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惩昏迷了一个星期。
这个星期里,宋吹今奔走于多个地方,私下见了几个人也调查到了一点事。她大多都是在调查周无晋来到京市之后的踪迹,只是调查的时间过于短暂,加上间隔久远,很多事调查起来有些吃力。周无晋在京市的行踪大多都无比神秘,但总归查到不少特别的信息,例如——
周无晋其实是堂屹影视老总白靳鹏的私生子。
宋吹今在看到这条消息时,显得无比震惊。此时,温修正坐在她对面喝着咖啡,吃着波士顿派,他对于宋吹今这样流于表面的吃惊表情感到疑惑。宋吹今拜托温修帮忙查事情,她也在给予他一些回报,帮助他解决某些程序软件难题。
“为什么你要让我调查这个人?”温修难得会对代码之外的事情好奇。
宋吹今在大学时曾经和温修在课业、项目、比赛上有多次交集,当然都是温修单方面把她当成对手来看。她知道温修的家庭背景有点不简单,所以在需要查这些难查的信息时,她想到的是温修背后的温家。
宋吹今抱着微小的希望问:“还能查到一些他来京市之前的信息吗?”
“能查的信息就这些,不过你托我查的这个周无晋的行踪太过隐秘了,连我家的关系都查不到他的很多踪迹。”温修说。
宋吹今蹙眉,她的表情无比凝重。
“你查他做什么?这个人的计算程序也是很好吧,他自己抹去了很多痕迹。”温修问。他现在有空坐在这,是创业又失败了。最近他正闲着琢磨要进军什么行业,他不是很喜欢继承父亲的事业。温修的父亲在南鼓城发家之前曾经来到京市发展过,对于温父的发家过程并没有详细的说法。
宋吹今也不隐瞒:“我敲的第一个代码是他教的。”
温修吃惊了,停下手中的动作:“竟然还有人能教你,那他岂不是很厉害,比你厉害?”
她喃喃道:“大概吧——”
“某些方面他是藏得挺厉害的,厉害到所有人都被他骗过。”心里的推测一步步被验证,宋吹今只觉得觳觫一怔。
“哇塞!他这么厉害?你和他什么关系?你找他不会是有什么工作上解决不了的AI问题想问他吧。什么样的程序问题,你告诉我,我也想听!”温修两眼放光,语气显然有些兴奋。今天好不容易能和宋吹今面对面聊天,他还有很多AI智能方面的新奇观点想和她交流。
不了解温修的人会觉得他口无遮拦,其实他这个人的性格属于不谙世事、天真无邪,跟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差不多。他和温父深沉谋算的笑面虎性格完全不一样。
宋吹今的心弦紧绷着,她的脸上看上去不太好:“他是我父母的养子。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过是私人问题。”
“好了,谢谢你帮我查到这些东西。”连续奔走一个星期,她有些心力交瘁,再继续和温修说下去他会没完没了的蹦出一百个问题。
宋吹今选择终止这个话题。
“我还有些事需要去忙,答应你的事会帮你完成,不过近期我可能会很忙我会抽空尽快帮你解决那个程序问题。”
温修有点遗憾,这才刚坐下来没多久,他最近积攒很多问题都还没能解决。不过看到宋吹今眼底难以掩盖的憔悴,他暂时选择缄默。
温修咬了一大口波士顿派,甜点的绵密口感令他愉悦到双眼放光,内心又畅快不少:“Ok,Ok,没问题,你先忙你的。有需要查的东西可以再来找我,我还有很多想法要和你交流。”
“嗯,谢谢你。”
这个星期,宋吹今的睡眠时间平均下来不足四个小时。从咖啡厅离开后,她有些头晕目眩,只能暂时先回家休息。
到家后,她整个人身上的力气似乎全都被抽走了,脑子里的思绪处于杂乱哄闹的状态,只能坐在沙发上小眯一会儿。
宋吹今瘫坐在沙发上没到十分钟,张姨的电话就打过来告知:盛惩醒来了。
她急切关心道:“他的身体没事了吧,医生怎么说,大脑受到的创伤会不会影响到记忆……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张姨在那头叹息道:“盛总情况很是不对劲,他、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今早醒来到现在不吃不喝,一天没有一点进食了。”
“哎~不吃东西怎么能好好恢复呢。宋小姐,你亲自过来看一下,劝劝他吧。”张姨的语气满是惆怅,显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好,我这就过去。”宋吹今毫不迟疑应下。
挂断电话后,她猛地从沙发上起身,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整个人再直直往沙发上跌去。
低血糖发作了。
她也是从早到晚,一整天没有进食。
头晕伴随着一阵耳鸣症状让她浑身使不上劲。她躺在沙发上,虚虚地睁开眼,望见桌上的棒棒糖,它们被放在精致的菠萝状琉璃水晶罐里。
宋吹今撑着身子往前挪,取过罐子打开盖子,这个过程显得有些吃力。她拆开包装,将一颗菠萝味的棒棒糖放进嘴里。
良久,低血糖的症状逐渐被缓解,力气渐渐涌入身躯。酸酸甜甜的菠萝味道,和以前她在青燕城小学门口买的五块钱半块菠萝味道有点相似。
熟悉的味道会沾染上回忆里一些深刻的往事,宋吹今回忆着——
放学后,在小学的学校门口不远处总有人摆摊。某天,小学生宋吹今好奇就去买用签子插着的半块菠萝,咬了两口并不是很喜欢那般酸味,刺激舌头。五块钱的半块菠萝还剩很多,她不想吃也不舍得浪费,就随手转给跟在她一旁一起走路回家的盛惩。
她笑嘻嘻地说:“成成,请你吃菠萝,甜甜的。”
那时,他什么也没说就接过宋吹今递给的东西,在她洋溢稚嫩笑容的圆脸里,默默地一口一口把那半块酸大于甜的菠萝吃完了。宋吹今自诩记忆很好,可那一天盛惩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她一时无法去想起。
宋吹今只清楚,小时候的盛惩总是这样,她递给他任何东西,他都从不过问理由,就收下了。
味蕾的酸甜溢满了呼吸,宋吹今鼻尖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涩感。她当然知道,他的——
无条件包容。
童年的盛惩在宋吹今眼里拥有一切美好的、独特的滤镜。以至于来到京市后,她全部重心都放在盛惩身上,更放纵自己的心无条件地爱上了他,沉沦于只有他的世界里。小时候得到过盛惩身上属包容她的曾经的美好,宋吹今从不后悔爱过。
万幸,盛惩在这次“意外”的爆炸事故中夺回了一条命。这个星期里,宋吹今因为那个残酷又可怕的推测而一直心如油煎,每每一闭眼,看到的不是父母离去的场景就是盛惩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画面。身边亲近的人逝去,是宋吹今最害怕看到的事。
回忆起这些年来的变迁,她不会再贪心,也不敢去索求得到过的舒适、美好、幸福。
其实过往的种种细节已经在告诉她,周无晋的不对劲。是她选择了忽视,是她把所有人想得太过美好,就像曾经的宋开生和路漫白,在他们眼里的世界始终是带着善意的。正因为太过善良,过于轻信亲近的人而陷入传销陷阱
宋吹今亦是以为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善良的。但不是的,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有善意。
她内心有强烈的感觉,身边始终有一条毒蛇一直在冰冷地注视着她,似乎想夺走她的全部幸福。
父亲告诉她要善良,而母亲和她说过不能懦弱。这次,她将不再逃避、忽视。宋吹今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如今,她祈愿,只要她在乎的人都能长命百岁,岁岁平安。现在孑然一身,她什么都不怕了-
私人医院,高级病房前静谧的长廊里无端生出一股阴沉的气氛。此刻,没有人再敢上前推开那道门。
盛惩从醒来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安静待着。
男人的脸色苍白而消沉,从醒来到现在,他的精神和灵魂始终属于残缺的状态。就像流动的生命力被按了暂停键,需要有一个人来帮他重新启动。他一身伤躺在床上,冷淡的态度拒人之外,最是能吓退所有人。
没人敢在盛惩发话后还去打扰到他。
平日里盛惩的警惕性比谁都敏感,此时他宛若一具无灵魂的空壳,静静地躺在床上,忽视了周遭的一切动静。若不是幽邃瞳孔中那些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在变化,真的会让人误会他已经失去生命的气息。
爆炸的冲击力给他的大脑带来一记重击,骨肉里的疼痛令他暂时无法做到正常的思考。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内心更深处的疼痛是因为什么。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愿醒来。可大脑里无尽的痛悔、贪婪都在灼烧着他,在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他有重要的人去见,重要的事去做。
跳动的心脏缺失的重要一片拼块,始终在刺激着他醒来。
可是,补全的记忆在冷酷地提醒他,醒来该怎么面对宋吹今呢,醒来他还能找回宋吹今吗
世界上最不允许伤害宋吹今的人就是他自己,在一起交往的这些年里,伤害宋吹今的人——是失去记忆的他。
也全部都是他。
再回想起宋吹今分手时曾经说过的那些话,盛惩头一回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确实是个混蛋。这样的混蛋凭什么能得到过宋吹今全部的爱?
而现在想起全部记忆的他已经寻不回那些爱意,也配不上了。
宋吹今站在医院走廊外,透过窗,静默地望着他。
十几分钟过去了,她攥在手里的袋子被她反复揉捏。
一想到盛惩受伤躺在这里的原因,宋吹今内心升起更多的念头是:退怯。
是的,她害怕一个在她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又在这样严寒的冬季里死亡。
所以,她讨厌冰冷冷的冬天,更讨厌冷冰冰的尸体。
盛惩没醒来的这些天,宋吹今其实没睡过一个好觉,她在忙着调查一些事,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张姨的消息,只想盼到他已经醒来的好消息。
现在盛惩醒来了,她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敢去靠近他了。
在门外静悄悄地站了许久,宋吹今等到盛惩闭上眼休憩后,她才敢推开门进去。
张姨一直在医院守着,这几日她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憔悴感。一群保镖高高大大地站立在走廊外,没有人去阻止宋吹今的动作,他们甚至希望宋吹今能快点进去,好好劝一劝这位脾气令人难以琢磨的上司。
在宋吹今终于走进病房后,每个人心中莫名升起一种踏实的念头。
一扇门,隔绝外面的世界。
病房内,恒温的空气无比舒适,十分利于病人休养。只是,空间里两人的内心各自煎熬、焦灼,他们感受不到空气里半分的舒适。
宋吹今小心翼翼地走近他,用着并不平静的视线端详起那张冷峻而锋利的容颜,好看的人就算头上缠着一圈纱布都能像戴了某时尚单品一样好看。平心而言,盛惩就算没有那些优越的权利、财产,但靠着一张脸也能在某些领域“搅乱风云”。
但这是宋吹今第一次亲眼看到盛惩受到这般重伤而紧紧闭眼,毫无生机的模样。她不敢想象,在遭受车祸的那年里,他是怎样难熬度过
宋吹今内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力攫取,使她心头发麻,异常难受。盛惩不该有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那样盛气凌人的姿态才是最适合他的状态。
其实盛惩早就发现有人在盯着他看,他知道病房外有不少人在守着,有人时不时望进病房,他懒得去思考那些视线。
只是有一道温柔的视线令他莫名熟悉,熟悉到他不得不放松警惕、假装入睡,否则那道视线的主人不会罢休。
宋吹今推门进来,还未走近,盛惩闭着眼就早已明白来的人是她。
宋吹今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吧,她身上总有独特的、清甜的香气散发而出。仅属于她的。
盛惩鼻子很灵,在医院病房这般充斥刺激着消毒水和药味的空间环境里,她特有的香气是那样特殊存在。越靠近盛惩,她的气息越被放大,直至侵占盛惩的全部呼吸。
咚咚跳动的心脏在告诉盛惩——这是他缺失的重要拼块。
恢复全部记忆的他停止了所有思考。
盛惩藏在被下的手掌忍不住紧紧攥着,他放慢自己的呼吸,这一瞬间,竟是不敢去面对她。他曾经有过那样肮脏的瞬间,他曾经被她丢弃过,他没有保护好她身边的一切
宋吹今在病床前站定,须臾,她发出一丝轻微的叹息声。这一叹息使得盛惩莫名绷紧心弦,他想听更多她的声音,想等待接下来她说话的内容。
然而,盛惩却判断错了。
宋吹今不发一言。
她将自己手上一直拎着的鹅黄色礼物袋悄悄地放在桌上。桌上放置着盛惩那枚惹目的红宝石戒指,多数时间里,盛惩很少会把这枚戒指摘下离身。如今,戒指和它的主人一样,两者冰冷而又安静地躺在各自两处。
宋吹今内心怅然,总归是见到他了,她想就这样转身走。
袋子里装的东西,盛惩醒来看到了就会明白。
宋吹今转身,刚迈出一步,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又想偷偷走吗。”
男人嗓音微弱又沙哑,无端的染上几分令人不易察觉的森冷。
空气莫名紧张起来,室内温度似乎保持不住恒温状态,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攀升。
宋吹今被这道低沉的声音拉住,她脚步停滞,缓慢地转过身子,望向他。两人对视,他们都在沉默着。
一站一卧,她和他对视的目光之间似乎隔着一
道墙,那道墙像是看不见的暗物质,它有质量,它不可见。那是横亘在俩人心中的复杂芥蒂,无法解释,无法消除。
宋吹今抿着唇,她发现自己连一个牵强的笑容都露不出:“我没打算偷偷走,只是看到你在睡觉,就想着不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
盛惩认真地审视她。宋吹今温柔的话语,加上那张记忆里过分漂亮的一张脸,那样的语气听上去令人觉得无比恳切。
她根本就是不想见到他,才会在他闭眼后走进来。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曾经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算得上真正意义的青梅竹马。只有现在的、全部记忆的盛惩最了解她的做事风格。
而如今,在恢复记忆的盛惩眼里,独属于他曾经的青梅——宋吹今。她这张脸是无比令他日思夜想。在他离开青燕城回到京市盛家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里,他对她的思念深入骨髓,使他尝试过剧烈的疼痛。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那道幽邃的眼眸使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宋吹今像是被魔力定住一般,无法动摇。
只有盛惩知道,这一眼对他而言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失去记忆的这六年,像是经历了六个世纪那般漫长,恍若隔世。
而他们从小时候在青燕城分别后,再到京市相聚。他们之间何止隔了六年。
隔了生死,隔了情爱。
【穗穗】
男人轻启唇瓣,却不敢念出这两个字。干涩的喉间生生地阻止了他的发音。
站在他眼前的宋吹今比他失去记忆前见到的最后一面变化更多、很多。
她比以前更漂亮、闪耀。盛惩一直都知道,从小到大的宋吹今不管在哪,都是最招人喜欢的一个人。每个人见到她都会称赞她的可爱、礼貌、善良、懂事说起宋吹今的优点,盛惩能用一万种称赞词汇不重样。
他就是为这样的宋吹今着迷。
他还记得,小小年纪的宋吹今有不轻的洁癖,也比较挑食,但她对什么新奇的食物都敢尝试,往往只会咬一两口就嫌弃,然后就丢给身边的人。除了丢给她父母外,盛惩是唯一一个她愿意丢给的人。
年少时的盛惩对宋吹今的包容度无下限。
原本盛惩以为那些记忆早已模糊,可如今鲜活美丽的宋吹今一站在他面前,他才恍然明白,那些回忆早就被他深深刻印在每一寸呼吸中。
只要他能呼吸,就不会忘记和她有关的每一个瞬间,从小到大相处的瞬间。
盛惩将宋吹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般,目光炽热又直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的身形过于单薄了。
没有人盯着的这段日子里,她一定没怎么好好吃饭。
当年,盛策梅答应他把宋吹今带回京市,因为车祸而失去记忆的他在看到宋吹今瘦削的身子时,内心莫名很看不惯。平日里没少叮嘱家里的厨师用上等的各式各样的好肉变着花样弄好吃的美食给她吃。他自己不爱吃肉,倒是经常盯着宋吹今去吃,直到一点一点把她养回健康的身体,他才不那么严苛。
盛惩内心苦笑,失去记忆的自己在这方面……曾经还算是个人,做对了一件事的人。
只是,现在的她又变回瘦削单薄的身姿。刚才她那样寂寥、孤单、羸弱的背影映在盛惩眼里,令他心脏异常难受。
他还是没照顾好她。
/:.
他得到了她,却又失去了她。
得到她时,他记忆不完整,就算得到了,却又好似不曾拥有过,一切终成空。这样的结论在两人亲密的那几年里,好似变成一场镜花水月。
男人的眼眸幽深而炽热,冷冽的眉眼中藏着宋吹今无法解读的某种神情。
宋吹今避开那道热烈的目光,不语。
她没想到盛惩其实没睡。
男人支撑着病弱的身子靠在床头,炸弹的后遗症导致身体多处创伤,他不适地咳了几声。那英俊的脸庞并未折损半分,只是一双眼藏匿着浓浓的深情,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仿佛要把这些年缺失的目光都看回个够。
宋吹今被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来之前其实也没想好要和盛惩说些什么话,她更多的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盛惩。你、要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把身体调理健康,不要总是挑食。你这样的身体还是要多吃一些含有丰富蛋白质的肉类,这样才能营养均衡,补充能量”
大脑里的演练终是和嘴上说出的话背道而驰。原本她是打算将东西留下就静静离开,是她贪心想要近距离再看盛惩最后一眼才踏进这个房间。
今天,她是来和盛惩道别的。
在看到他第一眼时,担心的情绪还是胜过了所有的理智演练。
四周寂静,宋吹今的声音柔和温暖,暖意涌入盛惩的心扉,让他从醒来到现在终于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恢复了流动。
那道暂停键被对的人按了启动。
盛惩因为她的关心话语,心脏怦怦跳动,整个人活了过来。
“好,我都听你的。”他慢声回应。
宋吹今道:“不是要听我的,你要听医生和营养师的话。”
盛惩目光牢牢地放在宋吹今一张一合的红唇上,这张漂亮的嘴唇是如何的柔软他最是明白。如今,再从她嘴里听到这些对他关心的话,盛惩内心产生巨大的满足感。
——让他死都可以。
宋吹今没看盛惩。她将视线随意望在病房的某个角落,“张姨有件事不敢跟你说。在别墅爆炸前几天,你放养在那边的斑点狗全都被人偷走了,现在还没找到偷狗贩,你到时候别对张姨太凶,她已经报警了”
眼前这个女人,是盛惩从小到大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人。这样的她提出任何要求,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他点点头,又说:“好。”
大脑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在人类失去记忆的时刻,它还会自动对你发出某些存在潜意识中的警告。在失忆的这期间,大脑无数次对盛惩发出警告——你不能喜欢这个女人。
不能。
喜欢。
嘴巴会骗人,大脑会麻痹。大脑和嘴巴始终都无法操控一个人的心脏。只有跳动的心脏从来不会撒谎。
盛惩失忆过,但心底的声音始终印着一个事实——他就喜欢她。
他不要“不能”,只要“喜欢”。
从过去到现在,心底爱的都是同一个人。只有她,只是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只能被爱的人操控。
“你说的我都答应,”盛惩低沉回应,动静之间他发出几道难捱的咳嗽声,接着他说,“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不再去和周无晋见面好不好”
咳嗽声唤回宋吹今的视线,她的注意力被男人的话语内容夺走,以至于她忽略了男人那道无比熟悉又具有温和包容性的眼神。
宋吹今的心提了起来,她直直地看着他,不闪躲不逃避,眼神清澈且坚定。
她的大脑像是被人重重敲击,瞬间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爆炸和他有关是不是?”
她的问题直接而赤|裸。
盛惩别过眼,不去看她的眼眸,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男人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嗓音变得无比低沉沙哑:“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小狗”
“炸弹、是周无晋放的对吗?”宋吹今哽住,那张小脸变得严肃紧绷,此时她的后背攀升起一股阴森的冷气。
盛惩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宋吹今的验证已经接近百分百,此刻她的骨头像是被一把死神镰刀狠厉落下,砍下血淋淋的疼痛。
“你不回答也没事。”
“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也有非见他不可的理由。”宋吹今说。
“你是想包庇他吗?”盛惩又气又急,就像一直被主人丢弃在丛林
的大型犬,迷失、悲伤。心好痛。
盛惩莫名的问题令宋吹今心头一颤,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想。因为盛惩异常的态度而令宋吹今大脑里的血管似乎快要炸开了。
她的身体在发抖,但她死死压抑下那些刺骨的冰凉。
宋吹今用简短的语调说:“我的事你不用管。”
她一张嘴,一句话,直接让盛惩一口怒气生生堵在心肺间,令他难受无比,他艰涩开口:“我说了,你不准去见他!”
