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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男宠

    “居然是这样?我以为……”戚求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 毕竟传言巫不禁行事诡谲莫测,心狠手辣,能一统苗疆七脉的人怎么会愿意给中原人生孩子?

    但话又说回来, 如果巫不禁不愿意, 就没有如今的段暄光, 而且听段逸尘的意思,巫不禁当初是偷偷前往太幻秘境夺取肉魂果,后来遇上戚求影又轻易作罢,如今细想, 戚求影怀疑对方只是找机会看一眼段暄光。

    巫同心亲自到中原接人, 巫不禁现身太幻秘境夺宝, 段逸尘在流光城处政务之余还专门准备新衣服, 可见段暄光之前说的“四处漂泊”“无家可归”“被父兄囚禁虐待”都是一面之词。

    虽然八卦不好, 但戚求影确实很好奇段逸尘一个正道仙门掌教, 是怎么让苗疆主君给自己生孩子的。

    石桌上已经备好了吃食,段暄光吃了两个葡萄,却仿佛看清戚求影的疑惑:“你以为什么?以为爹爹是仙门正道, 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戚求影:“不是吗?”

    段暄光立时道:“当然不是,爹爹很凶的, 当初他孤身杀入流光城, 把苗疆搅得天翻地覆,还差点杀了怀孕的爹爹。”

    这实在不是什么纯善的开头, 很难想象段逸尘和巫不禁现在还能在一起。

    戚求影料到这是个不短的故事,倒了杯茶给段暄光:“愿闻其详。”

    段暄光喝了茶,毫不避讳地把两位老爹的旧事往外抖。

    “爹爹统一苗疆七脉之前,有一名义兄叫巫天涯,他曾与一位中原仙门女子相爱, 与对方约定此后退隐山林,不再涉红尘事,只是约定还没来得及实现,巫天涯就被人暗算杀害,他死前托爹爹将消息传到仙门,让那仙门女子不必为他之死伤怀,再寻良人。”

    “没想到过了半年,那仙门女子就孤身来到苗疆,找上爹爹,她那时已被同门暗害,身中剧毒,肚子里还有个七个月大的孩子。”

    “她生产时剧毒攻心,产下一个男婴,她自知命不久矣,拖着病体杀死了暗害巫天涯的凶手才撒手人寰,那个孩子也被爹爹收留。”

    这一段应该就是药师之前提到过的,长虹宗掌教段凌霜被苗疆妖孽蛊惑,未婚而有孕,擅自离开宗门,结果没几个月就传回她的死讯。

    “段前辈是那女子的兄长,必定会到苗疆寻仇……但这和巫前辈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爹爹是那女子的兄长……”段暄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偷偷调查我?”

    戚求影没否认,反而坦坦荡荡:“我不调查,又怎么找得到你?”

    段暄光哼了声,又想到戚求影变成漂亮小狼骗自己,忍不住道:“我就知道……你们中原人都这么狡猾!”

    戚求影笑了笑:“对,我狡猾……所以段前辈寻仇与巫前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认为是巫前辈害死段凌霜的凶手吧?”

    “才不是,他当时看见那个孩子,以为是爹爹勾引了他妹妹,说要杀了爹爹雪恨。”

    “但那个时候爹爹没了巫天涯助力,统一苗疆更是困难重重,某次遭小人下蛊暗算,被关在密室之中,这种蛊会压制修为,唯有和别人双修才能解,偏偏这个时候有个相貌俊俏的仙门掌教提剑找来,他当场就给人下了情蛊,和对方在密室里双修了好多次。”

    “修为恢复后爹爹就跑了,没多久后他怀了我,才知道自己当时还中了生子蛊。”

    彼时巫不禁发现被人算计,勃然大怒,却始终没提过打胎,只重新召集手下和人马,以风卷残云之势荡平了七脉,等段暄光出生时,他已经入主流光城,成为苗疆的主君。

    戚求影越听越觉得这故事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区别只在于巫不禁是真怀,段暄光是假孕。

    怪不得段暄光当时信誓旦旦地说男人也会怀孕,怪不得沧浪宫所有人听到段暄光怀孕都以为是玩笑,而苗疆所有人听说段暄光有孕时都忧心忡忡,半点不怀疑真假。

    怪不得巫不禁在太幻秘境时会说“小狗是我生的”这种意味不明的话。

    因为苗疆的男人真能生孩子。

    他的脑子像被人强行掰开挖走一团,又塞进来一团新的,沉默许久,又不解道:“两位前辈当年是因情蛊才……现在也是吗?”

    段暄光摇摇头:“不是,当年爹爹生下我后怕照顾不好我,就在苗疆公开挑选贴心温柔的男宠,结果男宠选到一半就被爹爹抓起来双修,男宠也没选出来。”

    那段时间巫不禁和段逸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流光城简直鸡飞狗跳,经常出现两个人前一刻还在争执吵架甚至拔剑相向,后一刻就开始恶狠狠双修的事,那动静大得吓人,弟子侍从们听见了也都退避三人,谁要敢插足两个人的感情,第二天不死也得残废。

    就这样闹了好几年,再后来段逸尘知晓段凌霜身死的真相后,回长虹宗杀死凶手,自此脱离仙门,长居苗疆。

    不过这是长虹宗门内秘辛,同门相残的事并不光彩,故而对外只说段凌霜无故身死,段逸尘下落不明。

    “……”戚求影消化着这其中爱恨情仇,心中叹为观止,好半晌才道:“你别告诉我,段凌霜生下的那个男婴就是巫同心。”

    段暄光一愣:“你怎么知道?”

    戚求影:“……”

    贵地真是太乱。

    段暄光道:“巫同心比我大两岁,不过你放心,他只喜欢女人,而且喜欢温婉明艳,体格健壮的中原大美人,对男人不感兴趣。”

    戚求影叹了口气,心说这种环境下还能长出来一个性情羞涩,连双修都要买小话本学习的段暄光,简直就是奇迹,又忍不住道:“……等此间事了,你暂时随我回无上殿长住吧。”

    段暄光:“为什么?”

    戚求影总不能说担心巫不禁也给段暄光选一堆男宠,退而求其次道:“你不回无上殿,我怎么告诉别人你是我的道侣?”

    他提起道侣,段暄光的眼睛果然亮了亮:“你要告诉所有人我是你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吗?”

    戚求影道:“……下辈子也是。”

    段暄光想都不想就同意道:“那我跟你回去!”

    他话音才落,洞外忽然传来“轰”一声巨响,石门被暴力轰开,霎时山石乱溅,尘土飞扬,戚求影下意识护住段暄光,等灰尘散尽,一道持剑的白影逆光走来,来人相貌俊朗,神色却阴郁骇人。

    他将剑锋转对戚求影,一开口声音也阴恻恻的:“你想带他去哪儿?”

    他身后,巫不禁也带着小蛇,施施然地跟进来,一对泛金的眼珠将这精心布置出来的隐秘山洞打量过,最后目光落在段暄光领口的狼藉之上。

    这里发生过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戚求影刚听完这两人的爱恨情仇,乍见了真人也吓了一跳,他心说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偷听,再开口时甚至带上一点微妙的心虚:“段前辈,巫前辈。”

    “谁是你前辈?”段逸尘冷笑一声:“戚求影,你身为春秋冷剑主,不严于律己,却花言巧语诓骗无知少男,现在还想趁人之危拐走别人家的孩子……沧浪宫好歹是仙门大派,何至于教出你这样阴险狡诈的狂徒?”

    他骂完戚求影,又看向半点不警觉的段暄光,胸口微不可察地起伏两下:“你这个笨蛋……你过来。”

    段暄光顿了顿,正要听段逸尘的话,却被戚求影一把箍住腰:“……大王别走。”

    偏偏巫不禁还要火上浇油:“嗯?小狗穿的是什么?上次你爹不是专门让流光城最好的绣娘赶制了一批新衣裳吗?”

    “……”戚求影心说惭愧,新衣裳已经成了破布,但揽住人的手却没有半分松懈。

    巫不禁一提,段逸尘终于压下怒气,在看到凌乱的床榻和段暄光狼藉的形容时,终于反应过来:“你早就计划好了……你强迫他?你怎么能强迫他?”

    大白天被两个爹撞破事后现场,段暄光也难以招架,耳根很快就红透了,目光乱闪:“爹……”

    “你闭嘴,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要抛下我和你爹爹远走高飞,从此以后都不回苗疆?”段逸尘想想那种画面都觉得难以承受,复道:“不必说了……你过来。”

    段暄光被夹在中间,他看看戚求影,又看看段逸尘,进退两难,见他神色犹豫,段逸尘终于道:“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几次三番付出真心?”

    段暄光一愣,不受控地想起旧事,抿了抿唇,巫不禁仍是抱着手臂看热闹:“是啊,他虽相貌不俗,对你却不好,我苗疆那么多青年才俊,总有比他俊美温柔的,你要是喜欢,爹爹明天就给你选十来个……腻了就换新的,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戚求影精神一振,心说果然,巫不禁果然在打给段暄光选男宠的算盘!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段暄光“一点点喜欢”,要是把人留在苗疆,那些男宠三天两头爬床献媚,段逸尘和巫不禁再从中作梗,他戚求影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巫不禁笑了笑:“行不行由小狗说了算,你说不行有什么用?”

