛上。
比赛一开始就带着火药味,姚立辉的意图毫不掩饰,每一拍都精准地砸向程澈的左手。
蔺云清坐在观众席鄙视姚立辉,“他就是看程澈左手有伤。”
“没办法,竞技体育就是这样。”原纷安慰说:“还有郁松呢,别担心。”
宋子俊也同意,“放心吧,姚立辉敢打程澈左手位,郁松不反击他就不姓郁。”
姚立辉再一次打向程澈的左手位,那击球又快又刁,旋转强烈,程澈的身体瞬间绷紧,就在他准备硬抗这记重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比他更快。
郁松已经察觉出姚立辉的意图,在他挥拍的同时侧身启动,精准地切向程澈身后的空档区域。
程澈余光注意到郁松的动作,瞬间明白他的意图,立刻为他让出充足的击球空间。
在球弹起的刹那,郁松身体微侧,借力打力,手腕猛地一抖。
一记快如闪电的反手直线突击,球紧贴网呼啸而过,精准砸在姚立辉和施阳暴露出的空档,拿下一分。
郁松面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有看向程澈时,眉梢扬起。
程澈正撑着膝盖喘气,见到他这样,不由得失笑,非常捧场地说:“哇,怎么这么厉害。”
郁松矜持说:“正常发挥。”
程澈眼中带笑地看着郁松,他正屈膝盯着对面,目光沉静,无论周遭如何喧嚣,他似乎永远处在一种绝对的专注里。
上场前心里其实担忧姚立辉一直攻击他的左手,但是看到郁松后,他就莫名的安心了,郁松不会让他左手位失防。
相比于这两人的融洽,球网对面的姚立辉和施阳就没那么轻松了。
姚立辉本想打程澈的左手位,但是每次打程澈的左手,郁松的反击都会格外猛,好几次丢分点都因为这个。
不能再频繁针对程澈左手位了,这尼玛被郁松追着打。
他及时调整战术,采取猛攻的方式,想要快速结束这场比赛。
郁松和程澈不用说话都清楚,姚立辉是担心时间久了,施阳的弱点暴露得越来越明显,加上体力不支,优势会逐渐拉开。
这也是他们组之前惯用的战术。
但是这一招在面对郁松和程澈时效果不佳,他们俩配合默契,站位跑动甚至不需要任何手势,对视一眼就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而且他们反击明确,目的就是施阳,对施阳火力全开,而且发球角度刁钻,逼得姚立辉满场跑动,消耗他的体力。
市网球联赛采用标准赛制,三盘两胜,先赢6局且净胜2局者拿下一盘,先赢2盘者获胜。
第一盘郁松和程澈战术发挥得不错,施阳频频失误,他们率先拿下一分。
休息时内程澈握着矿泉水瓶说:“我们下一盘能直接赢下就最好了,到第三盘时大家体力消耗都很大,姚立辉是专业选手,我们没他经验丰富,时间拖得越久,我们越吃亏”
郁松也是这个想法,但是他分析说:“我怀疑姚立辉看出我也不擅长反手了。”
“最后一局的时候,他有意在试探这一点。”
程澈也察觉了。
小刘老师在一旁给他们俩做战术指导,“等会上场的时候,你们还是继续针对施阳,施阳要是心态不好,姚立辉压力更大了,我们拿下冠军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郁松和程澈还是决定先按照之前的战术来,但是第二盘一开场,他俩就发现姚立辉和施阳完全改变了战术。
每当姚立辉发球时,施阳就会冲向中线离球网很近,程澈和郁松就必须要考虑回球的方向。
如果他们采取正手打斜线的方式,姚立辉就会在底线补位反杀。
如果他们反手抽直线,会被姚立辉看穿郁松不擅长反手不说,而且施阳极大概率会截下这个球,而且回球时他们中的另一个人极有可能丢下这个球。
至于中路,那完全就是把球往施阳球拍上送。
他们被逼得只能打高球,但是打高球又恰恰落在姚立辉下怀了。
在网球被挑高飞跃球网时,程澈迅速意识到不对,但他们当下没有更优解,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球被姚立辉的高压球终结,丢掉一分又一分。
姚立辉的新战术很快发挥了优势,他们第二盘连连失利,就连施阳也打出信心,比第一局发挥要好很多。
程澈脸上依然是轻松的表情,但是眼神却毫无笑意,郁松清楚程澈就这样的性格,心里越烦,表面越是若无其事。
郁松也不是很会安慰人的性格,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讲一个冷笑话,他马上就要变成网球被程澈打飞了。
况且他也不甘心就这样输了,程澈也是。
趁着交换场地休息的九十秒,郁松看向程澈,见他眉梢扬起,一脸憋着坏的样子,“你想到什么新打法了?”
“你猜?”
郁松眸光微动,想到一种可能性,“胯-下击球。”
“Bingo!”
胯-下击球也叫做钻裆球,这招是高风险高回报,球从对方裆下穿过并且落地两次才能视为有效击球,但是如果回弹高度超过腰部高度,或者还没落地就出界了则视为对手得分。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落后三分了,如果采取保守战术继续输,还不如赌一把,万一赢了呢?
郁松没多犹豫,立刻就同意了,两人思路一致,根本不存在战术分歧的情况。这种球难度高并且因为部位敏感存在争议,在球场上极少出现,但对于程澈郁松而言,争议无所谓,赢才是关键。
对他们而言,如果输也只能输给对方,其他人不可能。
休息时间结束。
姚立辉施阳继续采用之前网前施压的战术,只是这一次郁松和程澈才不会让他们这么好过。
当那颗小小的网球从施阳裆下穿过时,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姚立辉大叫一声:“卧槽!”
“你俩……我服了你俩了!”
程澈和郁松才不管这些,赢下一分心情大好,在空中简单击掌示意后继续专注接下来的比赛。
钻裆球这一招给施阳震惊太大了,他哪见过这种架势,接下来发挥都不太稳定,程澈郁松乘胜追击,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比赛来到最关键的一局,只要赢下这局,程澈郁松就连赢两盘,彻底结束比赛。
“程澈。”
在交换场地发球前,郁松喊了一声。
程澈回头,目光撞上郁松的视线。
郁松只是站在那里,握着球拍,什么都没多说。没有战术指示,没有鼓励的话,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手势。
但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程澈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楚地映出郁松的倒影。
心底的紧张被渐渐抚平,瞬间了然。
程澈嘴角向上,心照不宣地朝郁松点个头。
郁松颔首,默契地调整站位。
比赛来到赛点,姚立辉发球,他看清对面两人站位时,嘴角轻扬,他们太得意了,站位出现了问题。
程澈站位右/倾,在左侧留出了超大的空当,这是反击的最好机会。
这一球直击两个人的空挡,就在他以为能让局势逆转时,郁松却已经预判到他的想法,在球拍触网的瞬间,瞬间向空区冲刺,成功截下这一球,狠狠地打向施阳。
施阳反应慢了拍,等球飞向他时,再跑动已然来不及。
姚立辉瞬间反应过来,他被这两个混蛋做局了!
故意留下空区,让他以为站位有漏洞,满含希望地打出这一球,实则恰好钻进这两人设的套子了。
郁松早就做好了在空区接球的准备。
网球落地,程澈郁松赢下第二盘,拿下冠军。
比赛结束的哨声尖锐地划破空气,场上一片欢呼,程澈僵立半秒,下意识去找郁松,却在转身的瞬间撞进一个怀抱。
郁松下巴重重地磕在程澈肩窝,湿漉漉的头发蹭着程澈的脖颈,剧烈起伏的胸膛紧紧贴着对方同样汗湿的,微微震颤的身体。
程澈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几乎是同时,握着球拍的手双手已经抬起,一只紧紧回抱住郁松汗湿的后背,另一只胡乱地揉了一把郁松脑后翘起的黑发。
郁松低声笑道:“我们赢了。”
胜利的喜悦在两人相拥的胸膛,同频的心跳中蔓延。
“对,我们赢了。”
蔺云清一听到比赛结束就直奔他俩而去,欢呼着“我们赢了啊。”张开双臂抱住程澈和郁松。
程澈被两个人抱在中间,嘴角也带着笑,眉眼弯弯地拍拍这个脑袋,摸摸这个头。
“好了好了。”
姚立辉和施阳走过来笑道:“恭喜啊。”
郁松和蔺云清这才松开程澈,程澈眉得意地说:“一般般吧,也就拿个普普通通的冠军而已。”
“去你的!”
姚立辉在程澈肩膀拍了一下,他和施阳都不是输不起的性格,笑着说:“今晚得冠军请客吃饭。”
郁松脸上带着胜利者的骄傲,“没问题。”
颁奖环节时蔺云清特意带了相机给他俩拍照,此刻看着镜头指挥说:“你们俩站近点啊,中间还能站个我了。”
明明刚才还和郁松拥抱了,但是此刻缓过神来程澈俨然觉得难为情,两人举着金牌的奖杯,中间留出一个明显的空隙。
姚立辉在下面吹了声口哨打趣说:“比赛都结束你俩中间还留个空区,是不是又想给我做局?”
郁松往程澈旁边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空隙消失。
蔺云清的镜头对准领奖台,金灿灿的奖杯被两人高高举起。
程澈笑得开心,露出一口白牙,汗水还挂在他的发梢,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郁松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比平时明显很多,只是在按下快门时,微微转头看向程澈。
“咔嚓。”
镜头定格永远这一瞬间。
“我也要拍。”
蔺云清把相机塞给姚立辉,跑到程澈和郁松中间说:“给我们拍好看点啊。”
“不然晚上不让你吃饭。”
“嚯,你们真狠,赢了比赛还要羞辱人。”
“那是。”
程澈和郁松给云清让出中间空位,让他抱着奖杯,他才心满意足。
最后又把所有人喊上一起拍了几张大合照,这才去庆功宴。
晚上又是吃饭又是唱歌,程澈喝了点酒,嫌他们太闹,找个空包厢躺着,郁松在旁边坐下。
程澈问:“你明天就走了?”
“对。”郁松俯下身看着程澈笑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嗯……之前研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程澈头晕躺在空包厢里,郁松坐在旁边。
“我当时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你还记得怎么回答我的吗?”
程澈装死,他现在是说不出这种话了。
郁松偏偏不如他意,“你说你把裤子让我看看到底是男的女的。”
“是男的。”不用脱了。
“我知道。”看过了。
程澈想到郁松是在说上次两人洗澡的事,偏过头不理他。
“程澈。”
程澈用余光瞥郁松一眼,“怎么了?”
郁松垂下眼问:“比赛赢了高兴吗?”
“当然,谁赢了比赛不高兴。”
“那你还记得比赛前答应我的奖励吗?”
程澈一只手枕在脑后,“你想要什么奖励?”
“你猜?”
“我怎么猜得着,我又不是你肚子里蛔虫。”
郁松伸手捏捏程澈鼻子。
程澈偏过头,“说就说,干嘛动手?”
“你平时也没少对我动手。”
那能一样吗?
程澈不在这个问题跟他争,“那你要什么奖励。”
“攒着吧。”
郁松收回手,“等我后面一起要个大的。”
“你到时候别赖账就行。”
程澈奇怪看郁松一眼,“太大的我可给不起了。”
郁松眼中闪过一起笑,“你给得起。”
程澈打个哈欠,“那我给你透个底,我手上就只有卖房子的六百二十万,你要找我一千多万,我可给不了。”
郁松低头凑近程澈问:“我找你要六百二十万你也给?”
“你但凡会找我要肯定是有急事啊,绝对给你。”程澈很相信郁松。
郁松眼底笑意更盛,“你好好留着吧,不找你要这个。”
“那什么?”
“想到再跟你说。”
程澈嗯了一声,“你这次去北京什么时候回来?”
“比赛结束。”
“七月份?”
“对。”
“记得拿金牌回来啊。”
“肯定。”
“自恋。”
“这是对自己实力的肯定,就像今天比赛前我就知道我们俩一定会赢一样。”
“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你。”
郁松顿了顿问,“程澈你相信我吗?”
程澈毫不犹豫说:“我当然相信你肯定会拿金牌。”
郁松知道程澈明白他不是在问这个,不过他也没有说破,两人随意的聊天,散场后该回家该回学校的回学校。
只是临走前,郁松突然说:“赢了比赛,你也要有奖励。”
程澈眼睛倏地亮起,“什么奖励?”
“你明天就知道了。”
“好!”
程澈第二天再醒来时,郁松已经离开去北京了,登机前给他发了消息。
“奖励让云清放你书桌上了。”
程澈期待地跑到桌前,看清桌上的东西后,笑容瞬间消失,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谁家的奖励是一桌子摞起来的试卷???
第55章 分开 郁松和云清一般大。
郁松一走, 程澈旁边的空位就空出来了,平时两人同桌的时候,程澈总嫌桌子太小, 书都放不下。
现在郁松走了,两个桌子都归程澈用了, 他又嫌太空, 摆都摆不满。
连平时打球都没人了。
云清倒是很乐意陪他爸, 但是他的打球技术实在堪忧,程澈拍拍儿子脑袋还是决定去写作业。
云清想起另一件事, “爸, 你为什么不自己把钱给郁松?”
出发前一天晚上, 蔺云清给了郁松两万块, 让他在北京用。
程澈放下球拍问:“你给他不好吗?”
“刷下他的好感度。”
蔺云清坐在桌前说:“我觉得我现在和他关系特别好, 他还愿意帮我讲错题。”
“朋友关系也是需要维持的。”
蔺云清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写作业,“行吧, 你和郁松说话真是一模一样。”
程澈没有解释太多, 买了螭吻后郁松手上应该没多少钱, 也不知道郑世明会不会接济下儿子, 不过就算接济了,郁松那脾气也不要。
程澈本来想自己给的,可是又觉得不该这样。
他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优柔寡断,徘徊不前, 这实在不像他。
他讨厌这样的状态。
他看出来了,郁松根本没打算到此为止。
他也很卑鄙,自欺欺人地装作毫不知情。
郁松在拿到钱的瞬间,就明白这钱到底是谁要给的。
他甚至能想到程澈为了圆这个慌,费尽心思地想出一个符合逻辑的理由。
以云清感谢他之前帮忙救了程澈为理由, 听着很符合逻辑,可是云清在朋友相处这方面没这么纠结,他一向坦荡,感谢早就感谢过了,不会又拖到现在再次提及。
现在这么纠结的人只有程澈一个。
郁松了解程澈,所以他没有拆穿,他愿意给程澈时间。
而此刻程澈正在经历折磨,无论是感情还是学业。郁松让他做得每个题都在往他痛点上打。
语文某些诗句他背不出来,郁松就能找到十个该首诗的填空题,把每一句都考个遍。
英文更是把高频词汇重点语法全部整理了一遍,每天都要看,云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郁松收买了,每天都要过来问他一遍背没背。
程澈会在郁松面前耍无赖打死就是不背,但是在云清面前他还是端着点当爹的样子,这就导致他不得不背,免得在儿子面前丢脸。
郁松实在太清楚程澈这点心理了,拿捏得死死的,为了不在儿子面前丢脸,程澈每天只能头悬梁锥刺股地背书,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表示自己看一遍都记住了。
除了这两门外,数学和理综要做的习题基本上都是他经常错的题目,然后难度逐步提升。
这种题目对程澈来说是最痛苦的。足够简单的题目,他算算就能得出答案还很有成就感。足够难的题目,他看一眼不会就放弃了。
恰巧郁松让他做的题目卡在两者中间,看似能做出来,实际上算半天得了个错误答案,除了解和公式分,其他得分点都拿不到。
程澈读书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每两周郁松还要让程澈把做错的题目发他,不定期在电话中对他进行“拷打”。
“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啊,你把我杀了我也不会。”程澈好不容易放假和大牛出来吃顿火锅,郁松还给他打电话问他为什么有个类型的题目错了三四遍,还不会做。
郁松平静地听完程澈的宣泄,继续说:“因为你的惯性思维会忽略导数在某点等于零但不变号。”
程澈没招了,他知道郁松说得是对的,“我回去再看这个题啊,我和大牛在外面吃饭呢。”
“啊?行不行?”