盛惩嘶吼的嗓音让宋吹今更坚定自己的抉择,她并不想让那些事情被掩盖。看到男人额间的纱布浸出一丝嫣红的血,宋吹今忍住想要说出口的话。
她这般缄默的态度在盛惩看来就是表明决心,他惧怕又烦躁。同时,内心深渊出更是升起一股阴暗的念头
盛惩看着宋吹今的目光依然深情谴倦,然而,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是那么强势。
“你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要是真的踏出这个房间再去见他。你就——”
“永远也别回来找我了。”话落,盛惩紧闭薄唇,死死咬住,压抑着喉间的咳嗽感。
口中辛烈的铁锈味在刺痛他的五感,他明明想说的不这些话。
【留下来,别走。】
【求你,留在我身边。】
宋吹今无法对盛惩撒谎。在来医院之前,她已经做出某个决定,也不可能再让盛惩靠近她。这些年,她就像是处在一场消消乐游戏里的局中人,相同的组合碰撞就会消失她身边最重要的人都会消失。
盛惩凝视她,目光中带着恳求。宋吹今别过脸,使自己不被那双幽邃眸子中的漩涡吸住。
她嗓音微颤地说:“嗯,我不找你。以后看见我,你就当做不认识。你也——”
“不要再来找我。”
最后这六个字,她说得缓慢又清晰。每个字都如一颗子弹砸在盛惩心上,每句话都汇聚成一把刀割断他全身血脉。
盛惩呼吸一滞,他受了更重的伤,无法动弹。
宋吹今不敢去猜测盛惩脸上的表情是如何的冰冷凝重,她深吸一口气,全力地压抑胸腔里的沉闷感,“祝你早日康复。”
宋吹今太真诚了,真诚的表情,真诚的话毫不费力就能击垮盛惩。她从来都不会在嘴上逞强。
仔细一想,可怕的事实是:他说的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她说的每个字却都是真的。
“祝你早日康复。”宋吹今不想多纠缠,在离开这里之前只想留给他最身体健康的祝福语。
她又想像从前那样坚决离开。
盛惩失去了冷静的仪态,急忙从床上跨下,光着脚慌乱地去追逐宋吹今。这一刻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个病人,也抛弃五脏六腑的疼痛,只想将她留下。他强忍着身体上不适的眩晕感,使出全身力气走到她面前,站定。
光是这一场爆发就令他额间透出薄汗。
盛惩喘着气,语气仍然强硬:“我不准你走。”
男人光着脚,直接踩踏于地板之上,因过于着急的挣扎行走动作,导致包裹不住脚踝的裤脚又往上挪动几分,他左脚脚踝处有一圈锯齿形状的伤疤。那圈浅淡的疤在他过于冷白的脚踝上显得很是突兀。
盛惩将宽大的手掌放到她的脸颊上,拧过她的小脑袋,直至两人双眼再次对上,他低下头,冷着声:“宋吹今,你不准离开我身边。”
他的力道不小,足以钳制着她却又不令她感到疼痛。
宋吹今被他过于焦急而激烈的举动震住,一时之间忘了做出反应,只是微张着嘴,愣愣地望着他。
最后,她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宋吹今似乎软化的态度让盛惩心头升起新的希望。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留下来,一直待在我身边好不好。”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量越是染上明晃晃的祈求之意。
然而,恰恰是后面那句话踩中她此刻的雷区,更是宋吹今不愿做的事。
她拍开他的手臂,直视他,冷淡地拒绝:“不行,不好。”
“我必须要找到他。”我需要弄清楚一件很重要的事,和我父母有关。
宋吹今无情拒绝盛惩的祈求。
“什么理由?难道他比我还重要吗?”盛惩冷笑,“我都这样受伤了,你能不能哄哄我,就像从前那样……”
眼里只会有他一个人。
宋吹今没应,只是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
她这般抗拒接近他的举动令盛惩带着病弱的身躯仿佛要站不住一般,男人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她不愿看到盛惩脸色颓丧的表情。
接着,宋吹今垂眸,她的目光再次被盛惩脚踝上的一圈伤疤攫取而去,那圈疤已经很淡,但疤痕的由来经过却在她内心刻下极深的疼痛烙印。这圈疤痕使得她心窝的某处柔软被刺到,她最清楚疤痕是怎么来的。
这道疤,正是因为她而导致盛惩陷入困境而落下的。一股自责的怒火突然从她胸腔腾起,她强迫自己使用狠狠的语气说:“盛惩,别这样犯蠢地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很不喜欢你这样。”
说完,她目光不带任何闪躲地看着盛惩。她那样清澈的眼神变得无比绝情,生生地阻止盛惩再上前靠近她一步的念头。
说完,她走得无比干脆。
疼痛不已的五脏六腑已经令他使不出一丝力气,而他只能用微弱的气音喊道:
“穗穗,不要离开,求你”
最终,回应他的只有冰冷无情的落锁关门声。门锁声“咔嚓”落下,轻微的声响却能在他血管里掀起一场飓风暴,咆哮乱窜,让他痛苦、窒息。
宋吹今离开了,很坚决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辈子没说过几句重话的宋吹今,在今日毫不留情地对着盛惩的心尖插刀子。她其实最是明白,什么样的言语能对他起到作用。委婉的话他听不来,那么宋吹今绝对能狠下心来用伤人百倍的话刺激他。
“咳咳——”盛惩终是忍耐到了极限,一口积压的鲜血从口中喷出,鲜红的血刺目、惊心。
门早已被关上,隔绝里面那道失控的咳嗽声。
没人听到,无人知晓。他想,他的理智早就被吞噬了。
男人的脸色异常病态苍白,他头一次感到全身无力,任由着自己死死地瘫在病床上,若不是胸膛处传来微弱的起伏,看着真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宋吹今留下来的鹅黄色的礼物袋上。
这一次,盛惩在心底暗暗发誓,用尽毕生所有气力去阻止自己——
不能再去找宋吹今了。
他要让这个念头像钢铁一样坚硬,海啸地震都无法撼动。
第42章 骄傲此账号已注销
宋吹今想的没错,盛惩因为她的话,停止了不吃不喝的自虐行为,安安分分住院了。这期间医生和营养师怎么说,他就按照他们的要求来怎么做,为了能更快地将身体完全恢复,盛惩不再抗拒任何有效的治疗方式和健康餐。好在他年轻身壮,精力充沛,在医院又躺一个星期就出院了。
医生单方面建议盛惩住院观察一阵,后者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了一切住院的疗程安排。后续的康复治疗由他的私人医生团队二十四小时跟进。
其实出院后,盛惩也没召唤几次私人医生。
盛惩出院,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盛策梅,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多注意身体健康,不要再耽误工作进度。
盛惩当时闻言,只是没什么语气地说:“放心,我命大死不了,总不会比你先早死。”
盛策梅显然又被他狠狠呛到,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冷着脸叫他“滚”。行,他还能呛人,说明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
要不怎么说资本家最无情,盛策梅连自己亲孙子的皮都能狠狠扒下,更别说对待敌人的手段,她更不会有一分的心慈手软。
盛惩因爆炸事故住院,此事耽误了她将龙森集团连根拔起的计划,想必她内心是无比的不痛快。
出院后的盛惩连着开三天的会议,线上和线下会议时长平均下来一天能有十个小时。
在他发生意外住院期间,余湛因好一阵找不到他人而焦头烂额,就在他即将崩溃的那一刻,盛惩及时联络上他。
余湛谢天谢地谢余家老祖,更感谢他这位拥有钢铁般体魄和意志的盛哥。
圣林梅苑发生
爆炸事件被盛策梅那边的团队很完美公关过去,盛惩住院的消息被瞒得密不透风,宋吹今能在医院走那么一次也不过是盛策梅背地里的授意。
当时,余湛只是收到盛策梅那边的人过来通知:盛惩需要出国秘密处理一些梅圣集团的事,期间都不要联系他,无论什么事。
这天,十万火急的余湛接到盛惩的电话后,立刻狂飙车速飞过去,在针对堂屹影视公司和龙森集团的调查上,已经掌握很多证据,至于该怎么收线,还需得到盛惩的建议,毕竟这事情牵扯到的人和事过于重要庞大,余湛根本就做不了主。
某大平层豪华住宅。
助理带着余湛走进盛惩平日工作的书房内。
盛惩垂眸,浏览手中文件,签字,房内的寂静偶尔被他的轻咳声打破。他没日没夜地将自身全部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之中,一丝喘息的缝隙都不曾留给自己,仿佛这生活中只能靠着工作吊着他这剩下的半条命。
余湛没想到,时隔多日,平日里总是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此时是多么的阴沉、颓丧。萦绕在盛惩周身的气场是这样的令人胆颤。
“先坐。”盛惩头也不抬地说。
余湛坐到盛惩对面:“盛哥,这阵子你去哪了,生病了?”
“没什么大事。”盛惩简短回应。
这意思就是不想多说工作之外的事。余湛也不敢多问,即便再神经大条的他也发现盛惩的不同。
眼前的盛惩和以往相比整个人瘦了一圈,这也导致他本就立体的面容变得更是锋利深邃,使人不敢直视、揣测。
待十分钟后,盛惩处理好手中的文件,递给一旁的助理拿走。剩下的时间便是直奔此次余湛带来的工作话题。龙森集团旗下控股的堂屹影视公司,在余湛努力工作的这些时日,终于收集到一些毁灭性证据,关于下一步的做法该如何将其一击即溃,他们在严肃讨论着。
黑夜降临,盛惩这期间未曾休息过,在两人讨论出合理方案后,盛惩的私人助理过来提醒他该休息了。助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私人医生。
今天是盛惩身体康复的例行检查日,原本应该在白天就做好的事,硬生生被盛惩拖到晚上。
交代给余湛一些重要工作任务后,盛惩去检查身体。余湛坐在大厅等着盛惩,这期间,余湛也从助理口中得知这段时间发生在盛惩身上的事,原来那则爆炸新闻里并不是无人受伤,而是仅有一人受伤,生死攸关,皆是盛惩一个人在承受。
余湛瞪直了眼睛,一股后怕的惊悚感爬上他后背:盛哥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检查完毕,盛惩从房间出来,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淡,没有人能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纵使余湛有一万个疑惑在心头,最终只是能蹦出一句话:“盛哥,你身体现在怎样了?”
老套的问候,却也是余湛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爆炸事故,多么骇人的事件,就这么发生在盛惩身上,若不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谁又能猜得到盛惩经历过这般生死关头的大事,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姿态就好像跨了个火盆那样淡然。
再听黄助理说这些时日盛惩的工作内容余湛只觉得盛哥,他,简直强得变态。
“盛哥,后续的工作计划你都和我说吧,要我做什么我都能完成好,你就好好休息。”余湛内心也是惊呼,要不是刚才医生过来检查,仅凭盛惩的外形判断,真看不出这是经历过一场爆炸事故的人。
盛惩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间,语气轻淡:“就先按照我刚才让你做的方案去做,其他多余的动作都不要出现。”
余湛:“好,都听你的。”
聊完工作,余湛开口问:“盛哥,这爆炸事件是不是有什么人在针对你,或者是龙森那边的人急了?”余湛越想越觉得可能,有的人急了就会变成疯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是。”盛惩不想对此事过多谈论,爆炸发生之前的画面令他无比不适,他不想和任何人提起。
这件事牵扯到一些私人恩怨,也不会就这样结束。
他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
盛惩说:“这段时间你好好处理CPP集团的事,需要出面的场合你过去。”
“咳咳——”
今日说了太多话,盛惩的嗓音变得略微喑哑,外形上的伤可以很快就恢复,但身体里的内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解,还是得靠时间来修复。
余湛看到盛惩眼神中的冷寂,有再多想问的问题都咽了回去。
最后余湛在盛惩的眼神示意下从大平层离开了,但他的方向不是公司,车头一扭转,同时先后播出了几个电话。
“老方,来‘凯’,盛哥有情况。”
“关于盛哥,大事不好了,‘凯’见。”
一个电话打给方越颂,另一个打给江斯与。余湛最是懂得勾动人心,就匆忙忙丢下这么一句话,那两人竟同时比他提前五分钟到了会所门口。
当晚,余湛便将他今日所见所闻都和二位兄弟描述一遍。
“你们觉得会是谁?”余湛问。
方越颂吐出两个字:“仇家?”
“那多了,你说的是哪一家?”余湛翻了个白眼,“而且谁敢在京市,盛家的地盘去做这样大的冒险,不要命了吗。”
江斯与悠悠道:“宋吹今。”
“江斯与,你又发疯了!”方越颂惊呼。
余湛一个头两个字,狂抓那头凌乱的绿毛:“请问,这里还有正常人吗?老江,你说人话。”
江斯与摇头,语气温和道:“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宋吹今应该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她前段时间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给出的理由是‘亲友住院,需照看’。我今天还听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她今天递出了辞职信。”
“盛惩一直让我私下关注她的动向,他出事后她就递出辞职信,这事有点巧合。”
江斯与的分析不无道理,在场的两人听完他这番话,都觉得这件事或许也有宋吹今的关系。事关宋吹今,那他们几个人就不敢多问盛惩了。
与声科技最近上新的游戏研发受到广泛关注,江斯与忙到抽不开身去处理、关注任何私事。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宋吹今辞职这件事,当然是因为宋吹今在公司里出色的工作能力和优越的外形条件总备受关注,她刚递出辞职信这一消息,仅用一个上午就被风吹遍全公司大楼。
人类总有一颗探索八卦的心。尤其是对稀有又美好的人事物,探索欲十足。
有耳朵的江斯与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原本盛惩就让他多盯着宋吹今在公司的举动,他还没来得及和盛惩说明这件事,就被余湛一则电话打到这里。
方越颂问:“宋吹今辞职了?”
江斯与点头:“辞了。”
语毕,空气静默十秒。
凭着三人超缜密的大脑也都模拟不出来发生在盛惩身上这段事。哦,还有关于宋吹今辞职的事。现在盛惩还不知道,他的状态算不上好,到底该不该让他知道……
几人在包厢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静默不言,只是一味喝酒。
余湛优先开口打破沉默:“老方,你的庆婚宴不是在十二月举行,到时候就把宋吹今也请来呗。”
“看到盛哥那般憔悴受伤的模样,她指不定能心软几分。苦肉计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千年古计,咱得相信祖宗严选。”余湛越想越觉得可行。
主要是他今天见到盛惩的状态很不对,像个活死人一般没有生气,余湛的
担心不假。就怕商业任务还没达成,盛哥身体就先垮。
江斯与点头赞同:“我觉得可以。喜宴一来,也能适当冲走盛惩这段时间遭遇到的霉运。”
“菁懿早就给她发出邀请函了,至于她会不会来,我不敢保证。”方越颂耸肩。
这段时间盛惩谁也不见,目前他们也不能从盛惩嘴中撬出什么话,只能等到庆婚宴那天再关心询问了-
月底,一场大雪悄然落下,京市一夜之间覆盖白雪。
某豪华私人大别墅庄园,一场奢华的婚宴庆祝会在隆重开办,这场宴会只邀请新人双方的好友到场庆祝,仅为两人之后的正式婚宴做预热。
方家和钟家在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家族。这两个家族的规矩不少,在正式婚礼举办之前还得走五六套流程。
据说这两人从下就有娃娃亲,从这个圈子来看,他们已经是最幸运的新人,在一起的过程几乎没有什么破折,最终结局也是大家料想的这样完美。喜结连理,相辅相成。
方越颂的喜宴,盛惩自然会出席,只是他如今心情不好,不想待在过于喧闹的场所,和方越颂见面仅聊几句便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方越颂和钟菁懿还得招待陆续到来的好友。
在场的大多是年龄相当的人,其中盛惩身份最不能惹,见他面色冰冷,识趣的都不敢凑到他面前自讨没趣。
大别墅内,高级奢华私人泳池边,恒温系统在保持运行,室内的空气始终清新怡人。
盛惩懒散地躺在一边的豪华躺椅上假寐。此地静谧,仅有他一人。
半小时后,从某重要场合应酬结束的江斯与姗姗来迟,他先是在别墅大厅内和方越颂道喜,和众人交谈一会儿后他也寻了个空去找盛惩。
“一起去吧,我这边没什么忙的,朋友们都来齐了,大家该吃吃喝喝玩玩,自己寻地玩,有事找管家,这里什么都有。”方越颂将手中的香槟递到一旁侍者的空盘中。
盛惩才露面不到几分钟,方越颂也没来得及跟他多交谈,心里不免担忧。
钟菁懿不清楚他们想说什么,但她好奇,只是不出声,默默挽着方越颂的手臂不松,后者很明白她的意图,也没多说,轻笑着默认她的举动。
问了一下别墅内的管家,对方指明盛惩目前所待的地方。
“不过,十分钟前有一批客人说想游泳,已经往那边走去。”管家声落,江斯与几人不语,只是加快脚步往泳池走去。
大别墅的泳池处,灯光明暗处理得十分巧妙、温和。泳池呈希腊式形状,整体装修为欧洲宫廷风,池水碧蓝,池面对应的天花板被设计成浩瀚的星空顶,繁星闪烁,蔚蓝神秘。
显然,这里的氛围开阔而静谧,是一处适合宁静享受的空间。
十分钟前的盛惩心情还算平静,没一会儿越来越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他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男男女女戏水声、欢笑声、交谈声,和前后响起的跳水声直令盛惩太阳□□图像,心中烦躁腾升。
盛惩待的地方本就属于角落处且灯光昏暗,旁边有一根大柱子挡着,若不是绕后观察,很难被人发现,而也没有人发现,大家玩得过于嗨了。
大好日子,盛惩也懒得将人赶走。
方越颂来到这里,环视一圈,没看到盛惩的身影,幸好也没看到有谁“血溅泳池”。不夸张,真打扰到盛惩休息,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们以为盛惩回去了。
泳池内有人发现方越颂和钟菁懿,连连招手让两人一起下来玩,他们过去和泳池边的朋友聊了几句,顺便询问一下有没有看到盛惩。
江斯与则自己绕着这面积过于宽阔繁华的空间走了一圈。
和他内心判断的没错,盛惩还在这。
江斯与刚到,盛惩便睁开眼睛,冷峻的眉宇间凝着一股阴沉的气息,那双黑眸中透露着丝丝不耐。
盛惩拧眉扫了江斯与一眼,没说什么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不好。
江斯与脚步一顿,还是大着胆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盛惩:“很好。”
江斯与也不多说,就盛惩这命贵成这样,想来身边的医疗团队都用上毕生的精湛医术在他身上,为他调理。
只是这身体恢复容易,心里的事却不会那么容易放下。
盛惩懒懒说完,便闭上双眸,拒绝再交谈的意味很明显。
这头,钟菁懿和方越颂和朋友们聊了几句后,再没有发现江斯与的身影后也循着泳池周围,饶了一圈后才发现两人的身影。
不过那会儿他们正在说话的样子,两人也没上前打扰,只是坐在不远处的位置,刚好能听到他们说话的位置,不远不近。
盛惩显然闭口不言,他们也没再听出什么信息,钟菁懿也趁着这个空挡休息。虽然一群朋友聚在一块儿玩很开心,但过度社交的她也会累的,现在她拿出手机刷刷视频,方越颂和她一起看。
刷着“声音”APP,看到好玩的评论两人时不时讨论,不过没敢说太大声,怕吵到盛惩。
江斯与看到盛惩这般死气沉沉样子,内心无语。江斯与不明白盛惩的心思,之前人就在京市,在他的地盘里,在他触手可及的世界,想把人追回来是分分钟的事。
江斯与说:“盛惩,我挺羡慕你。因为你想见宋吹今,你能随时到她身边。”
“你要想清楚了,两个人能见面已经是最大的幸运。如果你像我这样,想找的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你就明白这有多痛苦,希望你到时候别后悔。”
有些话,即使朋友说再多都没用,只能当事人自己想得通。
“我连她是生是死现在都不知道。”江斯与看着那星空顶,宇宙璀璨、浩瀚,只会显得人类孤独、渺小。
星空再静谧,江斯与心底的风雨始终在呼啸,从未停歇,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他无关。
盛惩闭着眼,毫无动静,跟个死人一样。直到江斯与说:
“宋吹今从与声科技辞职了。”
话落,盛惩倏然睁开眼,他的身体绷了一瞬,动作很细微,细微到江斯与都察觉不出来。
盛惩坐起,嗓音发涩:“她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
江斯与:“前两个星期。”
盛惩瞪了江斯与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人撕开,这是在怪罪他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和盛惩说。
江斯与有些心虚,这段时间他们几人也不好去打扰盛惩,就是想让他先把身子养好,至于宋吹今辞职这事,他也是故意拖到现在才说,身体好之后才不会容易雪上加霜。
自知自己的做法对盛惩来说欠妥,江斯与也不开口多解释了。
盛惩有股气堵在胸腔,怒气随时能冲破血脉,迸发而出。他拿出手机,抛弃一切念头只是拨打宋吹今的手机号,语言播报内容显示这是一个空号。
盛惩内心升起失控不安的情绪。他的表情有点焦躁。
江斯与望着对面这人煞白的脸色,问:“没打通吗。”
盛惩顾不得旁边一切声音,他拧眉,打开许久不用的微信找到宋吹今的账号,她一直是置顶。
此时盛惩内心还留得几分平静,他发一条消息:为什么辞职。
聊天页面跳出一行灰色字体:【对方账号已无法使用,了解详情……】
盛惩整颗心咯噔落空,那修长的指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颤抖的动作令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仅盛惩一人可见的属于他的朋友圈内容,他再也打不开,看不见。
“该账号已无法使用”,这刺红的几个小字像尖刀狠狠往盛惩心脏刺去,疼痛密密麻麻,无法缓解。
宋吹今把账号注销了,将所有的一切都销毁……
盛惩曾经通宵观看过那些独属于他的朋友圈记录,那些由宋吹今记录下的她和他甜蜜的、难过的、开心的很多个瞬间,全都被她抹去
,不复存在。
从那天宋吹今离开医院起,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宋吹今也没有再回医院见他一面。
这个狠心的女人,她把那些记录全都删了。盛惩咬着牙,内心百般不是滋味,尖锐的疼痛伴随窒息感,敲开他每一寸骨骼,仿佛让他又经历一场严重的爆炸事故,只是这次的伤痛狠狠地砸在心底,避无可避。
江斯与明显察觉到盛惩异样的脸色,那表情像是随时要晕厥过去。
“盛惩,你还好吧?”不知手机上发了什么消息,盛惩的脸色从未如此苍白难看过。
盛惩无法出声。
现在与他有关的点滴全都消失不见了。注销的账号意味她把那些有关盛惩的一切朋友圈记录全都抹去痕迹,不留念想。这是在明晃晃地告诉盛惩——
宋吹今爱过盛惩的痕迹已经被格式化干干净净。
盛惩痛彻心扉。他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尽力气绷到发白,恨不得将手机捏碎,此时他的大脑有些昏沉眩晕,耳中响起阵阵耳鸣,不安宁、不平静。
那头,钟菁懿和方越颂一时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两人刷到一个视频的讲解声音传出,在这处短暂安静的空间显得无比清晰:
【我相信,这四大恐惧症绝对有你不敢面对的恐惧,第一深渊恐惧症,第二巨物恐惧症,第三密集恐惧症,第四人偶恐惧症】
钟菁懿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身旁的方越颂,提道:“那个宋美人,她应该有密集恐惧症。”
方越颂问:“你怎么知道?”