    戚求影这回明白了,段逸尘是铁了心要扒了他的皮,巫不禁脸上笑眯眯,明里暗里却在挑拨离间,这种时候他再强硬也没用,段暄光的态度才是根本。

    他慢慢松开怀里的人,敛去沉冷的目光,换将一副受伤之色:“大王,什么叫‘腻了就换新的’?”

    “我不是你唯一的男宠吗?”——

    作者有话说:选择题:当你的老丈人不同意这门婚事,并想暗戳戳给你的老婆找老婆时你会?

    A:硬刚老丈人,谁都不能拆散我们的爱情

    B:讨好老丈人,采用温水煮青蛙怀柔政策

    C:武力镇压竞争者,夺老婆之仇不共戴天

    D:一秒入戏献上茶艺,老婆我不是你唯一的男宠吗?

    小段:???我是谁我在哪儿这里发生了什么?

    来晚了宝贝们,昨晚和审核的红锁大战到了天亮今晚有点不在状态,明晚争取早点更[可怜][可怜]

    第82章 约定

    段暄光霎时见鬼似地转过头来:“我什么时候说过……”

    明明刚才戚求影还说他们是道侣, 要回沧浪宫告诉所有人,为什么现在又变成男宠了?

    戚求影打断他:“你不要我吗?”

    段暄光辩解道:“没有不要你。”

    戚求影显然不相信,反而臆想一些没有发生过的事:“现在还要……以后总会不要的。”

    段暄光根本辩不过他, 旁观的段逸尘却早早看透了他的心机, 想也未想, 一剑将二人分开:“你少花言巧语,滚出来!”

    段暄光立时道:“爹——”

    他还未动作,就被另一只手抓着衣领往后带:“回来。”

    段暄光一回头,却见巫不禁老神在在地抓着他不让走:“他们两个人必然要打一架, 你掺和什么?”

    眼看着计谋不奏效, 段暄光也被拖住, 戚求影心知这一架不打也得打, 只能反手祭出春秋冷:“得罪。”

    两道人影倏然消失在洞外, 段暄光下意识要追出去, 却被巫不禁抓着:“爹!”

    后者悠哉悠哉地在石桌前坐下,甚至还给两人倒了杯茶:“放心吧,你爹虽然嘴上不留情, 骨子里却是个君子,他只是恼你被欺负, 又担心你被辜负, 我看他们打不了多久就会找个小凉亭坐下谈心,他们中原人最喜欢以服人这一套。”

    “正好他二人不在, 我们也聊聊天。”

    话是这么说,段暄光的目光却忍不住往外探,看见儿子这幅不成器的样子,巫不禁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不成器的……当年你给他下蛊换命,口口声声要为他负责, 我还以为你会给苗疆长脸,没想到你爹我去了趟太幻秘境,就听戚求影说你怀了身孕……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巫不禁当然知道怀孕是假的,但那个时候段暄光记忆还没有恢复,又碍于“我未生”的特殊性没有戳破,恢复记忆的最后一年待在戚求影身边是最稳妥的,否则儿子离家出走了这么久,他和段逸尘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戚求影在沧浪宫享了二十年福,段暄光在苗疆受了二十年苦,被骗骗怎么了?

    反正段暄光带着五头狼一把剑,脖子上还挂着蛇王,除非是他在中原杀人灭门,否则不必他们出手。

    他只是没想到段暄光对上了戚求影会这么容易被拿捏,心中惋叹。

    段暄光没想到巫不禁在意的是这个,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二:“本来是我在上的……但是他当时受了伤不能动,然后就这么定了。”

    巫不禁喝水的动作一停:“他当时都不能动了……你还在下?”

    段暄光也一愣,后知后觉自己上当受骗,拍了下脑袋:“我忘了……我明明可以强迫他的,我怎么就忘了?”

    巫不禁顿时两眼发黑。

    他喝了口水顺了顺气,又说起别的:“事已至此……算了,他要是能把你伺候舒服,也无谓上下。”

    “所以他技术好不好,舒服吗?”

    巫不禁向来荤素不忌,于此道之上也十分开明,第一个要求就是得爽,不能让道侣爽的男人就是无用的男人,故而对戚求影也要求颇高:“不舒服我们就换一个,你现在年轻,未来还有那么多年光阴,在这种事上不能委屈自己,不然以后你们吵架都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和好。”

    段暄光听得一愣一愣,耳根很快就泛起红来:“我又不是因为他那什么……才和他在一起的,我不换!”

    苗疆人大多奔放,又有巫不禁珠玉在前,段暄光按来说多少会得点真传,但不知跟谁学得那么羞涩,一提男欢女爱这种自然天性的事都会炸毛脸红。

    “好罢,”他既这么说了,巫不禁也不强求,反正看这满身的印子和一片狼藉的床榻,段暄光以后怕是要吃点苦头:“……你自己喜欢就好。”

    终于得到认可,段暄光脸色也好了些,反过来拿捏巫不禁:“那要是爹爹不行,你也要换掉爹爹吗?”

    巫不禁瞥他一眼:“他要是不行哪儿来的你?”

    段暄光愣了愣,就见巫不禁喝了口水,有些怀念又有些心虚道:“其实我当年本来是打算统一苗疆后收几个男宠开开荤的,谁知道计划还没开始就遇见他……我现在把他换了,明天他就会打断我的第三条腿。”

    “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 ”在段暄光叹为观止的眼神中,巫不禁喝完水起身往外走,还顺手把腰间的储物玉佩扔过来:“里面是给你准备的衣服和金疮药,去换吧。”

    这边父子情深其乐融融,另一边却是剑拔弩张相看两厌,和巫不禁猜得半点不差,段逸尘带着戚求影越打越远,两人交手不过两刻就停在一座佛寺外的旧山亭中,戚求影还未反应过来,段逸尘已经收了剑,拂袖落下一道隔音结界。

    他似有所觉,也跟着收了剑。

    段逸尘皱着眉将他打量一遍,最后才不情不愿道:“……坐。”

    戚求影有些受宠若惊,只依言坐下:“多谢前辈。”

    段逸尘开门见山:“我有话问你。”

    戚求影:“晚辈愿闻其详。”

    段逸尘:“知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找上你?”

    说的是与段暄光的雪境初见。

    戚求影实话实说道:“我虽忘却前尘,但也知道用禁蛊换命的代价,这二十年小段因我受苦,我不会推脱责任。”

    提起“我未生”,段逸尘的脸色更差,好半晌他才冷笑一声:“你是春秋冷的剑主,无情道君大名在外,迟早要断情绝爱,拿什么负责?”

    戚求影不卑不亢:“我已悔道。”

    “悔道?”段逸尘是正统仙门出身,知道无上殿主是何等受人尊敬,也明白悔道意味着什么:“惊鸿君,修行不是儿戏,我也并非刻薄刁钻之人,你大道若成,必然能救苦济世,造福千秋,但暄儿是我亲子,偏心是人之常情,我不会也不愿看他再受当年之苦,你选了他,就不能再选其他。”

    戚求影:“晚辈明白。”

    他的性命都是段暄光换回来的,没有段暄光,连如今的惊鸿君都不会有。

    他如此果决,段逸尘反而挑不出什么刺来:“实话说,我根本不想同意你们在一起。”

    戚求影知道他还有未竟之言,只静静等着,半晌又听段逸尘道:“但暄儿对你有意,我不会将意志强加给他。”

    换言之,段暄光才是这场博弈之中最重要的筹码。

    如果他们够狠心,当年就会毫不犹豫斩去这段孽缘,偏偏他们都疼爱段暄光,宁愿把苗疆闹得鸡飞狗跳也舍不得孩子委屈。

    戚求影:“多谢前辈体谅,此后我必定加倍补偿小段,不会让他落入危险。”

    他以为这样剖白心迹会得到认同,谁知段逸尘话锋却一转:“不必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想和他在一起,可以,但日久见人心,既然暄儿的神魂和记忆已经恢复,以后也不需要与你双修保命,今日的事短时间内不准再发生第二次。”

    戚求影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字眼:“……这个短时间指的是?”

    段逸尘面不改色道:“我和不禁会对你进行考察,如果这一年内表现良好就可以牵手,三年内表现良好可以亲吻,五年内表现良好才能结成道侣,结成道侣后才能双修。”

    戚求影:“……”

    这叫什么短时间?

    段逸尘:“怎么,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吗?”

    戚求影:“……不是。”

    这叫什么小事?

    他很想问问段逸尘当年和巫不禁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等了五年,他和巫不禁刚见面就能生孩子,现在戚求影和段暄光想牵手都得考察一年,将心比心,做人何必严于律人,宽于待己?

    段逸尘却半点不含糊留情:“那就这么说定了,暄儿为人单纯,生性羞涩,你不要把那些不好的东西教给他。”

    戚求影:“……是。”

    他还是找机会把段暄光带回沧浪宫比较好,这个苗疆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如果说知道段逸尘肯同意他和段暄光在一起时戚求影松了口气,那现在他就是泄了气的皮球,前途一片暗淡。

    谈好了条件,段逸尘拂袖解开隔音结界:“走罢,先回洗星宫。”

    戚求影生无可恋地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就御剑赶回石洞处,彼时巫不禁在洞外玩蛇,段暄光动作僵硬地跟了出来,他换了件新衣服,仍旧是月白色,浑身都是银饰,只是脖子上欲盖弥彰地戴了个围领,段逸尘看见他这幅样子就皱眉,最后却强忍着没说什么。

    “你们回来了……”段暄光将二人仔细看过,没发现伤口,这才放下心来,戚求影看他动作有些僵硬,想来是后面不舒服,下意识要去搂人,却被一道目光逼停,霎时如芒在背。

    “嗯,我进去收拾东西,收完陪你回洗星宫。”

    段暄光一听戚求影要跟他回去,眼睛都亮了:“真的吗?爹爹你不生气了?”