“好不容易放假……”
程澈语气听着都有点可怜了,郁松也知道这些日子他没偷懒,不免放软语气,“你先吃饭,回去再说。”
“好。”程澈立刻同意。
见人挂断电话,大牛才幸灾乐祸地说:“好好学学习吧高中生。”
“你不知道我每天学得好辛苦。”程澈握着个雪蟹腿,苦兮兮地说:“我早上五点半就起来背书,十二点半才能睡,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我在武校练功都没有这么苦。”
程澈武术天赋好,能力强,学校的老师又大多和他父母认识,所以对他格外宽容,有时候故意睡个懒觉不起来跑操,也没人说他。
“没办法,学文化课是这样。”大牛举起酒杯碰碰程澈杯子,“你说你要是能考上重点大学,程叔他们多高兴,你们家还一个大学生都没有呢。”
程澈苦不堪言,“你知道郁松好狠吗?”
“这么厚的习题册。”程澈伸出两个手指比比,要我一个星期要写完。”
“一个周写没了六根笔芯,你看我手指拿笔这磨出来的茧。”
“上辈子我活了二十四年,加起来都没用完过六根笔芯。”
程澈的苦水一筐一筐地往外倒,大牛越听越像自己同事跟他吐槽老婆,自己劝分劝半天,结果人家两口子转头怀二胎了。
大牛把程澈的啤酒换成了果汁,他晚上还要回去继续写作业,“你之前也确实不爱读书。”
程澈最后总结:“我真受不了郁松了。”
“那你跟他翻脸啊!”
大牛怂恿说:“把试卷甩他脸上,把他联系方式拉黑,让他别管你,有多远滚多远,你俩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绝对没人逼你学习了。”
程澈:“……”
“大家怎么说都是朋友,别这样。”
大牛就知道程澈不会,“你看你又不愿意跟郁松翻脸,人家还不是为你好,辛辛苦苦帮你整理错题,在北京集训还关心你成绩,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牛自己说出来这话总不觉得对劲,怪怪的,按照劝和的流程,后面应该是不是要加一句,好好珍惜人家,两口子过日子不容易。
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大牛摆摆手,停住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总之人家也是好心,郁松这朋友真够仗义的了。”
程澈沉默地靠着椅背,自己也知道这点,他就是知道郁松是好心,他才难以承受。
“大牛,郁松和云清一般大。”
大牛不以为意,“那又咋了?你现在不也才十八岁?”
“刚~满~十~八~岁~”大牛学着网上做作的腔调,恶心了一把程澈。
程澈骂了他两句后,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我到底是不是十八,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清楚吗?”
大牛开了瓶啤酒给自己满上,“小澈有时候你就是把自己困住了,你现在身份证上的年龄是不是十八?”
程澈无言以对,“是。”
“是不就完了!”
“你就是觉得自己二十好几了,还要上高中,被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龄的男生带着学习,觉得丢脸是不是?”大牛还是稍微能揣摩出程澈一些心理的,不算全对,但至少能摸个边。
“这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程澈不好开口把郁松对他的感情到处说。
“那是什么问题?你说啊。”
程澈喝了口果汁,大牛又说:“你看你又不说。”
“小澈,你说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有你这么幸运的。老天开眼,你就别总想着以前的事情啊,该上高中上高中,该读大学读大学,到时候再谈个恋爱结个婚生个小孩,多好,是不是?”
“人家那些有钱人一天成百上千万的花着,就想着多活一天两天,远的不说,就郑元青死之前,那一天重症病房多少万给他续命,你直接重返十七岁,说出去多少人得羡慕嫉妒恨。”
大牛带着醉意劝道:“老天说你十八你就是十八,别给自己压力和负担啊,好好的。”
程澈端起杯子和大牛碰了碰,面上不显,但多少还是听进去了点,只是心里那个坎总是迈不过去,他想了想喊道,“大牛。”
“干嘛?”大牛喝得一脸红,撑着脑袋半醉半醒地说话。
“我如果……”
“如果什么?”
“算了。”程澈决定再想想,“你少喝点,等会拖你上楼沉得要命。”
大牛摆摆手,“我没醉。”
这就是醉了,这么多年还是这点猫尿的酒量。
程澈扶着人走出餐厅,迎面又看见那台熟悉的保时捷。
“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在跟踪我。”程澈看着已经降下车窗的秦家丞不悦道。
“这个真不是,我看大牛发朋友圈了。”
一个半小时前,大牛发了在朋友圈和程澈吃饭的照片。
程澈没再追究,秦家丞下车说:“我送你俩回去吧,大牛醉了,你一个人送他也麻烦。”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程澈一个人带大牛回去确实有点麻烦,他把大牛推到后座,他还嘟囔着自己没醉。
程澈懒得理他,“你别等会吐人车上了,我不会帮你交洗车费的。”
大牛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个啥,程澈也没听清。
秦家丞笑笑,“没事。”
“你们要回哪里?大牛还是你那边?”
“送我那吧,他喝醉了我一个人不放心在家。”
秦家丞方向盘打了个弯,“好。”
“云清在家吗?”
“去他舅舅那了。”
“最近他回蔺家了吗?”
“还没有。”
“蔺董还想让我劝劝云清。”
“你劝呗。”
“云清能听我的才怪。”要是程澈不在,可能他劝劝还有丁点效果,现在程澈在,云清只听程澈的话。
秦家丞斟酌地说:“程澈我知道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不想听。”
“那你别说。”
秦家丞被堵了下,“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程澈想白他一眼,“说吧。”
“蔺海涛毕竟是云清的亲生父亲。”
蔺家日后的家产也必定有云清的一份,云清和蔺海涛闹太僵,只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夏英肯定乐意见到两父子关系破裂,但是这对云清以后来说没什么好处。
秦家丞知道程澈会为云清长远考虑,所以他点到即止,没有再说其他的。
程澈也明白这一点,“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个?”
那当然不是。
秦家丞费尽心机和程澈见一面,可不是为了给蔺海涛当说客的。他这不想着用云清打开话题安全些吗?
“我只是刚好想到了,不是特意为蔺家来的。”
“嗯。”程澈瞥了眼已经睡熟了的大牛,“真服了,总共就喝了三瓶啤酒,还有半瓶我喝的,醉成这个样子。”
“你们公司团建他也是这个尿性?”
秦家丞眼中笑意盛开,“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不参加团建,到时候我帮你问问何强。”
“也是,你这种大股东一般不与民同乐。”
“我怎么听着你在讽刺我?”
“有吗?”
“那是我多心了。”
提到何强,秦家丞顺势把话题说到从前武校室友们的近况,“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何强?”
“大牛给我看过照片,好家伙,胖得我都不敢认。”
程澈好奇道:“有他在武校两个胖吧?”
秦家丞笑,“不止。”
“也不怕得三高,说出去还是学武的,谁相信。”
“都脂肪肝了,他老婆现在天天监督他跑步,两个人有个女儿,今年四岁了,特别可爱。”
程澈手肘搭在车窗也笑了下,“周屹呢?”
“周屹还是单身呢,他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见一个爱一个,结婚了也不可能收心,别霍霍人家了。”
程澈眼中也浮现出周屹的模样,每天练完功就是去隔壁护校勾搭预备小护士。
“他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生孩子,不然孩子生下来跟着他这个没个正形的爹也是遭罪。”
“他不生孩子不是因为他多有责任感,单纯是因为有孩子怕影响他花天酒地,他当年在寝室就这么说的。”
秦家丞赞成,“是这样的。”
“不过他工作还是挺认真的,就是感情生活一塌糊涂。”周屹何强还有寝室几个人都在安保公司上班,大牛经常会提到他们。
又聊了几句室友的近况,程澈比较说:“是不是除了你和大牛外,其他人都结婚了?”
“还有周屹,不过他身边没缺过人。”
程澈能理解大牛为什么找不到,穷货一个,要房子没房,要车子没车,要存款没存款,身上还有个案底,要是能找到老婆,程澈才要稀奇下。
但是秦家丞就截然相反了,家里有钱有势,长得也不赖,这样还不结婚。
“还是你太挑了吧。”
秦家丞苦笑,“你不也没结婚吗?”
“我要是活到现在早结婚了。”
秦家丞听出他在口嗨。
有云清在,程澈必定会慎重考虑恋爱结婚的事情,他要顾及云清的感受,也要考虑未来另一半能否接受云清。
云清要是不喜欢未来的“后妈”,程澈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让步。
秦家丞想到这里,状似不经意地提及,“今天怎么没看到郁松?”
“他去北京参加IMO赛前集训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七月份。”
秦家丞点点头,“祝他竞赛顺利。”
“借你吉言。”
“他……”秦家丞欲言又止。
程澈问:“他咋了?”
“他这么优秀,学校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吧?也没谈个女朋友吗?”
“没谈。”
程澈奇了怪了,这两人怎么那么关心对方的婚恋情况,还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人和人打招呼的方式已经从吃了吗变成谈了吗?
不过听到郁松依旧单身,秦家丞放心了。
“你和他关系真不错,跟大牛一样。”
程澈腹诽,不太一样。
只是他的沉默落在秦家丞眼里成了默认。
送程澈到小区楼下后,大牛已经睡死了,他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又喝醉了,程澈拖着他着实不轻松,秦家丞顺势帮忙一起扶人上楼。
把大牛扔到床上后,程澈也没有留客的打算,客气地道谢,暗示时间已经不早了。
秦家丞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但仍不放弃地说:“明天云清在家吗?我上次给他从欧洲带的礼物还没给他。”
“明天?”程澈想想,“白天不知道,晚上我会跟他一起去上晚自习。”
“那中午一起吃个饭,我顺便把礼物给他,然后下午送你们去学校?”
“你问问他吧,他要是有空我都行。”
“好啊。”秦家丞面上挡不住的喜色,“我等会就给他打电话。”
程澈带上门,刚一扭头就看见大牛站在身后。
“卧槽,你吓死我了,你不是在睡觉吗?”程澈瞥他一眼,抬腿绕开他。
“口渴,起来喝水,秦家丞跟你说什么了?”大牛在车上睡了一觉,此刻好多了。
“没什么,说给云清从国外带了礼物,明天给他。”
“他这些年对云清确实不错。”
大牛固然不喜欢秦家丞,但也承认这一点,尤其是秦家丞有钱有势,很多方面能和蔺家搭上话,能帮上云清的地方比他这个没稳定工作的牛叔叔强多了。
“我知道。”这也是程澈现在愿意和秦家丞维持表面和平的原因。
“行了,你去洗个澡睡觉吧,我要继续写作业了。”
大牛抠抠脑袋,总觉得秦家丞对云清这么好不止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愧疚,但是他这个钢铁直男又想不出点别的,哪里怪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还是对程澈来了句,“总觉得秦家丞怪怪的。”
程澈掀起眼皮,“哪里怪?”
“说不出来。”
程澈无语,他没时间在秦家丞的事情上瞎琢磨,“说不出来就去睡觉,我作业还没写完,别在这我耽误时间。”
大牛想不出来,只好回房间睡觉。
秦家丞还没出电梯就给蔺云清打去了电话,但是正在通话中。
与此同时,蔺云清正在外婆家的小花园里和郁松通话。
“我在我外婆家,今天没和我爸在一起,我和原纷出来玩了,他晚上和我一起睡我外婆这。”
郁松嗯了一声,“我知道,他和牛明嘉出去吃饭了。”
“是啊,我爸和牛叔叔关系可好了,亲兄弟差不多,我爸说本来牛叔叔想认我爷爷他们当干爹。”蔺云清顿了顿,“结果后来出意外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们在武校认识的?”
“对啊,毕业后我爸接手了家里的武馆,牛叔叔一直在武馆当教练。”
不过,“你为什么每次都喊牛叔叔全名,不是牛叔叔?”
蔺云清撇撇嘴,“听上去我比你低一辈。”
第56章 久别重逢 小澈,我们能试试吗?
对于蔺云清的疑问, 郁松不动声色地解释:“因为我和他不熟,不想喊他叔叔。”
“好吧。”蔺云清想起郁松喊自己亲爹都是郑先生,也就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你直到七月份才能回来吗?我爸上次还跟我提到你了。”
“提我什么?”
“说你没人性, 人都走了还留这么多作业。”
郁松轻笑,“白给他补习还不好吗?”
“好啊, 就是卷子太多了, 我爸估计自己都没想到, 重生回来还要读高中。”
“不跟你说了,我这来电话了。”是秦家丞的电话。
蔺云清接通后喊了声秦叔叔。
秦家丞应道, “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上次从欧洲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明天和你爸一起吃了饭, 然后下午我送你们去学校。”
蔺云清抿抿嘴, 拒绝说:“明天中午我要去舅舅家。”
“好吧。”秦家丞声调降下, 但很快又说:“那我到时候把礼物给你爸,让他带给你。”
蔺云清垂下眼, 沉默半响没吭声。
“云清?”秦家丞喊道。
“嗯。”蔺云清在花园的凉亭坐下, 还是选择摊牌, “秦叔叔, 我知道了当年火灾的真相。”
这下轮到秦家丞不说话了。
庭院中的大红牡丹如火一般盛开绽放,秦家丞缓缓开口:“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程澈。”
十字开头的年龄,好面子, 自尊强,想要时刻维护自己在喜欢的人心中的完美形象,他不愿意家里有个精神病的事情被人知晓,尤其是程澈。
蔺云清手指扣着凉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爸的性格不愿意让他承受之前的恩怨, 可是他如今已经知道了,他就没有办法再心安理得的接受秦家丞的好。
“秦叔叔,谢谢,以后不用给我买礼物了,家里什么都有,您早点休息吧。”蔺云清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
只是一回头就看见原纷在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
原纷神情变了又变,还是错愕地说:“从你和郁松电话我就在了。”
蔺云清眸光倏地沉下来,“你都听到了?”