钟菁懿解释了一嘴。
钟菁懿之前有打电话邀请宋吹今去看自己举办的画展,向日葵主题的画展,其中有一副画的灵感来自宋吹今。电话中,钟菁懿说明自己的来意,她十分感谢那天遇到宋吹今并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很大的灵感。
只是,宋吹今感谢她的邀请并且婉拒。钟菁懿询问原因。
宋吹今简单说明,并且道出自己有密集恐惧症,她不是很喜欢向日葵,对于向日葵的花心不太敢直视。
钟菁懿叹息,表示遗憾并理解。还说以后有机会再邀请她来看别的画展,保证没有向日葵。
“就是这样,她告诉我,我就知道了。”三言两语说完,钟菁懿又继续滑动屏幕,想看下一个视频。
方越颂拿过她手机,摁灭屏幕:“行了,看太久对眼睛不好。”
“出去准备一下,要切蛋糕了。”
钟菁懿也不跟他争:“好吧。”
“你说谁有密集恐惧症?”一道冰凉的声音穿插过来,打破平和的气氛。
方越颂和钟菁懿同时望去,只见盛惩冷酷的面庞苍白到吓人,那双向来幽邃冰冷的眼眸中竟是染上几分不明显的红丝。
他们显然被盛惩这般模样吓呆了。
直到江斯与轻咳两声,方越颂才回神,解释说:“宋吹今。”
这三个字,形成暴风雪冲破盛惩体内压制的冷静禁制,令他六神无主,迷失方向。
【宋吹今有密集恐惧症,她在他身边六年,他都没发现。】
这个残酷的事实使得盛惩的大脑嗡声作响,他仿佛被抛在暴雪中心,风雪肆虐着他五脏六腑,让他无法原谅自己。他再次濒临绝境。
“不太好,我要死了。”盛惩嘴角泛着苦涩。
江斯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他原先的问题。
他这副随时都要晕倒的模样,搞得在他周围的三个人无比忐忑。盛惩缓慢起身,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几人纷纷起身,江斯与和方越颂连忙走到他旁边,试图搀扶着他。
盛惩抬手,示意他俩不必靠近,他还能走。
他开口一字一句道:“我还有点工作,先回去处理,你们玩。”
这般冷静的模样有一股阴森平静的疯感,不像是去处理工作,倒像是去抢夺什么重要宝贝。
盛惩发话,也没人敢阻止他,他们退开。
江斯与开口:“盛惩,身体好了,才有资本争夺任何人。”
盛惩咳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坚定:“你说得没错,能随时见到的人决不允许她消失。”
失忆的盛惩都能完整得到宋吹今的爱,凭什么他现在恢复记忆了就要退缩?
注销账号已经让盛惩痛到无法呼吸,想见的人若是再也见不到,他会死。
他想得到她。
想到发疯。
谁也无法阻拦盛惩得到宋吹今,就连她本人也不行。天涯海角,记忆转变,他都要留宋吹今在身边。
第43章 骄傲成成和今今
离开京市之前,宋吹今迈进与声公司大楼做出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递出辞职信。那天,离开前她又远远地回望这座大楼。成片的小黄花依旧点缀在大厦外观,它们艳丽、娇嫩、盎然。
在萧条冬日里,这片黄花是这条街最亮眼的一道风景。她想,这座楼的主人,抱着渺茫的希望,做好随时迎接属于自己的“春天”到来的准备。
每年的隆冬雪季令京市的冬天更显漫长。
宋吹今不喜欢冬天,不喜欢雪。她想,她也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了。
十二月二十三日,冬至。在庆婚宴到来之前的一个星期,宋吹今已经独自离开京市,没有和任何人道别。
离开那日是一个很平常的、干燥的冬天,同她六年前到京市一样,她什么也没带来。如今离开京市,宋吹今什么也没带走。
看一眼,再看这座城市最后一眼。
“再见。”宋吹今低声呢喃二字。
再见,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
再见,盛惩。
飞机落地青燕城时,宋吹今脚踏上这片土地的瞬间还有一种飘忽且不真实的感觉。
青燕市是个四季气候始终舒适宜人的城市,“绿茵常青”“莺声燕语”这四字最能突出青燕城之美。
此地三大特色:一是绿树常青,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二是古往今来此地多出美女;三是这里特色美食名闻全国,其味无穷。宜居,宜食。
这是她不敢来又无比怀念的地方。阔别多年的城市,终是物是人非。
宋吹今在某酒店住下,她打算在这边待一个星期,再辗转下个目的地。这个星期留出来的时间都是属于她自己的,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美食,不受任何纷扰。
十二月底的青燕城气温属于晚上偏凉,白天阳光明媚温度保持在十八度左右。
达到预定好的酒店,时间是下午三点,宋吹今在酒店内放好行李,她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出门吃点东西。
晚上七点,宋吹今从酒店出来,直接打车去某老旧小吃街觅食。司机是青燕城本地人,说的普通话带有本地口音,上车后宋吹今直接用青燕话和司机交流,许多年不说的方言一开口还有点生涩。此刻,她却觉得内心很轻松踏实,好似游离在外多年的人终于融入这片儿时的土地,不再迷茫、孤独。
城市的道路建设已经改变许多,一路上宋吹今和司机聊了不少话,司机也推荐她目前青燕城最具特色的一些门店,景点。
到达目的地,美食长街的各类小吃香气争相飘过,勾得人胃口大开。多日来没有食欲的胃这会儿懂得什么叫“贪欲”了。
这条小时候她经常来的美食街变化还挺大,长街拓建后变得宽阔许多,很多她没见的店面在这边扩张入驻。
小学时期,她常去的几个摊位还在,幸运的是那些小吃的味道还是那样好吃。
宋吹今一路走下去,
一个人逛街很是悠然,在这片儿时熟悉的街道里享受人间烟火,抛弃所有压力和悲伤,内心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多吃好吃的。
不过她严重高估自己此刻的胃,这还没走到街尾,没吃几样就饱了。
她也不贪多,反正还在这边待一个星期左右,想吃的总会吃到。
第二天,宋吹今去了几个昨天司机推荐的大热景点,最后看了一场戏剧,剧院有点老旧,演员却都很敬业,讲的是《西楚霸王》的故事。
第三天,宋吹今去看了看小时候住过的小区,可惜那里已经推翻重建,不复存在。
第四天,她去了一个只有她和盛惩知道的秘密基地,是个废弃烂尾楼,也不在了。
第五天,宋吹今在一家电玩城玩了半天,恰好赶上周六,有很多小学生来这边玩,她夹到不少娃娃,都分给围观的小朋友了。
第六天,宋吹今来到她曾就读过的小学
这天刚好是周日,学校附近的街道显得宽敞又安静,种植在街道两边的异木棉花开得很艳,青燕城异木棉的花期在十二月达到鼎盛时期,烂漫如烟。
宋吹今没打算去学校里看,只是在学校门口那家小吃店买了一份松沙饼和芋圆沙冰,是她小学时常光临的店门。
打包两份食物带走,沿着道路往前走五百米会有一个小公园,公园的木质长椅有些老旧,宋吹今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头顶淡粉色的异木棉花开得茂盛,四周散发出阵阵清香,明媚的阳光从枝叶缝隙洒下,照得人身心舒适。
一口松沙饼咬下去,酥脆甜口,轻微一碰就散。
“哎呀,妖怪不是这样演的,你的表情要凶一点!”不远处的沙坑,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
宋吹今抬眸望去,说话的小姑娘正好做出一个可爱的鬼脸又说:“像我这样,妖怪要吃人都是凶巴巴的!”
对面的小男生好似有些愣住,呆呆回应:“知、知道了。”这也不凶啊,太可爱了。
“元旦那天你一定要来看我的表演啊。”
“好。”
两个小朋友好像在那边“对戏”排练,对完戏后他们又堆了一会儿沙子,没玩多久就有家长走过来喊两人回去。小朋友拍拍脏兮兮的小手,一前一后离开公园。
宋吹今的视线跟随那两道小身影,距离拉得越来越远,直至眼眶有些模糊,画面里的身影变为了童年时的宋吹今和程盛
一阵风吹来,粉色花瓣纷纷落下。
小宋吹今伸出手心,接到一片:“成成,你知道黑白无常吗?”
“我昨天看电视了,黑白无常能把人的魂魄勾走!”
见到旁边的小男孩不吭声,她伸出胳膊撞了下对方。他依然是酷酷的表情:“世界上没有鬼,你怕鬼吗。”
她笑着说:“我才不怕呢,我是想说黑白无常看起来很酷。改天我们玩扮演黑白无常的游戏好不好?”
小男孩还没开口答应,她就帮人决定好了。
“那明天在小区楼下的公园集合,我是白无常,你是黑无常。”
“宋小白,盛小黑,黑白配就这么说定啦!”
小时候的宋吹今她总是这样,很轻易就让他顺着她的意愿走。
男孩无奈,只说“好”。
听到回应,小小的宋吹今很开心,轻轻吹走手心的花瓣,微风卷着花瓣晃呀晃,那片花瓣在空中盘旋着,最后又落在宋吹今已经长大的指尖上。
模糊的画面散去,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她静静地盯着眼前的花瓣,突然有些怅然——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嘀嗒——”控制不住的泪一滴一滴滑落。
眼泪或许是比松沙饼更脆弱的存在,无需任何外力便能自行碎裂。
宋吹今再回到这个城市看到熟悉的建筑、草木、食物总易触景生情。
小时候宋吹今的父母很忙,童年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和盛惩待在一起。她对盛惩的父母其实也不太了解,也很少碰见盛惩的父母。
在宋吹今的记忆力,青燕城里有关她和盛惩童年的回忆画面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宋吹今小时候特别爱玩爱闹,爱让他陪她玩过家家,喜欢指使盛惩。主要是盛惩除了听她话之外,人还特别聪明,他能轻易跟上她的思路,其他人并不能了解一些宋吹今奇特的想法和思路,她懒得解释,而盛惩只看她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盛惩是一个令宋吹今满意的、完美的童年玩伴,而且小小的宋吹今或许有点特别,不太喜欢和其他人交流,她性格比较骄傲。她是小女王陛下,只允许盛惩是她的小骑士。
儿时,宋吹今每次放学都找不到人,家里父母只要一找到盛惩就能找到她。某天,大人把小小的宋吹今抓回来吃饭,她还嘟着嘴一脸不乐意,那个时候宋吹今的母亲,路漫白女士还嘲笑她:“今今,你那么爱粘着小成成,那你长大了要不要和他成亲?”
成成和今今。
“‘成今,成今’念起来怎么和‘成亲’有点一样。以后你俩成亲你就跟他回家算了。”路漫白女士在某些方面的思想其实很开朗,她打趣自己的女儿。
小宋吹今抬着脑袋,水灵的大眼睛里透露着好奇,用着稚嫩的嗓音问:“妈妈,‘成亲’是什么意思呀?”
路漫白笑呵呵道:“成亲就是,新郎和新娘恩爱白头。两个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听到可以永远在一起,小宋吹今的眼睛亮了一个度:“那我要和成成——一起成亲!”
她不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能和盛惩一起玩,因为她说什么他都听得懂,很省事,很开心。别人都不了解她的想法,只有成成能够了解她。
青燕城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直接将宋吹今内心埋藏的所有美好记忆连根唤起,是那样的美好、怀念、温暖。
手里的松沙饼不知何时被她捏碎了,早就散得拼凑不出原来的形状,入味带着说不清的苦涩。
儿时的玩伴只是儿时,回忆只是回忆。
“松沙饼夹杂了一丝泛苦的味道就不好吃了。”
她想收回刚才说的话,其实小学门口的松沙饼味道还是不一样的。
在离开青燕城的最后一天,宋吹今去父母的墓地看望他们。宋开生和路漫白以前说过,他们在青燕城相识相爱,即使老去,死去,也要归回这片土地埋葬……
这一天,宋吹今在墓前待了很久,也说了很多的话,这些年发生的事,遇见的人,开心的、难过的、幸福的以及接下来她想做的事,碧蓝的天穹下她说的字字句句都消失在风中。
“妈妈,我会永远跟随自己的心走。”
“您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吧,爸爸。”
“我爱你们。”
无人回应,只有风动。
第44章 骄傲讨厌你的一身黑衣黑裤。
南鼓城是古城之都,在一千年以前很繁华,发展到现代因各类政策加上经济规划的影响,在科技和教育发展上已经落后太多,跟不上时代。这是一座被科技时代抛弃的城市。
九海县在十年前隶属南鼓城一个县城,后来南鼓城的市中心重新规划,便将九海县并入南鼓城,成为一个市区——九海区。
九海区的位置比较优越,其一靠海,其二与它距离50公里的海岸对面是海港都。这个城区的经济这几年独自发展得不错,这里有一些科技企业在逐渐露出苗头,但与南鼓城合并后这里的教育其实还没有大力发展起来,所有的教育资源都集中在南鼓城市中心的城区,距离市中心城区有些偏远的九海区的教育资源显得无比颓败。
为了查明以前关于父母在九海发生的一些“意外事故”真相,宋吹今再次回到九海。她会克服内心处的梦魇,从这里开始一切。
她清楚知道自己现在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盛惩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之一。
好像所有不幸的开端至最终目的都是冲着她来的。
直觉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宋吹今擅长编程,大脑总是处于十分缜密的状态,她最擅长用严谨的数据分析问题,而很少使用直觉去看待问题。可现在,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些在九海发生的事都绕不过周无晋。
当下最好的办法便是以身入局,
引蛇出洞。
所以她来到九海,不仅仅是想验证内心的直觉,更是想从这里开始创业,完成父亲以前未完成,直到死之前的最后一秒都在操心的事,她要让九海的教育变得越来越好,她要做一件伟大的事——发展智能教育。
宋开生是从九海县某个贫困村走出来的,八岁那年他成了一名孤儿,从那之后他是吃着百家饭一路成长,上大学的学费都是挨家挨户捐一点给他凑出路费和生活费,就是这一点钱令他上到南方最好的大学,更是在九海县需要他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点头回来了,成为一名教师回报家乡就是他一生愿望。时代发展,生育骤降,教育落后,很多乡镇的学校逐渐消失,挪移到县城,宋开生待过的中小学亦是如此。
只是命运弄人,宋开生没能将九海的某中学的教育发展起来,便带着一身臭名离世。他临终前身上背负学校家长们的谩骂、罪名、指责。因为他急于求成,听信旁人、最终陷入传销的陷阱,万劫不复
现在“发展智能教育”的目标长在了宋吹今的心里,长成参天大树。用时代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宋吹今更偏向于使用科技教育助长教育、发扬教育。AI激烈迸发的时代,智能教育绝对能蓬勃发展起来并且带动九海的教育。
她会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土地,证明父亲和母亲的清白,更会把九海的智能教育发展起来-
“所以要在那边创业,你一声不吭就从京市离开,现在才有空联系我?”电话那头,谢霏的音量控制不住升高,直至破音,接下来她嘴巴里像装了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不停。
宋吹今离开京市前其实有跟几个朋友说明一点情况,并表示有新的联系方式会告诉大家,只是她这告知的日期拖得有点久……
“宋吹今,你、哎,你在那边一个人还好吧。”谢霏语气顿了下,再多埋怨的话都变成关心的问候。
宋吹今待在九海差不多有十天,现在告诉了谢霏她们几个人她的新联系方式和手机号码,她重新申请了一个社交账号。至于她舅舅那边,宋吹今只是和路承望说了。
宋吹今柔声解释:“霏霏别生气,我现在不是联系你了吗。我很好,对这边的环境也很熟悉了,这段时间已经选好了工作地址,接下来也打算慢慢招人。”
她需要组建一支小团队。产品的设计与研发技术宋吹今能做到,不过前期需要投资人支持,以后还需要对产品进行大规模市场营销。缺人,缺钱,技术不太缺。
“你会很忙的,有太多的事要做,你自己能忙得过来吗,要注意身体啊……”
宋吹今耐心地听谢霏对她的关怀。她只是说想来这边创业有父亲的大部分原因,而这也是她想做的事。一些需要私底下调查的事宋吹今没有和任何人说。
电话再通五分钟后,谢霏挂断前又叮嘱:“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跟我说。”
宋吹今带着笑意回道:“放心吧,我这边没问题,而且我已经找到合伙人了。”
谢霏好奇:“这么快,谁啊,我认识吗?”
宋吹今说:“你认识的,温修。我现在正好和他约在餐厅见面,他这段时间也在九海待着。说来话长,等有空再跟你仔细说。”
谢霏显然很是惊讶,但她那边的会议要开始了,只能压下心底的八卦:“行,有空了聊。”
挂断电话,宋吹今乘坐的出租车正好开到约定的餐厅前。
前段时间,宋吹今从青燕城离开后便乘坐飞机来到南鼓城,从机场坐车到九海区需要四个钟头,那是她第二次来到南鼓城的机场,第一次是飞去京市那一年,自那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这里。
宋吹今是一个习惯做各项精密计划后再执行任务的人,她把一切打算都罗列、推算一清二楚,有时候她大脑里的算计比一台机器还要缜密。
十天过去很快,能发生很多事,也能完成很多计划。
在来到九海区之前,她已经想好要租哪一块位置做未来创业的办公区,实地考察后的结果跟她内心想的差不多,租下创业地点后她火速租了个满意的房子,这两样是重要的起点。
甚至第一个合伙人,她都想好了。其实说是合伙人,不如说是公司的第一个投资人,温修就是最好的人选,他有钱且喜欢创业。
离开青燕城的前一晚,宋吹今直接线上联系温修,并将她做好的策划书发给对方看。
温修有钱,但人不傻,虽然他总是创业失败,但一开始他并不是百分百相信宋吹今能成功。直到宋吹今拿出她的全部实力和自己研发的某个程序给他看,温修又被折服了,所以说,他这又是被宋吹今的才能给刺激到,直接投资入股。
两人今天约在这边见面,其实还有一个巧合的原因,温修的父亲是南鼓城人,他是从九海县下面某个偏远的乡镇走出来到外面闯出一番事业,每年一月份温修都得跟随父亲回来祭祖。
宋吹今坐在餐厅等了差不多十分钟,那边温修的短信就发过来。
【我多带一个人过来,他对我们的这个行业也有兴趣,我给你拉了一个更有钱的投资人来了。】
【好。】有人愿意出钱投资助力创业的前期,宋吹今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她也不是来者不拒,要是对方插手过多且偏移她前期的目标,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拒绝投资。
对于一些创业想法,很多细节要当面交流才好,宋吹今带来了几份合同,今天可以让温修看看哪些方面需要修改,合同拟定完成后,她会回去修改后再将文件发给他,把合约签上。
她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温修才到预定好的餐厅。
“宋女王,我来了!”温修人一到,就乐观打招呼,还是很中二的称呼。
“抱歉抱歉,从我家那边的农村开车过来有些偏,耽误了一些时间。”
宋吹今说:“没事,我也刚到没多久。”
他依旧穿着一身西装,搭配他最爱的红色蝴蝶结。对于温修这类“夸张”“中二”的称呼,宋吹今其实也懒得纠正了。
她没看到温修旁边没有人,便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温修:“哦,他说有点堵车,等下就过来。有点饿了,我们先点菜。”
宋吹今:“你那位朋友要吃什么。”
温修浏览菜单:“他不挑食,都行,我来点吧。”
喊服务员过来点完菜,宋吹今随口问了一句温修来九海的原因。
温修说:“我们那边的乡镇文化比较复杂,而且很重视一些节日,这次大家族回来祭祖,来的都是大人物,我们家在那群人物里其实都排不上号。而且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爸会认识那些大人物,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九海人有自己的“祭神节”,除了祭神节还有大大小小的节日,在祭祀文化这一方面九海人无比虔诚、重视。这是一种文化上的传承与祈福。
宋吹今小时候来到九海的第一年就感受到这边特别的祭祀文化。
两人聊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有一名男子走过来,坐在温修对面,也就是宋吹今旁边的位置。
靠窗的简单四人桌,宋吹今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温修坐在她对面斜对角,这位长得干净英俊的男子便随意坐在宋吹今同一侧。
温修看着来人介绍:“这是我给你拉来的有钱投资人,前几天我俩回老家祭祖刚好碰上,就聊了几
句。”
“你好,我叫纪周庭,是温修的表哥。”纪周庭大大方方看向宋吹今,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做自我介绍。
男人长相干净帅气,脸上带着一抹儒雅的笑容,看上去属于高知文化人那一款气质,文质彬彬。
宋吹今礼貌微笑:“我叫宋吹今。”
宋吹今瞧着对方那么年轻,没想到竟然是温修的表哥。之前她远远见过温修的母亲一眼,确实是个标准的大美人长相,干净、端正。
纪周庭开口笑着说:“温修和我提起过你,你做的那些软件程序我都有看过,你很厉害。”
“谢谢。”宋吹今谦虚接受他人的称赞。
纪周庭身上有一股书香世家的气质,语气文绉绉:“我原先也很感兴趣计算机智能这一方面的行业,认识一位朋友做到了这个领域的顶端,只是他不缺钱,所以拒绝了我的入股投资。”
宋吹今说:“那你来给我投资吧,十年内,我保证也能做到我这个领域的顶端。”
其实她想说五年,只不过,再谦虚一下。
纪周庭本就不缺钱,只是他家族涉及的行业和智能教育这方面没关系,他纯粹是感兴趣,加上被温修拉过来,就给表弟一个面子。不然,这位表弟总是创业失败,到时候再回去祭祖都会被老祖宗笑话。
服务员将一道道菜端上。九海的美食偏向甜口类,很少有重口刺激的辣味食物。
宋吹今说:“那等吃完饭,你们看看合同,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
纪周庭摆手:“哈哈,你放心,我不管事,只收我该得到的部分,具体有什么事项需要商量,你就和温修说。他身后有团队,对于创业这事,我想他应该比任何人都熟悉。”
“我吃完饭就要飞去海港都,不待在这边。”纪周庭说。
宋吹今点点头:“好。”
温修看着两人交流,基本不插话,他只对程序感兴趣。“创业熟悉”纪周庭可真敢说这话,他说是创业其实就是只捣鼓自己的程序,所有的事都让手底下的人去做,什么都不管,久而久之身边的熟人就联合起来坑他,那这创业肯定是没法成功的。
温修懒得解释,他不差钱,被坑那点钱就当破财消灾了。
宋吹今理解一些有钱人的毛病,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她搞智能教育这一行业最需要的就是有资金的注入,她最不缺技术,现在只缺钱,有钱了,自然能够事半功倍。
后面的几轮融资人选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即使现在办公室还空荡荡。
在某些方面,宋吹今是属于走一步算三步的人。
冬天的九海偏湿冷,饭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纪周庭吃得有些热,便把身上穿的棕色风衣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纯白衬衫,穿着纯白衬衫的他更显得书卷气浓厚十足。
宋吹今和他聊得挺合得来,他对于一些计算程序的知识对方也是很通透。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以前是在帝金大学读的计算机专业。怪不得他都能和宋吹今搭上话,也不像是一个只会投钱的投资者。
提到某计算机论坛上的事,温修突然插话:“他和Q多少有点关系。”
宋吹今惊讶道:“难道你是Q?”