    段逸尘“嗯”了一声。

    段暄光高兴了:“爹爹你真好!”

    听着儿子的恭维,段逸尘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巫不禁却察觉其中古怪,眼看着段暄光进去找戚求影,抱着手走到道侣身边:“怎么,终于想通了?”

    段逸尘道:“嗯,先让他们试试。”

    他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说给巫不禁,后者脸色很快就古怪起来,正要骂一句没人性,戚求影和段暄光已经收拾好一切,双双出洞来了。

    巫不禁只能压下:“走吧。”

    戚求影只觉得自己身上长了眼睛,干什么都要被监视,眼看着另外两人已经御起飞剑,也心累地抽出佩剑。

    谁知他才上剑,段暄光就上前一步,可怜巴巴地开口。

    “我飞不动了……你想不想抱我?”——

    作者有话说:关于约定:

    段逸尘:五年考察期,过不了就不准结婚,谁也不准拱走我们家的白菜[愤怒][愤怒]

    巫不禁:五年不能双修,行,那我给小狗安排男宠侍寝[彩虹屁][彩虹屁]

    戚求影:明天就回中原,明天就启程[小丑][小丑]

    小段:没力气了,老公抱我飞[可怜][可怜]

    段逸尘:???

    更新!!!

    第83章 鬼鬼祟祟

    段暄光面容清冷, 却不风流,许是性格使然,看人的时候眼神清凌凌的, 仿佛只要戚求影点头同意, 他立马就会像小狼一样扑过来。

    任谁被这样看着心里都会跟着一跳, 戚求影也不能免俗,他本能地要点头,目光却下意识瞥向段逸尘和巫不禁,前者眉头已经皱起来, 后者仍是笑眯眯看戏。

    他刚要说话, 段逸尘就受不了儿子这幅不值钱的样子, 先开了口:“光天化日,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过来我载你。”

    段暄光躲懒的计划被打断, 也不高兴了:“不要!”

    “我一个人也可以, ”他冷着脸抽出无晴剑,身形一动就踏上飞剑,绝尘而去, 哪里有半点飞不动的模样?

    “……”段逸尘沉默片刻,又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戚求影。

    巫不禁叹了口气:“儿大不中留……既然小狗不领情, 你就载我吧。”他不是剑修, 又没有像虞探微一样的御空之法,自己飞怪累的。

    段逸尘闻言, 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带着巫不禁追了上去。

    戚求影也只能跟从。

    四人很快就回到了洗星宫,那个叫老瓜的苗疆弟子正在打瞌睡,一见四道人影从天而降,顿时一个激灵就醒了:“君上!家主!”

    他目光转到两位大人身后, 看见段暄光,顿时松了口气,他早就听说了前几天大雨夜里有个狂徒闯进洗星宫抢走了少主,只担心段逸尘治他和渎职之罪,这几日心中总是七上八下,吃不好睡不好。

    段逸尘“嗯”了一声:“这位是中原来的贵客,要在洗星宫逗留些时日,吩咐掌事下去安排,让他住在青冥楼。”

    青冥楼和段暄光的住处分列在洗星宫的东西两端,离得最远,段暄光听完果然瞪大眼:“我的院子那么大,为什么不让我们住一起?”

    段逸尘:“你们还没有结成道侣,同住一院成什么样子?”

    段暄光不满道:“那你和爹爹没结成道侣就生了我呢!”

    提起这个,段逸尘就想起当年巫不禁一个人怀着孩子杀人放火,统一七脉,还差点被赶来寻仇的自己害得一尸两命,直到段暄光出生他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一时心绪复杂:“……所以为免重蹈覆辙,你们要保持分寸。”

    当年段暄光被戚求影蛊惑,偷偷用禁蛊以命换命,让他们后怕了二十年,如今段暄光好容易才恢复记忆健康起来,要是脑子不清不楚,再闹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局面来,他和巫不禁怕是要发疯。

    段暄光等了二十年,他让戚求影等五年已经是法外开恩。

    段逸尘看起来温和端方,但比巫不禁难说话多了,段暄光看出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忍不住道:“爹爹以前要把我关起来,现在故意把我们拆开……我讨厌你!”

    他说完就提剑而去,段逸尘后背一僵,怔怔道:“……讨厌我?”

    半晌他才失落道:“是,是我太不称职……讨厌森*晚*整*我也是应该的。”

    巫不禁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收敛神色,走到道侣身边安慰:“……他说气话呢,不是真讨厌你。”

    段暄光说讨厌其实不是讨厌,只是生气炸毛了拿出来虚张声势的,真讨厌谁只会提着剑把那个人打死,戚求影对此深有体会,可看着段逸尘受伤的表情,他再一次体会到段暄光在中原和苗疆都无法无天的缘由。

    那叫老瓜的弟子看不出个中的风起云涌,只睁着一双无辜又清澈的眼:“家主不必担忧,弟子前几天在洗星宫外捡到只很特别的小白狼,已经送到少主的住处了,等见了小狼,少主一定会回心转意,与您和好如初。”

    段逸尘瞬间抬起头来:“?”

    “……原来是你,”段逸尘之前就在好奇戚求影是怎么穿过重重防守跑到段暄光的住处,没想到罪魁祸首会主动跳出来,一时只觉恨铁不成钢:“自己滚去领罚。”

    老瓜:“啊?什么——”

    心碎的哀嚎声自身后响起,段逸尘和巫不禁相携往寝殿而去,估计是要说些悄悄话,戚求影没有办法,只能跟着领路的弟子往青冥楼去安置。

    听那领路的弟子介绍,他才知道这洗星宫曾经是苗疆其中一脉首领的居所,此人生性残暴,酷爱奢靡,时常逼迫手下的百姓建宫立殿,大兴土木,后来此人为巫不禁所杀,宫殿在战中被损毁大半,段逸尘觉得可惜,重新督办修葺,更名“洗星宫”,成为苗疆主君的私宅。

    巫不禁出身边境,虽有手段,有时却狠毒太过,这种性格能震慑异心之辈,却不利于统治百姓,后来段逸尘到流光城辅政,让巫同心担任少相,分走半副兵权,又推行暴政治凶,德政治民,十几年下来,苗疆已然不是穷凶极恶,不堪教化之地。

    对外众人都说巫不禁是苗疆主君,对内大家都知道是二人共治,甚至有时候巫不禁偷懒,流光城就全权交由段逸尘处。

    戚求影一路听着,却多少听出此二人比自己想象中要恩爱许多,段逸尘愿意抛弃仙门掌教的身份来到苗疆,巫不禁愿意克制狠毒的天性与他共享权柄,甚至还一起拉扯大两个孩子。

    他到了青冥楼,先抽出时间传信给霍闲,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侍奉的弟子就敲响了门,让他去主殿用膳。

    他到时,正碰上段暄光带着一群小弟们,看起来有些不高兴,落了座就不说话,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狼头,戚求影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逗他:“怎么,谁欺负你了?”

    段暄光转目看他:“你第一次来苗疆……我想和你住。”

    戚求影也想,但他能解段逸尘的用心,更不好和段暄光的亲爹拔剑相向,只能安慰:“段前辈只说不能牵手,没说不能说话聊天……等我通过了考验,就能每天和你睡。”

    他表面通情达安慰,暗地里却在见缝插针告状,段暄光听完果然更不乐意,打算待会和段逸尘讲条件,谁知等了两刻,两位东道主还是不见人影,段暄光习以为常地吩咐侍从:“布菜吧,我们自己吃!”

    戚求影一愣:“不然再等等……”

    段暄光更生气了:“不用等了,他们忙着呢,不到天黑是不会出门的!”

    戚求影后知后觉出他的意思,心中居然松了口气,段逸尘不在,他和段暄光拉拉扯扯也没人看见,谁知菜刚布齐,另一道人影就满脸不耐地走了进来。

    段暄光一顿:“巫同心?你来干什么?”

    巫同心似有心事,闻言更是一点就炸,难以置信道:“我来干什么?你猜我来干什么?难道我现在连在家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将腰间的弯刀往桌上一拍,耳朵上的银环亮闪闪的,目光落到戚求影身上,冷哼一声,却未说出什么恶言恶语,显然是知晓了巫不禁和段逸尘的态度。

    段暄光看他愁眉苦脸,猜到什么:“怎么了?还是没姑娘要你?”

    巫同心比段暄光大两岁,可段暄光二十年前就已经和戚求影好上了,他现在都没个着落,段逸尘和巫不禁都有些心急,当然他自己也恨嫁。

    被说中心事,巫同心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了:“别说了,前几天西边有位圣女来了流光城,家主让我告个假和对方相看相看……可惜了,唉。”

    他一叹气,其他两个人就知道这事没成,段暄光道:“什么圣女?长得漂亮吗?”