“我听到你说程叔叔了?”这个事实给原纷冲击太大了。
“是。”原纷俨然已经听到了,蔺云清也没有瞒他的意思,“你别告诉其他人。”
“郁松也知道?”
“之前在学校就我们俩知道,不过现在你也知道了。”
原纷还是没缓过来,扶着石桌坐下,“卧槽……”
“你别告诉其他人啊。”蔺云清还是挺相信原纷的,知道他不会乱说,只是涉及到他爸,他还是很谨慎。
“卧槽了。”原纷连说两个卧槽,“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种事怎么能到处告诉别人啊?”
“那郁松为什么会知道?你告诉郁松你不告诉我?你他么把我当兄弟吗?”
“郁松又不是我说的,是我爸说的。”
“等等。”原纷抓住了关键点,“程叔叔告诉了郁松?”
“程叔叔为什么要告诉郁松?”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事,这个跟郁松有关系,真不能跟你说了,只有我和我爸,郁松知道。”
“行。”原纷太震惊了。
蔺云清抓抓头发,“那什么,早点睡吧,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按计划原纷明天去澳洲读书。
“我去个屁啊!”
“我不去了。”
“你怎么又不去了?”
“你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不去了,这事太邪门了,比留学有意思多了,我要留在国内,明天我去看程叔叔吧,他小时候对我那么好。”
蔺云清嘴角抽搐,“随便你吧,我爸还不知道你知道了,我要先跟他说一声,你偷听我打电话。”
原纷商量说:“你能不能委婉点,让我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偷听电话这件事太不好了。”
“你还知道不好?”蔺云清竖起中指。
“商量商量吧,我们俩这么好的兄弟。”
“滚吧,我要实话实说。”
今夜很多人都睡不着,程澈也是。
他倒不是因为前尘往事,他是眼前的试卷太多了,手都要写抽筋了。
“我觉得你真的有点过分了,你知道这些卷子有多少吗?你根本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看眼题目都知道答案吗?我摆明了就不是个学习的料子,你非要逼我学习,你懂不懂拔苗助长,循序渐进的道理?”
程澈俯首趴在桌上,用手指戳戳摆在试卷上的螭吻鼻子。
“笑什么笑?”
“允许你笑了吗?”
“把嘴合上。”
“丑死了,不许笑。”
“还跟我说奖励,这是奖励吗?”
每次程澈做题做累了,就把螭吻拿出来戳一戳,戳戳龙脑袋,戳戳鱼尾巴。
郁松在集训的寝室内接连打好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室友关心问:“你是不是感冒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再学也来得及。”
“没事,我把这点看完。”
“那我也再看会。”
同队的六个人中,郁松的能力最为显眼出挑,看到郁松天赋高还这么努力,室友羞愧了下,也被激烈鼓舞着继续看竞赛题。
殊不知郁松根本不是在看竞赛题,而是在看程澈的错题本,总是不长记性,错了的题目还会再错。
郁松头疼。
在北京半个月后,郁松又遇见了郑世明。
当时集训放一天假,郁松和人打网球,一局结束后他看见了场边的郑世明。
郑世明旁边还有陪同的校长,郁松不算很意外。
郁松和郑世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亲父子,只要自己想做的事,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郁松喜欢程澈如是,郑世明想认儿子也是。
见郁松打球结束,郑世明上前夸赞道:“球打得真不错。”
“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也是我们学校网球队的主力。”
队友见郁松有事挥挥手先走,郑世明放下手杖也在旁边坐下,其他人都默默离开,给他们留出空间。
郁松摘下护腕,拧开一瓶水,“你是想说我不愧是你的儿子吗?”
郑世明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郁松不予评价,“有事?”
“刚好在北京开会,听说你在这附近集训,来看看你。”
“郑言蹊呢?”
“还在国外。”
郁松眼皮轻掀,“他就这么平安无事了吗?”程澈手上的疤到现在都还没消。
郑世明笃定说:“不可能,别着急。”
他一向以猎物临死前的挣扎痛苦为乐趣,尤其是对方以为已经求得一线生机满怀希望时,殊不知已经彻底落入圈套,错愕不敢置信地面对死亡。
“嗯。”
“不说他了,我这次过来有个事情跟你说,你过段时间不是要去英国比赛吗?我到时候去找你,趁着你在英国,我想给你弄个信托基金。你在郑家已经瞒不住了,我也不打算瞒。”
郑世明才不觉得自己的儿子需要偷偷摸摸的,他不仅要给郁松设信托基金,他还要把郁松光明正大地带到郑家。
“你这是在通知我还是在询问我?”
郑世明想,“就算是通知,这也不是件坏事?甚至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十辈子都求不来的好事。”
郁松没理他。
郑世明继续说:“你都不好奇我打算给你的信托基金有多少钱吗?”
“你应该清楚,我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30亿美金。”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跟我回郑家。”
“下辈子。”
郑世明一时语塞,忽而笑道:“就算没有亲子鉴定,我也可以确定你就是我儿子。”
“就算有亲子鉴定,我也不认为你是我父亲。”
“个人看法不能改变现有事实。”
郁松嘲讽说:“事实就是前十六年,你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现在也只是认识。”
郑世明承诺,“我并不知情,而且我会补偿你的,那30亿美金只是你最基础的生活保障,你以后拥有的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听到那句不知情,郁松心底发笑。
带没带套不知情?
只是这句话对郁松来说过于难以启齿,“那我是不是要感激涕零,跪下谢恩?”
郑世明眼中闪过与生俱来的傲慢,高高在上道:“有很多人想要给我下跪都没有机会。”
“我不知好歹。”
郑世明笑,“但是你现在的态度可不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郁松淡漠道:“我只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不代表我真的这么认为自己。”
郑世明嘴角笑意真切几分,“郁松,你这个脾气和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
郁松皱眉,“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至少对我来说是好事。”郑世明心情不错,如果郁松脾气真的像他,那他相信郁松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郁松没理他。
郑世明喊道:“小松。”
郁松瞥他一眼。
“你玩过斗蛐蛐吗?”
“没有。”
郑世明眺望着远方说:“斗蛐蛐就是把两只蟋蟀关在一个笼子里,看着这两只蟋蟀内斗,以此为乐趣,最后蟋蟀会争个你死我活。赢得那只就会被带着不断和另一只蟋蟀打架,直到死掉为止。”
郁松没打断他的话。
郑世明唇角勾起,“你爷爷一共有15个孩子,郑家的每个孩子成长就是一场没有停歇的斗蛐蛐。”
“要么赢要么死。”
郁松闻言道:“那恭喜你成了蟋蟀王。”
“蟋蟀王?”郑世明重复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我喜欢这个称呼。”
郁松:没有夸你的意思。
郑世明点评说:“那你就是蟋蟀王子。”
郁松都能想到程澈听到这个称呼时要笑得多开心了。
“不了。”郁松婉拒,他肯定郑世明听出他刚才的奚落了。
郑世明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小蟋蟀崽子还想跟他斗。
“可惜你爷爷走之前没见过你。”
郁松不在乎道:“见不见有什么区别?我也不会认他。”
“你爷爷走之前还是很关心我有没有孩子的。”
“他都有十五个孩子了。”
郑世明顿了顿说:“我只会有你一个孩子,我经历的痛苦不想让你再经历一遍,在你正式回郑家之前,我会帮你扫平所有障碍。”
无论是郑家,还是郁松身边。
郁松没接他话,也不说信还是没信。
郑世明不着急,没有人会在天价的财富面前不心动,他望着球场说:“我要是腿还好,今天肯定要和你比一场。”
郁松打量着郑世明,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透着三个字,你必输。
郑世明爽朗地笑出声,“你网球和谁学的?”郁松打法很野,不像是经过专业训练。
“程澈。”
听到程澈两字,郑世明眉头挑起,意味不明道:“你和他关系真不错。”
郁松捏着瓶身,嗯了一声。
“程澈……”郑世明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你知道秦家丞吗?”
郁松瞬间警觉,侧头看向郑世明。
“程澈和秦家这位公子不应该有交集才对。”
郑世明一直对程澈的真实身份感到存疑,总觉得这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除了和秦家丞有交集外,还和一个叫牛明嘉的男人关系甚好。但是按照程澈的正常社交范围,是不会认识这两个人。
他对出现在郁松身边的每个人都调查过,尤其是这位程澈,只是越查越觉得奇怪。
“我知道。”
“你心里有数就行。”
“你以后别调查他。”
郑世明调整下坐姿,靠着椅背道:“从我出来做事起,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
郁松目光沉沉地看郑世明,“请郑先生不要再调查程澈。”
虽然加了敬词和称呼,但是命令的意味听起来更重了。
郑世明沉默数秒叹口气,“你要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现在手杖就落在你身上了。”
“事实不是。”
郑世明摇摇头,“你跟程澈平时说话也这样?”
“更难听的都有。”
郑世明平衡了,脸色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程澈也能忍?”
“忍不了就骂我两句。”
最近就在电话里骂他丧心病狂没人性,还说他变态,全世界除了他没有人会把试卷当奖励。
郑世明彻底笑出声,一报还一报。
“他平时怎么骂你?”郑世明想听听解解气,和儿子说话血压容易高。
郁松才不可能跟他说这些。
“那等我回海川了当面去问问程澈。”
“请郑先生别去找他。”阴阳怪气的。
郑世明无奈,“小时候陈昀就这样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郁松眼眸一暗,沉声说:“我爸走得早,没教过我这些。”
郑世明也知道现在不该提陈昀,“怪我,不说这个了。”
“我明天要去加拿大,有个矿场收购的项目要谈,等你去英国了,我去找你。”
郁松没理他,反正他不同意,郑世明也会想办法出现在他面前。
秦家丞的礼物没送出去,但还是没少往程澈跟前跑,现在郁松不在,云清也听了郁松的话在在外面跑,“维护朋友关系”,家里只留下空巢爸爸一个人。
程澈放假就跟大牛出去吃顿饭,回来老老实实写作业。
当第n次在小区门口偶遇到秦家丞时,程澈走上前,“你别告诉我,今天也是巧合?”
秦家丞靠在车旁,眼神不甚清醒,走近后程澈闻到一股酒味,“你这喝酒还开车?”
“没。”秦家丞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泡沫海鲜箱说:“司机开得车。”
“嗯……司机在箱子里?”程澈斟酌地问,用手指了指秦家丞怀里的箱子。
秦家丞眼睛弯了弯,看着程澈笑着说:“不是。”
“他去买水了。”
“箱子里有条野生大黄鱼,我之前听云清说你喜欢吃。刚好过节弄到了一条,你留着明天端午吃。”
程澈一头问号,云清是怎么看出来他喜欢吃大黄鱼的,那不是郁松喜欢吗?
“我不爱吃,你自己留着吧。”程澈对大黄鱼兴趣不大,郁松又不在家,云清也出去玩了,他自己懒得开火。
秦家丞放下箱子叹气。
“你要没事就早点回家吧。”他可不想伺候酒鬼。
“等会吧,你陪我坐会。”秦家丞到旁边的长椅坐下。
程澈看出他今天有事,“怎么了?”
“没什么,家里的一些事。”秦家丞疲惫地阖上眼,这些年他的相貌五官变化不算大,看上去成熟稳重不少,身上那点二世祖的脾气也收敛许多。
要知道当初他被送去武校,完全是因为太叛逆,家里收拾不住他,去当兵又没到年龄,索性找了家武校磨磨他的性子。
“累就回去休息吧。”
程澈也就下楼扔个垃圾的功夫就碰到人了,他还有一摞试卷没写完,此刻嘴上在安慰秦家丞,脑子在想刚才没做出来的几何题。
秦家丞睁眼,静静地看着程澈,“家里今天介绍我去相亲。”
“去呗,年纪也不小了。”
“大牛想相亲都没人给他介绍。”
“你以后要是有合适的给他留意点。”
秦家丞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这些年因为他没结婚的事情,家里跟他吵过闹过不知道多少次,上次又因为段世杰的事情,和姐姐姐夫闹翻,临近端午节,父母又提到结婚的事情,不免又是一顿争吵。
他嫌在家里烦,喝了酒就出来找程澈了。
“小澈。”
“嗯?”
程澈抬眼,不太习惯秦家丞这么亲近地喊自己,从前读武校时寝室都这么喊他,但是现在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看来今天确实喝多了。
秦家丞又喊了遍他的名字,“小澈。”
“?”
“我不想结婚。”
“不想结就不结呗。”程澈还在想那个几何题,他那条辅助线是不是画错了?等会给郁松打电话问下,他一心二用地和秦家丞说话。
秦家丞眼不眨地注视着程澈,可能是最近的糟心事太多了,也或许是今天喝了酒,压制多年的感情突然爆发。
“小澈,你有想过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吗?”
程澈一下抬头,“没有。”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家丞自嘲地笑笑,“可能一直被催婚太累了,所以想找个人吐吐苦水吧。”
“那你吐吧。”
秦家丞深呼吸几瞬问,“你有考虑过去国外读大学吗?”
“没有。”程澈回答得毫不犹豫,不是吐苦水吗?怎么还问起这个了。
秦家丞垂下头,“好吧。”
只是又问,“为什么?”
“我在国外生活不习惯啊,我为数不多出国就是小时候跟我爸妈去新马泰这些地方旅游,云清也不去国外,我一个人在外面没意思,也没个朋友。我就想混个大学文凭,弥补下上辈子没读大学的遗憾,国不国外真没想过。”
秦家丞突然问:“那郁松也不去吗?”
“……”
程澈搞不懂秦家丞怎么老是问郁松的事,“郁松拿了IMO金牌后,他可能会签保送去北京,到时候看他自己,没听他说本科有出国的想法,不过也不一定,可能到时候再问问老师的意见。”看看付闻生的想法。
秦家丞反问:“你就相信他一定能拿金牌?”
“当然。”
秦家丞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低声笑出声。程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酒鬼真的很麻烦,要是像大牛一样喝了就睡他也省事,现在关键是秦家丞不睡,还要缠着他说话。
程澈想走了,“你司机呢?”
秦家丞又问:“郁松如果去国外读书呢?”
程澈很奇怪地看秦家丞,“你到底想问什么?”
“……”
“你怎么这么多年了说话还吞吞吐吐的,读书的时候这样,现在出社会还这毛病。”程澈最受不了秦家丞就是这一点,每次跟别人说话还好,一跟他说话就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重点。
秦家丞沉默片刻心一横说,“小澈,我们能试试吗?”
“什么?”程澈脑子的辅助线还没画出来,被秦家丞这一句话打懵了。
“你说什么?”
秦家丞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没戏了,可他还抱有最后一点希望,“我们试试……”
“试什么?”程澈不敢置信地问。
“在一起。”
程澈蹭得站起来,“秦家丞你这人怎么没点道德底线?”