纪周庭摇摇头:“我不是,我可没他那么厉害。他是我老大。”
对于Q这个人,纪周庭不方便透露太多信息,温修的怨念很大:“你是我哥吗,都不肯带我去见见大佬。”
纪周庭很是冤枉:“我都很少见到他,更别提你了。”
温修翻了个白眼给他,纪周庭很是无奈。接下来的话题便是温修称赞Q产出的那些智能且又复杂的程序有多厉害、超前,时不时向纪周庭追问。温修一问就没完没了,宋吹今选择沉默。
她专注吃着鱼肉片,不吭声。
显然,纪周庭也是遭受温修“迫害”的一员。
这家餐厅的位置处于城区的中心地方,就餐在二楼,装修明亮又干净,透过宽敞的落地窗往外能看到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对面是一处人工打造出来的大型喷泉,偶尔白鸽飞过,此时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纯白的鸽羽仿佛都被染成一片阴。
宋吹今三个人聊得有点久,差不多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都是在针对合同的一细节做出改善,基本都和宋吹今设想的方法一样,没什么大的改动。
这令她对接下来的计划更有信心了。
此时,餐厅对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墨黑色的奔驰车,车型流畅炫酷,在雾蒙蒙的苍穹下更显神秘贵气,有行人路过都忍不住侧头望去。
宋吹今在餐厅坐了多久,盛惩就在车里看了多久。准确地说,从她今天出门的那一刻起,盛惩就一直开车跟在她身后,视线始终锁定她。
直到纪周庭坐在宋吹今身边,盛惩脑子里早就演变出如何将那个男人撕碎的一万种方法。此时,纪周庭的手不小心打翻一杯饮料,沾湿宋吹今外套的一角,她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宋吹今刚离开没一会儿,转眼盛惩就这么张扬地走进餐厅,再随意地示意温修挪个空位,除此之外他招呼一声不打。
看到来人,温修刚喝下的水差点把自己的舌头淹死。而纪周庭显然很意外,意外盛惩这个人物为什么会在这?
纪周庭当然认识盛惩,他在京市和海港都两地闯出这么大的动静,没有谁不知道他,但盛惩可不认识他,甚至那冷冷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盯死在冰柱上。纪周庭对一些危险的感知很敏锐,从他坐在这家餐厅起,他就感受到一道恐怖渗人的视线一直在注视他,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纪家的仇家,刚才“不小心”把饮料倒在宋吹今衣角上,只不过是想支开她,避免殃及。
只是,来的人是他们没想到的。
温修想到上次他被盛惩用蛮力轻松丢开的场景,此时他并不想离这位煞星太近。
倒是盛惩先开口说话:“你们在聊什么。”他人虽说是坐在这,但视线一直盯着宋吹今离开的方向,藏都不藏那热切的眼神。
盛惩出现得突然,加上这般严肃的表情,着实令人胆战心惊。就好比你正在吃一顿美味的大餐,下一秒阎王就坐在你旁边了。此时温修就是这样想的。
盛惩的态度很明显,因为宋吹今,所以他才出现在这里。
纪周庭了然,他不敢得罪盛惩,便开口解释:“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什么事?”
“不好意思,这涉及到商业机密,盛总应该知道,有些话不能对外人说太多。”
“呵——”盛惩冷笑一声,内心腾起一股烦躁的冷意。
只是下一秒,他冷峻的表情立刻消融,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宋吹今猛地看到盛惩出现在这,以为是幻觉,直到走进,那人真实存在的气场在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你怎么在这?”宋吹今心脏一紧,看了盛惩又看了一眼纪周庭。刚才看到两人在说话,她以为他们认识。
盛惩幽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我想见你,就来找你了。”
换做以前的盛惩,他根本不会说这些话,然而宋吹并不知道,恢复全部记忆的盛惩多少和以前不同。不同的地方就是对宋吹今的喜欢,他不藏了。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有蛮长的一段时间,盛惩的身形依然高大,只是脸上的五官更是变得锐利帅气,一场意外的爆炸事故加上多日来的劳碌工作行程,令盛惩的脸部轮廓瘦了一圈,更突出五官的锐利和气场的霸气。
他整个人的表情此刻看上去不怎么愉快。
纪周庭只是在一旁温和笑。温修不语。显然这两人对峙的场面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不然盛惩这态度,指不定会无差别对旁人发疯。
宋吹今站在纪周庭旁边,面对着盛惩,情绪有些混乱,因盛惩突然出现在九海带给她的混乱。即使心乱了,她也依然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那现在见到了,你可以走了,我们还有一些工作要聊。你、一个外人在这边,实在有些不方便。”
——外人。
这两个人给宋吹今说得轻飘飘,却重重敲击盛惩大脑,他的眼神直接僵冷。
她这句话落下,盛惩周身的气场也明显冷森森,给人一股暴风雪前期宁静的压迫感。
纪周庭他开口:“其实已经聊得”
他还没说完,宋吹今开口打断,说话时确实面向盛惩,言辞犀利:“你可以走了吗,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很明显,宋吹今并不想看到盛惩。
——我们。
她和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已经成一个世界的人了吗?甚至将他排斥在外,无法接近。盛惩内心无比苦涩。
一股怒气堵在胸腔,不亚于爆炸带给他的承伤,甚至更痛。他来九海前有预料过和她见面的场景,或许不会那么和谐,但没想到会这么难过。
两人一站一坐,从来都没有谁能够把盛惩那股凌厉压迫的气场压下过,而现在宋吹今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张冰冷的精致脸蛋只面向盛惩,没有一丝想念、爱意。
这是盛惩最受伤的打击点。
盛惩语气苦涩:“我联系不到你了,只是担心你。”
这边的气氛很压抑,温修使劲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觉得盛惩身上的寒气要将他冻死了。纪周庭没敢动,他能感受到对面盛惩对他的敌意,他觉得自己要是敢动一下,对面的盛惩估计能将他打碎,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纪周庭能做的便是对着盛惩展露出善意、温和的笑意。
然而,纪周庭不知道,这在盛惩看来就是一股挑衅的笑容。
盛惩无动于衷,不打算走。宋吹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说出口的话愈发寒冷:“盛惩,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也不需要联系我,只要不在你身边我就能过得很安全、很快乐。”
“我今天本来很开心的,但你一出现我就变得不开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吹今言辞继续激励:“盛惩,我最讨厌你穿一身黑衣黑裤,你这是天天都在奔丧吗?少来我面前晃悠,看着晦气。”
没有人发现,宋吹说出最后这四个字时紧紧攥着的手,它在轻颤。
她的这些话太过直接狠厉,字字句句都是奔着扎痛盛惩的心而去。她在直白地向盛惩表达她此时的心情,那么的真实,那么的伤人。
话落,全部人都明白一件事:宋吹今十足讨厌盛惩的出现。
餐厅内的气氛因为宋吹今落下的这些话令空气凝结、窒息,尤其是笼罩在盛惩身边的气氛,无比阴郁。这一刹那,他仿佛被宣判死刑,打进了深渊地狱,永无生存之日。
盛惩的心怎么可能不会痛,甚至早就痛到流血,他的表情不再那样高傲张扬,神情变得受伤。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想法吗。”他的声音无比嘶哑。
“是。”
她答得毫不迟疑。
盛惩的双眼里装满了浓郁的哀伤,只是他很快就掩盖过去。
显然,因为盛惩的到来,现在已经不是谈论工作的好时机,其实也都谈得差不多了。宋吹今只是不想看到盛惩而已,只要能让他离开这里,离开九海,她能说出更多针对盛惩的话,使他难过生气的话。
现在,她很相信这些话足够击退盛惩。
此时,盛惩望向宋吹今,视线再落到她身边的男人身上。在第三方视线角度里看,宋吹今身边穿着纯白衬衫,笑意阳光的男人衬得盛惩犹如丧家之犬,死气沉沉。
至少在盛惩的视角看来,那个男人脸上明晃晃的笑意无比刺激着他,甚至纯白的穿衣打扮令盛惩一身黑衣黑裤更是穿得像个小丑。
因为刚才宋吹今书说的,讨厌他穿黑衣黑裤,那就是她喜欢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的?
这是最为打击盛惩的地方。
宋吹今别过眼不去看盛惩脸上难过的表情。她转头对纪周庭道:“纪先生,走吧,我送你。今天我们就先聊到这里,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发消息到我手机上。”
盛惩皱眉,死死盯着宋吹今,嘴角苦涩。她都给那个男人新的联系方式,而他盛惩什么也没有,他曾经存在于她手机里的所有美好回忆也全都被抹去。
纪周庭确实要赶飞机,他起身对着盛惩点头,再次解释:“盛总,我们只是在聊工作上的事。”他可不敢得罪盛惩,他纪家在海港都的事业目前进行的很顺利,要是盛惩出手了就不是那么顺利了。
盛惩没分给纪周庭一个眼神,在他看来这个男人就是得意洋洋在挑衅。
宋吹今拿过自己的包,没再看盛惩一眼,跟着纪周庭走了。她还有几个后续工作发展上的几个重要点需要和纪周庭简单说明。
可苦了停留在现场的温修。盛惩始终冷着一张脸,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他起身立刻跟上。
他不可能让宋吹今和那个男人独处,即使她说那些伤人的话对着他,他再痛又如何,就算死,他都不会让宋吹今身边出现其他男人!
温修在盛惩走之后,像是卸下一身力气,软趴趴往椅子后靠去,这可真的是比参加老家的祭祖节日还累。
纪周庭走出餐厅,连忙让宋吹今止步:“宋小姐,就到这里吧,还是按照你刚才说的决策来,我没什么意见,你自己打算就行。”
宋吹今的嘴角扯出一抹和善的笑:“那、投资的事?”
“放心,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心,我当然会投资,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宋吹今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担心刚才的小插曲会影响后续的资金注入。
盛惩从后面快步跟上,他身姿挺拔高大,气场又凌厉十足,走到哪都是最高调的存在。纪周庭瞥到男人阴沉着一张脸跟在身后,像是要来索他的命。他连忙和宋吹今打招呼道别:“宋小姐应该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不用送我了!”
纪周庭察觉到盛惩的眼神比机关枪还恐怖,像是能把他扫射死亡。他是怕再和宋吹今站一块,宋吹今都得帮他收拾尸体了。
宋吹今和盛惩竟然有不浅的关系,温修到是没有和他说过,温修除了对编程感兴趣,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这倒可以理解……只是纪周庭想不通,宋吹今既然和盛惩有不简单的关系,怎么不去找盛惩投资?毕竟盛惩身后的财力比谁都要不可估量。
算了,不想那么多。纪周庭迈开脚步,匆忙离去。
宋吹今的外套脏了,她并没有穿在身上,只是拎在手中,这会儿她准备打车回去。一阵冷风吹来,她有些瑟缩,只是下一秒,一件黑色大衣带着好闻的雪松冷香将她包裹住,熟悉而又令人眷恋的温暖。
宋吹今身子一顿,试图将那件衣服甩开,呵斥着:“盛惩,该说的话刚才我都已经说过。”
盛惩一双大手盖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这边的天气很冷,不要感冒了。”
那件黑色的羊毛绒大衣仍牢牢裹住宋吹今,她未能挪动半分。在直面对上盛惩的力量,没有几个人能得到胜算。
宋吹今争不过他,她也没再动了。
只是她的冷淡更令盛惩心如刀割。
灰沉沉的天空投下冷飕飕的寒气在这座城市里,令人无法逃脱这片严寒的侵袭。
盛惩望着前方的天空,发出一道轻微的长叹息:“宋吹今”
“你能不能收下我,让我留在你身边。”
这句话,盛惩甚至用出祈求的态度。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没日没夜加紧速度工作完毕,他终于得以喘息并立刻飞来九海,来到她身边。
再次踏进这座令他不喜的城市,抱着就算是死也要一直留在宋吹今身边的念头来的。
宋吹今比任何人都了解盛惩,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男人的变化,身形上的变化和态度上的变化
,甚至那祈求的眼神,她统统看在眼里。然而,宋吹今不允许盛惩和她留在九海。
“抱歉,我这里不是动物收容所,我也不想留你在身边,我只要看见你就觉得心烦。”深吸一口冷气,再呼出,这道冷气似乎也将她的整颗心脏变得冷硬。
宋吹今用力想甩开盛惩的大衣,但男人没有给她机会,衣服仍被坚固披在她身上。在她说出这些带有目的性、攻击性的话语时,男人早就一败涂地。
一阵冷气再袭来,倒是让宋吹今的大脑更加冷静,她警惕着一颗心,告诉自己不能感情用事。
她用那冷冰冰的眼神对上盛惩那道哀伤又破碎的目光,只听到他说:“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留在你身边的机会。”
那日,宋吹今从医院离开,那个礼物袋里只留下一罐菠萝味的棒棒糖果,还有那条盛书奕给她的红宝石项链,那项链曾经被丢进向日葵花丛……宋吹今把它看得比生命还珍重,她克服着令人窒息的密集恐惧症也要找回项链,说明它肯定带给宋吹今意义非凡的含义。
她留下那一关糖果的同时,也把项链留下了……
盛惩明白,她这是要割舍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但他不允许,不接受,不愿意!
盛惩很容易喂熟,当然只能是宋吹今来喂,她只留给他一罐糖,他依然会眼巴巴地跑到九海追人。
——天涯海角都要追回来。
宋吹今从未觉得盛惩如此难缠,她了解盛惩的脾气,只要她在语言上刺激一下,他那高傲的性子绝对不会再纠缠下去。
现在,事情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尤其是眼前这个盛惩,给她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宋吹今别过眼,不再看着他那道幽邃的眼神,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她不语,只是冷着他,转身走了几步,盛惩的大掌直接拉着她的手臂,阻止她离开的步伐。
男人的手掌宽大,五指骨骼分明,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克制,掌背上的青筋隐隐突出,无比霸道、强势。
宋吹今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手腕上,转而移到他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她知道那里有一圈麦穗纹身图案,只是被红宝石戒指挡住了。联想到这道纹身的含义,那日在马场听那些人说这纹身和某个女人有关,她没来由地气愤、厌恶。
宋吹今凝视红宝石戒指,缓缓开口:“盛惩,我讨厌你的一切,更讨厌你的纹身,我觉得你脏,脏死了。”
“盛惩,你还不明白吗,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你。”
“你能不能滚——开——滚出我的视线!”
这是宋吹今这辈子刻意说过的最重也是最伤人的语言,用来攻击人。被攻击的人是盛惩,她曾放在心里最爱的人。
说到“脏”字,她用了巨大的力气去发音。
这个字眼能彻底刺痛到盛惩内心最脆弱的角落。
“你不喜欢的这些,我都可以改,”盛惩想到了某些很不好的画面,他眼眶微红说,“我在慢慢改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盛惩还是执拗,不松手。
她沉默不语,表情始终冷冰冰。
盛惩即便再痛,他都不会表现出来,只是表情会更冷,反而此刻痛过头,被她骂爽了。他嘴角莫名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显得固执、阴邪。
宋吹今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说:“盛惩,你走吧,离开九海。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盛惩垂眸,盯着女人白皙的侧脸,冷眸里有着化不开的偏执:“你嫌我脏,我就改。我会全部改掉,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呼吸过的空气我都嫌弃,所以你能不能滚出九海,离开这里!”
宋吹今一字一句地将这些话全都说出,她脸上的表情无比冷静,她的语气是那样的清澈冷酷,那好听的嗓音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刀一般扎在盛惩的心上,使得他的心脏疼痛到流血。
宋吹今在说这些话时,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都没有往盛惩那边看一眼。
不用去看,她都已经能描绘出盛惩的表情是如何的愤怒、阴沉,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谁敢这样对他说过重话。现如今,这些重话全都是从宋吹今口中说出来的,字字绝情,砸得盛惩全身骨头都在发疼。
宋吹今心里的痛不比盛惩少,她这辈子没说过这样粗鲁,令人难堪的话,而现在这些伤人的语言她说出来了,她第一次用这样残忍的语言去攻击一个人,她曾经那样珍惜又喜欢的人。
盛惩最薄弱的心脏部位珍藏着他爱宋吹今的每一个瞬间。他的心,在这一天再次被最深爱的人伤透。
盛惩的那颗心脏对宋吹今从不设防,而她也知道怎样才能伤他最痛。这样才能断绝盛惩存在她世界里的念头。
就算两个人再痛,这些伤人的话她仍然会清楚地念给盛惩听。盛惩是好面子又骄傲的,宋吹今知道她说出这些话之后,他只会气到并且离得远远的。她就是要他离开九海,从此不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宋吹今只有一个目的——让盛惩离开九海。
说出这些话之前,宋吹今才明白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到这么刻薄、绝情。
这没什么大不了,只要盛惩离开九海,从她身边离开,最好不要再有交集。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走向。
爆炸事故已经令她基本确定一件事,与周无晋有关。宋吹今心底焦灼、无力,她不知道周无晋现在身在何处,未知的危险有太多不确定性。她只能确定一件事:只要盛惩不在她身边,不在九海,就是安全的。
宋吹今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一下,她忍着巨大的痛把这股颤栗压了下去。
“上车,我送你回去。”盛惩察觉到她这点小变化,那道目光无比坚定,说出的话也极为强势:“我不会走的,宋吹今,我会留在这里,一直跟在你身边。”缠着你,永远。
“不需要你送,我自己打车。”宋吹今干脆拒绝。
这个时候温修刚好从餐厅走出,他的司机和四个保镖早就在车旁等着他,温修就是这样走到哪都会有一群保镖簇拥着。宋吹今正好看过去,就是这么一个无意间的视线,使得盛惩醋味弥漫。
盛惩幽幽开口:“在你坐上他的车之前,我会将那辆车,那个小手办和车前的四颗西洋棋撞碎。”
听到这话,宋吹今转头瞪了他一眼,正是这一眼令宋吹今看清盛惩脸上严肃、阴冷的表情,在他眼里的温修还有那几个保镖,车子就像玩具一样,宛若死物。
温修小时候遭遇过一场绑架事故,所以走到哪都是带着一些保镖跟随,这是他父母强硬要求,温修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平时他很少出门,出门的话就几个固定的地方待着,其实没有什么危险。
温修上车前往宋吹今这边看了一眼,点头打了个招呼。宋吹今转身,冷着脸不得不坐上盛惩的车子。
宋吹今明白,盛惩真的会那样做。
第45章 骄傲宋吹今,你赶不走我。
宋吹今,最后她还是坐上盛惩的车。这是盛惩能干出来的事。一个连爆炸事故都炸不死的人,宋吹今真觉得只有他能把人撞死的份,她可不敢赌。
盛惩迈开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接着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后门被锁死,她根本打不开,一上车宋吹今直接将盛惩那件价格昂贵的外套直接丢向后座,外套一半捶地,她看也不看一眼。
别说外套,现在她是看到盛惩内心都升起一股烦闷感。
上车后,宋吹今的手机传来提示音,是纪周庭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宋小姐,我这边还有一个投资者想入股你这个智能教育的项目。】
似乎是担心宋吹今拒绝,纪周庭那边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解释。
【对方只出钱,不会干涉任何你的决定,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
你的这款智能教育APP或者其他有关能增进教育知识的APP研发出来,上市之前先给他使用。】
有大金主送钱投资,而且事少话少,宋吹今当然没意见。创业初期最缺的就是钱,她目前也只缺钱,其他技术层面的问题都不是难题,只要有钱,宋吹今相信自己的能力能把这一个项目做到业内顶尖。她回信息。
【可以,那今天我们说的合同方面的细节可能需要修改。】
【要不抽个空,我和对方见一面?】
纪周庭回得很快:【不用,合同按照我们今天说的那样来,股权分配我和他各自一半。你拟出两份发给我就好。】
宋吹今:【没问题。】
又有一大笔资金投入,宋吹今的眉梢多了几分快乐,以至于刚才面对盛惩带来的烦闷都吹散不少。
盛惩上车后还未启动车子,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不过宋吹今低头回消息时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回完消息后,宋吹今抬头看向他,她视线又恢复成冷淡的模样,封闭的车内全都是男人毫不掩饰的侵略气息。宋吹今尽量忽视他过于强势的存在感,她将车窗打开,别过眼睛不看他。
宋吹今从后视镜里恰好看到纪周庭,刚才说要离开的纪周庭还没走,他站在一辆黑色的车前和车里人交谈,那辆车正好停在盛惩车后不远处。
纪周庭的视线偶尔往盛惩的这车这边落下,等纪周庭转身离开,那辆黑色的车子启动,越过盛惩的车,那车的后座车窗还未关上,车里的人往盛惩的方向看了一眼。宋吹今的视线不小心瞥见车内人的长相,不,对于长相更令宋吹今惊讶的是对方的双眸。
——一双摄人心魄的黄金瞳,十分耀眼。
这一瞬就发生在几秒之间,宋吹今便收回视线,除了觉得那人的眼睛稀奇外,她并没有任何的感觉。
盛惩先开口:“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很好看吗?”他说的是纪周庭。
他的语气叫人分辨不出什么情绪,不过宋吹今要是说‘好看’她很怕他下一句话会说:
【要不我撞上去让你看个清楚?】
宋吹今收回目光,又瞪了盛惩一眼,岔开话题:“不是说要送我回去?”