    戚求影意味不明地瞥他一样。

    “漂亮是挺漂亮的,相貌美艳,身材也高挑,就是太泼辣了,腰间缠条鞭子,二话不说就拿出来抽人……一点都不温婉,我不喜欢。”

    巫同心生母虽然是中原人,长相却是土生土长的苗疆人,眉眼深邃,体格高大,皮肤是小麦色,胸膛鼓鼓的,有一种别样的英俊。

    按说这副相貌并不吃亏,苗疆女子大多奔放热情,常常主动亲近追求,但不知为什么,巫同心就是提不起兴趣,说自己只喜欢温婉内敛的美人,而且最好皮肤白皙,体格也要高挑健壮,这样才好生养。

    他说完又叹口气,彻底放弃:“算了,我还是一个人过吧。”

    段暄光有些可惜道:“可你一个人会不会孤独?你想想,我和爹爹都有道侣,只有你没有,处完公事回家没人迎接,冬天睡觉被窝也冷冰冰的……好可怜。”

    他真心实意地感叹,巫同心却像被人举着铁锤哐哐砸脸:“段暄光,你失忆的时候是谁在照顾你?是谁给你缝小狼面具?你现在就这么隔岸观火,对我冷嘲热讽?”

    段暄光:“我什么时候嘲讽你?我只是在关心你!”

    巫同心冷笑一声:“关心我?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家主都说了,你和这个姓戚的也要等五年后才能结成道侣,你等五年后再来关心我吧!”

    段暄光:“什么?我要去找爹爹论!”

    眼看着段暄光要炸毛,现在冲出去准要坏了人家的好事,戚求影只能给他夹了块清炒香菇:“……别去。”

    段暄光:“为什么?你难道不想和我结成道侣吗?”

    戚求影:“那也不能是现在……乖一点,先吃饭。”

    段暄光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碗里的香菇一会儿,终于妥协道:“好吧……那我先吃饭。”

    巫同心见鬼一样看着他,大概是觉得表弟被灌了迷魂汤。

    戚求影面不改色,思忖片刻,还是主动给巫同心出主意:“其实少相如果喜欢温婉高挑的女子,不如到中原去看看……镇鬼渊重开在即,届时苗疆必受波及,两境若能重新交好,说不定能促成不少良缘。”

    巫同心一愣,但很快就冷下脸来:“不必了,你们中原都是些阴险狡诈之辈,不光残害外人,还会残害同类,以前是我母亲,后来是家主,再后来是少主……”

    他说起段暄光,很快就反应过来什么,话语戛然而止:“总之多谢你的好意,两境交好就不必了。”

    “好罢,”他既这么说,戚求影也不强求,只专心伺候段暄光吃东西,这人被索取太过,现在都还没恢复,不宜吃太刺激的东西,苗疆口味辛辣,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三人吃完东西,巫同心就督促着这两人各回各家,戚求影没办法,只能独自回了青冥楼,洗漱过后,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发呆,在心里偷偷计划要不要趁夜把段暄光偷走带回中原。

    他想段暄光想得睡不着,干脆仰倒在榻上闭目养神,谁知才躺下没多久,就听“嘎吱”一道门响,紧接着就是鬼鬼祟祟的足音。

    他在黑暗中倏然睁眼,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莫非是段逸尘回去越想越气,一怒之下就决定结果他?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心却已运起灵力时刻准备反击,谁知那人进了门就不声不响,呆呆站在他床边。

    戚求影忽然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正打算点灯一见,身上就一重。

    那个鬼鬼祟祟的人爬上床了。

    那人身上还带着点寒凉的秋意,身上的味道却暖暖的,戚求影顷刻就认出来对方的身份,下意识揽住他的后腰,段暄光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胸口的剑伤,摸索着找到他的脖颈,蹭了蹭,声音也轻轻的:“是我。”

    “戚求影,我来找你偷情了。”——

    作者有话说:关于儿大不中留:

    段逸尘:儿啊我都给你规划好了,一年牵手三年打啵五年双修,只要他经受住了考验就能跟你在一起,为了你的幸福我们操点心也没什么。

    巫不禁:其实我觉得……

    段逸尘:不你不觉得(施法打断)

    巫同心:收到!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他们的早恋教导主任,我没结婚之前你们也不准结婚[愤怒][愤怒]

    戚求影:迁怒,这是迁怒[化了][化了]

    小段:(半夜偷偷摸摸爬上床)老公我来偷情了[可怜][可怜]

    第84章 学人精

    黑暗中, 戚求影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双微亮的眼,还有轻轻的呼吸声。

    段逸尘白天才勒令他二人不能卿卿我我,段暄光晚上就偷偷钻被窝。

    但反过来想, 段逸尘只是不准戚求影越界, 如果先动手的是段暄光, 那他也不算失约。

    他脑子里只纠结了一瞬,很快就有了定夺,装出一副被人打扰刚刚睡醒的模样:“……偷什么?”

    段暄光道:“偷你。”

    戚求影两手穿过段暄光腋下,把人往上一提, 两个人瞬间鼻尖对鼻尖:“段前辈都说了, 要过一年我们才能牵手, 你现在偷偷爬我的床, 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被发现的, 我已经让小弟伪装成我睡在被窝里了。”

    段暄光眨眨眼, 话锋又一转:“就算被发现,爹爹也不会真拿我怎么样。”

    段逸尘不会拿段暄光怎么样,但肯定会变本加厉看戚求影不顺眼, 但既然人都爬上床了,戚求影再推三阻四反而显得不解风情。

    他弯了弯眼睛:“你是苗疆少主, 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跑进客人的住处干坏事, 是不是不太好?”

    段暄光刚要反驳,戚求影离得更近了些, 有意无意地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你爬床这么熟练,不会是以前经常这么轻薄人吧?”

    段暄光像被咬了耳朵,不自在地蹭了蹭,戚求影对视片刻,心也跟着重重一跳:“……你又污蔑我!我根本不是这么朝三暮四, 见色起意的人!”

    戚求影将信将疑:“是么?”

    段暄光不服气道:“那当然,我只喜欢你一个,只想偷你一个。”

    他说完才后知后觉,话音也戛然而止,黑暗中直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你又在诈我?”

    戚求影却不打算放过他:“喜欢我?”

    段暄光眨了眨眼,抿着唇不说话了,戚求影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心里却带着一种难言的满足,随之而来的还有恶劣的狎昵:“……真喜欢我?”

    “是不是喜欢我喜欢得睡不着,所以半夜偷偷来找我?”

    他一边说着,却早有预料地揽紧怀里的人,段暄光这回连逃都逃不开,只认命似地把脸埋进身下人的脖颈间,戚求影只觉抱着只犬牙尖尖但粘人的青年小狼,偏头亲了下段暄光的耳朵:“偷情呢……抬起头来。”

    段暄光动作顿了顿,心觉戚求影到苗疆后学得越来越坏了,可具体又说不出哪里坏,他纠结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拒绝,依言抬起头来,最后为自己辩白一次:“……我只是想抱着你睡,不做别的。”

    段暄光不做什么,戚求影却不行,他轻轻扶上身上人的后颈,仰头堵住那张叭叭说话的嘴。

    说话声戛然而止,寂静一片的黑暗中,时急时缓的呼吸交错不断,伴着隐秘又轻微的水声。段暄光本来趴在戚求影身上,很快就被亲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等再回神时,二人已经上下颠倒,他仰靠在被子里,被戚求影罩在怀中。

    “大王……”戚求影手背轻轻抚过他温热的脸颊:“大王既然喜欢我,那有没有比上次多喜欢一点?”

    段暄光的唇都泛着一层水光,闻言懵然抬眼:“为什么……你一做这种事,就会无缘无故变得很坏。”

    一个冷心冷情,目下无尘的仙君,到了床笫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仿佛被情|欲浸透,恶狠狠地,还总说些羞辱人的话。

    戚求影被他直直看着,非但不反省,反而被挑起某种未得解脱的隐欲,但他在山洞险些入魔时已经索取太过,到后来段暄光的腿根都红了,狼藉一片,颤颤巍巍合不拢,回忆起才结束没两天的情事,戚求影眸色深了深,低声威胁道:“……再撒娇试试。”

    段暄光被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每次都这么威胁我……你不能这么独断!”

    他翻了个身,想从戚求影怀里的滚出去,半路又被人截停:“……对不起。”

    戚求影拦下人,看着他散开的领口处密密麻麻的痕迹,心绪错乱一瞬:“是我不好,不该威胁你,我不是凶你……只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突然诚心道歉,态度一会儿凶一会软的,段暄光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你和我在一起不高兴吗?”

    “不,我很高兴,”戚求影果断否认,沉默片刻,还是道:“我只是控制不住想看你哭,看你求我,看你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伏着,然后被我留很多在里面,肚子慢慢变圆,最后乖乖生好几只小狼。”

    房间里那么暗,戚求影却能清楚地看见段暄光剧震的瞳孔。

    段暄光并不热衷于情事,他喜欢贴贴脸颊,蹭蹭胸膛,晚上埋在戚求影怀里报团取暖,他的喜欢纯粹温暖,不流于世俗,就连当初雪境重逢,也只是为保命才强迫自己双修。

    可戚求影的喜欢掺杂着深重的情欲,两者难舍难分,在段暄光坦荡托付的喜欢面前,他的喜欢卑劣不能见人。

    光风霁月的无情道君,何至于沉沦至此?