“我……”秦家丞瞠目结舌,他就想在出国定居前表个白不留遗憾,怎么还没道德底线了。
程澈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家丞,“我还在读高二,你都三十三了。”
“可是你……”秦家丞手足无措地说:“不是。”
“好吧。”
秦家丞放弃解释了,“你说得没错。”
“今天是我喝多了,你权当什么都没听到。”
“知道就好。”程澈鄙视他,这么大一个老板跟高中生表白。
只是程澈没把话说死,秦家丞心里那点小火苗怎么也不肯熄灭,“那等你高中毕业……”
“也不可能。”程澈没等秦家丞话没说完,就直接给出最终判决。
程澈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得话却极其认真,“我和你之间没可能。”
“如果没有那场火灾呢?”秦家丞怎么也不肯死心,这些年程澈已经变成他的一种执念了,他有时候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当年火灾的遗憾愧疚,还是真的对程澈念念不忘。
程澈心平气和地说:“秦家丞,没有火灾之前我把你当朋友,发生火灾后,我恨你们秦家所有人。”
“至于现在,我不恨你,但我也不想和你当朋友,我们认识一场,在大街上遇到了能打个招呼,点头之交,仅此而已。”
秦家丞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自从大火燃起的那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和程澈没有结果,这些年他早就该习惯了,至少现在程澈还活着,他在走之前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也彻底死心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算了,不说这些了,后面估计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你把鱼拿回去吃吧,我自己弄也是糟蹋了。”
程澈没有接受,因为他扭头看见长椅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秦家丞察觉到程澈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
郁松?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句话是程澈问的。
郁松说:“刚才。”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就捉不到挖墙脚的小三了,他就知道秦家丞不怀好意。
郁松反问:“你不是跟我说你在写作业吗?”
“下楼扔垃圾。”
“扔完了?”
“对啊。”程澈还是没要那条鱼,对秦家丞说:“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程澈上楼推开门问:“你们不是集训不放假吗?”
“端午放。”
程澈一看郁松这幅看好戏的表情,心里就有数了。
“你从哪开始听的?”
郁松挑眉,悠悠地说:“小澈,我们能试试吗?”
程澈想把人踹出去了,“你也没道德素质,偷听别人说话。”
“我是光明正大地听。”郁松放下包,冷哼一声,谁让他在小区里表白。
程澈懒得搭理他,回到书桌前自己写作业,郁松从包里拿出一份花花绿绿的点心,拆开包装,放在程澈面前,“听说很难吃,特意带给你的。”
程澈无语,“很难吃你给我?”
“不然呢?”郁松拿起程澈写完的试题卷看,“毕竟我们俩都到此为止了。”
程澈被噎住了,也不理他,拿起一块豆沙酥尝尝,倒也没有说得那么难吃,有点甜,但不会过分的腻,质地绵软味道醇厚,很对程澈胃口。
他知道郁松看完试卷就要来找他茬了,此时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安静地吃着点心,还给自己倒了杯椰汁。
至于郁松面前的杯子故意空荡荡的,连口凉白开都没给他。
一想到郁松在那偷听秦家丞表白,程澈心里就恼火,还给他倒水,想得美。
郁松手指拿着试卷,注意到这点区别对待,唇角微扬,“小澈,我能试试椰汁吗?”
程澈想把还没吃完的桃酥扔郁松脸上,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小澈?”郁松见程澈不搭话,喊得更起劲了,“小澈,我能……”
“别喊了。”程澈把郁松杯子里添上椰汁,“喝不完你就死定了。”
郁松脸上的笑意盛开,露出两颗明显的虎牙,接过杯子,还不忘说:“谢谢小澈。”
程澈气得点心都不想吃了,洗过手看着习题册不搭理郁松。
不得不说郁松的补习还是有效的,程澈这段时间试卷得分率明显增高,一些错过的题也没有再错,进步很大。
程澈趴在桌上,有一笔没一笔写作业,只给郁松留了个后脑勺。
郁松放下试卷,没有打扰这片刻的安静,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思念。
好久没见到小澈了。
第57章 小别胜新婚(七千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
喝完椰汁后, 郁松收起点心,摊开试卷说:“函数和立体几何每次都丢分都最多。”
程澈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没好气地吐出两字, “不会。”
“你要是会我还让你做干嘛?”
程澈别开脸不想说话,郁松抬腿用脚尖在桌下踢踢程澈小腿。
程澈坐远点, 拉开两人距离。
“生气了?”郁松语气放软。
程澈瞪他一眼, “我哪敢跟您生气啊。”
“我觉得你挺敢的。”
程澈冷笑, 不接郁松话了。
平时程澈生气了骂他两句,郁松不觉得什么, 但是程澈这一不说话, 郁松想说点什么都怕说错。
郁松替自己找补, “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 你俩在路中间说话, 都没看到我,我刚好就听到了。”
“那你不会过来让我看到你?”
郁松不还是想听听程澈的答案吗?在秦家丞提出试试时, 紧张的不只是秦家丞本人。
虽然心里清楚程澈对秦家丞没什么好感, 但是架不住有人偷家, 蔺云清都跟他说过好几次, 秦家丞有事没事就在程澈面前晃。
这还是蔺云清碰到的,没碰到的指不定多少次呢。
但是听到程澈斩钉截铁地拒绝秦家丞时,郁松心情瞬间明朗,都三十三岁了, 就不要来骚扰男高中生了。
十八岁的程澈只适合找十七岁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郁松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那我不是怕打扰到秦家丞吗?”
“呵呵。”程澈毫不犹豫地拆穿郁松,“你就想看戏。”
“看够了吗?”
郁松敛起笑意,“还行。”
程澈不想理他, 但是忍一时越想越气,在桌下抬腿踢了郁松一脚,郁松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脚踝。
“松开。”程澈想要收回脚,郁松却不松手。
“你不松开我踹你了。”程澈往后挣了挣,但没敢真用力。
郁松掌心紧贴程澈突起的踝骨,手指的薄茧摩挲着指腹下细腻的皮肤,不怕死地说:“你踹吧。”
程澈怎么可能真的踹郁松,此刻被人捏着脚腕进退两难,“你松开我!”
郁松右手握笔批改程澈的试卷,左手攥着程澈脚踝搭在自己腿上,权当没听见他说话。
“我以后不踢你了总行吧,你松开我。”
程澈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也没想到郁松居然这么无耻。
功夫再高也怕流氓。
但是不管程澈怎么说,郁松都不为所动,还翻出习题册的高考真题说:“你把这个题做出来我就考虑下松手。”
程澈看见几何题就头疼,第一题面面垂直他倒会,最近题海战术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先证明线线垂直,再证明线面垂直,说明包含关系,得出面面垂直。
“不要跳步骤。”郁松适时提醒。
程澈有时候整个思路是没问题的,但是解题过程中会跳步骤,这种丢分没必要。
程澈笔尖一转,又老老实实把每一步都写出来。
他数列和概率论都不错,这两个题基本不会丢分,但从后面大题开始,除去选考题,他就很少有拿到全分的,基本上只能做出前面一两问。
这道几何题第二问是求解题,B1D为什么值的情况下,两个面所处的二面角正弦值最小。
要是证明题程澈还会倒推写几个公式上去糊弄糊弄,求值的情况下,程澈很不擅长。
但或许是郁松的手存在感实在太强了,程澈盯着题干几分钟后,急中生智,以B为原点建立坐标轴,一顿操作,求出当B1D为二分之一时,二面角的正弦值最小。
“答案绝对是对的。”
郁松挑眉,“为什么?”
“算出来的啊。”
郁松没有松开手,程澈眉心跳了下,“这个答案不对吗?”
“我看看。”郁松装模作样地拿起试卷,用铅笔重新推演了遍程澈的答案。
程澈等着最后的答案,还试图偷偷挣脱郁松的手腕,结果郁松牢牢抓着他不松手。
“变态。”
“我还丧心病狂,没人性呢。”
这些都是程澈在电话里骂郁松的话,郁松让他写卷子,他写不出来,实在气不过就骂了他两句,结果郁松记到现在。
程澈现在也不想跟郁松说什么软话,“快点看,我这个题算得是对的。”
郁松反问:“我说是对的吗?”
“搜题看看答案总行吧?”
程澈突然想到什么,眉梢扬起,“你不会马失前蹄,这个题算错了吧?”
郁松轻笑,“这种情况概率等于你刚才同意秦家丞的表白。”
“你还说。”
程澈抬腿用另一只脚踢郁松,郁松没躲,笑道:“本来是打算放过你的,但是你又踢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郁松翻着习题册,“不错,还会用成语了。”
“你松不松手?”
“不松怎么样?”
换做别人程澈当然有无数招让对方松手,但是换成郁松,他自然要谨慎考虑,又不能真的伤到他,此刻气得想把卷子扔到郁松脸上。
程澈今天穿了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郁松攥着他的脚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他小腿和脚踝交接的关节。
程澈皮肤像过电一样,试图缩回腿,“你别碰这。”
郁松手指察觉到什么,突然把他裤腿往上提了提,“你这怎么回事?”
小腿和脚踝的交界处有一块青紫的淤青,程澈瞥了一眼说:“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真够笨的。”郁松手指搭在淤青处揉了揉,“多久了?”
程澈不太自然地说:“就昨天晚上的事。别看了。”
郁松垂眼盯着那块淤青问:“涂药没?”
“有什么好涂药的,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等着疼吧。”虽然说得是狠话,但是语气却很轻。
“你不碰就不疼。”
郁松不置可否,但还是松开手。
程澈活动活动脚尖,高兴终于摆脱魔爪了,只是脚踝处的余温却始终消散不去,不断提醒着自己和郁松的接触。
“你放几天假?”
“三天。”
“今天回,后天走?”
“嗯。”
“真够赶的。”
“我闲得慌,不行吗?”
“行行行。”
郁松突然想到什么,眼中带着笑意说:“我走之前云清给了我两万块,让我在北京当生活费,我手上有钱当然要回来了啊。”
“哦。”程澈佯装不知,“是吗?”
郁松语气轻快,“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怎么会知道?”程澈心虚地提高音量,头都快埋到习题册上了。
郁松故意道:“云清人真好。”
“是吧,我早就说了,云清已经改了,他现在助人为乐,尊老爱幼,关心同学,还帮助流浪小动物。”程澈说起儿子的优点滔滔不绝。
“打住。”
郁松不是真想听程澈夸蔺云清。他起身走到药柜面前,翻出跌打损伤的喷雾,递给程澈。
程澈满不在乎地说:“没事,不用涂。”
“我担心你碰瓷我,万一弄出什么骨折讹我。”
程澈愤愤地放下笔,接过喷雾,“我腿断了都跟你没关系。”
“那是最好。”
程澈气得头晕,郁松回来是专门气他的吗?他也不是情绪起伏过大的性格,但是郁松每次一两句话都能气得他头昏脑胀。
郁松本来就回来得晚,两人在家斗会嘴,等再抬眼的时候已经过了寝室关门的时间了。
“你晚上睡云清的房间吧。”程澈说。
郁松皱眉,“我不睡狗窝。”
“……”
“他房间我刚收拾的,床单被褥都换过。”
郁松不为所动,“狗窝收拾一遍也是狗窝。”
程澈斜他一眼,“那你只能睡沙发了。”
郁松提醒,“我一米八六。”
“我问你身高了吗??”
这什么毛病,现在超过一米八了,任何话题都能绕到身高上了?
郁松补充,“沙发还没一米八。”
“我让你睡云清房间你不睡,那你只能睡沙发。”
郁松不置可否,“我之前睡哪,我现在就要睡那。”
“你真霸道。”
“毕竟我是主角。”
程澈想揍主角。
“那你睡我房间,我去云清房间睡。”
郁松笑问:“你是不是怕跟我睡在一张床?”
“激将法对我没用。”
郁松拿起水杯,目光却紧盯着程澈,“你心里有鬼所以才害怕跟我睡一张床。”
“我能有什么鬼?”程澈音量不自觉提高,“我对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能有什么鬼?”
郁松放下水杯,淡淡地说:“长齐了。”
这特么是重点吗?
“牛明嘉要是今天在,你会让他睡哪?”
“我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
这招不管用了。
“后天再滚。”
当天晚上郁松还是坚持和程澈睡在了一张床上,因为他说网球比赛的奖励还没兑换,他今晚就要和程澈睡一起。
程澈以为他憋个大的,要憋个什么,结果就憋了个这个。
依旧是一张床,两床被子,直到躺在一起,程澈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真的太久没见到郁松了,所以对他提的要求一再让步。
这还是他们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在见到郁松那一秒时,他心底骤然的喜悦已经大于郁松突然出现的惊讶。
尽管夹杂着喜悦的情愫很快被压下,可程澈已经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背过身,努力忽略床上的郁松,但是床上平白多了个人,不是说你想忽略就能忽略掉的。
尤其是这个人还不老老实实躺着,往他这边挤。
“你再往我这挤,我就要掉下去了。”程澈打开夜灯,眉梢挑起,气势汹汹地说。
“你不动,我不就不挤你了吗?你往旁边退,我肯定会以为这块就属于我了。”
“你没听过不进则退的道理吗?”
“之前睡了那么多次,你不清楚哪块是你的,哪块是我的?”程澈觉得郁松就是在强词夺理。
郁松一只手枕在脑后,气定神闲地说:“太久没睡忘记了。”
说完他给程澈让出一块地。
程澈关灯躺下,“再挤我,我踹你。”
郁松这次没有再挤程澈。
程澈本来很困,但是真躺下了却睡不着。身体是困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翻个身,想到了秦家丞,他做梦都没想过秦家丞会说出这种话。
秦家丞当年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傲慢。不是郁松那种天才般的骄傲孤高,而是源于其显赫的家世背景,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寝室其他人家里条件都不好,也都没读过什么书,虽然秦家丞嘴上不会很明显地说出来,但是通过平时的态度处事,程澈能感受到他瞧不上其他人,大家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所以秦家丞刚来武校那一两个月,经常和其他人闹矛盾,寝室关系一度很紧张。
只是这种傲慢秦家丞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甚至当时他是秦家丞唯一愿意主动接触,发散善意的人。
他被夹在其他室友和秦家丞之间左右为难,每次有什么闹矛盾的时候,也只有他能站出来调和。
后来关系有了好转,还是因为武校对面有家他们常去的糖水铺子。老板是个年龄很大的阿婆,平时就阿婆一个人在,只有放假的时候女儿女婿才有空来店里帮忙。对面新开的店铺总是来找茬,欺负阿婆年纪大,眼红店里生意好,动不动就闹事,女儿和女婿都是很斯文的性格,也对付不了那群地痞流氓。
直到有一次程澈和大牛在店里吃东西,刚好又撞到对面来闹事,程澈和大牛才不惯着他们的臭脾气,直接把人揍了一顿,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后来程澈向秦家丞抱怨,街道的派出所和稀泥,阿婆的糖水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调解,阿婆年纪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就来不及了。
秦家丞听后给他爸打了电话,那群流氓以寻衅滋事被关了进去,加上有武校这群学生轮流去糖水铺子守着,闹事的人再也没敢来了,对面那家店很快也倒闭了。
寝室人也因为这件事才对秦家丞的印象慢慢改观,而且程澈在中间,大家都不愿意让他为难,寝室已经能维持面上的和平,时不时还能寝室一起聚餐出去玩。
至少对没有发生火灾前的程澈而言,秦家丞和其他室友没有任何区别,秦家丞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同性的倾向,甚至格外有边界感。寝室是大澡堂,他从来不去,因为他爸的关系,学校给他开的有单人淋浴间。
程澈有时候嫌澡堂人多不想挤,秦家丞就带他去淋浴间。
郁松察觉程澈一直没睡着,轻声问:“怎么还不睡?”