盛惩见好就收:“现在就送。”
他根本就不需要问宋吹今目前的居住地址,直接往正确方向开去。
“你不要总说那些威胁话来吓唬我,我不想听到。”她说的是刚才他威胁温修的事。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其实盛惩都有在开口问宋吹今各种问题,但她一句话都不和他说,直到下车前她才开口。
她仍然耿耿于怀盛惩这些言辞和行动都很偏激的样子。
盛惩应下,语态无比慵懒:“行,都听你的。其实我也不会那么做的,宝贝,你要知道撞死人是要坐牢的。”
“宝贝”两个字他说得尤其缱绻,配上低沉的冷嗓莫名令人头皮发麻。
“我怕我去坐牢了,就不能陪在你身边。”盛惩似乎是十分真诚说道。
宋吹今瞧着他那般懒散的模样,没看出来他话里的真诚。她不想再与他做无谓的辩论。
“等一下,这个你带回去。”盛惩下车,从后备箱拎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目测有三层叠在一起。
宋吹今随口一问:“这是什么?”
“甜品。”在来九海之前,盛惩去青燕城办了点事。
盒子里放的是松沙饼和芋圆双皮奶,在他曾经就读过的小学校门前的老店购买。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宋吹今将目光从他手上挪开,平静开口,“你送的东西我不想吃。”
走之前,她依然将对盛惩击退的言辞输出贯彻到底。
盛惩站在原地,没有阻挡她离开。
她不收,最后他带来的这盒甜品也被投喂进垃圾桶-
【宋吹今,我会一直留在这边。】
【你赶不走我。】
距离上次见到盛惩的日子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宋吹今除了忙工作上的事,空闲下的时间就是被盛惩最后说的这两句话占据全部思想。只要她一闲下来,盛惩的声音就这样不打招呼地在脑海中响起。
盛惩那天在宋吹今走出一段距离后,只是对着她离去的背影落下这两句异常执着的话。
疯子。宋吹今都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盛惩那张俊逸的脸上的表情是如何固执。
不,应该说盛惩一直都是个我行我素的疯子。
宋吹今在九海的全部信息盛惩都了如指掌。
那天,回到家后宋吹今才有空打开手机,浏览信息,新闻二人组在群里“负荆请罪”,盛惩一开始是没有查到宋吹今的行程记录的,她精通某些计算机技术,给自己的行程抹得很干净,是盛惩直接威胁新闻二人组说出来的。
周荧姿和季丹琴一开始不妥协,直到盛惩直接下架她们在声音APP上的所有视频,并且进一步要封锁二人苦心经营的新闻账号。盛惩做得很绝,资本家冷酷无情又杀绝狠厉的那些手段,他用得比盛策梅还要狠辣。只要能达成目标,其他人的生死不在他的干涉范围内。
还好,找到宋吹今后,新闻二人组的账号也全面解禁。宋吹今也和她们说自己没什么事,让她们放心。而且,宋吹今不会因为这小事就是怪朋友,说起来自己好像还有点连累她们。
都是盛惩
好在那天盛惩把她送回家后,她也是安稳度过一个星期,也没有再在九海看到他的身影。
宋吹今在这段时间里,加上温修出动一些财力、人力、物力,使得创业的办公地址已经全面准备齐全。某些精准的岗位还需要再招一些人。
此时,坐在办公室内,宋吹今盯着电脑上的简历,时不时端起旁边的水杯喝水,今天她的喉咙无比干涩难受。
目前公司会将庞大的资源投入去研发一款人工智能和教育结合的APP,这对她来说不是难题,只是需要时间和精力、人力等各方面支持。
慢慢来,不着急。这是宋吹今经常告诫自己的箴言。
“叩叩——”
办公室有人敲门的声音,宋吹今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她以为来人会是温修,这段时间温修的工作内容依然是他擅长的项目。温修时不时会有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来问她,他是一位很合格的合作伙伴,因为他只对程序和智能方面的研究感兴趣,什么私事和八卦都影响不到他,他的世界里只有编程。
不过,来人没有出声,只是发出一声“咚”大动静,引得宋吹今抽空抬头看去。
“累死我了,司机给我绕错路,还遇到修路封路障碍!这个时间点又是堵车的点,我懒得等下去,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你这。”
谢霏将自己带来的黑色大行李箱往地上一放,气喘吁吁开口。
宋吹今睁大眼睛,无比怔愣:“你怎么来了?”
谢霏上个星期还在出差呢,怎么人就到九海了?宋吹今面露疑惑。
谢霏没有形象地往办公室内一处单人沙发上坐下:“很简单啊,宋老板,我来投奔你了。”
“我这样优秀的员工你要不要?”
宋吹今脸上的笑容舒展,连忙点头:“要,肯定要。”
“不过你确定真要跟我一起干?”宋吹今不放心再问。
谢霏翻白眼:“在哪上班不是上班,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欢待在方越颂身边了。”
方越颂和钟菁懿举办的庆婚宴在圈内引起不小的动静,两人恩爱的照片也在公司内部传了个遍。谢霏确实对他没有什么想法了,放下也是时间的问题,在这个时间段她肯定不想再待在方越颂身边继续工作了,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影响。
谢霏很认清现状,也看得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你忘记了,我可是在方总的大公司当过牛马,我这样的高材生现在什么都会。一个能顶五个。”
即使谢霏眼里的哀伤划过很快,宋吹今依然捕捉到:“只是委屈你,来我的小公司。”
谢
霏眨眼:“不委屈,都是打工,区别就是我更喜欢你这样的美女来当我老板。跟你混,希望能让我早日混到住大别墅,再买豪车大金钻!”
谢霏用最轻快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其实她现在对情情爱爱没有那么执着,只是更想换一个舒适的环境罢了,再说她对宋吹今很有信心。这是一种对朋友全身心投入的十足的信任。
“不过,在我开始入职之前,宋老板能不能先请我吃一顿大餐?我在飞机上什么都没吃呢,就赶着来见你了!”
“好,你再等我十分。饮水机和饮料,还有一点小零食都在那,自己拿。”宋吹今在电脑上敲击几下,“我弄完手里的这点工作,再去吃东西,”
谢霏爽朗应下:“没问题。”
十分钟后,宋吹今关闭电脑,接着把手边的水杯端起,喝完剩下的半杯水,缓解喉咙的干涩症状。
宋吹今租的办公地方不算大,但也有足够的空间令人舒适工作,现在很多空余的岗位暂时没有填满,大部分工作都是她和温修,还有温修带来的几个手下在办公。当然那几个手下也是和温修处在技术部门,一些琐事还得宋吹今来处理。
不过,现在谢霏来了,宋吹今觉得往后的工作会轻松一大半。对谢霏,不仅仅是“感谢”二字能表达宋吹今对她的谢意。
谢霏虽说是南鼓城人,但她只是南鼓城某个区的某个小山村,她没来过九海,现在她的落脚地是暂时先和宋吹今住一块。
两人在外面就餐之后,宋吹今就带谢霏回家了。
在大公司里的高压强度工作下累积了无比丰富的工作经验,对于谢霏而言,在宋吹今这个刚成型的小公司上班,简直是一件轻松得不能再轻松的事。可以说这是她毕业后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了。
谢霏现在是人事部的头部发言人,她除了处理人事方面的工作,其余时间都留给宋吹今,算是宋吹今的私人助理。连续工作多日,更是坚定谢霏内心的想法,自己的选择真没错,跟着宋吹今干就会有肉吃!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未见,自然是对着彼此的生活、工作、感情进行通宵畅聊-
谢霏的帮助使得宋吹今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智能教育APP的研究上。一天当中,宋吹今能拿出18个小时的精力投入到产品技术的研究上,她能力出众、思想缜密、胆大心细,并不是来九海之后才开始对人工智能教育进行研究开发,而是从她踏进晏京大学的那一刻起,就在为这个项目做了准备。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宋吹今原本以为还需再等几年才能实现的项目,没想到此刻提前了,这或许是一种幸运的进程。
她相信未来的自己会成功。
——春路人工智能有限公司。
这是宋吹今给自己创建的公司。这是属于她的一种情怀创业,她有自己的远大理想目标。产品的定位只有一项:将人工智能与教育结合,以九海为中心轴,全面推广。
现在她正在全面研发的“春路智能APP”已经基本成型。
只是创业初期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超大的投入都是以求更高的回报。这是一个漫长且艰苦的过程,万幸,她从来都不怕苦。
宋吹今还很小的时候,宋开生时常为班上孩子的学习成绩担忧,他经常在宋吹今耳边说道:教育学习要对症下药。每个学生对一道问题的理解程度不一样。有时候不是老师教不好,而是教的那个知识点没有针对到学生的知识盲点上。一百个学生里,每个人对知识点的理解总是不一样。有的快速,有的滞后。有的会散发思维,有的会钻牛角尖。
所以,很多人都在说教育有滞后性。很多年前你不理解的一道数学公式,你会在某天偶然的一个午后,逛商品店时,一个透明的玻璃水杯上印着某个你熟悉的数学公式。那一刹那,你突然熟透这个公式的含义,但你现在已经在生活上应用不到这个公式了。你的生活依旧在进行,没有受到学生时期读不懂公式的任何影响。但你就会遗憾地想:当年读书的你要是知道这个公式就好,做错的那道数学题也许得到的就是满分答案。
这样的错过会让你心头萦绕一丝绵长的、无法消弭的惆怅感。
宋吹今研发的春路智能APP想要教育成为即刻进行时,当下即理解。
有些问题在当下的年纪可以理解,能避免很多错过的重要机会。
她要全部学科的应用,人工智能教育的应用无时无刻不在身边。她要人工智能教育的教学活动走进九海的每一个学校。
九海的寒冬比京市的寒冬更为湿冷,宋吹今适应京市的冬天后,一时承受不住九海寒气的侵袭。
二月中旬,临近过年的前一个星期,早上的严寒来得比任何时候都汹涌。
在超负荷、高强度的工作下,再厉害的大脑都躲不过病毒的攻击。某天清晨,宋吹今喉咙沙哑到发不出声,她支撑着身子起来吃下一片退烧药就又躺了回去休息。
谢霏的工作内容不比宋吹今轻松,今天她还得去九海当地的教育机构采集一些资料,这是和对方约好的行程,没法推脱。她还得时不时出差,在哪都逃不过出差的命运。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临出门前,谢霏还是不放心又去宋吹今的卧室里问一句。
宋吹今轻轻摇摇头,声音无比沙哑:“没事,吃药了,我睡一下就好。”
“你先去忙,不用担心我。”
“那行,粥我给你放在锅里保温,等下你记得吃啊。”谢霏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和客户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宋吹今脑袋昏昏沉沉,无比钝痛,她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也在渐渐模糊,不知不觉之中昏睡了过去。
昏沉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她产生错觉,整个人的身体像是被包裹在一片温暖的棉花中,她好像落进一个宽厚又熟悉的怀抱
等宋吹今醒来时,窗外的天早已变得黑沉。
第46章 骄傲他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天色昏暗,某医院。
宋吹今刚睁开眼,大脑未清醒,身旁就先传来一道低沉温柔的嗓音:“醒了,感觉好一点了吗?”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送来了医院。宋吹今想开口说话,但喉咙实在疼痛,而盛惩始终留意她的变化,立刻端起一旁放置的温水,递给她。
“先喝水。”
盛惩将她扶起,环抱在怀中,他的动作从未如此小心翼翼过:
此时,宋吹今手背上还插着针眼,输液中。
病毒性感冒入体,来势汹汹,就算平时身体再强悍都得被打倒成一片脆软的云。她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那么多事情,为什么盛惩会在这里?她什么时候被送来的医院?工作上的事情怎么办?
“医生说你还需要输液,放心睡吧,我在这边陪着你。”盛惩的声音地带诱惑催眠效果,尤其是他压低嗓子和人说话的时候。
宋吹今体内一丝力气都没有留存,迷迷糊糊醒来的这一小段时间,盛惩又哄着她吃了点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她没吃几口,人又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盛惩庆幸自己这次回到九海及时,他内心升起自责,离开一段时间再回来就看到她憔悴病倒的样子,整个人好似瘦了一圈,那张平日里艳丽娇美的小脸此刻是那么苍白瘦小。他的心脏泛着密密麻麻的痛。
静谧的病房内,舒缓的灯光下,男人眼眸中的怜惜之情毫不遮掩。
宋吹今这张脸,怎么看都很漂亮,她不知道的是一些生动的表情在她脸上呈现时,就算她生气骂人,说再刺激人的狠话,在盛惩的眼里都只占据微弱的杀伤力。上一周他可能被刺激到,但今天看到她病恹恹躺在床上,他心底的只会担心她而更刺痛。
盛惩是今早凌晨四点到达的九海,再驱车到宋吹今的住所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平时宋吹今七点出门,盛惩没有在准点的时间内看到想见的人,倒是见到谢霏。谢霏一出现,他就跟个鬼王一样闪现,差点把谢霏吓到崴脚。
谢霏也不隐瞒宋吹今的异常,从谢霏口中得知宋吹今的状态,盛惩二话不说就伸手命令谢霏把钥匙拿来。
对于宋吹今的事,盛惩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因着他冰冷的语气加上那压迫人的威压,谢霏只得把钥匙交给
他。今早宋吹今的状态很是不好,谢霏还是不放心宋吹今一个人在家。
去见客户的路上,谢霏发了消息向宋吹今解释这事,后来宋吹今从医院回来才看到消息,因为她手机没有带去医院。
盛惩一大早将宋吹今送到医院,期间她醒来一次,不过宋吹今都没什么意识,只是被哄着吃下一点东西。至晚上她的状态才逐渐好转,从早到晚,他整个人都绷着心弦,目光始终留放在宋吹今的身上,看到这样的她,只会令他内心疼痛。
所以,宋吹今对他输出再多的狠话,都不可能将他赶走。
他知道宋吹今的意图。没有人比盛惩更了解宋吹今,至少从宋吹今出生到有意识的童年时期都是他陪伴在她身边,一起玩乐、嬉闹、分享。宋吹今真讨厌一个人,她是不会和那个人开口说一句废话。
只是,那日宋吹今对盛惩身上诸多地方做出的“批评”,令盛惩离开后,已经全部改了过来。他将京市的工作暂时交代给余湛后,便匆忙赶来九海,身上披着一件深灰色衬衫搭配驼色大衣,搭配深灰色西裤,一身高级私人订制装扮显得他整个人无比英俊帅气,帅得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大的晚宴。
私人病房套间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但盛惩依然小心地帮宋吹今盖上薄被,平日里他穿戴的红宝石戒指刻意被摘下,左食指上那圈细小的黑色纹身印记已被洗去。
他将手上的留存多年那圈纹身洗掉了。
全身上下除了头发是黑色的,也是找不出一处黑色的搭配了。
不过,属于脆弱生病状态的宋吹今没有发现盛惩身上的许多变化。
盛惩在那天确实有被宋吹今说出口的话伤害到。之后他反思,是他自己没有把她照顾得很好,以致于令她那般失控,一切都怪他。现在盛惩只希望宋吹今的身体快点好起来,就算她再怎么骂都行,他巴不得人再多骂几句,至少她的身体状态是健康的。
宋吹今在创业的事他也知道,他不敢插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宋吹今的聪慧与坚持,她从小到大脑子都比所有人的聪明灵活,她迸发出的很多活跃先进的思想很少能有人跟她的的思路,而且她想做的事都会成功,要是他一言不发就去插手,指不定宋吹今就不是单纯骂他那么简单。
他怕,最怕宋吹今恨他。
他不要宋吹今的恨,他只想到宋吹今的爱,对他独一无二的爱。
一夜未眠,盛惩除了照看宋吹今外,大部分时间里都安静地在手机上处理工作,回复各方面的工作信息。
即使不眠不休转轴工作,他都不曾觉得累,更何况能安安静静陪在宋吹今身边,心底装着巨大的满足感。
晚上,宋吹今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现实里她的泪早已沾湿枕头,而她痛苦蹙眉,显得这是一场噩梦。
梦里的时间是她从青燕城离开到九海去的前一晚,正是因为当时她发着高烧,所以没能见盛惩一面,梦中闪过的某个片段就是盛惩遇到爆炸事故,他高大的身躯倒下躺在血泊里的画面
她无声哭泣,表情痛苦,心脏窒息,有一道声音唤她醒来。
“穗穗,别怕,我在这。”
“醒醒,醒来就没事了。”
意识并未回笼,加上脑袋昏沉,宋吹今并没有听清盛惩说的话,包括那声“穗穗”。她以为是梦中有人在呼唤她。
宋吹今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盛惩的容颜映在眼前,她以为是一场梦,有气无力说:“盛惩,不要走,不要去别墅,会爆炸”
“不要走”宋吹今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三个字。
曾经她以为心里不介意,没有在离开青燕城的那一天和年少的盛惩道别,因为一别就是好多年,她失去了至亲之人,而他失去所有的有关她的记忆。她其实后悔那天没有和在乎的人好好告别。
盛惩摸了摸她的额头,上面有些薄汗,好在已经退烧。
“我在这,哪里都不去。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逐渐清晰,宋吹今从梦境抽离,意识终于回笼,她哑着声音说:“我好多了,谢谢你。”
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身边有人在一直陪着她,照顾她,更何况是盛惩那独属于他的霸道气息,存在感太强烈。
宋吹今也渐渐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开口问:“现在几点了?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出院了吗?”