    简直是坏透了……戚求影一边想着,目光也慢慢沉下去:“大王,你害怕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坏?”

    他俯身贴了贴段暄光的脸颊:“我很坏对不对?”

    段暄光没说话。

    “可我改不掉了,”他亲了亲段暄光温热的眼皮,极尽温柔,语气像是求饶示弱,再往更深处探究却是图穷匕见,得寸进尺的侵占:“怎么办,我改不掉了……”

    “别怕我,好不好?”

    他吻了吻段暄光的唇角,复道:“……好不好?”

    段暄光彻底愣在原地,有些出神,他目光慢慢回落,最后打量起罩在他身上的人,修真者耳聪目明,即便隔着暧昧朦胧的黑暗,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游离情欲外的痛楚。

    二十年冷心冷情的禁欲者陡然纵欲,或许也可以当做一种亦步亦趋,行差踏错的惩罚。

    于人情之上,段暄光比戚求影看得清,也看得更通透,他没回答“好”与“不好”,反而微微皱起眉,直击要害道:“……你在害怕我不要你吗?”

    戚求影倏然僵住。

    那些微妙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心绪就这样被戳破,他一时难以回应,他只是有种怪异又笃定的不好预感,让他对这段堪堪接续的情爱患得患失。

    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段暄光,想显得镇定些,然而后者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弯了弯眼睛,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洋洋:“戚求影,你好粘人啊。”

    “你居然对着我撒娇争宠,”他唇角勾起来,学着戚求影的语气反过来威胁:“……再撒娇试试。”

    戚求影:“……”

    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破坏气氛。

    和苗疆人谈情说爱确实不容易,不知道段逸尘是怎么经营也这些年,他在心中叹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等段暄光反客为主得意完了,对方却毫无预兆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戚求影以为他要跑,下意识要拦,谁知段暄光只是背对着他,慢慢解开衣领,露出一片惨不忍睹的肩颈和锁骨,足以证明欺负他的人是何等残暴。

    脱完了衣服,他又分开两膝借力,手肘撑住被褥,微微塌下腰:“我今天已经恢复了……你特别想要的话,可以和我双修。”

    他只是受不了戚求影摆出一副水深火热又可怜巴巴的神色来博同情,而且身为大王本来就有责任满足自己的伴侣,巫不禁也说道侣间如果床笫不合,以后感情也会不顺。

    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全力了,但看样子戚求影还是不满足,无情道真是可怕。

    他微微偏过头,垂着眼,从戚求影的视线看过去,能看见一管挺直的鼻梁和泛粉的耳根,显然对“把自己送给戚求影”这件事不太熟练。

    戚求影怔住。

    段暄光一边善解人意地讲道,又忍不住为自己求情:“不过我今晚没有前几天厉害,所以你要尽量轻轻地,如果你控制不住,重重地还留了东西在里面,就要抱我去洗干净……我没有那么坚强能自己洗澡的。”

    他话音才落,就被人面对面抱进怀里,两人倒进被窝里,床榻轻微下陷,戚求影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将被子一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段暄光难耐地挣了挣,下一刻就听头顶的人道:“别乱动。”

    段暄光:“不双修了?”

    戚求影“嗯”了一声,替他拢了拢领口:“今晚先饶过你。”

    “快睡。”

    戚求影心情好像好了不少,段暄光不明白这种这种突兀的转变从何而来,但却没有深究,听话道:“那我先睡了……明天早上还要回去和小弟们交班,不然爹爹又不高兴。”

    他说完打了个呵欠,一双眼睛像两盏小灯,一闪一闪的,最后慢慢熄灭。

    等到段暄光睡熟,戚求影才松了口气,他花了点时间清杂乱的心绪,正要睡去,脑中却传来一阵唯独他能察觉的波动。

    那是千里传音之术,他想起结队探查镇鬼渊的三人,再不耽搁,轻手轻脚地起床,手心灵光闪过,这回传过来的不是书信,而是一道虚幻的人影。

    人影周围是漆黑不见底的夜雾,霍闲撑伞立在原地,从天而降的雨珠砸在伞面,带起一连串啪嗒声,戚求影知道那是镇鬼渊终年不歇的鬼雨。

    而此时此刻,霍闲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甚至没心情与戚求影寒暄,传音通就开门见山:“有东西不见了。”

    戚求影直觉接下来不是说什么好话,却还是镇定道:“和我有关?”

    霍闲点点头,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是你附在结界上的一魂一魄。”——

    作者有话说:关于宠溺:

    当小戚同志因为过分欲求不满而患得患失开始阴暗爬行时的小段同志be like:

    (背过身)来吧,do完了记得帮我洗澡[可怜][可怜]

    受不了了感觉小戚同志的男鬼属性一阵一阵的简直堪比alpha易感期[彩虹屁][彩虹屁]

    第85章 家宴

    “如果我没判断错, 这一魂一魄是最近才不见的,所以先前陆掌门带人来查看时才没发觉异样。”霍闲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没有了神魂的压制,镇鬼渊的结界很快就会崩毁。”

    结界一崩毁, 渊下的鬼族和妖族一定会变本加厉地逃出来作恶。

    戚求影皱起眉:“我虽在苗疆, 天倾令却锁在靖魔塔里, 如果结界被破坏,天倾令为什么不示警?”

    当年天倾之战后,戚求影献出一魂一魄镇压鬼族,结界一旦有异动就会示警主人, 不过戚求影毕竟是大活人, 长期受裂魂干扰容易走火入魔。

    为免他受苦楚, 沧浪宫让戚求影封闭那部分魂识, 远离镇鬼渊, 又分铸了四枚天倾令, 一旦天倾令有异动,各方势力都能及时收到示警,这样就算戚求影身死, 也能方便后来者观照和修复结界。

    除去靖魔塔里那枚天倾令,密音山、群玉峰、苗疆也各有一枚, 当年苗疆与中原决裂之后, 唯一收下的就是这枚天倾令,可如今附在结界上的一魂一魄悄无声息消失, 天倾令却没示警。

    霍闲沉思片刻,猜测原因:“结界受外力破坏时天倾令才会示警,如果你的神魂消失并不是因为外力,天倾令自然不会示警。”

    戚求影一怔,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也可能是你的神魂被困束太久, 难以存续,时间久了,自然会消弥于天地之间。”

    霍闲与神魂一道造诣颇深,又道:“魂魄一旦离开肉身,如果得不到安养,就会慢慢消散,你的神魂被你强行撕裂,最终必然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当年天倾之战时,他重伤在身,又为左道复生四处奔走,后来一切尘埃落定时,沧浪五圣陨落两人,重伤三人,唯一的消息就是找到了下一任春秋冷剑主,不至于让沧浪宫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戚求影听罢非但没被安慰,反而有些头疼道:“它最好只是魂飞魄散了,别再闹出事端。”

    他说完,目光却落在已经熟睡的人身上:“事发突然,明日我会启程前往镇鬼渊与你们汇合。”有些东西还是得亲自一见才能下定论。

    议完了公事,霍闲也放松下来,聊起别的:“你在流光城?”

    戚求影摇头:“在洗星宫,巫不禁的私宅。”

    霍闲“哦”了一声,刚要说话,人影那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姓霍的!你快来救我!”

    霍闲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切断传讯:“回见。”

    戚求影:“……”

    房中突然一静,戚求影还有些不太适应,他静立在原地许久,直到榻上的人翻了个身他才回过神。

    他上榻把段暄光搂进怀里,心里却想着事,直到下半夜才睡去。

    再睁眼时是被吵醒的,他听见门外有爪子扒门的声音,他才睁眼,段暄光也跟着坐起来,他睡眼朦胧,下床的动作却快:“天亮了,我的小弟来找我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找你偷情。”

    不待戚求影阻止,他已经穿好靴子开门,谁知门一打开,就看见段逸尘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五只心虚的小弟,后面还有个抱着手老神在在的巫同心。

    段暄光立马就醒了:“爹?你怎么在这儿?”

    又瞪向身后的人:“巫同心,你又告状!”

    巫同心像是走在路上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拳:“我告状?你自己看看现在什么是时辰?我还需要告状吗?”

    段暄光闻言看向窗外,果然见日上三竿,都已经快到午膳时分。

    要不是段暄光迟迟不起床吃饭,段逸尘和巫同心也不至于直接找到青冥楼来,巫同心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段逸尘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是勒令过戚求影不能轻薄段暄光,可现在白菜自己送上门给猪拱,这又叫什么事?

    他还未发作,另一道人影也跟着出来了,戚求影礼貌道:“前辈。”

    段暄光立刻道:“是我自己半夜偷偷跑来的,你别怪他。”

    巫同心也受不了了:“段暄光,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值钱?”

    还一句话都没说,段暄光就先护上了,段逸尘被他堵得不上不下,最后终于像是拿他没办法:“你有了他,以后是不是连爹爹都不要了?”

    段暄光又被一口天降大锅砸中:“我没有!”