“在想秦家丞的事。”
“什么?!”郁松一下坐起。
程澈瞥他一眼,“我在想他今天说得话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真喝醉了胡言乱语?”直到现在程澈都很难相信秦家丞喜欢男人这件事,尤其这个喜欢的对象还是自己。
郁松躺下说:“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你已经拒绝他了,别再想了。”
程澈觉得有道理,准备睡觉。
这下睡不着的人要变成郁松了。
“你是不是后悔了?”沉默半响郁松突然问。
程澈迷迷糊糊地问:“后悔什么?”
“后悔拒绝秦家丞。”
程澈在被子里踢了郁松一脚,再乱说,郁松就要滚到地上去睡了。
郁松很小声地问:“那我呢?”
程澈不知道没听见还是睡着了,总之没有说话。
过了二十分钟后,郁松掀开自己的被子,钻进程澈被子里。
郁松体温要低些,程澈睡着后无意识地往旁边贴贴,郁松伸手抱住他。
生物钟使然,虽然放假多睡了会,但程澈六点半就醒了,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阖上眼继续睡。
郁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见程澈赖床,隔着被子踢踢他,“起来背单词。”
“今天端午节放假。”
“所以?”
程澈带着鼻音说:“放假让我多睡会啊。”
郁松没说话,程澈以为他同意了,迷糊之间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伸到自己被窝里,顺着他的手指一寸寸向上抚摸,手腕,小臂。
程澈在被子里抬手拍了郁松一下,示意他别闹,同时把手藏到怀里,不让人碰,但就算这样还不肯睁眼。
郁松索性直接掀开被子钻进去。
“你干嘛?”被子里突然多了个人,程澈想再睡都睡不成了。
“起床。”
“我不。”
好不容易放假,程澈才不要这么早起来,背过身继续睡,不理会郁松。
但是轻言放弃就不是郁松了,他胳膊搭在程澈腰上,去抓他藏在怀里的手。
程澈往旁边躲,继续赖床,郁松继续去抓他的手,两人一躲一进,郁松近乎把程澈整个抱在怀里。
直到程澈察觉到明显的异样。
他瞬间涨红了脸,红晕从耳根蔓延,转头瞪着郁松,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
“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郁松替自己解释,还不忘拉程澈下水,“难道你早上没有这种情况吗?”
“还是说你有什么隐疾?”
“我……”程澈耳尖都快烧起来了,“我不跟你说,我要去背单词了。”
程澈不理会郁松,拉开门逃之夭夭。
洗手间内,程澈掬起一捧水,猛地拍在脸上,凉意渗进皮肤里,程澈还没法忘记刚才被抵着的触感。
实在太明显了!
早知道就该让郁松滚到沙发上去睡了。
“好了吗?”郁松敲敲门,“我要进来洗脸刷牙了。”
程澈没好气地拉开门,给郁松让开一道路。
郁松熟门熟路地找出之前留在这里的洗漱用品。
只是他想到什么,笑意从唇边浮起,回头对门口的程澈说:“你刚才在里面干嘛?”
“洗脸刷牙。”程澈说完,意识到郁松这个问题很不怀好意,瞪他一眼愤愤离开。
程澈坐在客厅想,等会郁松要是再敢说这个话题,他就把郁松揍一顿。
但郁松实在太清楚程澈的性格,知道什么时候上前一步,什么时候适可而止,从洗手间出来后无视程澈脸上的愤懑气恼,不再惹他,只是问:“云清今天要来家里吗?”
“不来。”程澈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蔺海涛喊他今天回蔺家,端午节要祭祖。”
“条件谈拢了?”
“凑合吧。蔺海涛按照云清要求立遗嘱了,但是夏英知睿知梦不去国外,知睿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下来骨折了,还在家里养着。”
郁松话里有话道:“摔得真巧。”
程澈瞥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不至于吧?毕竟是亲妈。”
郁松没在这个话题多停留,“谁知道呢?”
“总之别让云清对这些弟弟妹妹们心软,他们始终和夏英是一体的,不会向着云清的。你看他这次心软知睿骨折,就又给了夏英留在蔺家的机会。”
程澈皱眉,一脸担忧。
郁松安慰说:“不过你也别太着急了,现在夏坤进去了,夏英肯定会安分一段时间,再说了,黄家还在,云清还有靠山,等找到机会再和蔺海涛谈吧。”
“我们先过端午。”
去年端午节程澈和郁松一起过的,今年程澈都做好一个人过得打算了,没想到郁松回来了。
他们去之前那家粽子铺买了一袋粽子回来,中午简单烧了几个菜,程澈拍了张照片给云清。
【吃饭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蔺云清电话就打过来。
程澈笑道:“你不是回蔺家祭祖了吗?现在中午正忙的时候还有时间打电话?”
蔺云清沉默半瞬说:“爸,蔺庭阳在祭祖时出柜了。”
“什么?”程澈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蔺庭阳?出柜了?”
郁松正在倒椰汁,听到这句话走到程澈身边问,“怎么回事?”
程澈把刚才云清的话复述一遍,又对着听筒说:“那现在什么情况?”
“一片混乱。”
蔺云清一想到刚才蔺庭阳说得话就头皮发麻。蔺家的一个二叔本来在打趣蔺庭阳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结果他直接当着蔺家所有长辈面前说,他喜欢男人。
夏英听到这话都快疯了,脸色煞白,嘴唇抖得厉害,抓着蔺庭阳问他到底在说什么,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扇了他好几个耳光都不肯罢休,要不是被人拉开,蔺云清怀疑夏英想杀了蔺庭阳的心都有了。
这还是蔺云清第一次看见夏英如此歇斯底里,丝毫不见平时温柔端庄的样子。
虽然蔺云清一直对蔺家的各种封建行为嗤之以鼻,可是他也不至于在祭祖时跟蔺家的长辈对着干,尤其是这种自杀式出柜。
蔺庭阳当众出柜把自己的后路全部堵死了,蔺家不会再给他一分钱了,这也让夏英多年的谋划功亏一篑。
程澈心底一阵唏嘘,夏英造谣云清是同性恋,结果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才是。
蔺云清挂断电话后,程澈坐在桌前和郁松谈及此事。
“你不意外吗?”程澈看不惯郁松这种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握中的样子,好像其他人都没有他聪明一样。
郁松垂眼剥着粽叶,回答说:“不算很意外。”
“你事先知道蔺庭阳是同性恋?”
“不知道。”郁松把剥好的粽子放在碟子里,推到程澈面前,“新口味,不知道好不好吃,你验下毒。”
程澈拿筷子戳起粽子尝尝,没好气道:“没死,你可以吃。”
郁松笑笑,提及另一件事,“不过我知道上次那件事,他应该事先不知道他妈妈会拿照片造谣。”
“你知道这个你不说?”
郁松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说?他不知道归不知道,但是照片是他拍的,这点总没错。”
“也是。”程澈还是很介意这一点,“不过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他妈性格太自私,控制欲又强,他性格就显得有点软了。”
所以蔺庭阳敢当众出柜这件事,程澈完全没想到过。前有秦家丞,后有蔺庭阳,他身边的男同这么多吗?
郁松劝说:“蔺庭阳不会无缘无故地拍下那张照片,他当时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他不够坦荡,所以并非完全无辜。”
程澈同意,他还是更心疼云清,“那他为什么会在祭祖时出柜?”
郁松隐约猜到答案了,但是他怀疑这个答案程澈目前不能接受,暂时瞒下来说:“不知道。”
“那他真的……喜欢男生?”
郁松眼皮轻掀,斟酌地说:“或许。”
“我对他也不够了解,等云清回来问清楚再说。”
程澈点头,“云清估计收假后才能回来,他说现在蔺家都乱成一锅粥了。”
“乱点对云清来说是好事。”
“嗯?”
郁松分析道:“蔺庭阳出柜,不管目的为了什么,但是蔺家人尤其是蔺海涛绝对很介意这一点,蔺庭阳和夏英是一体的,现在蔺庭阳出柜,夏英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不如让云清趁着这时候继续和蔺海涛谈条件,当初夏英怎么污蔑云清的,现在是云清反击最好的机会。”
“机不可失。”
程澈点头,“可是怎么跟蔺海涛谈?我担心云清也惹了一身腥,而且他脾气又直,万一又被夏英算计了。”
郁松安慰:“你别想了我等会跟云清打电话说。”
程澈放心了,“好。”
总之蔺庭阳出柜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绝对是蔺云清。
程澈心底五味杂陈,无意在蔺庭阳的话题上多停留,郁松也适时地岔开话题,“等会吃完饭把我带的卷子写了,是我在北京遇到的一个老师,他之前出题过高考试卷。”
“想歇会。”郁松不在的时候,程澈一个人写试卷从天亮到天黑都可以,但是郁松回来他就想偷懒了。
郁松看程澈这段时间都瘦了,也没逼他,饭后他去洗碗,程澈握着手柄打游戏。
郁松洗碗结束坐在地摊上,抬眼看着墙上的泡泡堂游戏屏幕说:“好有年代感的游戏。”
程澈余光看向他,“你想说我年龄大就直说。”
“没。”郁松笑着找出另一个手柄,“你刚满十八呢,风华正茂。”
程澈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这个怎么玩?”
“还有你不会的?”程澈突然又找回了信心。
“毕竟这个游戏比我年龄还大。”
眼看程澈又要发作,郁松又说:“也比你年龄大。”
程澈暂且放郁松一马,给郁松简单介绍了下游戏规则,“放水泡打Boss。”
“你要玩哪个角色?”
一共八个角色,程澈选了红色的宝宝,郁松随便选了个蓝色的形象。
“这个叫皮蛋。”
程澈对这些角色了如指掌,郁松问:“你之前经常玩?”
“是啊,读武校的时候经常跑出去玩。”提到从前的时候程澈眼中透着怀念,“后来开武馆没生意的时候,也经常躲在前台玩。”
郁松静静看着程澈,想要安慰他两句,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顺着他的话问:“武馆生意怎么样?”
“还行,铺子是我们家的,不用付房租,省了大头,基本支出就是给几个教练和助理开工资。”
要是没有出车祸,程澈现在估计还开着武馆,蔺家大概率还是会找到云清,那程澈只能把儿子还回去,毕竟当年条件不够,也没正经办领养手续,人家又是亲爹,他当然留不住。
云清可能也没那么叛逆,毕竟他要是胡闹不听话,程澈真的会揍他。
不过也不一定,那时候云清都不在自己身边了,估计也舍不得动手了。
嗯……可能自己也还是会认识郁松,作为云清的养父,认识云清的同学。
“在想什么呢?”郁松打断了程澈的思绪。
“我在想我要是没出车祸,我俩还会不会认识?”
“剧情中我认识你吗?”
“我不都死了吗?你当然不认识我了。”
郁松却持不同意见,“我也会认识你。”
“为什么?”
“因为按照你的说法,在剧情中我会报复蔺云清。那么如果我想报复一个人,我肯定会把他调查得清清楚楚,了解他的家世背景,这样才能精准打击。”
那在这个过程中,原剧情中的郁松也必定会单方面认识程澈——蔺云清的养父。
程澈倒没想到这里,“你说得也有道理。”
“云清记恨我,是因为曾经他认为我弄丢了他的一个玉坠。”郁松转头看向程澈,几乎肯定地说:“那枚玉坠是你的对吗?”
“是。”
“我父母的遗物。”后来变成了程澈的遗物
郁松垂下眼,“我不知道那枚玉坠去哪了,我当时打开储物柜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它。”
郁松说句话不是在为自己开脱,而是在后悔,如果他早知道会遇见程澈,他就不会去游泳,而是好好守着那枚玉坠。
“没事,丢了就丢了吧。”程澈脸上带着释怀的笑容,“命都丢过一次,何况一个玉坠。”
“云清后来不又给我买了个玉坠吗?这个更贵。”
程澈看出郁松的自责,缓解气氛说:“我要是没出车祸,你现在得喊我程叔叔。”
郁松长长地哦了一声,慢悠悠地喊道:“小澈叔叔。”
“……”
程澈气得牙痒,“还玩不玩了?”
“玩。”
两人玩的双人模式,2v2,还有两个是人机。
程澈操作手柄的同时跟郁松解释,“这个蓝色的泡泡吃了可以增加你的水泡数量。”
“这个呢?”
“哦,这个是力量水,可以增加你水泡的威力。”
“你去炸他,快点。”程澈眼不眨地盯着屏幕,指挥郁松赶紧去找敌方。
郁松动作慢了一拍,水泡没炸到敌人,扑了个空,程澈嫌弃说:“你个笨蛋。”
郁松挑眉,“从小到大有很多人说过我坏话,但是从来没人说我笨。”
“那你今天听到了?”程澈操纵着手柄,下了一长串水泡,把敌人炸了个底朝天,“够笨的,他都跑你面前了,你还能炸个空。”
“手残。”
程澈不断补刀。
郁松视线看向屏幕,一时没有言语,程澈愈发得意,结果大意失荆州,不小心被对方炸了一回,好在他当时吃了个盾牌,两秒内无敌。
“这人怎么追着我炸?”
郁松笑笑,“毕竟你聪明嘛。”
“呵。”
“为什么我自己的泡也能把我自己炸死?”
程澈无语地看他一眼,“这泡难道还认主?知道是你就不炸你了?你没打过架?自己刀掉了,别人捡起来,你大喊一声,这是我的刀,他不能杀我。”
程澈说个没完,郁松恨不得把他嘴堵上。
程澈是这个游戏的老玩家了,普通的人机对战根本难不倒他,郁松新手但上手快,能配合程澈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一局结束,程澈这些日子被试卷打击得信心一下全部找回来了,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
郁松看他脸上雀跃的小表情,嘴角也浮现出点点笑意。
“2v2没意思,都是些人机,我们要不要1v1?”
郁松问:“你这算欺负新手吗?”
“哪能啊。”程澈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就是想报复郁松这段时间对自己“惨绝人寰的折磨”
郁松不拆穿他,顺着他的意思来。
“要不要加个彩头?”程澈提及。
“什么彩头?”
郁松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程澈没说话。
“要不我赢你一局,我就少做一页习题册?”
郁松毫不犹豫地说:“不行。”
“喂,为什么不行?”
“你现在成绩不稳定,得好好巩固。”
程澈鄙视他,“那没意思。”
郁松靠着沙发,长腿舒展地横在地毯上说:“换个有意思的。”
“什么?”