盛惩说:“晚上八点,明天再出院。”
盛惩喊了医生进来复查。病痛退走,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就是饮食起居得多多注意,将身体养回来就好。
她不是很喜欢待在医院,而且现在公司刚在创业初期,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去处理。宋吹今转身想找手机,才发现手机没有在身边。
盛惩将他的手机递过去,只用几句话就解释他在这边的原因:“你不用担心,你朋友知道我在这陪你。”
宋吹今不放心,依然接过他的手机,打算打个电话给谢霏说明她现在的情况,她怕谢霏担心。
点亮手机屏幕,上面是她的某张生活照,不知道盛惩是何时拍下来的,是在圣林梅苑的别墅,她身穿纯白舒服的居家服,坐在茶几边上专注敲击电脑的画面。
光线与人物画面无比柔和、温馨。宋吹今一时愣了几秒。
盛惩垂眸望着她,出声提醒:“密码是你生日。”
一直都是她的生日。
宋吹今划掉心中的异样感,输入密码,拨打谢霏的手机号。盛惩自然是没有谢霏的手机号码,只是宋吹今记忆好,对身边每个人的手机号她都能背下来。
聊了几句,谢霏在那头将想知道的问题都问清后,内心踏实许多,之后就挂断电话。
宋吹今又给温修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谈话内容都是工作上的事,盛惩挨她有些进,电话那头男声传出,这使得盛惩不得不开口提醒。
“输液快结束了,我让护士进来处理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电话那边的温修听清,盛惩的声音和语气都很特别,存在很强烈。温修感觉背后有些冷,和宋吹今匆匆应下最后一句话就秒速挂断。
从始至终,盛惩幽邃漆黑的眸子一直放在宋吹今的身上,从未挪动一分。
男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宋吹今无法忽视,尤其是他身上的雪松香气淡雅又怡人,仿佛能过滤掉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至少宋吹今觉得现在鼻尖嗅到的空气很清新,有一种舒适的安全感。
宋吹今把手机还给盛惩,开口:“谢谢,你也去休息吧,我身体好多了,可以自己待。”
护士过来将针眼拔出,离开病房,整个过程都很迅速。
白天睡得太多,即使宋吹今现在整个身子依然处于软绵绵的状态,她也没有任何睡意。反倒是盛惩,他肯定没有怎么休息过。
他了解她,她也是了解他。
盛惩因为她这般轻柔话语,整颗心跟泡在海绵中一样,变得无比柔软。
“我不累,你也不用赶我走,我说过的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原则问题还是得坚持,他是不会走的。
宋吹今低低叹气,不是她现在不想赶他走,是赶不走,而且她也懒得再跟他重复再多无意义的话题。
盛惩问:“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宋吹今开口提了几道菜名,都是偏辣的重口味菜,也都是她吃不了的。九海的菜品多是偏甜口类,而且吃
多了会腻,宋吹今其实一直不习惯这边的饮食,从来到这边的第一天到第一年都无法不习惯。
盛惩对于她的健康问题,从不迁就:“你刚才说的那些菜,现在都吃不了,医生建议你吃点清淡饮食。等你身体好了我再让人做给你吃。”
“谢谢。”宋吹今有气无力回应。
她微微蹙眉,内心有些郁闷。来到九海后,宋吹今一直忙着改善精进春路智能APP的事,公司里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杂事暂时需要她处理,能够私人使用的时间少之又少,更没有做饭的时间。这段时间下来,她早对九海这边的食物苦恼了一阵。
盛惩在手机上吩咐专人将饭菜送过来,看到她皱起的眉眼。他嘴角不自觉扯出一抹笑,低声说:“明天让阿姨给你做芋圆双皮奶,还有一些你爱吃的饭菜。”
宋吹今没吭声了。
正是因为盛惩的这一个笑容,借着房内温暖又明亮的灯光,宋吹今才发现盛惩身上的变化。
穿衣风格变了,气质跟以往傲气张扬的他完全不一样的。去掉那些纯黑色的大衣,这驼色装扮搭配在身,显得盛惩多了温和的气质,他的头发比上次短了一些,明显的打理过的短碎发更显五官深邃凌厉,暖色大衣为他的气质添了绅士感,眼前的男人无比帅气又妖艳。
帅气,妖艳,这两个词第一次同时出现在盛惩身上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宋吹今不否认,小时候喜欢和盛惩玩,除了他聪明听得懂她说的话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长得好看。
宋吹今藏着眼神,看了一下就别过眼睛不再把视线放在盛惩身上。
她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掌心轻微收拢,她当然知道盛惩为什么会这样打扮,他真的把那一天她全部伤害他的刺耳话都听了进去
听进去是一回事,但他依然骂不走,赶不走,还是固执留在他身边。
短暂的瞬间,宋吹今的表情变了几个样,都被盛惩捕捉到了。
只是她这样许久没有在他身边露出灵动的表情,盛惩内心蹦出一个开心的烟花。在商战上对股市走向极为敏感的盛惩其实更是擅长观察宋吹今的情绪,他能捕抓她任何细微变化的表情。
宋吹今还没发现的时候,盛惩早就得寸进尺,对如何捕获她整个人,整颗心做出坚定而偏执的计划。赶他走,是不可能的。
没一会儿,盛惩手底下的人很快就将温热的饭菜送来,馄饨、面、稀饭,还有几道小甜点,都是适合病人吃的淡口食物。不过宋吹今还是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馄饨还有几口甜品就饱了,她想吃几样就吃几样,吃不完的盛惩都解决。
胃得到满足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又开始有些困倦,宋吹今没强撑着让自己清醒意识,任由睡意包裹着她的五感,渐渐沉睡。
有人过来静悄悄地把那些食物都收走后,房内又陷入祥和的静谧。
邪念和欲望在漆黑的夜色里轻易诞生,稀世珍宝最容易在夜色中失窃。
宋吹今就是盛惩的珍宝。
盛惩俯身,冰冷的薄唇轻轻触碰宋吹今略微苍白的软唇,一下两下三下。宋吹今苍白的唇色渐渐染上几分红润,那张精致白嫩的小脸被盛惩的大掌轻柔触碰。男人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有化不开的浓情爱意,他会永远守护这样美好的珍宝。
渴望、贪恋,毫不掩藏。
这一次,他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无论是谁,敢阻挡,他就敢将任何人消灭。
从小到大就渴望得到的人,就算到死的最后一秒,他也不会放手的。
第47章 骄傲大事都在新年发生。
次日,窗外天光渐亮。
宋吹今醒来,目光落在小憩于沙发上的盛惩。视线最后落于盛惩清瘦的侧脸,她知道他经历那一场爆炸事故后,这期间他承受了煎熬的疗程,而他的工作也比以往都要繁忙,现在却在这边不分昼夜照顾她
宋吹今内心确实有几分动容,但是她的原则更不可撼动,她还是希望盛惩离开这里。
盛惩不需要为她做这些事。
宋吹今压下内心泛起的异样情绪,起身往套房内的洗手间走去。
她刚起身的那一刻,盛惩就醒来了。
等她洗漱完毕后,盛惩又喊来医生为她做基础检查,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后就可以出院。
一夜未曾好眠,盛惩不方便开车,这次是盛惩专属司机开的车,宋吹今和他一起坐在后座。
盛惩上车后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余湛的电话,另外一个是万轶。至于内容是什么,宋吹今并没有想听的意思,大概都是工作上的事。
“万姨让我向你问声好,她很关心你的近况。”盛惩垂眸,望着宋吹今安静的侧颜。她清瘦的面庞有些苍白。
宋吹今内心柔软处被刺了一下,“嗯,有空我会打电话给她。”
盛惩轻轻松一口气,他了解宋吹今,她很重感情,很善良。她想和京市的所有人都断联系,盛惩最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只要能和宋吹今再搭上关系,盛惩不介意利用任何人、任何事。
那年,宋吹今在被接去京市后,她的户口就落在万轶那边,在盛惩因车祸住院的那期间,万轶把她照顾的很好,这份恩情,宋吹今不可能随便割舍。
人与人产生的情绪都是千丝万缕,想斩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从医院出来后,宋吹今又在家休息一整天,身体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她又将全身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她体质很好,加上细致的治疗让这次病毒的侵袭并没有延长下去,很及时就被扼杀了。
在拼命工作上面,宋吹今一旦投入,甚至比盛惩更是疯狂。
当年在京市,盛惩创业的全部过程她都看在眼里,即使那段时间盛惩忙到一个月都没见过她几次,她依然能了解对方的全部行程,因为都是盛惩主动和她说的。
在创立CPP集团的那些年,盛惩的工作日程比现在还要繁忙,只是他背靠梅圣集团,走的路比别人轻松一些,轻松并不代表能松懈,更是要将每一步都走得完美。
盛惩真如他那天所说的,在宋吹今出院后,每天,每餐都安排专人负责送一些宋吹今的喜欢吃的饭菜过来给她,菜品丰富,但量都会精细到她能吃完。
因为盛惩一直安排专人将饭菜送到宋吹今公司的事,一些员工其实都挺好奇的,不过没有人敢在公司八卦自家老板的私事,所以每个人只是心里好奇,并没有展开说说。
唯一知道真实情况的谢霏也找不到人说,只能每日在四人群里准时直播进展这一场“情感纠葛”。
当事人宋吹今每天忙着敲击代码,改编程序,根本再无多余的心思去交流其他事,按照她的打算,没有意外的话,春路智能APP要在今年五月底问世,她比谁都要重视这一项伟大的智能教育计划。
感情,永远只能排在这项梦想之后。
在九海创业的这段时间,谢霏的到来助力,使得公司也招了不少人才,其实人也不多,因为现在宋吹今只打算组建一只最小化团队,目前最重要的是将春路智能APP加以细致的研发、优华。剩下的大部分重点就投在产品未来的营销策略上。宋吹今得确保产品的百分百实用效果,在这之后她才开始让团队进行下一步的营销计划。
不急,急不得,目前并且很多事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一切都在她设想的计划中稳妥进行。
如果说宋吹今是走一步算三步的人,那么盛惩会跟在宋吹今后面再算十步。
他有钱,并且坚信世界上99%的事都能用钱办到。从追着宋吹今再踏上九海这片地方时,盛惩早就命人在九海某处地方购置下一片私人豪宅,且能够停放着他的私人直升机,这方便他在九海和海港都两个城市之间穿梭。
其实,除了宋吹今排斥来九海外,盛惩或许比她更不乐意来这个地方,毕
竟有些不好的经历曾将他青春期的自尊骄傲全部被打碎过。
但,谁让宋吹今在这呢。即使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依然会踏进。
盛惩的CPP集团主要业务还是在海港都,这距离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需要他去海港都出面解决工作时,私人直升机能快速缩短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便捷又迅速。
当然,现在盛惩大部分时间都陪伴在宋吹今身边,就算他忙,见不到宋吹今的时间时长也不会超过三天。工作的事都交给底下团队精英去处理,他给手下的人施加压力的同时给出的报酬更是无比丰厚,毫不夸张地说,那些员工恨不得把命都交代给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天,盛惩安排送餐的人又来,宋吹今喊住对方:“你好,送完这次就不要再送来了,你回去的时候和你们老板说一声,让他别再安排人过来送餐了。”
宋吹今万万没有算到的是,盛惩变得很不一样了,那些冷傲的态度好像都丢在那场爆炸里,他变得难缠了,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缠。
他对宋吹今来说变成了一个很难处理的人物。
送餐人员的面色有些为难:“宋小姐,我们联系不上老板,这是老板身边的助理吩咐我们这样的做的。”
宋吹今有些无奈:“好吧,我再自己联系他,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人连连摇头,说完就走。他巴不得天天能来这里送餐,因为老板给的钱多。
宋吹今没办法,只要亲自联系盛惩。用她办理的新手机号码,打了电话给盛惩。
盛惩的手机号她自然是记得,不过对于陌生号码向来都拒绝的盛惩,这次倒是接得很快。
她开门见山,不过语气没有那么强硬了。
“盛惩,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麻烦你不要让人送餐过来了。”
盛惩道:“可是不准时送餐,我知道你不会按时吃饭,所以,我要送。”
蛮横专制,说一不二。
宋吹今冷淡开口:“我会按时吃饭,所以你别送来了。不然,我全都丢掉。”
盛惩:“在这个事情上,我不怎么能信你。”
“那我亲自送去吧,我最近都有空。”是的,盛惩最近都把时间精力放在九海这边,具体目的不言而喻。
“那你想怎么做?”宋吹今争执不过,盛惩就是算准了她不会浪费粮食。
盛惩说出最终目的:“我要加上你的微信好友,并且每天发消息督促你。”
他在这等宋吹今呢,因为之前宋吹今全都换了新的联系方式,那日从医院离开后,他想让她加上好友,她没吭声。要不到她的联系方式,就以某些“卑劣”的手段去作为交换条件。
怎么会有人那么难缠!宋吹今头有些隐隐作痛。
她说:“好,你加,搜我这个号码就能加到。那就先这样,挂了。”
“记得同意——”
嘟嘟嘟,电话被挂了。
盛惩还没说完话,宋吹今挂断很快。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带着一些暗爽与兴奋。
能和宋吹今有交集,这比谈成任何一个高收益项目还要令他欢喜。
自此,从盛惩踏进九海的那一刻起,宋吹今在哪,他就扎根在哪,要留在宋吹今身边的目的很明确,没人能撼动他的坚持,就连宋吹今本人都不可以-
一旦将全部创作精力投入至工作中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新年将至,今天是除夕日。宋吹今依然在公司办公。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线上参加一场会议——国际人工智能与教育会议。
这是一场面向全球的国际会议,能参与到其中的人除了政府官员之外还有该领域各方面的人才,会议举行了五个小时,她也从此次会议上得到不少的信息和发展人工智能和教育的灵感。
会议结束后,她拿起手机才看到赵希蓝发来的两条消息。
【今今宝贝,视频录好了吗】
【爱心表情包】
赵希蓝说的视频是希望宋吹今录制一个跳舞视频给她,放在“声音APP”账号上为她新开的工作室做个宣传。其实这个是赵希蓝已经在上个星期就提到过,不过之前宋吹今生病,加上工作忙碌就把这事搁浅了。
宋吹今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五点,今天她给自己定下的工作任务也全都完成了,可以提前下班,到时候回家再录个视频。
宋吹今回:【可以,今晚录好发给你。】
今天是除夕,宋吹今已经提前给整个公司的员工放假,当老板后她才明白一些事,有无假期都没什么区别。
九海的海鲜水产很出名,做法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用本地人的话来说便是“出了九海就吃不出这个味道”。谢霏就是栽在这个美味的味道上,昨天公司全体员工聚餐,她贪食多吃海鲜导致肠胃有些不舒服,吃过药就一直在家休息。
宋吹今创业租下的办公区是在某科技大厦的16层,那边被规划成一处不大不小的办公区,对她来说很适用。
二月天的九海气温异常阴冷,宋吹今顶不住这边的寒风侵袭,刚走出大厦就连打了三个喷嚏。
她内心在想着等会儿到家需要跳的舞蹈动作,没有注意到前方停留的某俩黑色奔驰车,也没看到站在车前的某位过于惹眼的、穿灰色大衣的男人。
这个区域在科技园,今天还有不少人在上班,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盛惩停留在这个位置有半个小时了,路过的人都因为他的车,他的外形,他的气质纷纷侧目。
盛惩昨天回了一趟京市,虽然他已经将所有能压缩的工作都压缩掉,但年前有几个重要工作议程确实令他走不开,距离上次和宋吹今见面的时间在三天前。
盛惩觉得三天都太慢长了。
来之前他发消息给宋吹今,只不过她没有回,盛惩不用想都知道她的魂肯定又是被那电脑程序吸走了。
宋吹今没有驾照,因为某些原因,她不喜欢开车,所以她租的房子离办公地点也不远,走路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就到家。
在她准备往盛惩所站的反方向走去前,他迈开步伐走向她,说:“宋吹今,我送你回家。”
宋吹今回过神,往男人的方向看去。
四目相对,她停下脚步。
宋吹今有些吃惊,盛惩突然出现在这,因为往年这个点他只会更忙,忙于出席各类会议、聚餐、宴会……
“你怎么又来了。”她的语气中貌似带着浓浓的嫌弃。
盛惩听到这话,眉眼不自觉压低:“今天是除夕,我想见你,所以我就来了。而且,你今天没有回我的消息。”
他扬起手里的黑色手机,目光紧缩着她。
宋吹今微蹙眉头,语气冷清:“太忙,没空看手机。”
盛惩也不和她纠结这点小事,“忙也要吃饭,我送你回去。”
她是不想从他口中再听一些非法的话,也不和他扭捏,转身就往他车方向走去,开门,坐好。
路程很近,只过一个红绿灯车子就开到宋吹今居住的小区大门前。
盛惩叮嘱她:“我让人将做好的饭菜都送到你家去了,记得好好吃饭。”
宋吹今张嘴,刚想拒绝,哪知盛惩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你要是不吃,我就让你那位朋友一个人全都吃光。”他语气漫不经心。
宋吹今呼出一口气,胸口有些烦闷,“盛惩,你会好好说话吗。”
“那你会好好吃饭吗。”盛惩因为她今天没回消息,不吃饭这件事,始终让他不放心。
宋吹今不想和他纠结这些小事:“你什么时候送去的。”
“十分钟前,都是你之前在京市爱吃的菜,我让之前待在家里的做饭阿姨过来做的,以后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跟她说。”说他卑劣也行,自大也好,只要能让她好好吃饭,他不介意口头威胁她重视的那些亲友。
忙起工作的宋吹今甚至比他更拼命。盛惩怎么可
能不了解她,以前小学她为了拿个市级计算机程序大赛都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整天不出门,也不吃饭,更没有出来找他玩。
宋吹今目光对上他,两人视线碰撞,一个清澈明亮,一个幽邃柔和,这样的时刻异常平静。
下一秒,宋吹今将这片刻的静谧打碎。
“谢谢,你以后别给我送这些了,会给我造成困扰,负担。”
“如果你再送,那我把钱转给你。”她将两人短暂拉进的界限再划开,算得清清楚楚。
原本宋吹今已经做好盛惩拒绝的话语,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应了“嗯”。
宋吹今一时不适应他这轻易被说服的态度,不经意望见男人精致的眉眼染上一丝哀伤,她无视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礼貌道别:“新年快乐,你走吧。”
盛惩看着宋吹今,眼神无比热切,声调温和而深沉:“新年快乐,往后的每一年,我依然会陪在你身边。”
“——穗穗。”
最后这两个字他念得很轻,偏冷的嗓音多了许多柔情,只是早已被宋吹今的关门声隔绝在外。
宋吹今回到家,刚进门,迎来的就是一阵阵令人胃口大开的美食香味。
谢霏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宋吹今回来,她苦着一张脸,幽怨道:“今今,你不知道我一个肠胃炎的病人独自面对这一大桌美食,是多么痛苦。”
十分钟前,这一道道美食就被整整齐齐摆在桌上,这段时间盛惩身边的人一直给宋吹今送吃的,谢霏早就眼熟这群人,然而还是被眼前的阵仗吓一跳。
宋吹今皱着眉,小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对不起,霏霏,我让他以后别送来了。”
谢霏摇摇头,捂住胃:“我是恨自己的胃不争气啊,偏偏在昨天倒下,不然我要把这些美食吸干!”
肠胃炎,导致谢霏胃口无比难受。加上这桌美食大多是偏酸辣口的菜系,她想吃都吃不了!
“哎——”谢霏幽幽叹气。
“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做给你吃。”宋吹今承诺。她觉得自己的厨艺其实也不差,只是没有时间展示。
谢霏摇头,表示拒绝:“下次再说吧,等你有空再说。”
“你和盛惩,他现在什么情况啊?”谢霏在宋吹今脸上观察不出什么情绪,直接开口问。
宋吹今有些困扰:“我不清楚,现在我只是想把工作弄好,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而且,我现在不希望和他沾上一点关系,最好——”
“像陌生人那样。”
“不聊这些了,你要不要也过来吃点东西,这里还是有几道菜你是可以吃的,我自己也吃不完。”宋吹今转移话题。
盛惩的态度其实很明确,但宋吹今目前不想和他有所牵扯。
谢霏点点头:“好吧,那先不说他了。对了,今今,我年后想重新找个房子搬出去,我想养一只猫。”
谢霏早就有这个打算,她想养猫这件事已经想了很多年,之前在京市工作是因为经常需要出差没办法实现,现在跟随在宋吹今身后创业,时间更充裕了一些。
宋吹今很喜欢独居安静的创作环境,谢霏平时就很喜欢刷一些影视剧和小视频,遇到好笑的地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大笑的情绪。当然,宋吹今并不会说什么,甚至她还很好心地给谢霏递一些小吃,但谢霏觉得还是自己出去住更好,还可以早早养猫!