    巫同心火上浇油:“你能离家出走一次,就能离家出走第二次,他是沧浪宫的人,以后肯定要回中原,你现在被迷了心窍,他回中原难道你会不跟他走?到时候肯定什么亲爹什么表哥肯定都忘到九霄云外,呵呵。”

    段逸尘越听神态越失落,最后道:“儿大不中留了……不过只要你平安就好,就算你不要爹爹,爹爹也会在家等你,没什么的。”

    “就算爹爹被人取笑,感受不到天伦之乐也没什么。”

    戚求影:“……”

    且不说段逸尘算苗疆半个主人,绝不可能被人取笑,他还是修真之人,寿数绵长,顶着这么年轻的一张脸期盼天伦之乐,不知道还以为还以为他已经风烛残年,白发苍苍,到底谁会信?

    而且戚求影有由怀疑段逸尘偷偷学了他的办法忽悠人。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见亲爹神态失落,段暄光也有点愧疚:“我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又不是以后都不要你们了……昨晚我们只是一起睡觉,什么都没做。”

    段逸尘听完脸色果然缓和不少,试探道:“那你昨天说讨厌我……”

    段暄光立刻道:“现在喜欢了。”

    段逸尘终于松了口气,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戚求影,察觉到后者微变的脸色,这才和颜悦色道:“那就快起来用膳,我去叫你爹爹起床。”

    他没再苛责其他,持剑而去,巫同心也带着小弟们走了,段暄光没挨骂,心情都好了,又想起什么:“你以前没来过苗疆,今天想不想跟我去玩儿?”

    戚求影愣了愣:“想是想,不过我还有事没做完,今天可能要走了。”

    段暄光想起戚求影还是惊鸿君,突然悔道跑来苗疆,肯定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做人要有始有终,他有些可惜,却还是点头同意:“那我们吃完饭就出发,不能丢一堆烂摊子给别人收拾。”

    戚求影却沉默下来。

    段暄光未察觉他神色中的犹豫,大摇大摆去用膳了,昨晚段逸尘和巫不禁突然缺席,那顿家宴没能张罗上,今天君上和家主都在,又有客人,饭桌就隆重许多,连五只小弟也都有专门用膳的地方。

    席间巫不禁一直懒懒的,像只餍足的黑豹,巫同心不说话,埋头只是吃,段逸尘食不言寝不语,只偶尔给巫不禁和段暄光夹菜,权当没有戚求影这个人。

    正吃着饭,一道熟悉的人影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戚求影抬眼一看,又是那名叫老瓜的年轻弟子:“君上,宫外有人求见,说是斗血殿的人。”

    斗血殿是七脉之中最好战的血巫一脉。

    巫不禁淡淡开口:“什么事?”

    老瓜道:“说是想求情,连他们首领都跪在洗星宫外了。”

    提到这个巫不禁就想起什么,眯了眯眼:“他纵容亲子作孽,烧杀上百平民,我没杀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他现在还有脸来洗星宫求情?”

    老瓜道:“他说自己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为免血巫一脉后继无人,愿用半生功勋换儿子一命。”

    巫不禁:“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算什么后继无人?”

    “你去回话,他儿子两条腿已经残废,不能复原,半个月后处刑,想他儿子活,他就立刻退位,在我这里没有网开一面,只有二选一。”说完又嘲道:“他那半生功勋我只消半年就能得到,也配拿来求情?”

    老瓜领命退下,过了不久又来复命:“君上,斗血殿的首领已经带着人离开了,他还说亲子作孽不可活,虽然痛心疾首,但还是愿意大义灭亲。”

    巫不禁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连这点权势都放不下,见儿子残废不能成事就立刻弃之如敝履……还敢装父子情深糊弄我?”

    他三言两语就落定一桩血案,其他人也都习以为常,巫不禁又道:”他现在匆忙改口离开怕是要趁着能生再生几个……不过我看他那一脸肾虚的样子,上了床怕是连腰都挺不动。”

    他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在饭桌上聊起床事,戚求影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啪——”段逸尘把筷子拍在桌上,难得冷脸:“巫不禁,你要翻天是不是?”

    他一生气,巫不禁都吓了一跳,巫同心转过去喂狼,段暄光不动声色地往戚求影身边挪了挪,小声耳语:“你千万别说话,爹爹生气的时候最吓人了。”

    巫不禁后知后觉说了不该说的,赶紧找补:“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只喜欢你,只跟你上过床,对那老东西没意思。”

    段逸尘还是皱着眉:“别当着孩子说这些。”

    “行行行不说,”巫不禁哪里还有刚才那副狠厉决绝的模样,只道:“……我真的错了。”

    段逸尘沉默片刻,又换了新筷,继续食不言寝不语,仪态端庄地用膳。

    巫不禁见自己逃过一劫,赶紧老老实实吃饭,巫同心喂完了狼转过来,段暄光重新端起碗,只留戚求影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以为在沧浪宫与森*晚*整*几位同门共事已经算混乱,没想到苗疆处处水深火热,让他这么淡然的人都觉得格格不入。

    他心中震撼,面上却不动声色,心不在焉地吃完这一顿,他才起身道谢:“多谢款待。”

    段暄光见他起身,生怕他不等人,匆匆忙忙喝完汤就跟着站起来:“爹爹,我和戚求影今天要回一趟中原。”

    他话音才落,段逸尘脸色果然一变,只是还未开口就被戚求影打断。

    “我一个人去。”——

    作者有话说:虚假的家宴:

    温柔的老丈人,体贴的表兄弟,好吃的饭菜,偶尔伴着闲聊话家常时的阵阵笑语。

    真正的家宴:

    区别对待的老丈人,埋头狂吃的表兄弟,吃饭吃一半老丈人开始处政事,然后面不改色地开始说属下肾虚,在惹恼了道侣之后当场滑跪道歉,而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只有远道而来的中原人在风中凌乱。

    更新!!!来晚了宝宝们,祝大家中秋快乐[可怜][可怜]虽然晚了一个小时但我们小段和小戚也是在中秋节吃上家宴了[彩虹屁][彩虹屁]

    第86章 别扭

    听戚求影说要自己一个人去, 段逸尘的脸色缓和了些,段暄光却不干了:“为什么?”

    戚求影认真道:“我还有沧浪宫的任务在身,要去镇鬼渊一趟, 等一切尘埃落定, 我就来苗疆接你。”

    镇鬼渊下镇压着鬼族和妖族, 当年差点成了他二人的埋骨之地,且渊下终年鬼雨不断,段暄光不喜欢下雨,神魂又刚刚恢复, 他不想再带段暄光涉险。

    而且从昨夜起, 他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预感, 他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把人留在苗疆比较好。

    段暄光果然抗议道:“不行!那么危险的地方你都不带我, 那谁来保护你?”

    他提起“保护”, 戚求影和段逸尘脸色微变,同样想到当年段暄光以命换命的傻事。

    戚求影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你撒谎,你要是能保护自己, 当年又怎么会……”段暄光话出口才想起戚求影已经忘却前尘,什么都记不清了, 顿时噤声。

    巫不禁未作声, 段逸尘也劝道:“……你身体刚恢复,不如留在洗星宫陪爹爹。”

    段暄光却犯了倔:“我不要——”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会闯祸, 所以都想把我关起来?”

    段逸尘神色微凝:“我们只是怕你受伤,你当年擅自种下禁蛊,所有人为你伤神伤心,你难道一点都不能体会吗?”

    段暄光:“那我保证不受伤。”

    段逸尘:“你是苗疆少主,不是七八岁的任性孩童, 你出了事,我们要怎么办?”

    “是不是我们平日纵坏了你,让你做事如此不计后果?”

    除去对戚求影有所不满,段逸尘平日算得上温和端方,鲜少疾言厉色,但与巫不禁宽纵孩儿天性的溺爱相比,他的教养便显得严厉,所以即便段暄光总是大摇大摆,剑法修为却不俗,甚至还明仪知礼,练得一手好字。

    段暄光看了巫不禁一眼,后者慈爱地看着他,刚要开口,段逸尘却打断他的幻想:“不必向你爹爹求情,我不同意,谁做主都没用。”

    巫不禁只能闭嘴。

    段暄光又看了戚求影一眼。

    戚求影被他看得心中一软,下一刻却听段逸尘道:“……你随我出来。”

    这就是要说悄悄话的意思,段暄光被留在原地,戚求影只能跟出去。

    到了无人处,段逸尘终于开口了:“镇鬼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戚求影无意隐瞒,只将这一年来的异样一一告知,段逸尘沉默许久,还是道:“镇鬼渊就在中原与苗疆的交界之处,如果鬼族和妖族再度反扑,两境必然唇亡齿寒。”

    聊起公事,他便少了许多私心:“我会让同心带上天倾令和你一起前往镇鬼渊,届时如有必要,苗疆会到镇鬼渊支援,不过这只是我们自保的手段,并非同意两境交好的信号。”

    仙门之中,只有陆道元清楚当年苗疆与中原交恶的真正原因,但段逸尘对事不对人,也不喜欢在别人身后妄议是非,戚求影是沧浪宫五圣之一,有什么真相也轮不到他来言明。

    如果戚求影最后偏向师门,他也相信段暄光能拎清。

    此举已然仁至义尽,戚求影也不能指摘半个字,只诚心道谢:“多谢前辈。”

    段逸尘没说什么,只转头交代巫同心去取天倾令,后者很快领命而去,顺道收拾行囊。

    段暄光没想到巫同心都能去,自己却不能,段逸尘不他,戚求影不要他,巫不禁也不求情,他心中又气又急,只能眼巴巴看着戚求影,谁知后者触及他的目光就不动声色地挪开。

    最后他干脆道:“不去就不去!我留在苗疆养十个男宠,谁也管不着!”说完这句,就带着五只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戚求影下意识想追上去,最后却生生停住,段暄光惯会撒娇,他怕自己心一软就答应带上对方,只能克制。

    谁知直到夕阳西下,巫同心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戚求影仍是没看见段暄光的影子。

    果然是生气了。

    他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升起另一种担忧,巫同心看他频频往后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担心,他现在装可怜,明天就偷偷跑出来了,我还不知道他吗?”