“比如说,你要是赢了我一局,我就当你一天男朋友,我要是赢了你一局,你就当我一天男朋友。”
第58章 分开 很快就回来了。
程澈不可置信地看向郁松,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两个赌注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郁松胳膊枕着沙发,撑着下巴对程澈笑,“你赢了, 我属于战利品。我赢了,你属于战利品。”
程澈无语几秒说:“那不叫战利品, 那叫俘虏。”
“好, 俘虏。”
郁松改口, “你赢了,我是你的俘虏;我赢了, 你是我的俘虏。”
重点是这个吗?
程澈都被郁松带歪了, “不跟你玩这个, 都说了到此为止。”
“还不如说, 谁赢了谁睡床, 输的睡沙发。”
郁松笑笑,“那不用比了, 我今晚连沙发都睡不到。”
程澈眉梢扬起得意说:“你也知道自己肯定会输?”
“不是。”郁松嘴角敛起笑意, “我今晚的飞机去北京。”
程澈怔了怔, “不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吗?”
“临时有事, 明天中午参赛的团队要提前开个会。”
“好吧。”
程澈眼皮垂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柄,屏幕上很快显出失败两字,程澈被这两个字刺激得胸口发闷, 机械地又开了一局,嘴唇张了张,“那你几点飞机啊?”
“凌晨两点。”
“这么晚?”
“刚好明天早上到北京还能吃个早餐。”这已经是郁松能找到最晚的一趟了。
“好吧。”程澈连输两局,心情很不好,脸上挤出一点笑意, “听说北京的豆汁很好喝,你明天早上还可以尝尝。”
郁松看出程澈不怀好意,嘴角弯起,“那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份尝尝。”
“我才不要。”
两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这点玩笑好转多少,“写作业去?”
“不想写。”程澈丢开手柄,身体后仰,陷在沙发里。
“那要不要考虑下我刚才说得赌注?”
“不。”
程澈翻个身,双臂搭在沙发上,只留个背影给郁松。
郁松抬手抚摸着他的脖子。
程澈回头,把最脆弱的喉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郁松手中。
郁松手指渐渐合拢,程澈躲都没躲一下。
手指渐渐往上爬,微凉的掌心贴着程澈的肌肤,像一尾冰冷的蛇在身上游走,直到郁松手指想要触碰程澈的嘴唇时,他才偏头躲开。
郁松收回手,“起来写作业。”
程澈更痛苦了,他走到书桌前,摊开习题册,郁松坐在一旁研究他的成绩单。
上次月考理综三门中,化学最好,98分,生物84,物理最差,65,差一分及格。语文118,英文115,数学进步比较明显,129了。
郁松叹息,除了化学,感觉剩下的每一门都是漏洞,缝缝又补补,尤其是物理,得抓紧了。
端午节一过就是高三了,还有一年不知道能缝成什么样。
中午的菜没吃完,郁松热热,又炒了盘青菜,眼看过零点了,他收起作业,把程澈的成绩单和上次月考的复印卷带走。
“你睡吧,我要去赶飞机了。”
程澈脸上没什么表情,“我送你去楼下吧。”
“嗯。”
两人并肩下楼,郁松还在给程澈讲他的一个错题,“我不在的时候,你多问问物理老师。”
“知道了。”
电梯的数字不断下降,郁松离开的时间也在飞速倒计时。
夜晚的空气中依旧蒸散着夏日的炎热,月光从棕榈树隙漏下来,在沥青路面铺了层星星点点的光斑,与道路两旁的明黄灯光交相辉映。
郁松向前一步,回头说:“我走了。”
“路上小心。”
“你也回去吧,早点休息。”
他们像最普通的同学一样告别,说着最为常见的客套话。
郁松转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他们两道斜斜的影子依旧在地面交叠。
程澈睫毛低垂,眼珠凝望着地上的影子。
本该渐渐离开的黑影突然变了方向,程澈惊讶地抬眼,郁松一下抱住他。
“很快就回来了。”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程澈,还是在安慰自己。
程澈垂在两侧的手指,蜷了又松,最终还是抬起手臂,缓缓收拢,两道影子在此刻融为一体。
郁松唇角漾开笑意,“再见,小澈。”
程澈手在郁松腰上拧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快走吧。”
郁松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程澈目送着他上车,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程澈侧躺着,看向床铺空荡荡的另一侧出神。
只是他的发呆还没持续多久,手机嗡嗡作响,郁松的消息。
【到机场了。】
程澈很快回复道:【好】
郁松:【快睡吧,我等会就上飞机了】
程澈:【到了说一声】
郁松:【嗯,冰箱的粽子早点吃完】
程澈:【好】
程澈放下手机,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接到菜市场的电话,“小程啊,你昨天预定的鸡到了,你什么时候来拿啊。”
程澈坐在床上抓了把头发,他以为郁松今天中午还会在家吃饭,所以昨天给菜市场熟悉的摊主打了电话,订了只走地鸡,今天中午煲鸡汤。
“小程?”摊主又喊了声。
“嗯,我等会就来拿。”
“那我现在给你处理了?你来刚好拿。”
“好。”
程澈缓了会才起身,给付老师打电话问他在不在家,今天来看他。
鸡买了总要吃,郁松活该没口福,便宜他和付老师了。
今天天气不错,付老正在家里晒旧书。
“趁着今天太阳好,把这些旧书拿出来晒晒,免得发霉了,再被蟑螂咬了。”
程澈在一边帮忙,摊开书说:“您翻得勤,蟑螂还没下手就被您发现了。”
付闻生被这句话逗笑,程澈看今天太阳虽然不算特别毒辣,但是老人在日头下久了也受不住,在阴凉处给付老师找了把椅子坐下,“您歇会,我来弄吧。”
付闻生知道自己岁数在这了,也不逞强,坐在阴凉下下指挥程澈干活。
程澈翻开一本本旧书,发现这上面都是同一个名字,付潮生。
“付老师,这位是您哥哥吗?”
付老师一时没应,程澈以为他没听到,刚准备再问一遍时,付老师说:“是啊。”
“这些书都是他上学的时候留下来的。”
程澈看这些书都是数理相关的,不禁问:“他也是学数学的?”
“是啊,我数学就是他教的。”
程澈不由夸赞,“这么厉害。”
“那是。”提到这里,付闻生眼中闪烁着骄傲,“我这辈子见过两位天才。”
“一位是小松,另一位就是我哥哥。”
“要是他还活着,整个数学界可能又要往前推动不少。”
程澈也从郁松那里听过只言片语,知道这位英年早逝,去世的时候还没有三十五岁。但留下的成就,过去几十年,仍旧在被人研究。
听说是飞机失事,连残骸都没找到。
为了避免勾起老人的伤心事,程澈没有再多提,反倒是付老师打开了话匣子。
“小时候家里穷,我哥成绩好,老师奖励他一个苹果,他都要留着放学给我吃。”
付闻生说了很多,程澈一直安静听着,“我大学毕业刚拿了第一个月工资,我哥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峰会,我当时说等他回来后,我请他吃饭,用我自己挣的钱请他吃饭。”
后来的事情程澈已经知道了,飞机失事,再也没有以后。
付闻生最后感叹说:“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
“其实在一个最不起眼的日子,已经度过人生最重要的时候了。”
程澈知道这个道理,人会在每时每刻,每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死去。
总以为还有未来,实际上早就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
付闻生看程澈在发呆,于是主动说:“昨天小松回来也不来看我,小兔崽子越来越野了。”
程澈替郁松解释,“他本来打算今天下午来看您的,但是学校临时有事,今天中午就要开会,他只好改签到昨天晚上半夜的机票,走之前他让我跟您说好好照顾身体。”
付闻生也不是真的在怪郁松,只是找个话题拉回程澈的注意力罢了。
“好了好了,让他好好比赛吧,等拿了金牌再不来看我,我就要敲他脑袋了。”
付闻生起身,程澈连忙上前扶他,“我上去歇会。”
“行,您上去吧,让阿姨给您盛碗绿豆汤喝,我在下面看着书你放心吧。”
程澈做事,付闻生一向放心,“等差不多了你也上来。”
“好。”
送走付老师后,程澈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指腹摩梭着书页,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膝头洒下耀眼的斑点。
他垂下眼看着书上的一个个方块铅字,但却没有一个字落入脑海中。
直到一枚粉笔尖精准地击中他发顶,“啪”地一声。
“程澈,起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程澈站起身,低头看着数学试卷,郁松不在最明显的一个弊端就是他上课走神被喊起来回答问题,根本不知道在讲哪里。
数学老师瞪他一眼,“都收假了,心还没收回来。”
“这节课站着听。”
程澈视线落在试卷上,拿起笔收回思绪开始记笔记。
数学老师嫌他们班进度落后了,占了一节晚自习给他们讲课,“还有两节自习,你们自己看着办,数学一门课就150分,想想占你们总分多少,端午节一过,你们现在都是高三生,心里都有点数。”
下课铃响,程澈坐在位置上改错题,黑板上开始了高考倒计时,363天。
端午节后的第二天晚上,蔺云清才来学校。
一来就跑到程澈旁的坐位上。
郁松不在,程澈一直没有同桌,一人霸占两个位置。
蔺云清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蔺庭阳失踪了。”
“什么?”程澈惊讶声太大,以至于同学都望向他。
他连忙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端午那天以后他就失踪了,这三天没人联系上他,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也没回美国。”
程澈提及另一件事,“之前那个照片的事情郁松猜,蔺庭阳事先不知道夏英会用来造谣,不过他拍下那个照片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
蔺云清沉默数秒没说话。
程澈不免担心,“他会不会想不开?”虽然他不喜欢蔺庭阳,但是毕竟也是条生命,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都不是大家想看到的。
“他想不开什么?”
“他很反常啊,突然自杀式出柜,这和蔺家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程澈手指撑着下巴分析,“你事先没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蔺云清半垂下眼,“端午节前一天晚上他来我房间找过我。”
“说什么?”
“就是道歉,说照片的事情,对不起我,还有你。”
“没有了?”以程澈对蔺云清的了解,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听见,“你说什么了?”
“我本来想跟他吵架的,但是我觉得没意思,我也不想接受他的道歉,就让他滚了。”
后来蔺庭阳就走了,再之后就是祭祖出柜的事情。
扪心自问,这些年蔺云清可能对不起很多人,但是绝对没有对不起蔺庭阳。
他对蔺庭阳称得上仁至义尽,就连蔺庭阳背叛他,他都忍下来了,所以对于蔺庭阳现在自找的一切,他本应该无动于衷的,可心里还是很烦。
“他这样搞得好像是我把他逼走的一样。”蔺云清烦闷地说,“他要是真出什么事,我还背了条人命。他就算死,也要离我远点死啊。”
“报警了吗?”
“我今天去了,警察说有消息通知我。”
蔺海涛因为蔺庭阳在蔺家长辈面前出柜这件事丢尽了脸面,他不可能出面找蔺庭阳。
夏英更是恨透了蔺庭阳,毁了她多年来的精心谋划。
到头来,又像八年前一样,只有蔺云清在乎蔺庭阳的死活。
程澈帮忙想:“你知道他平时会去哪里?有没有可能回美国继续读书?”
“拜托我舅舅查了出入境记录,没有出国。”
程澈看了蔺云清一眼,继续说:“他亲生父亲那边呢?”
“早就断联了,不可能回去的。”蔺云清还是了解蔺庭阳的性格,这种时候绝不可能去找他亲生父亲。
“他妈那边的亲戚呢?”
“我觉得也不可能去找,他大舅被蔺海涛送进去了,其他人还想让夏英求情的,结果又闹出这回事,估计都恨死他了,他亲生父母包括他那些亲戚都够奇葩的。”
蔺云清都快烦死了,他现在就想找到蔺庭阳,告诉他要死死远点,就算死也要说清楚,不是被他逼死的。
程澈冷静下来思考说:“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能让他现在去的?”
蔺云清猛然抬眼看着程澈,抬腿就走,程澈想了下如果云清真的找到蔺庭阳,还是得让他们自己解决,没跟上去,只是说:“有事打电话。”
“好。”蔺云清的声音随风消散。
下自习后程澈给云清发了条消息,找到了吗?
云清很快回复,没有。
【其他地方呢?】
【算了,不找了,他爱去哪去哪。】
程澈奇怪云清态度的转变,还是不放心拨了个电话回去。
“出什么事了啊?”
“没什么事爸。”
云清在电话那头语气淡淡的,“我都回家了,爸,你也早点回来睡觉吧。”
程澈皱眉,“你把视频打开。”
他不是不相信云清,他是担心云清出事了。
摄像头很快打开,确实在家里,云清在周围环视一圈,“这下放心了吧?”
程澈勉强放心了,“怎么不找了?”
“他这么大的人了,想躲起来谁能找得到?”云清疲惫地说:“我也找累了,他亲爹亲妈都不管他,我为什么要找他,随便他吧,爸你早点休息,我也要洗澡睡觉了。”
程澈点点头,“去洗澡休息吧,我等会就回来。”
从那以后蔺云清再也没提过蔺庭阳,蔺庭阳也彻底消失在程澈生活中,不知道郁松怎么教云清跟蔺海涛谈判的,总之程澈再得知消息时,夏英已经带着知睿知梦去了国外,蔺海涛身边只剩下云清。
IMO赛前第五天,郁松跟随队伍飞到英国。
飞机落地的第二天晚上,程澈给郁松发消息,问他在英国还适应吗?
可是郁松一直没有回,联系不上。
第59章 秘密 “卧槽,你喜欢人妻啊!”……
“郁松也没回你消息吗?”早自习结束后程澈问蔺云清。
蔺云清掏出手机看了眼, “没有。”
“英国和我们时差七小时呢,郁松估计在忙。”
程澈垂下眼,还是觉得不对劲, “我昨晚十一点给他发的消息,当时英国是下午。”郁松不应该看不到的。
“他在英国很忙啊, 一时忘记回也很正常。”蔺云清没放在心里, “他可是男主, 龙傲天,能有什么事。”
“可是现在剧情还没有正式开始, 他还没开始走龙傲天的剧情。”
程澈眼中的担心不言而喻, 他已经把整个剧情蝴蝶效应的乱七八糟了, 小说中郁松根本没参加过这次IMO比赛,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遇到什么情况。
“爸,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郁松就一晚上没回消息不至于, 况且现在英国已经凌晨了, 你总不能现在给郁松打电话吧?他说不定还在睡觉呢, 你把他吵醒了也不好, 他都快比赛了。”
程澈知道蔺云清说得有道理,道理归道理,担心归担心。
“没事的,先吃饭吧。”
程澈碗里的馄饨就吃了一颗, 实在没有胃口。他有一种直觉,郁松肯定有什么事情。
蔺云清也看出他爸的担忧,安慰说:“等下午我再给他发消息问下。”话虽如此,但还是觉得他爸担心得有点太过头了,就一晚上没回消息。
程澈撑着额头, 心不在焉地和云清说话,他总不能告诉云清,郁松不会这么久不回他消息吧。
这种话太暧昧了,他说不出口。
可是一直联系不上郁松,他实在坐不住了。
他跟付闻生说了这件事,付闻生认识这次带队去英国的老师。
“现在那边还是早上,可能还没看到消息。”付闻生没想到还在上课,程澈直接就请假从学校冲过来找他了。
他安慰说:“不会有事的,这次是代表国家队去比赛。”
程澈道理都明白,可是他就是担心,尤其是之前郁松还遇到过暗杀的事情。
“付老师,我有种直觉,郁松肯定出事了。”程澈语气笃定。
付闻生见程澈这么肯定,于是说:“我再找人联系他们,你别着急,坐下来等等。”
程澈根本坐不住,来回在客厅里踱步,脚下的地板几乎要被他磨出火星子。
“你这站着不累,我这看着都有点头晕了。”
程澈只好坐下来,陪在付老师身边。
“小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付闻生决定找点话题转移程澈注意力。
程澈抓抓头发,知道郁松估计后面也会再找机会告诉付老师,索性现在承认说:“郁松是郑世明的亲儿子。”
付闻生愣了下恍然大悟,“我之前倒是见过郑世明和郑元青,你这么一说,小松是和郑世明长得很像。”
“之前郁松生日在餐厅的时候,郑家有人想对郁松下手,那人带得有刀。”程澈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在国内都敢这样,郁松出国了,这些人肯定胆子更大。
付闻生理解这点顾虑,但是却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你是说你们上次是在苔原出事的?”