宋吹今表示理解:“好,到时候你要租哪,我给你建议,拿不住想法的话可以和我商量。”
“嗯嗯,那是当然,我很需要你的帮助。”谢霏喝着可口的山药排骨汤,一脸满足。
除夕夜晚餐,对宋吹今来说和平常的某一顿晚餐没区别。除夕本就是家人团聚相处时刻,但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至于谢霏,倒是年年都是这样过来,因为家里一些原因,在去京市上学后,她就一直待在那边,已经不和父母联系好多年了。
饭餐过后,又消食了一会儿,宋吹今在家里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跳舞,舞蹈动作都是她自己编的。谢霏休息好以后也可以帮她掌镜、运镜,跳出来的效果超级棒。
要不是谢霏拿着镜头,指不定又忍不住哇哇大叫称赞。
宋吹今平时私下锻炼就是跑步,做瑜伽,加上跳舞。得益于遗传母亲的舞蹈基因,宋吹今跳舞的天赋极高,不过她妈妈更擅长芭蕾舞,宋吹今不喜欢芭蕾,她小时候学了一段芭蕾就和妈妈说不学了,她要学爵士舞。路漫白女士也由着她去,从来都不会强求宋吹今做任何事。
宋吹今将录制好的跳舞视频修音、、配音、剪辑后就发给了赵希蓝,后者回复的消息很快,接连发了无数条夸赞的消息。
跳舞时,宋吹今主要目的是为了展示出赵希蓝想要的爵士舞效果,十分沉浸在每步舞蹈动作里。正是因为将超高颜值的脸蛋露出,配上精湛诱人的舞技,这条视频得到超高浏览量,突然就爆火了。
赵希蓝发布在舞蹈工作室账号上的这条视频都没开始做推广,仅仅凭借自来水点赞就火爆了。后来此条视频获得高达七百万的点赞数量,这段舞蹈很多人都争相模仿,火了一大段时间。
人美、舞好、身段性感气氛音乐和实力全都有。
这样一个视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圈了。互联网最藏不住事,网友再联系到之前宋吹今引起小震荡的某个直播片段,就是盛惩用江斯与的声音APP账号输了几百万礼物的一事,都关联起来了。
这样的联系,就更令人好奇八卦了。
网友找人的能力很强,把她一些基本信息都找出了,名字,年龄,毕业于晏京大学计算机专业,只是后来更多的私人信息就再也挖不倒了。
流量突然就被送上门,宋吹今干脆接住这波流量,在“声音APP”上创立公司账号——春路智能公司。
干脆让赵希蓝在评论区留言:我的好朋友,春路智能公司创始人,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春路智能公司
后来,这条视频热闹了一阵后也逐渐被新事物取代,不过,公司账号倒是得到不少关注,大多是奔着宋吹今的颜值去的。宋吹今本人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专心钻研自己的APP-
大事都在新年发生。
除夕当晚,同时爆出了一条动荡娱乐圈的新闻。
【堂屹影视股票动荡,企业濒临破产】
这条消息挂在热搜上一阵,不过很快就被人动用金钱手段压力下去,就好像这新闻从未存在过。然而,这个时候堂屹影视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粥,压下的热搜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这座娱乐圈里曾经无比牢固的城堡终于要从内到外逐步瓦解,变成一盘无用的散沙。
随着堂屹新闻爆出,在这家公司的高层领导和部分艺人都纷纷被爆出大大小小的丑闻,一个接着一个。
堂屹在被渐渐瓦解,全部消散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个时间就掌控在盛惩手里,随时都会到来。
深夜,十辆黑色豪车,它们正往某个建在郊区的瓷砖的工厂驶去。
除夕夜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团圆,而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是和家人一辈子的生离死别。
一辆辆豪车停在破旧的工厂前,井然有序,不远处的空旷地还停留着一架豪华私人直升机。
夜深,九海的空气温度骤降,潮湿寒冷的空气能钻入人骨,使人瑟瑟颤抖。
巨大的白炽灯将某个工厂厂内点亮,一群中年男人被困在空旷处,耀眼的白光将每个人脸上紧张、惶恐、不安的丑态清晰照出。
盛惩踏进门,他的脸色无比严肃,令人胆颤。一见他高大身影,立刻有人上前迎接他,汇报:“除去这些年意外死亡和生病死亡的人数,名单上的那些人剩下的只有28个人,全都在这里。”
唐铭灏在一处临时搭建起的干净地方,坐在宽大的黑色沙发,安静品着七位数的烈酒,配上他那副金丝框眼镜,一股精英商人摸样,若是忽略身边时不时响起的惨烈嚎叫声,他就是在等人谈生意的正经姿态。
看到盛惩到来,唐铭灏向他点了个头,随即起身将倒好的一杯新酒端起递给盛惩。
盛惩抬手拒绝:“今晚要开车。”
唐铭灏耸肩,“大过年的好日子,你身后那群人不能开车吗。”
盛惩睨了他一眼:“我想自己开。”
“废话别多说,我今天让你过
来做事,不是来喝酒叙旧。”盛惩这是在拿资源交换,让对方办事。
唐铭灏收了盛惩的大好处,态度十分良好:“ok,ok,这美好的除夕夜,我还得从海港飞过来,在这么个破工厂帮你解决这几只小虾米。”
还要看着你这个臭脸色。唐铭灏当然不敢说出这句话,只能腹诽。
按照往年,唐铭灏的除夕夜不是在某高级赌场豪赌就是在参加party,且身边美酒美人环绕,纸醉金迷。
没办法,谁让盛惩给出的条件太好,他把海港都的港口生意给了唐铭灏一半了。这小忙,就算他唐铭灏人在国外都得第一时间开战斗机飞过来,这么好的资源置换,他简直赚疯了。
所以,唐铭灏很好奇,盛惩为何要这样大动干戈:“盛惩,你确定我只需要帮你做这件事,那码头就归我了?”
“不过我很好奇,这些烂人值得你要这么做?”唐铭灏生出好奇的心思。
盛惩懒得和他废话,转身问身旁的保镖:“那人呢?”
“让他靠近一些,看清楚。”
“是!”保镖应下,将捆绑在轮椅上的马元龙从黑暗深处推出,带去前方最亮的空旷处。
满贯影帝,国民偶像,风光无限,现在就像一只断了腿的老狗,任人宰割。
马元龙被带来这里已经三天,这三天他过得浑浑噩噩,不知日夜,现在脸上的黑色套袋被拽下,刺眼的灯光一时令他睁不开眼睛,就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六年前,九海县,十二月的祭神节,在鸿鹤街道上发生一场踩踏事故,16人死亡,34人受伤,这是多年来平安和谐的九海祭神节发生过的唯一一次意外踩踏事件”
盛惩的随从念着手里的这份报告,字字清晰地钻进马元龙的耳中,后者双目瞪得巨大,猩红的血丝布满眼球。
“据调查,当年是马元龙在背后私下召集这些人而展开的一场密谋杀人事件,目标只有两个人,宋开生和路漫白,幕后真正的指使者是——”
盛惩抬手,示意对方停止念下去的举动。
马元龙脑子嗡地一声巨响,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真正令他恐惧的是,这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查到?
这不可能,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实力查得那么清楚!马元龙瞪着大眼睛,他似乎不受刺目的光线影响,两道泪止不住留下,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直到他逐渐看清被绑在前方的那群人的面孔!
当年他根本就没有露面过,即便是召集这些在九海各类工厂打工的一群人,他都调查过每个人的身份,他们都是缺钱的赌徒、光棍、酒鬼和懒汉,一群为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做的人。
惶恐之际,马元龙喑哑发声:“你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他无法移动视线,只能将目光对着那28个人。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放我走,我可以给你们钱,要多少都行!”他脑子里已经想过自己得罪的八百个对家,也想不到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慌了,马元龙慌了,语气悲惨祈求:“我求求你们,如果你们要钱,我都可以给”
唐铭灏笑了两声,忍不住用英文说:“这就是大众喜爱的国民影帝?看起来是个水影帝,演技很一般,而且还是个软骨头。”
“你要站在这里和我聊一整晚的天,不要码头了。”盛惩拧眉,很是不耐烦地冷声说,“你身后那群黑白西洋棋是摆设,只会死站,不会做事?”
跟在唐铭灏身后的保镖不是高大的白人就是健壮的黑人,他身份特殊,混的地方比较灰暗,所有的保镖都是千挑万选。
盛惩内心腾起一股烦躁,没丝毫交流的耐心,平时那张不饶人的嘴此刻更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要是能杀人,他真的会将被困在那边的28个人全都整死。
唐铭灏见识许多大大小小的危险人物,他从没放在眼里过,唯独盛惩,就这么冷着一张脸,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露出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毫无波澜的情绪,就能给人‘杀戮’的错觉。
他就像个吸人血长大的怪物。
唐铭灏立刻开口解释:“在你们的这个地方,可暂时不能闹出人命。会麻烦。”
盛惩淡淡地瞥了唐铭灏一眼,态度冷淡:“放心,这样的程度根本不会死人。”
他这样一张看不起任何人的表情,使得唐铭灏无比头疼、
唐铭灏揉了眉间,放下手中的威士忌酒杯,或许是刚才酒喝多,他的大脑有些压力。
“动手吧,伙计们。”唐铭灏用英文对着身边随从下令。
一片片厚重的瓷砖垒在一起被一辆辆叉车铲起,放在那群人的四周高高垒砌,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墙,接着在车子的外力作用下,所有瓷砖轰然坍塌……
仅仅十分钟,28个人被埋在冰冷坚硬的瓷砖之下,胸腔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空气变得稀薄,使人窒息,他们的呼声变得微弱
“救命,救命!”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当年不该收那些钱。”
“求你饶了我,我不要死,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错了……”
“谁能救救我”
窒息感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们碾压,无法挣扎,更无法逃离,谁能来救救他们,没有人能救他们,在六年后的某一天,他们同样也尝到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午夜十二点,除夕钟声响起,盛大灿烂的烟花将九海的天空点亮,响亮的鞭炮声划破寂静的夜空,遮住阵阵刺耳而又痛苦的哀嚎声、求饶声。
新的一年,终于到了。
震响天际的爆竹声中偶尔夹杂痛苦的嚎叫声,即便是唐铭灏,都觉得盛惩恐怖,他忍不住说:“我发现你真的是个变态,变态的疯子。”
“是不是有人让你不爽,你就会用同样的方法让对手痛苦十倍?”
“还好,没有你恶心,在这样肮脏的环境下都能品酒,也不怕病菌入喉。”盛惩的目光望着那处高高垒起的‘瓷砖山’,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盛惩假意客气开口:“要不是有唐先生帮忙,现在要找到当年参与踩踏事件的每一个人犯罪者还真不容易。”
唐铭灏因为常年在国外发展,回国的次数不多,所以在中文语言上面吃了点亏,盛惩也不惯着,更懒得对他说英文,语气不耐烦:“这里的空气很肮脏,你要是有异食癖,就离我远些。”
“疯子,疯子。”唐铭灏在国外见过很多比今天还要血腥的场面,只是这次站在他对面的人是盛惩。他更可怕。
“走了,现场和后续工作记得处理干净。”盛惩眼神里漫起一股烦躁情绪。
他要走,唐铭灏也不敢挽留,“那个影帝怎么处理?”
盛惩说:“让他回去。”
唐铭灏问:“你这不是放虎归山?”
盛惩冷笑,“那座山,只会是一座随时喷发的火山。”
关于盛惩此人,圈内的人都知道,这是方方面面都招惹不得的疯狗。唐铭灏不经意瞥向盛惩,后者那漆黑且凌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唐铭灏只觉得背后发麻,还好没带枪来。如果有枪的话,盛惩绝对会给绑在中央的那群人每一人的脑门间都蹦上一枪。
28个人的痛苦哀嚎,就算把他们都折磨成废人又如何?再也换不回那两个人的生命……
天际的烟花耀眼明亮,也照不亮盛惩内心阴暗的痛苦之地。
恨?盛惩不会存在对任何蝼蚁憎恨的情绪。他只会怪,怪自己当年那一次来到九海后又一走了之,怪自己为什么要失去记忆,为什么要这么晚才查到这些事!
恨吗?也恨,只恨世事无常,恨自己年少时意气用事,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不
过他不会放过任何人。报应来得再迟,他也会让那群垃圾生不如此。
他没久待,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人都杀光罢了。
盛惩走后,唐铭灏留下处理后续。
“OK,时间到了,你们把那些碎片都挪开,这里不能死人。”唐铭灏将杯中的最后一口威士忌喝光,似乎是想到盛惩刚说的话,他眉头蹙了下,接着忍不住将手中杯子狠狠摔碎到地上。
“该死的盛惩一张嘴吐不出象牙,害我没有品到这杯酒的最后一口美味!”
工厂在前几日已经转移到唐铭灏名下。
昨夜的动静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天光大亮,附近‘善良村民’报案:
【一群偷瓷砖的小偷,在除夕夜作案,因光线不足,碰倒瓷砖,导致被困,被救出来的每个人都奄奄一息】
后来,唐铭灏回港,接到九海警方电话,他连连感谢。
“这世上多的是善良的正义使者,十分感谢群众的帮助,我将拨款一笔慈善基金资助附近村民修房、修路,要是没有他们及时发现犯罪团伙,我这工厂可能要损失一笔更大的资金。”
当然,修房修路的钱都是从盛惩身上出的。
睁眼说瞎话,这工厂给唐铭灏一百个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唐铭灏做了这点小事,就白白得到那些码头,这盛惩于他而言就是‘善良的正义使者’。
第48章 骄傲马星舟的最后一面。
烟花退去,夜归于暗。爆竹声息,万物寂静,只剩寒风吹啸。
盛惩不知不自觉中就将车子开到宋吹今小区楼下。
可如何排解血液中涌起的焦躁感
他将外套丢在车内,走下车,他仅穿一件墨蓝色长袖衬衫,室外冰凉空气,这似乎能使得他的大脑冷静三分,不至于让一些不安分的暴虐因子掌控情绪,失去理智。
无比想见宋吹今,想抱她,想吻她,想占据她的全部气息。盛惩此时的脑海中只剩这样侵占十分强烈的念头。
唐铭灏说得没错,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路边昏黄的灯始终亮着,红色小灯笼挂在灯杆上,寂静的每条道路上是九海独有的迎新春浓厚文化气息。
男人摸了摸口袋,似乎是想抽烟冷静,下一秒才想到自己已经许久不将烟随身携带。
失去记忆前,失去记忆后的他都没有能守护好她。现在能做的却是必须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能吓到她。盛惩望着宋吹今居住的方向,向来总是盛气凌人的目光变得极为柔软,苦涩。
寂静的深夜总有扰人的惊梦。
凌晨三点多,宋吹今猛然醒来,今夜她接连做了两个噩梦,睡眠并不是很好,惊醒后她起身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她只是开了厨房位置的夜灯,端着水杯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眺望万家灯火,几个小时之前的热闹早已归于寂静,当她准备将视线收回时,目光不由地落在马路对面,昏暗灯光下的那个挺拔而又优越的身影,无比熟悉。
宋吹今租的房子在三楼,在这样的位置,很容易就看到那个十分有存在感的男人。
只是目前他低垂脑袋,似乎是处于一种游离思绪的状态,没有发现宋吹今的存在。
目光穿过黑夜落在盛惩身上,他似乎一点都不怕冷,常年穿衣单薄就算了,现在这个时间仅穿着一件衬衫,真是从来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放在心上。宋吹今莫名觉得围绕在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的气息显得无比落寞、忧伤。
在盛惩抬头的瞬间,宋吹今立刻躲到一旁的窗帘去,黑夜与暗色系的窗帘掩盖住她单薄的身形。
她的心脏蹦跳得有些快,不清楚自己这般举动是为何,她只是不想被他发现,盛惩的感觉一向都很敏锐。
大概过了十分钟,宋吹今才往楼下看去,那个位置空无一人-
直至初三,谢霏仍在刷着宋吹今跳舞的那条视频,连连惊呼。
压抑、发泄、狂热、性感的一段爵士舞,是宋吹今成年后被掩埋起来的另一个形象。
撩人且勾人。
“七百万点赞!!!”
“我——C——!”
“拜托,今今你要迷死我了,直接迷死我好吧。”
这一大早,谢霏已经循环这首《closer》无数遍,宋吹今本人都听腻了。
她的耳朵已经快忍不下去了。
宋吹今打着商量的语气说:“霏霏,咱们不看了好不?”
宋吹今拜托人时总是无意识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眼巴巴盯着人看,莫名使人心脏柔软。
谢霏应了:“嗯嗯,我再看最后一次。”不过,她只是默默把声音关小,画面播放着,她继续在刷着评论区。
这条视频有某条热评高达四十万赞。
谢霏终于放下手机,看向敲着电脑的宋吹今问:“我们几点出门?”
宋吹今忙着整理修补软件上的一些Bug,她抽空看了眼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吧。”
“行,那我去房间里睡一会儿,话说马星舟怎么突然要来九海约你吃饭?”谢霏开口问。
“他说过几天就要飞去加拿大,以后回国的次数可能会变少,加上他昨天刚好在海港都有个比赛,所以就——”
谢霏坐直身子,看向她:“等下,他怎么知道你在九海?”
宋吹今叹气:“承望说的。”除夕那天路承望给宋吹今打了个电话,除了道贺新年快乐外,两人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堂屹影视的事,现在堂屹就是个即将倾倒的大厦,谁都能来踩上一脚,而像路承望这样被坑骗签了不平等合同的员工只多不少,众人团结起来,终于得从堂屹手中离开,不再受胁迫,这一切顺利得如有神助。
宋吹今知道路承望目前已经脱离堂屹的掌控,无比为他高兴。
也就是在那通电话里,路承望提了马星舟的事,他父母都是堂屹的高管,尤其是他母亲,是始作俑者之一,自然是逃不掉一些法律上的制裁,而马星舟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些事,在堂屹内部的事慢慢爆发出来后,马星舟的父母用“死”威胁他出国,并且以后都不准再回来。
宋吹今和谢霏简单说这些事,后者表示极为震惊:“那怎么没听周荧姿和季丹琴她俩说过这事?”
宋吹今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她们可能在跟踪更大的新闻吧,好一阵没见她们聊这些事了。”
宋吹今更是不可能知道她们的近况,她来九海有一段时间了,整天不是忙着研究APP就是调查现在九海的教育市场,总之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她是分不出一丝精力去关注八卦的。
新闻二人组对八卦最是敏锐,经常走在娱乐新闻前线,按道理如果堂屹有这些事,她俩肯定会在群里提一句。
谢霏:“我去问问她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是要去休息的谢霏现在比谁都亢奋。
等宋吹今处理好工作上的问题,谢霏那边还在热聊,只不过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宋吹今的脸上。宋吹今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开口:“有什么事,我脸上有东西?”
谢霏哈哈笑了几声,说:“没事,不过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要不你自己看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原来这段时间新闻二人组也暂停更新“周季说”账号一段时间了,就是因为盛惩当时给她们账号上的视频下架。
周荧姿和季丹琴靠盛惩“嗑瓜子事件”起号成功,自那之后引来一大波流量,真是“成也盛惩,败也盛惩。”而盛惩下架她俩视频问出宋吹今的下落后,又解放那些视频,但是周季二人内心有些犯怵,加上流量受影响,两人精力也受损,所以最近都没跟进什么新闻,账号就停更了一阵。
宋吹今在手机上敲字:
【不用担心】
【他不会封号,你们继续发新闻】
“噗嗤——”谢霏没忍住,笑了一声。
“我是第一
次看到她们这么‘怂’,竟然没有反抗资本继续将她们的新闻版图壮大。真应该请她俩来一趟九海,看看盛惩在你面前的样子,到时候岂不是又能写出更大流量的新闻出来?”
“我内心有些过意不去。”宋吹今揉了揉疲倦的眉间。都不都不容易,尤其是她们苦心经营的账号被削减流量。
宋吹今眼里露出愧疚,谢霏看到,连忙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哎哟,你不用想太多,不是你的原因。她们也不是以后都不更新了,刚才你没看到吗,她们说之前跑新闻太累,过年的这段时间就当做给自己放假休息,补充精力。而且,你忘了之前就在酒吧的事了?要不是你冲过去把她们带出来,要不是盛惩看到你,说不定那天大家都”
“反正别想那么多,快,收拾收拾我们出门!”谢霏不敢说下去,光是想那天的场面都害怕到起鸡皮疙瘩。当时她是属于醉死的状态,事后想来才觉得要吓死人。
季丹琴和周荧姿不更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想休息,跟踪太多新闻,看到太多肮脏交易,精神难免受创,这才是她们需要休息的最大因素。
宋吹今轻微叹气:“行,大不了以后我要是看见什么大新闻,我给她们透露。”
“没错没错,宝贝今今你最好了,你最善良!”谢霏对着宋吹今称赞不停。其实她也是暗暗崇敬宋吹今-
马星舟所属的职业队刚在海港都拿下一场胜利赛,这是他在国内的最后一场比赛,比赛结束后他将飞往加拿大,或许以后不再回国了……
两周前,这是他父母用死亡逼迫他做出的选择,他们并没有告诉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威胁他出国,从此不能再回来。
马星舟应下了,他选择出国,这个痛苦的选择令他无比难捱。而之前他一直在封闭式训练,加上他厌恶关注娱乐圈的事,所以此时并不知道家里的事和网上的事。在出国之前,他想再见宋吹今最后一面,他是从路承望口中知道宋吹今的联系方式。
他怕打扰到宋吹今,在来九海之前先发消息询问她是否有时间,并表示他准备出国了,想请她吃最后一顿饭,不单任何目的,只是纯粹道别。
道别这片土地,道别他的青春,道别他的单恋
马星舟少年时的初心心动对象是宋吹今,那样令他心脏不受控制跳动的美好的人,以后他不会再遇到了。
他初次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无论在哪方面都是顶级的、完美的存在,他怎么可能还能对别人心动呢?
死,也不会了。
从海港到九海的便捷出行就是坐轮船,马星舟在轮船上待了一晚上,一夜未眠,但他不曾觉得疲倦,那颗心脏依然狂热跳动。
心脏跳动的频率在见到宋吹今的第一眼,立刻达到顶峰。
“喂,马星舟,你发什么呆?”谢霏出声,提醒他回神。看着马星舟失魂落魄的表情,谢霏以为他被家里的事情困扰,出言安慰几句:“放心吧,出国后好好发展,国内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别想太多了。”
说者无意,听着却觉得扎心。这句话就是在说“宋吹今和你根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马星舟内心苦。
宋吹今礼貌招呼:“马星舟,坐下吧。”
对于马星舟那样直白放在她脸上的眼神,宋吹今从小到大遇见太多,早就免疫。其他人爱慕的目光对宋吹今来说和一缕普通的太阳光差不多。
马星舟脸红了一瞬,听到宋吹今的话,连忙拉开她对面的椅子,迅速坐下。他穿着某运动大牌的外套,红白相间的配色和他身上活力四射的少年气息十分般配。
谢霏将他的装扮从头扫到尾,内心啧啧叹息。马星舟的阳光帅气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尤其是他在球场上狂热的姿态,也是令无数少女为之尖叫,光是他社交账号上的几百万粉丝,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花样语言在评论区对着他表白,诉说爱意。
可惜了,在强大的敌人面前,马星舟只是“很一般”的“普通爱慕者”。
谢霏看了看宋吹今白皙且线条流畅的侧脸,又联想到某盛姓男人那张帅到不给敌人一丝机会的神颜——
马星舟学弟啊,你输得不冤。谢霏看着马星舟,说:“学弟,去加拿大还会继续打球吗?”
马星舟只有在打球的时候才是个活力十足的热血少年,在宋吹今面前仿佛被“下咒”一般,只会紧张无措。他不经意瞥向宋吹今一眼,“会的,到时候在那边打职业。”
谢霏鼓掌:“那真的很好了,坚持自己喜欢的事。”
可惜,宋吹今没有多看精心打扮的他两眼,只是专注浏览菜单:“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挺好的。我点了几道九海当地人推荐的美食,你看你想吃什么。”
她把菜单推给马星舟,后者摇头,“不用了,学姐你点就好,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好吧,这些差不多就够了,”宋吹今喊来服务员将菜点好,而又问,“比赛怎么样,顺利吗?”