    段逸尘也道:“……我去看看他。”

    巫不禁早不知去了哪儿,反正今晚是注定等不到段暄光送别了,他又心存一丝侥幸又等两刻,最后终于道:“走罢。”

    他私心并不想和段暄光分开,但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不能带人去镇鬼渊,他心事重重地出了洗星宫,谁知还未走几步,就看见一人五狼走在他们前面。

    戚求影:“?”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却见人背着无晴剑,几只小弟油光水滑,手脚粗壮,连毛色都能一一对应。

    好诡异。

    段逸尘才勒令段暄光不准出门,为什么他的动作比戚求影还快?

    那人慢吞吞在前面走着,像是故意等着他们去搭话似的,戚求影想也未想就跟了上去,巫同心却像是习以为常:“我说吧,他能安分一天就谢天谢地了。”

    “段暄光?”戚求影一把抓住前面人的胳膊:“你在这里干什么?”

    段暄光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好巧,你们怎么在这里?”

    戚求影皱起眉:“我说过,我不会带你去镇鬼渊。”

    段暄光顿了顿,很快就换上一副凶巴巴的面孔:“我又没求你带我去!你这个自作多情的人!”

    他说完就挣开戚求影的手,头也不回地使唤小弟:“我们自己走!”

    戚求影愣在原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巫同心。

    巫同心耸耸肩,见怪不怪:“别看我,他能大摇大摆离开洗星宫,肯定是得到过君上和家主默许的。”

    “家主肯定早就知道段暄光会跟去见鬼渊,所以才找个借口派我去看着。”

    戚求影:“……”为什么苗疆人都这么不靠谱?

    巫同心道:“其实我觉得吧,强扭的瓜不甜,段暄光是关不住的,人活在当下,与其为旧事胆战心惊,不如这次一并了结。”

    戚求影第一次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还能这么用。

    巫同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却像是看穿了什么:“你不想他跟去,是真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还是另有顾虑?”

    戚求影默了默,慢慢抽出佩剑:“……我说不清。”他只是下意识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不想让段暄光跟去。

    从苗疆到镇鬼渊最快也要两天两夜,段暄光说要自己一个人走,果然没在搭戚求影和巫同心,御剑时他就把五只小弟藏在装活物的法器里,飞累了就找地方休息,让小弟出来放风。

    他在前领路,戚求影和巫同心就紧随时候,他们出发时已经日落,没过多久天就黑了,夜里御剑难以辨别方向,飞了两个时辰,眼见途经城镇,段暄光想也未想找了个客栈住下。

    他一进门就是通身气派,被五只大狼簇拥着,一看便非富即贵,那老板眼尖,也不害怕狼,忙迎了上来:“狼爷来了,您要吃饭还是住店?”

    段暄光大手一挥:“我要两间上房!”

    他说话时戚求影和巫同心正好进门,前者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两间上房,他和段暄光一间,巫同心一间,既然还知道给他们订房间,那就是没那么生气。

    他才想完,段暄光就领了房牌,把其中一块递给身边的小弟:“这间是你们的。”

    戚求影:“……”

    招待完狼爷,那老板又转到身后二人:“两位爷呢?吃饭还是住店?”

    戚求影看着头也不回上楼,行云流水关门的人,半晌才道:“……两间上房。”

    他们没多耽搁,天一亮就启程出发,戚求影和巫同心下楼时段暄光正带着五只小弟吃早点,戚求影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段暄光对面。

    正在吃东西的人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把手里半个包子塞进小弟嘴里。

    戚求影再蠢也看出段暄光不高兴,既然人已经出来了,他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主动示好道:“……生气了?”

    段暄光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就错开目光:“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巫同心正吃得入神,见这两个人闹别扭,忍不住插嘴道:“那你认识我吗?”

    段暄光:“眼熟。”

    巫同心:“哪里眼熟?”

    段暄光:“你有点像我一个娶媳妇失败了很多次的表哥。”

    巫同心只觉无妄之灾:“……段暄光,我招你惹你了吗?”

    段暄光把最后一个花卷吃完,得意洋洋道:“没有,但我就是这么坏的人。”

    他说完这句就带着小弟们出门了,等戚求影和吃完跟上时,段暄光已经飞得很远了。

    他们没再耽搁,从天亮飞到了天黑尽,越靠近镇鬼渊,周围人烟就越稀少,这回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客栈,只能在一处密林落地休息。

    巫同心看了一眼四周的山势,还有地上被反复踩踏出的路径,提醒道:“此处荒山野岭,附近也没有城镇,山中却有人活动的痕迹,要么是山匪,要么是当年被君上打散藏匿进深山的七脉残部,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戚求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段暄光已经生了火,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发呆,小弟们挤在他身边睡觉。

    巫同心已经见怪不怪,自顾自生了火,然而火堆刚亮起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鼓声,紧接着就是错落的脚步声。

    巫同心反手熄灭火堆,藏进山石后,戚求影下意识看向段暄光,却见那边的火光已经灭了,原本懒懒发呆的人已经藏得无影无踪,像只无声无息的野狼。

    远远地他们看见一簇簇火光,还有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十来个身体强壮,皮肤黝黑的苗疆人嘴里吆喝咒骂着,手里的鞭子挥出破空声,到了近处,他们才看清那些铁链拴住的是几道虚弱踉跄的人影。

    巫同心猜得半点都没错,这附近确实有山匪。

    他正在寻找出手的时机,却见那串俘虏的最后是名青年,那人浑身是血,发丝凌乱,却还强忍着伤痛往前走,走到戚求影和巫同心身边时还似有所觉地偏了偏头。

    戚求影看不清他的容貌,却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眼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远,在经过段暄光的藏身处时,像是再难支撑,膝盖一错,就直直倒了下去。

    满身的伤痕霎时沁出血迹,他转脸对上段暄光,火光照亮他苍白的面容,还有一双奇异的红瞳,明明虚弱至极,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气。

    段暄光看得一愣,却见对方张嘴做了个口型。

    “……救我。”——

    作者有话说:小段:不带我,那我要养十个男宠[愤怒][愤怒]

    神秘红眼男:ok I'm coming[彩虹屁][彩虹屁]

    小戚:???

    更新!!!今晚有点卡来晚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87章 危机

    一刻钟后。

    地上只剩东倒西歪的山匪和千恩万谢的俘虏, 段暄光收了剑,冷着脸走到领头的苗疆人面前:“你们老大是谁?叫他出来受死。”

    那苗疆人原本还兴高采烈,却不想下一刻就被不知从哪儿出来的三个人劈头盖脸痛打一通, 此刻他两手被卸, 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眼前的月白衣袍的俊俏公子,恍惚一瞬:“老大在山上……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三位大人网开一面!放我们一条活路!”

    段暄光却道:“欺凌弱小,没有活路。”

    巫同心花了点时间了解事情始末, 也走上前来:“你们为什么抓这些无辜百姓?”

    那领头的苗疆人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只听我们老大说要修寨子, 才让我们下山将这些人绑来做工的!我们绝对没杀人!我们还没来得及杀人啊!”

    段暄光一听更生气:“你们占山为王就算了, 还敢绑架人做苦工?我今天就要捣毁山寨, 让你们无家可归!”

    他再次拔剑:“带路!”

    那领头的苗疆人哪里敢说个“不”字, 唯唯诺诺地在前带路,又过了两刻,三人终于找到了建在半山腰的隐秘山寨。

    那些守门的山贼一见了领头的苗疆人, 想也不想就要开门,等看清段暄光的面容时还打了个口哨:“哟!不错嘛, 从哪儿找来的小少男?细皮白肉的, 洗干净送老大屋里去,他正愁上一个婆娘玩腻了。”

    他半点未察觉气氛不对, 也看不见同僚同情的目光,话音才落,一柄弯刀破风飞来,径直扎进他的喉咙,血珠飞溅过, 那出声的苗疆人被钉在柱上,“嗬嗬”两声就断了气。

    巫同心冷着脸走出来:“注意你们的言辞。”

    见同僚倏然毙命,那些守门的小兵顿时如梦初醒,提刀的提刀,搭毒箭的搭毒箭:“你是什么人?”