“对,怎么了老师?”
“没什么,我之前也去过苔原。”
付闻生担心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后程澈更担心,暂时按下不提,只是安慰说:“小澈,我见过郑世明好几次,他能在郑家这么多继承人中杀出来,心机绝对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他既然有想认小松的想法,就绝对不会让他出事的。”
程澈听到付老师的话,心里稍微安心点。
“可是现在一直联系不上郁松。”
“你放心,小松脑子转得快,不会出事的。”
“但是他身手一般啊,他又没经过专业训练,我教他的那些防身术对付普通人够用,但凡有人想对他动手,绝对都是专业的。”
付闻生相信郁松不会就这么出事的,“你能想到,郑世明肯定也能想到,他就这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也没听过有其他孩子,绝对会在郁松身边放人的。”
“万一呢?”
“相信我,小松不会这么出事的。”付闻生知道程澈是关心则乱,现在还没超过十二个小时呢,不一定有什么问题,刚到英国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是想问你们俩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程澈和郁松对彼此的态度,他是年纪大了,不是老糊涂,什么没见过?
程澈太担心了,一下没明白付老师的意思,“我们俩?没有什么事啊。”
付老师笑笑,“没有就算了,等你们想说了再跟我说。”
“你别着急,我已经联系英国那边带队的负责人了。”
临近午休时,还没有郁松的消息,付老师劝程澈先去躺会休息下,不然越想心里越乱。程澈听老师话去了客房,但是却根本没有睡意,指尖无意识地反复点亮又按熄手机屏幕。
直到一个陌生的英国号码突然在屏幕上亮起。
程澈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喂,郁松?”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听到是郁松的声音,程澈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你怎么用这个手机号打过来的?”
“背包被抢了,所有证件和手机都在里面。”
程澈眉心皱起,注意到另一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听着声音不对劲,很虚弱的样子。
郁松简略说:“食物中毒了。”
“严重吗?”程澈声调不自觉拔高,“你现在在哪?医生怎么说?好点了吗?”
程澈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郁松听后露出点笑意,“没什么大事,可能刚到英国有点水土不服,饮食没注意,我现在在郑家的私人医院。”
程澈声音压低了几分,“真的是自己没注意吗?还是因为郑家的人?”
手机另一头传来低低的笑声,“你怎么一下子变聪明了这么多?”
程澈就知道,郁松这么久不回消息,绝对是有事情。但此刻他也不想关心这些了,抿了抿唇,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继续追问:“严重吗?”
郁松刚想开口,程澈就先申明:“不许撒谎。”
“发现得及时,洗胃了,现在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有什么后遗症吗?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吗?”程澈不放心。
郁松保证说:“真的,我等会可以把医院报告发给你。”
程澈深吸一口气,胸腔明显起伏着,努力压抑着情绪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参加完比赛我就回来。”
“你都这样了还要参加比赛?”程澈明显不赞成。
“没什么事。”郁松轻声安慰说:“我洗胃后就好了,那些题目我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程澈捏了捏眉心,知道比赛非同小可,就算自己想让郁松放弃,但毕竟是代表国家队,又问了几句他身体状况,转换了话题,“那郑世明怎么说?知道是谁吗?”
郁松安静半响说:“他还在查。”
听到这句似是而非地还在查,程澈不由得想到之前郑言蹊的事情也是还在查迟迟没有结果,生气道:“他还在查?他不是很厉害吗?他真的有把你当回事吗?”
“我现在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认你,他说要给你设信托基金,真的不是把你当作靶子吗?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其他孩子,你不过只是他的一个烟雾弹?”
程澈不断质问道:“距离上次在餐厅的时候才过去多久?他如果真的担心你的安全,你就不会再一再二的出事。”
郑家那些人敢在食物里投毒,就已经说明郁松在英国的行踪住址完全被暴露了,根本毫无安全而言。
郑世明就是这样保护他唯一的孩子吗?
郑言蹊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解决,程澈现在根本不想管原著中怎么说,他已经不相信郑世明了。
郁松安静听着程澈的宣泄,察觉出激动语气中的强烈不安,等程澈说完,他才开口,声音沉稳温柔,只是没有提郑世明,“我现在好好的,没有任何事情,医生都说我恢复得很好,你别担心,我过几天就回国的。”
“你好好在学校等我,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回国的时候带给你。”
程澈听到郁松平稳的声音,也不想说些让他头疼的话题,“没什么想要的,你早点回来吧。”
“那你能送给我一个礼物吗?”
“什么?”
郁松深呼吸两下说:“程澈,我不想到此为止了,我做不到。”
手机另一头陷入长久的沉默,程澈一直没说话。
郁松手指搭在额间,因为洗胃,现在脸色看着虚弱又憔悴,“我不是要求你现在就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而不是直接就否定我们的未来。如果你真的想到此为止,你就不会这么担心我。”
“程澈,其实你自己也做不到到此为止。”
“就当我们俩都卑鄙一次好不好?”
程澈还是没有说话,郁松等了很久,他知道程澈现在很为难,他刚想说不逼程澈马上做决定时,程澈说话了。
“好。”
或许是郁松现在的声音太虚弱了,也或许是郁松出事,他现在太不安了,也或许是他真的想卑鄙一次了。
总之程澈同意了。
郁松声音顿时明亮起来,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那我是不是可以正式追求你了?”
“这还有什么正式不正式的区别吗?”程澈反问,耳根微微发烫。
“当然有了。”郁松的语气里带着神秘。
“区别在哪里?”
“不告诉你。”
郁松愉悦的心情隔着千山万水传递过来,也感染了程澈。
他想起另一件事,“你手机不是被抢了吗?怎么还记得我手机号”
“我背下来了。”
郁松问:“你能背下来我的手机号吗?”
程澈顿时语塞:“……”
“你是不是也能背下来?”郁松敏锐地问。
“你的手机号很好记。”
“哦,是吗?”
“是,别问了。”
听筒里传来郁松浅浅的笑声,“程澈,我会早点回来的。”
“平安回来。”
“放心,还没追到你,舍不得死。”
“……你好好养伤吧,你在英国就用这个手机号了吗?”
“是的,想我了可以打这个号码,我二十四小时在线。”
“你别二十四小时在线了,好好休息。”程澈叮嘱道。
郁松轻笑,“知道你想我了。”
程澈耳尖倏地烧起来,“我要午休了,不跟你说。”
“好,睡吧,不要做噩梦。”
“我才不会。”
“怕你做噩梦,我又不在你身边。”
程澈手指扣着桌子边缘,声音越来越小,“真不跟你说了,我要睡了。”
郁松语调温柔道:“快睡吧。”
下午体育课,程澈回学校上课,蔺云清他见神色如常,就知道郁松肯定没事了。
只是听到他爸说郁松包被抢了,人还中毒,感叹龙傲天也命运多舛。
“那他还参加比赛吗?”
“参加。”
程澈站在操场望向升旗台上迎风飘展的五星红旗,万里之外的闪闪红星也在郁松胸前展开。
镜头对准今年IMO的冠军团队,六名来自中国的选手赢得了金牌。
郁松作为唯一的满分选手,手握红旗一角,被各种镜头所包围,这是他第一个国际金牌,但不是最后一个。
消息传回国内,一篇名为《IMO满分选手的人在囧途》文章在国内爆火。
不同于之前竞赛报道的高端不接地气,这篇文章生动有趣,以另一个角度揭露了郁松落地英国的各种倒霉事迹,不过隐去了很多真实细节,郁松包被抢,被改成了被人错拿丢失,被投毒改成了食物过敏,水土不服。
总之把龌龊事藏得一干二净,专注于郁松本身。
倘若说之前的媒体给郁松塑造的人设是位于神坛的天才少年,那么这篇报道相当于给大家看到了这位天才倒霉的一面,也会遭遇各种糟心事,也不是事事如意,拉近他和大众的距离,给郁松本就好的路人缘又推上一个新台阶,一看就是郑世明出手的效果。
“你说你亲爹可真够有心机的啊,亲儿子都被人下毒洗胃了,还有心思利用这个机会给儿子狂刷大众好感度。”蔺云清看着报道感叹说,郁松回国后对外说身体不适,没有接受任何的记者的采访,直接来找程澈了,现在三人在家里聊天。
程澈对这个报道也是和蔺云清同样的看法,“不然郑家那么多人怎么就他上位了呢。”
“不过上次下毒的到底是谁?没有查出来吗?”
郁松正在看程澈的试卷,头都没抬一下,“也是郑世明的一个侄子,反正他说他来处理。”
郑世明是没其他孩子,但是侄子侄女外甥多。
程澈还因为郁松中毒的事情对郑世明耿耿于怀,他觉得郑世明根本不是真心保护郁松。
趁着云清去上厕所,只有程澈在场时,郁松提到另一件事。
“我在英国见到郑言蹊了。”
程澈追问:“什么时候,是他在你食物里投毒的吗?”
郁松否认,“他说不是,我在郑家医院的洗手间见到的他,他打扮成护工进来的。”
“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郁松把郑言蹊说得话如数告诉程澈。
程澈脸色越来越难看。
郁松安慰说:“其实我之前已经猜到了,不算很意外,不过我也不是完全相信郑言蹊,我有自己的判断。”
“总之郑家有任何人联系你,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程澈担忧地问:“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两人聊了会郑家的话题,程澈对郁松提到另一件事,就是云清上次去找蔺庭阳,之后突然态度大变。
“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郁松听完分析说:“这很正常,他毕竟这么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又不是三岁小孩。”
道理程澈也明白,可问题是养大的儿子突然有事情瞒着他,当爸的心里总归有点不得劲。
“云清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麻烦,肯定会跟你说的。”
“现在不跟你说,就是不想告诉你,你别担心了,他自己有能力解决,他都快十八了,不是小孩子。”
更扎心了,和儿子有隔阂了。
郁松乘胜追击,“就算你是他爸,也不可能跟他生活一辈子,你有你的生活,他也有他的生活。”
“孩子只是一时陪在你身边。”
“别想了,给你带了礼物。”
郁松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这什么?”
郁松指尖稍一用力,盒盖“嗒”得弹开,里面妥帖地躺着一只设计简洁的护腕。
“打球的时候带,你试试。”
程澈拿起护腕试戴了下,尺寸恰到好处地合适,“多谢。”
“不用谢。”郁松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还有这个。”
“嗯?这个也是吗?”程澈顺着郁松的目光看过去,“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礼物嘛,多多益善。”郁松抬眼,“而且我在很正式地追你。”
程澈耳尖微红,别开脸没接这句话。
高三开学前短暂放了暑假,云清喊郁松去家里住,郁松也没客气。
关键是他俩商量好了后才跟程澈说。
“你打算让他睡哪?”程澈问蔺云清。
“跟我睡跟你睡都行啊,看他想法,之前不都这样吗?放假把郁松喊过来,他又没地方去。”
蔺云清说着说着还给程澈做起了思想工作,“程澈同志,咱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是不是,虽然现在郁松和我们关系不错,也不和我计较从前的事情了,但是不能见郁松不计较,就把人踹到一边不理会了,人家那么帮我们,他放假无家可归,刚好到我们家住多好。”
程澈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随便你吧。”
“我平常不在家,郁松还能和你一起写作业打游戏,多热闹啊。”蔺云清觉得郁松这朋友真是没话说。
程澈无话可说,中午郁松在家吃的饭,趁着天气好程澈顺便把床单都洗了,拿到楼顶去晒,郁松和蔺云清两人在家聊天。
蔺云清看他在电脑上推算一个程序说:“这都是什么啊?”
“数学。”
“我也知道不是英文。”
蔺云清没精打采地说:“天天学数学你都不无聊吗?”
“不无聊。”
“怪不得你没老婆,天天看数学。”蔺云清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准备小眯一会。
郁松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我爸说剧情里你就没有。”
“是吗?”郁松表情淡淡的,蔺云清却突然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感觉你很不对劲。”
郁松并没有隐瞒,坦率地承认。
“是。”
蔺云清一下来了精神,“你跟我说说,谁啊,我认识吗?哪个班的?我怎么没听我爸说过。”
他不断追问:“到底是谁啊。”
“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蔺云清八卦道:“到底谁啊,我认识吗?你跟我说了,我帮你追人家啊。”
“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郁松说话的同时敲着键盘。
“为什么没在一起啊?”
“他顾及到孩子不同意。”
“什么?”蔺云清大脑宕机,“什么玩意?孩子?不是,她多大啊,怎么孩子都有了。”
郁松扭头承认,“对,他有孩子。”
“卧槽,你喜欢人妻啊!”这爆炸新闻炸得蔺云清不知所措。
郁松皱眉纠正,“他没有结婚。”
“未婚妈妈?”
郁松在思考要不要纠正这一点,蔺云清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
“卧槽。”
蔺云清感叹,“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样的。”
“不过喜欢什么样都是个人自由啊,反正她也没结婚,我支持你。”蔺云清在这方面还是很想得开的,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她比你大多少啊,孩子多大啊。”
“孩子跟你差不多。”
“卧槽!”
郁松的回答一个比一个超出蔺云清接受范围,不过他心态调节很快,“没事,尊重个人xp。”
“他孩子在哪读书啊,不会也在博雅吧?”
郁松没回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儿子不同意。”
蔺云清脱口而出,“这确实很难同意啊。”
郁松皱眉,蔺云清立刻改口,“不过我说真的,这孩子也是不懂事,怎么能阻挡母亲的幸福呢?”
郁松抿唇微笑,“有道理。”
“那你们现在进展什么样?”