宋吹今其实对篮球不感兴趣,也看不懂那些规则,从小到大她就没看过几场篮球比赛。在以前她的那些私人时间里,最大的快乐就是和盛惩单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再是研究各类计算机程序。
马星舟听到她的问话,眼睛亮了一瞬:“很顺利,拿下海港都的胜利就能进入全国大赛,下个月就是决赛,只是有些遗憾决赛的时候我没办法上场。”
“那你把决赛打完再出国不行吗,非得那么赶?”谢霏问。
宋吹今也看向他,眼里有着相同的疑惑。
对于父母一些偏执的举动,马星舟不愿意和别人透露,其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
马星舟眼里的光暗淡一瞬,艰涩开口:“有一点私人原因。”他只能这样回答了。
既然是私人原因,那就是不方便多说。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毕竟父母深陷那样不堪的事迹……
这顿饭吃得很简单,时间过去也很快,却是马星舟这辈子觉得最满足、快乐的一瞬间。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停留在这里,吃饭间,手机上已经有十几个电话打来,都是他母亲谭师欣的来电。他在来之前就将手机静音了。
这顿饭结束后,他现在得赶去机场,回一趟京市,接着要飞向遥远的加拿大,以后也不能再回来了
马星舟站在宋吹今面前,他打的车子还没来,谢霏知道他有话要对宋吹今说,在征得宋吹今的同意,她先去一边等待。
马星舟低着头,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宋吹今。
“学姐,新年快乐,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年都事事顺利。”离别已成必然,马星舟想说的只有最真诚的祝福。
宋吹今对着他笑:“谢谢,你也是新年快乐,希望你打球越来越好,也祝你身体健康。”
“嗯,我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职业选手,也会成为最闪亮的球星!”马星舟兴奋应下。宋吹今的话似乎给他注入巨大的能量。
“学姐,再见。”你要永远幸福。
“再见。”
他想成为最闪亮的球星,以后一定能在国内有名,名气越大,存在感越强,会有更多广告向他招手,说不定学姐以后走在路上逛街也能看到他的某条广告。
希望她能一直记得我这个人。这是马星舟种在心里的一颗种子。
他知道,自己或许不会再见到她了。
飞机起飞,这片城市的地图原来越小,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飞往京市的方向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马星舟一个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偷偷抹掉流下的泪。
第49章 骄傲“我叫黄扶桑”
春节期间,九海地区的气温相对回升一些,只是冷风依旧在肆虐。
初五这天,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是个迎财神的好天气。在九海有一个有名的景点——财神寺。
谢霏这天赶了个大早直奔财神庙去了。宋吹今有件重要的私事要办,所以没有和她同行。
九海某老旧小区。
小区的位置就在九海高中附近,这里是宋吹今和她父母生前在九海最后租住的住所。
踏进这个熟悉的地方,宋吹今内心五味杂陈,这里有着和家人相处的美好记忆,也有能击溃她精神的痛苦回忆。
父母死亡之后的九海就是她的噩梦之
土,她害怕、抗拒、恐惧这个地方,而现在她要克服一切足以毁灭她的负面情绪,将破坏她美好生活的人揪出。
宋吹今在来九海之后,约了中介来这边小区逛了几次,她了解到一些信息,以前她和父母居住的那套房子已经被某神秘买家买走,现在这个小区的住户变得越来越少了,小区的监控有几处损坏,保全松懈
以前和父母居住的房子是租来的,原来的房东常年居住国外,后来也这套房也转卖了几户人家,到现在的神秘买家,已经无法查知身份。
宋吹今的目的也不是租那套房子,她租的是对面的房子,今天回来看看有什么变化。
小区门口有位头发花白的门卫大爷,大爷性格随和,十分健谈。宋吹今从自己租的那套房子内走出,在离开小区之前和门卫大爷聊了一下。
宋吹今长得白净,又有礼貌,她手里特意拎着两瓶酒送给门卫大爷。加上她表明自己刚来到九海的状态,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小区的周边信息,好于助人的大爷很是乐意和她聊天。
"我在这边待了十几年咯,咱们这地方,光是前面那地摆放垃圾桶的位置就没有变过,说到这垃圾桶,我倒是记得一件事,以前有好几个高高大大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人来翻过那边的垃圾桶,那阵仗吓得老爷子我差点报警,你懂的,我们这边禁毒很严——”说完一些周边信息,大爷又津津乐道。
“总之这里发生什么大大小小的事,你问我就对咯,小丫头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就来问大爷,大爷保证给你解答清楚!"
宋吹今点头,接着她面露难色:“好,谢谢大爷,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啥事,你说来我听听。”
“我之前养了一只猫,昨天它走丢了,可能是刚来新的地方它有些害怕,我能不能看看门卫的监控——”
“嗐,这都是小事,”大爷乐得,让出位置,拎着酒瓶走到一旁沙发上的空位,坐下说:“我身子有些冷,去喝点小酒暖暖,你慢慢看。”
其实宋吹今带来的两瓶酒,这门卫大爷早就馋了很久。
门卫室里的电脑不算老旧,上面的监控画面除了小区大门前的位置,还有每栋大楼大厅电梯口的画面。宋吹今往大爷方向瞄了一眼,对方正在美滋滋品酒,没有注意到她敲击键盘的动作。
几分钟后,宋吹今起身:“我知道我的猫跑去哪了,我先去找猫,谢谢您的帮助。”
门卫大爷已经醉了不少:“不、不客气,那你去找猫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就和大爷说一声。”
这大白天的,大爷就喝得半醉,可见这个地方的安保是多么松懈,也能看得出来大爷确实是有些人际关系,不然也不能在这个位置待了十几年。
宋吹今走出门卫室,掏出手机在上面的某个软件敲了几下,画面一闪,接着屏幕上映出的一排内容都是监控画面,和刚才门卫上的电脑画面一模一样。
“呼——”宋吹今轻叹一声,肩膀上的无形压力似乎令她不再那么沉重。
“你在看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宋吹今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被吓一跳,她身子一缩,瞪着眼睛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我看什么和你没关系!”宋吹今把手机屏幕摁灭,因为被吓到,所以她的语气很不好,带着一些嗔怒。
盛惩挑着眉,被她像只小兔子过于惊动的小动作可爱到,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故意吓她,只是刚才他已经站在对面看了她一阵,她没有发现。
“你别神出鬼没的行不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跟踪我?”她皱眉,带着质问的语气。
“抱歉,吓到你了。我路过,并没有跟踪你。”
他的语调有些温柔,还挑起一股无辜。
“路过”这个词,用得太假,宋吹今懒得拆穿他。
盛惩确实没有‘路过’,只不过是会有人随时跟他汇报宋吹今的行踪罢了。
初五,是个好日子,盛惩觉得是,因为每年在京市,往常这个时间盛惩给宋吹今红包,她才会收下,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好像是:
【初五迎财神,京市这边有个说法是如果你拒绝财神爷的钱,未来的你就会一直穷。】
盛惩胡诌的话,宋吹今不得不收,她可不想一直穷。
盛惩没问宋吹今来这边有什么事,而在宋吹今看来有些事更没必要和盛惩说,她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和父母离开青燕后来到九海,就是居住在这里。
过去的事都没必要再提,何况,是失忆的盛惩,他什么都不知道……宋吹今打量盛惩的视线并没有掩藏,当她在京市注销账号决定来九海的那一刻,已经不希望盛惩踏进她的世界。
可是,盛惩还是强势闯进来。
宋吹今不知道该怎么去梳理内心角落存在的一些密密麻麻的酸涩情绪。梳理不了那就先放着,宋吹今只能再让自己冷着脸,不给盛惩一个眼神。
盛惩盯着宋吹今,始终留意她的小表情,饶是他再会算计,也算不出这下宋吹今这突然变化的情绪是什么原因。
“今天不是初五吗,我是来给你——”花钱。盛惩很想投资宋吹今的工作室,日夜都在想。
宋吹今张着小嘴对着他一顿说:“盛惩,这里是九海,你那套京市的说辞在这里行不通,所以,财神爷您请回京,九海容不下您这尊大财神。”
“请大财神从哪里来回哪去。”
盛惩说:“我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财神,我不用九海容下我,我只要你容下我。”
在京市那会儿,盛惩对着谁不是高高在上,傲气凌人?做什么事全凭好心情来做。他只是在宋吹今面前收敛了几分,曾经在面对她的大多情况还很骄傲的,尤其是那股在感情上的高傲劲只用在宋吹今身上。
失忆和恢复记忆的他判若两人,“高傲”这个词现在跟他是半点不沾边,要说现在什么词用在盛惩身上最贴切,那就是——忠诚。
高高大大的忠诚狼犬,对全部人面露獠牙,只对主人温柔宠爱。
宋吹今只觉得他身上透出一股十分熟悉的安全感,那是她小时候在他身上得到保护气息,只是一瞬间,那种感觉又消失了。她看着盛惩,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盛惩见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解释:“我今天没穿黑色衣服,你不喜欢的颜色我以后都不穿了。”
他的头发剪短后,五官显得更立体帅气,宋吹今其实并没有留意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只是觉得他整体给她的感觉有些不同。
看到她盯着自己的头发看,盛惩随手抓了几下额前的碎发:“你现在不喜欢黑色头发?那我去染个
你喜欢的颜色,你喜欢什么——”
眼前的他那双幽邃的黑色眸子是最令人迷恋的存在,宋吹今沉溺在那里面无数次,现在她十分清醒,不再沦陷。
内心也多了一丝怀疑。
宋吹今打断他的话,直白而问:“盛惩,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事?”
没有人比宋吹今更了解盛惩,反之亦然。
“咚咚咚”一刹间,盛惩的心跳声如雷鼓。
他的心弦绷得紧紧,就在宋吹今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盛惩别过眼,没有对上宋吹今的目光,他的视线刚好落在这个小区大门摆放垃圾桶的某个角落,红黑绿的三个垃圾桶始终在原地整整齐齐摆放。
好似当初,她剪掉他送的那封信一般,整整齐齐地被她丢进垃圾桶内。他的信和那些酸臭的垃圾待在了一起。
盛惩望着宋吹今清澈干净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所有话都说了,也想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一点回信都不曾给他?为什么要撕了他的信?
“我没有想起……”盛惩喃喃道。
盛惩的神态太过平常,眉目依然冰冷,宋吹今很难从他不外露的表情上分析出什么东西来。
刚才感受到的“熟悉感”或许是错觉。
真应了谢霏那句话,应该让新闻二人组来看看,她们“畏惧”的资本家在宋吹今面前是如何的“忠诚”。
而谢霏的电话是在盛惩话音刚落完后响起。
“今今,我今天遇到一位朋友……不过她出了点意外,你能来一趟警局吗?”电话里的谢霏语气略显着急。
宋吹今问了警局的位置,谢霏在电话那头说手机准备没电了,刚说完话她手机就挂断。
一听到“警局”两个字,宋吹今脸上直接露出担忧的神情,事到如今顾不得什么了。
她慌张开口:“盛惩,你能送我去一趟警局吗。”
盛惩轻微叹一声气:“走吧。”
“谢谢。”听到这两个字,盛惩的眉头忍不住微蹙,只是在去警局的路上他没说什么话。
到达地点后,宋吹今急忙下车,连和盛惩打声招呼的空挡都没有。一下车,她迈开步伐的速度比平时急促不少。
盛惩将车子停在警局门口的停车位,他将车窗摇下,冷风灌入车内使得他躁郁的情绪逐渐消散,他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他需要冷静思考。此刻他内心有些郁闷,郁闷宋吹今依然对他那样客气、疏离。
警局内,谢霏陪着一位女生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前者在开口说话,后者只是摇头点头,偶尔伸出两只手比划着动作。
对面坐着一家三口,不,应该是一家五口,四个大人和一个小男孩。其中两位老者的嗓门最大,他们对着警察一通说,再指着谢霏和那个女生一通骂。
二老的撒泼无礼简直没边了。
宋吹今走进来,看到就是这样的画面。
“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受伤?”宋吹今走向谢霏,站在她面前,柔声细语地询问。
谢霏看到宋吹今终于来,内心莫名觉得安定:“今今,你终于来了!谢天谢地,我没有事,只不过她有些受伤了。”
“她的手臂和膝盖有些擦伤,包扎好了,但脑袋上的伤等下还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宋吹今这才注意到女生身上的装扮,她穿着一身红色财神服装,红衣上印着金色的元宝和铜钱图案,白炽灯光将她肤色照得白皙,少女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安安静静坐着,十分可爱又惹人怜惜。
那名女生抬头,盯着宋吹今看了几秒,她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将眼底的情绪抹去,而后对宋吹今展露出一道可爱的笑容。
太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微笑。
宋吹今也不自觉对着她浅浅一笑,:“你好,我是谢霏的朋友,我叫宋吹今。”
女生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谢霏,那双圆润的大眼睛眨了一下。
谢霏解释:“她不能说话,刚才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
“黄扶桑。”
宋吹今愣了一下,点头表示明白。她接着问:“现在是什么情况,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你们三个到底在嘀嘀咕咕什么呢,”那位穿着黑色针织帽,五官扁平,脸色漆黑的大爷指着她们说,“赶紧赔钱,再给我们道歉,我孙子要去吃午饭了,没时间和你们在这耗着了!”
大爷颐指气使,旁边站的大娘点头附和:“本来这事就是你们的错,我孙子只是不小心踢到你一脚怎么了,谁让你自己站不稳摔倒了,现在你要讹诈我们家的钱,门都没有!”
他们的孙子看上去有十岁左右,只不过有些矮胖,目测一米三的身高,体重将近一百六十斤,坐在那一个人都能占两个人位置,像一座小山丘。
宋吹今的问话被打断,听着两老人这些无理又莫名刺耳的声音,她有些不耐烦:“您二人这是要着急去参加‘午后斩首’活动大餐吗?不着急吃这一顿吧。来都来警局了,先把事情解决完再走,不会耽误您的最后一顿午餐。”
“哎哎哎,你这小姑娘说甚呢?”大爷指着宋吹今怒瞪双目,气息差点上不来,“不干不净的嘴说着诅咒人的话,真是没教养。”
宋吹今心里本就是堵着一股压抑的火气,语气冷冷道:“大爷,您可别冤枉我,我虽然只和人说话,但我不会诅咒人,‘不是人的东西’就另当别论。您如果是人,我会友好交流。”
宋吹今这么一说,那四个大人都气得脖子变粗,一张张脸都绿得发黑,在那瞪了宋吹今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他们想不到这漂亮的女娃能说出这般气煞人的话出来,一时被气晕了,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一名女警赶紧过来调节,从半个小时前来警局到现在,那二老喋喋不休,女警已经无比心累,接着对方和宋吹今说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谢霏也和宋吹今解释几句。
谢霏其实遇到黄扶桑也是偶然,在这之前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很多年以前黄扶桑帮了谢霏,正是因为这一帮,谢霏才能有机会带走属于自己的证件和大学通知书,离开了那个家到晏京大学读书。
只是那个时候的黄扶桑还能开口说话,声音十分婉转悦耳。
自那之后,谢霏就再也没有见过黄扶桑,两人真的只是一面之缘,后者太过神秘,当时什么信息都没留下。遇见都是偶然,谢霏去财神庙拜神,庙里今天请了一些员工穿着财神玩偶服在
当时,黄扶桑因为小胖墩那用力一脚踹到,整个人的脑袋直直撞向寺庙香炉,她人身上穿的衣服没有那么笨重,但是那个财神头套可是无比沉重,那么一下撞击使得黄扶桑有些轻微脑震荡,加上低血糖症状发作,当时她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五分钟,没有人敢去搀扶她,直到谢霏看到,匆忙将人扶起
当时有目击证者,也有人拍下视频的整个过程,但一家五口死犟不认错,这才闹到警局。大年初五的,谁也不想惹事触霉头,只有谢霏站出来了。现在闹到警局,一家五口的二老依然站在前线冲锋,死不认理,死不认错,开口闭口就是:‘宝贝孙子还小不懂事’‘是那个姑娘自己不站稳’‘我要和景区投诉你这种态度极差的员工’‘赶紧放我们走,我孙儿饿了’。
谢霏喊宋吹今过来,一是她手机没电,二是她觉得自己有些人员单薄,需要今今的帮助,三是这二老太难缠了
视频证据摆在那,人还是厚脸皮不道歉,不认罪,不交医药费。
谢霏气死了,她骂不过,只想冲上去把人揍扁一顿,胜算虽然低,但她忍不了。只是,目前情境来看,黄扶桑死死摁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冲动。
而宋吹今还没来警局
前,那四个大人看到黄扶桑不会说话,更是指着她骂不停,骂的难听又来劲。
黄扶桑虽说不会说话,但耳朵很灵,听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也是令她无比难受,尤其是那四个大人还对着她人身攻击
听到宋吹今这般漂亮的言语反击,她那双明眸忍不住对着她发出敬畏的光芒。
【谢谢你。】黄扶桑打了一个手势。
宋吹今看过去,看到她的动作,恰好她看得懂这个手势:“不用谢。”
不过,她就懂几个手语。不知想到了什么,宋吹今在手机上发消息给盛惩:
【进来一下,需要你的帮助。】
谢霏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虽然黄扶桑弱弱的眼神在表示自己没事,但谢霏没法忍受她这样被不清不楚的谩骂。
在谢霏手机还没关机之前,黄扶桑是拿着谢霏的手机打字,平时黄扶桑出门都自己带着一个小本本,她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什么都没有
现在问题就来了,黄扶桑是个黑户。
首要解决的是她的身份问题。这个信息刚才被那大爷大娘听去,在宋吹今还没来之前他们更是闹得欢,指着黄扶桑说她是“卧底”“汉奸”“内奸”,要国家给她判刑。
“你这是在包庇汉奸,让警察也把你们抓起来,一起调查!把你们统统抓起来,送到监狱去!”大爷指着宋吹今开口说,他无比愤慨,一口唾沫喷的满天飞。
盛惩刚进来,就看到个干枯的老不死僵尸指着宋吹今,他担心对方下一步有什么不详的手段要对宋吹今不利,连忙上前把宋吹今拉过,带到身后。
盛惩转身看向宋吹今,低声询问:“需要我帮什么。”
他看都不看在场的任何人,只顾着垂眸检查宋吹今是否受伤。
宋吹今拍拍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示意他别碰自己。她看向黄扶桑,解释: “你帮我们翻译一下,和她用手语。”
说完,宋吹今又直勾勾看着盛惩,因为她不确定,盛惩是不是还会手语,失忆了应该不影响手语的使用吧?
盛惩小时候就会手语这件事,宋吹今偶然知道的,后来她追着盛惩要学,又问盛惩为什么会手语,盛惩一个字都没和她透露,也没教她几个手语。
盛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黄扶桑低着头,一直往谢霏的身后缩去,她似乎很害怕盛惩。
不,不是害怕,她是想立刻就消失在这里!
盛惩这才注意到那个人,那张脸……他轻笑一声,接着微挑着眉,开口:“她?”
宋吹今察觉到他语气细微变化,回道:“是啊,怎么了?你不乐意吗。”
盛惩无所谓道:“我都行,不过她现在好像不想交流。”
局内灯光明亮,黄扶桑虽然身形娇小,但说什么都是个成年人,她想藏也无处可藏,宋吹今这才注意到对方有些藏躲的姿态,以为她因为那二老的谩骂而变得害怕、颤抖。
“你不用担心,别怕,我们帮你解决这件事。”宋吹今安慰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黄扶桑而后说,“你觉得怎么解决好,用我的手机打字吧。”
【谢谢】黄扶桑又打了个手势。她接过宋吹今的手机,她也不敢抬头看人,尤其是盛惩,而后者更不会留意她的举动,还好他的目光没有放在她身上。看他那姿态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她,好像也没有认出她来。
黄扶桑轻轻松了一口气,在手机上打字。
【我想走了,不用他们道歉和赔偿了。】
宋吹今看了这些字,又看向谢霏,确实都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不过看黄扶桑现在这没有精气神的苍白小脸,最应该就是先去医院检查,再好好吃一顿饭,然后休息。
宋吹今关心道:“那现在先去医院吧。”
谢霏看向女警,帮黄扶桑表达她的意思。
“嘿,小丫头这就想算了,是不是怕自己汉奸的身份被拆穿,心虚了。我今天就替国家抓贼,你想走,门都没有。”大爷又跳脚了,他那张枯槁的黑脸上的双眼满是奸诈得意之情。
女警终于忍不住:“吵吵吵,再吵就把你们关起来!不准在警局闹事!”
警方发言,那不讲理的老人自然是不敢闹大声了,只是还在小声骂骂咧咧。
这件事,作为受害者一方的黄扶桑既然不想追究责任了,那就很好解决了,几人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不过黄扶桑这个“黑户”的问题还得解决,女警又和她说解决身份问题的事,要她去向户籍管理部门申请进行户籍登记。
闹了大半天的事,突然就解决了,貌似还不太解气……不过按照黄扶桑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在这边久待。
那大娘和大爷走之前还想开口骂骂咧咧,被宋吹今一个冰凉的眼神瞪了回去,他们刚想开口输出,再一看到宋吹今身后高大而威严的盛惩,那不凡的高贵气质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存在。尤其是对上盛惩冷酷的表情,那一家五口灰溜溜走了。
盛惩只是单纯瞥了个冰冷的视线,从头到尾他依然挺拔地站在宋吹今身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宋吹今身上。
离开警局前,盛惩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发了条消息过去:
【九海,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