“嗯……还瞒着他儿子。”
蔺云清搂着郁松肩膀,“真没想到啊。”
“不过我也理解,这种事情确实很难办。”
郁松问:“如果你是那个孩子你会同意吗?”
蔺云清安慰说:“那我肯定双手双脚赞成,一个单亲妈妈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现在想要追求自己幸福了,当孩子的肯定要支持。”
郁松笑而不语。
“可是我现在还追不到人家。”
“这确实有点难办。”蔺云清抬眼对上郁松期待的眼神,突然问:“这事我爸知道吗?”
“只有你知道。”
蔺云清大受感动,“什么都不说了,做兄弟,在心里。这件事我爸你都没说,你只告诉我了,太仗义了。”
“这样你把那个孩子名字跟我说,我帮你去劝。”
郁松做出为难的样子,“不好吧,现在我们都还没告诉他。他小孩快高考了,说这种事情应该会影响他的心态吧。而且他家长也没同意和我在一起,贸然去找他不合适。”
“有道理。”蔺云清点点头,还不忘夸赞郁松,“瞧瞧你多为人家考虑,我要是那个小孩,我马上同意你们俩原地结婚。”
郁松唇角勾起。
蔺云清充当军师说:“我建议你先和他妈妈在一起了,再告诉那个小孩。”
“先斩后奏?”郁松挑眉,“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到时候你和他妈都在一起了,他总不能还让你和他妈分手吧,到时候我去找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就别担心,你只管追到他妈,我保证帮你搞定他孩子。”
蔺云清信誓旦旦地说:“那个小孩叫什么,我先去调查调查。”
第60章 坑爹 郁!松!你!说!了?!……
郁松闻言:“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蔺云清豪爽地说:“你放心, 既然你跟我说了,我绝对帮你追到人家,搞定那个小孩。”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程澈进门时就看这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神神秘秘的,一见到他就止住了话头。
程澈心里默默叹气, 郁松其实说得有道理, 云清总归有自己的秘密。
当爸的也要尊重云清的隐私。
程澈坐下写试卷, 没有过问两人在说什么。
郁松等云清有事暂时回蔺家时说:“下午去看电影吧。”
程澈奇怪瞥他一眼,“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喜剧片, 云清选的。”
“好吧, 那去吧。”
听到这句话, 程澈以为云清会跟着一起去, 结果到了电影院才发现只有他和郁松两人。
“云清呢?他怎么还不来?”
郁松弯腰取票, “我没说他来。”
“你不是说他选的电影吗?”程澈说到一半明白了,云清选得电影, 不代表云清要来看。
“他选的电影他不来看?”程澈接过郁松手中的爆米花, 低头吃了一口, 嫌弃说:“好甜。”
“云清推荐的。”
程澈皱眉, “他推荐买爆米花?”
“是的。”
“你确定他这么说了?”
“确定。”
这太奇怪了,“还有他自己选的电影,怎么不来看?”
“他让我们两来看。”
程澈疑惑更深,“他为什么要让我们两来看?”
“增进感情?”郁松故作思考。
“我问问。”
“你问吧。”郁松尝了口爆米花, 真够腻的,这个推荐差评,他看程澈已经拿出手机了,慢悠悠地说:“你问了,他就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程澈动作瞬间僵住, 不可置信地问:“你跟他说了?你全都跟他说了???”
“郁!松!你!说!了?!”
程澈一时没收住声音,路人都纷纷侧目看向他,他连忙压低声音,“你怎么跟他说的?”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他又不知道是你跟我出来看电影。”
“那他以为什么?”
“他以为是一位有着十七岁儿子的单亲家长。”
程澈凌乱,“这都什么跟什么?”
“总之我把我俩的事跟他说了,但是他不知道是你。”
程澈这下听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不得给他点缓冲时间吗?到时候我们真在一起了,他肯定一时没办法接受啊,我提前跟他说,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程澈把郁松拉到影厅角落,“我什么时候说我们俩要在一起了?”
“你都同意我追你了。”
“这是两码事……”
“那你抱我。”
“是两码事。”
“那你跟我睡一张床上。”
“两码事!”
郁松鄙视他,“总之你不拒绝不主动不承诺不负责对不对?”
“你说啊。”
程澈没法解释,“总之你别再跟他说了。”
“呵,渣男。”
程澈不理他。
郁松问:“还看电影吗?”
又补充一句,“一百二一张。”
“多少?!”这句话比刚才带给程澈反应还大,他重生以来还没看过电影,对电影票的价格还停留在八年前的二十五,三十一张。
“两张电影票两百四?”
郁松问:“还看吗?票已经取了。”
“看!”
一百二十块一张,程澈绝不可能浪费了,他高低得尝尝咸淡,郁松唇角扬起,抱着爆米花跟上去。
等程澈走近一看,他就意识到为什么这么贵了,这是个情侣场的小影厅,两个座位中间没有阻隔,是一张双人沙发。
郁松拿着票找到两人的位置坐下,程澈握着可乐偏头对郁松说:“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担心有人认出你,”
郁松笑,“你不担心吗?”
“就算有人认出来,也应该认出你,你拍得宣传片截止到现在已经三百万点赞了。”
“……”程澈被说得真有点担心了,被其他人认出来他倒无所谓,他没办法和云清解释。
想到这里他瞪了郁松一眼。
不过程澈等了半天也没有等他其他人进场,正奇怪时,郁松把手机递给程澈。
【帮你们包场了,不用谢。墨镜小黄脸.jpg】
蔺云清觉得自己实在太体贴了,郁松现在走大街上都会有人认出来的,虽然作为兄弟他非常尊重哥们的xp,但是其他人不能理解啊,而且还没追到手呢,当然要低调。
程澈握着手机,看向郁松的表情深深的无语,“你就不怕他知道了?”
“我们要是在一起了,他迟早要知道。我们要是没在一起,他也不会知道。”
郁松想得很清楚,如果程澈同意了,那蔺云清知道与否也不重要,要是程澈不同意,蔺云清更不可能知道了。
程澈提出:“还有一种可能,我们俩没在一起,他也会知道。”
郁松反问:“你会跟他说?”
程澈想揍郁松,严肃说:“你不许再跟他提这件事,不然以后他知道了,有得跟你闹。”
“行,我不提。”
“先看电影。”
场都包了,程澈只能在这看电影,万幸的是云清选得片子还不错,剧情轻松,笑点诙谐。
郁松说:“云清开始本来推荐我选恐怖片。”
“后来为什么又改了?”
“他说考虑你年纪比较大,可能看恐怖片对心脏不好。”
程澈这次想揍儿子了,“什么叫我年龄比较大?”
郁松立刻撇清关系,“他说的,不是我说的。”
“他是不是以为我已经四十了?”
郁松看向程澈,斟酌道:“应该是这个意思?”
程澈没话说,往嘴里塞了把爆米花,甜到嗓子眼都发干。
他喝了口可乐,再放下时郁松握住了他的手。
程澈:“?”
郁松无辜地眨眨眼,“你儿子教我的。”
程澈也眨眨眼微笑说:“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爸是全国武术冠军?”
郁松松开手,小声说:“公共场合禁止打架斗殴。”
“他还教你什么了?”程澈打算好好听听云清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还在这教上别人了。
“不告诉你,这是我们之间的君子协议。”
“你俩还君子协议上呢?”程澈气笑了,“你俩的君子协议就是趁我放可乐的时候攥我手?”
“牵手。”郁松纠正,“请注意用词。”
“有什么区别吗?”
郁松一本正经说:“牵手比较暧昧,攥手像要打架。”
程澈微笑:“那我没用错词。”
“……”
郁松把程澈可乐拿到自己另一边,不让他喝了。
程澈吃爆米花吃得嗓子干,想要去够郁松另一边的可乐,半个身子横在郁松面前,看上去很像投怀送抱。
郁松提醒:“公共场合不要搂搂抱抱,这还有摄像头。”
程澈什么都没干呢,一顶帽子落在他头上了,他直起身子,“可乐给我。”
“不给。”
“我起来自己拿。”还难到程澈了?反正今天包场就他们俩,他就在这翻个跟头也影响不到其他人。
郁松只能眼睁睁看着可乐被拿走,愤懑道:“你儿子出得招没一个有用的。”
程澈悠悠道:“要是有用,他就是男主,你是反派了。”
“还浪费钱包场。”
郁松不说话了,大屏幕上继续播放着电影情节,某条鱼郁闷地不断往嘴里塞爆米花,企图化悲愤为食欲。
程澈唇角微微抿起,向郁松靠近一点说:“小郁同学,你养过仓鼠吗?”
“没有。”
“你现在就很像往嘴里囤粮的仓鼠。”腮帮子里都是爆米花。
郁松不满道:“那我也是野生仓鼠。”没人要。
程澈笑意更盛,“我之前就养过仓鼠,云清读小学的时候,实验小学门口好多摆摊卖小老鼠小猫小狗的,有次我接云清放学,他就被一个卖仓鼠的勾住了,闹着要买。”
“后来你给他买了?”
“买了啊,他小时候特别爱撒娇,想要什么东西就一直抱着你,说爸爸我最爱你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
程澈撑着脑袋笑着回忆说:“你说这哪个当爸的人听到能不买?”
郁松看程澈笑,嘴角也带上笑意,“那后来仓鼠养了多久?”
“这种小摊上卖得基本上都是星期鼠,带回家养不了多久就死了。云清小时候还很爱哭,他要是发现仓鼠死了肯定要嚎个半天。我和大牛一合计,就再给他买一只一模一样地顶上,反正他平时也就放学后和仓鼠玩一会。”
郁松追问:“那他发现了吗?”
“也不算完全发现,有点奇怪,问我和大牛,为什么感觉仓鼠长大了一点点。”
“我说吃多了就长大了,他就信了。”
“后来呢?”
想到这里,程澈脸上多了些无奈,“后来有一天早上我送他去学校回来发现仓鼠笼空了,我以为仓鼠死了,大牛已经把死掉的仓鼠收拾了,我就给大牛打电话问他买到新的了吗?大牛当时已经出门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我这么说,以为仓鼠又死了,说自己正在外面见客户忙,让我去买了补上。”
“我就赶紧又到宠物店买了只新的回来。”
郁松直觉只会是个欧亨利的故事,唇角扬起问:“结果呢?”
“结果那只仓鼠根本没死!被云清这个小兔崽子偷偷带到学校玩了一天,等他回来时家里已经多了只仓鼠。”
“他还奇怪怎么回事,我就只好跟他说,一只仓鼠太孤单了,又给他买了个朋友。”
“他多了只仓鼠玩当然高兴啊。”
郁松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程澈无奈道:“结果那两只仓鼠是一公一母,生了一窝又一窝,家里都快成老鼠洞了!”
“没办法,后来只要在武馆报名上课的学员,只要愿意养,都可以领一只仓鼠回去。”
从小到大这个小兔崽子都有坑爹的潜质。
程澈把话题又绕回最开始的时候,“仓鼠很喜欢在嘴里藏东西,就像你刚才那样。”
“那你还愿意养仓鼠吗?”郁松问。
程澈装作没听懂,“不养了,免得又生一窝。”
“性别相同生不了。”
程澈在郁松脑袋敲了下,“看电影。”
下午蔺云清有事回蔺家一趟了,不知道郁松和程澈一起出门的,此刻见到他俩一起回来,有些奇怪。
“路上碰到了。”程澈把路上买的烤鸭递给云清,“刚出炉,还是热的,快吃吧。”
蔺云清昨晚念叨想吃烤鸭,程澈回来时惦记着这件事就买了。
趁着程澈去换衣服的空挡,蔺云清挤眉弄眼地问郁松,“怎么样?”
“没一个主意能行。”
“一个都不行?”蔺云清咬着鸭腿,大为震惊。
郁松肯定地说:“一个都不行。”都是烂招,程澈能接招就怪了。自己也是失心疯了,居然相信蔺云清出的主意。
“你是不是方法有问题啊?”蔺云清追问,“我可是给你们包场了,手都没牵上?”
“……”
“没有。”
“我教你那招呢?用了吗?”
“用了。”
蔺云清虽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但是理论经验十分丰富,“你跟我说你怎么用的,我觉得还是你方法有问题。”
郁松坐下,不信任地看着蔺云清,“我就按你说的那样,他放可乐的时候牵他手。”
“没问题啊。”
“后来呢?”
“他问我想干嘛。”
“你怎么说?”
“我说我同学教我的。”
“不是!你怎么把我卖了!”蔺云清都想拿烤鸭揍郁松了,“行行行,这个先不说,后面呢?”
“后面我就松手了。”
“你太怂了。”蔺云清评价,“你就握着她的手会怎么样?”
“不合适。”
“算了。”
“你放弃了??”蔺云清还没发挥自己作为僚机的用处呢,郁松怎么能放弃呢?
郁松补充:“我不是放弃他,我是放弃你。”
蔺云清着急道:“相信我一次,我绝对帮你追到。”
“不信。”
“你别反对就行。”
“我怎么可能反对,我支持你还来不及呢。”
程澈刚换完衣服出来就见到自己的傻儿子还在雄赳赳气昂昂地帮郁松出主意呢。满脸写着坑爹两个字。
“云清,好好吃东西,别拿着烤鸭到处晃。”
蔺云清一下老实了,他还答应郁松这是他俩的君子协定,不告诉他爸呢。
只是等郁松一进书房,程澈就问:“你刚才在和郁松说什么呢?”
“爸,我不能跟你说,这是我和他的君子协定。”
听到君子协定四个字,程澈头都疼,什么君子协定,是让自己同学在情侣场影厅和自己爸爸牵手?
“你俩还君子协定上了?”程澈给蔺云清手边的果汁续上。
“对啊对啊。”
程澈拍拍云清脑袋,“别掺和他的事。”
“为什么?”
“他都不跟别人说的事,能是什么好事?”
“这次不一样。”蔺云清神秘兮兮道:“真的不一样。”
“嗯?是吗?”
“真的爸。”
程澈挑眉不语。
“那我跟你说了,你不许告诉郁松。”
程澈躺在沙发上笑笑,“这也是我们俩的君子协定?”
蔺云清纠正,“父子协定。”
“行,你说。”
蔺云清悄咪咪地说:“爸,郁松有喜欢的人了。”
程澈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应该给点反应,“哇哦。”
“爸,你反应怎么这么冷淡。”蔺云清以为他爸不信,“真的,他亲口告诉我的。”
“而且你不知道,他居然喜欢……”蔺云清还是没太理解郁松的xp,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年龄差那么大的单亲妈妈?
蔺云清措辞,“他居然喜欢一个儿子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单亲妈妈。”
“……”
是单亲爸爸。
程澈抽出张纸给云清擦了下嘴角的油渍,“你别管这件事。”
“为什么?”蔺云清接过纸胡乱擦擦。
“这是郁松自己的感情事情,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蔺云清却不听,“怎么能行呢,郁松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原著他都没老婆,虽然这次喜欢的人我也不太理解,但是万一成了呢,也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
程澈认真问:“云清,你真的认为郁松和那个人合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