    巫同心漫不经心地把带血的弯刀拔出来:“我姓巫,他姓段。”

    “不想死开门。”

    他自报家门,其他人脸色却跟着一变。

    姓巫的大多是苗疆皇脉,而姓段的只有一家,哪一家不言而喻。

    少顷,山寨大门缓缓打开,这种场面还不必戚求影出手,他带着一群病弱的俘虏和重伤的山匪在后,进了门就先找地方安顿这群拖油瓶。

    他们进寨时那位山大王还在主寨里花天酒地,半点未察觉山雨欲来,淫|笑|声隔老远都能听见,戚求影给那些俘虏松完绑,就听不远处响起打斗声,再回头时就见段暄光从主寨中出来,剑上挑着个人头。

    “咣当——”他将人头往帐外一扔,五只大狼闻见血腥味都凑了上去,等看清是什么东西后都失了兴趣,百无聊赖地坐在段暄光身后。

    巫同心抱着手,臂上缠着一只通体漆黑的毒蛇,二人凶神恶煞,竟将戚求影都衬得像个心慈手软的大好人,正出神时,却听身侧的人出声道:“他真漂亮。”

    戚求影回头,正对上一双红瞳,那人将目光从段暄光身上收回,对他笑了笑:“……像只昂首挺胸的小狗。”

    这人浑身是血,面容惨白没有血色,像从地府爬出来的鬼怪,明明那张脸从来没见过,戚求影却无端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还有虚弱面孔下隐秘的挑衅意味。

    戚求影在无上殿为人授香抚顶多年,常怀宽容慈悲之心,却第一次觉得陌生人如此令人生厌,不悦地皱起眉:“和你有什么关系?”

    男子却道:“当然有关,刚才我求他救我,他想也不想就拔剑救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报答他。”

    “他救你,也救别人,少自作多情。”他斩去男子手上的铁锁,留下这一句就离开,再待一刻,他担心会忍不住把春秋冷拍在这个红眼男的脸上。

    段暄光和巫同心还在给山寨里其他人机会:“看见你们老大的下场了吗?我的剑不长眼睛,谁要是敢反抗,我就送他去见阎王!”

    巫同心捏着黑蛇的脑袋,将蛇毒注进水缸:“只要现在投降,喝下这缸中之水,再在五天之内赶到流光城认罪,你们就可以活命。”

    他们还要去镇鬼渊,没时间在此地多做纠缠,反正苗疆多的是折磨人的办法,巫同心身为少相,辅政多年,自然信手拈来。

    这地方是个小山寨,领头的死了,剩下的都是些没本事的小鱼小虾,哪里见过这么凶残狠毒的架势。

    那白衣剑者能一剑砍下寨主的头,也能一剑结果他们,不喝得死,喝了还能活,众人踌躇片刻,二话不说就去缸中取水,当着二人的面喝下。

    “很好,”看着所有人都饮下蛇毒,巫同心欣慰地点点头,又唤来之前被俘虏上山的一名老妇,交了一瓶丹药给她:“这是五颗解药,蛇毒每过十二个时辰发作一次,明天天亮你就带着他们下山,毒发时就取一粒解药化水给他们服下,等到了流光城,自有人会为你们做主。”

    不过一个时辰,这小小的山寨就被一锅端,段暄光惩治了恶人,还找到了安顿休息的地方,不用风餐露宿,顿时心情大好,使唤那些面有菜色的山匪们:“你们这里的厨子呢?”

    一个腰大膀圆的山匪走出了人群:“在!小的在这里!”

    段暄光道:“我们肚子饿了,你去给我们做饭,那些无辜的俘虏要吃饱,我的狼也要喂,它们喜欢吃肉,不喜欢吃太咸。”

    巫同心也道:“好好做,要是被我发现你动了什么手脚,就把你送进万蛇窟,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求死不能。”

    那厨子两腿一抖,差点没站稳:“不、不敢!小的即刻就去做!”

    段暄光满意了:“那还差不多。”

    巫同心怕那些山匪狗急跳墙,还是找地方把他们关了起来,段暄光去看了那几个虚弱的俘虏,见他们没有性命之虞,也放下心来,这些倒霉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伤得最重的就是那个红瞳的青年,段暄光把伤药递给他,对方微微一愣,低声说了句“谢谢”。

    段暄光总觉得这人有点熟悉,容貌也有别于其他人,忍不住多问一句:“你是中原人吗?叫什么名字?”

    青年道:“嗯,我是被拐来的,来的时候被打伤了头,名字已经记不清了……”

    段暄光不疑有他,真心实意道:“那你真可怜。”

    “一直没有名字也不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能为我取个名字吗?”

    为人取名大多是父母长辈做的事,正常人都不会给陌生人取名字,段暄光思忖片刻,大方道:“可以。”

    与此同时,他身后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不行。”

    从段暄光给药时戚求影就已经跟在他身边,此刻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打断:“别给不认识的人取名字。”

    段暄光回过头,看见戚求影,有些意外:“你都不在意把我一个人扔在苗疆,为什么要管我给别人取名字?”

    戚求影走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苗疆给别的人取名字吗?

    戚求影早就察觉段暄光在避着他,忍不住道:“你给他取名字,是因为喜欢他,还是想报复我?”

    段暄光一愣:“我只是想给他取个名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坏的人吗?”

    戚求影独断道:“那也不行。”

    谁都可以,这个红眼的不行。

    “段暄光,你男人是脾气好不是死了,谁给你的胆子给别的男人取名字?”

    他话音才落,那红眼的男人倏然反应过来什么,一瞬不瞬地盯住段暄光。

    真是可惜,小狗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段暄光却注意到什么:“你脾气好?你脾气一点都不好!”

    戚求影已经顾不上自己脾气好不好,拖着人就往外走:“跟我走。”

    段暄光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我不要!”

    见他还犟在原地,戚求影干脆搂住腰把人往肩上一扛,随便找了间屋子把人带进去,往地上一放,顺手锁了门。

    “你不能这么对我!”段暄光被按在墙上,还在为自己鸣不平。

    “为什么不能?”戚求影注视着他,一种难以言喻地焦躁却升了起来:“我要是不这么对你,你给他取完名字,是不是还要和他有说有笑,对月长谈?”

    “再然后是不是要当着我的面恩公长恩公短,背着我卿卿我我……我只不过没同意你去镇鬼渊,你何至于这样气我?”

    段暄光瞪大眼睛:“你又在拿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污蔑我!”

    戚求影冷笑一声:“……等事情发生就太迟了。”他只是在防患于未然。

    他说完又按捺住那股无名的焦灼,拇指轻轻碾过段暄光的唇瓣,半晌终于道:“我后悔了。”

    “就算镇鬼渊千难万险,我也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苗疆……外面的诱惑层出不穷,你这么笨,怎么防得住?”

    他微微倾身,和段暄光贴了贴脸颊,又吻了吻他的唇:“我知道错了,我带你去镇鬼渊,好不好?”

    戚求影总是这样,他有时生气,有时温柔,这些好歹是可以捕捉察觉的情绪,但每当他目光沉沉,低声下气地用这种诱哄似地语气商量时,段暄光就开始不懂了。

    段暄光没有立刻回应,戚求影却急切道:“大王原谅我,好不好?”

    段暄光忍不住回想起他找戚求影偷情那一夜,有些难过道:“可是我不管干什么都不会抛下你……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只会闯祸的烦人精?”

    “不是,”凭心而论,段暄光挑过事,但从来没闯过祸,戚求影不想让段暄光跟着,只是不想让当年的悲剧重演:“我只是担心你再受伤。”

    他能预感这次回镇鬼渊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把段暄光留在苗疆,对方只会沾花惹草,把人留在眼皮底下才最稳妥:“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原谅我好不好?”

    他一说喜欢,段暄光果然呆住,他双眼迷蒙,像醉酒似的,显然难以招架,却不忘为自己正名:“那你也不准再污蔑我,我没有和那个人卿卿我我。”

    “好,没有和别人卿卿我我,你只喜欢我一个,”戚求影舔了舔他的唇,目光却落到窗外,那个红眼的人定定站在夜风中,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能窥见段暄光被笼住的背影,还有戚求影阴沉沉的目光。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你卿卿我我。”——

    作者有话说:关于危机意识:

    神秘红眼男:恩公你能给我取个名字吗?

    小段:ok,我最擅长取名字,我的小弟名字都是我取的[彩虹屁][彩虹屁]

    小戚听到的:我要和你老婆搭讪,成为你老婆的狗,然后约你老婆出来赏月喝酒,谈情说爱,日子久了就骗你老婆和我双修,然后你的老婆就是我老婆[抱抱][抱抱]

    小戚: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老婆十米远![愤怒][愤怒]

    更新!!!

    第88章 大王の宠溺

    段暄光虽然总是脱线, 还爱说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怪话,性格却极好,不管有多生气, 不出半天就能高兴起来, 若是惹他生气的人低个头认个错, 就能轻松冰释前嫌。

    段暄光被哄好了,却半点未察觉他们小动作已经被他人看了去,他和戚求影已经闹了两天别扭,现在才得亲近, 也有些依恋地把自己埋在戚求影怀里, 任由自己被檀香味包围, 警告道:“你以后不准惹我生气, 不然我就报复你。”

    戚求影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心:“嗯?怎么报复?”

    段暄光蹭了蹭戚求影的脖颈:“我不给你生小狼。”

    戚求影“嗯”了一声。

    他当初也只是想找个借口把段暄光留在身边, 不是强逼他生小狼, 没想到对方真上了心,他现在盯着段暄光和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费劲,哪里还管得了小狼:“还有吗?”

    段暄光想了想, 继续道:“每晚双修也只准一次,我舒服完了就不管你。”

    戚求影心想, 他甚至还愿意和自己双修, 就连生气报复人也不舍得把事做绝。

    到时候上了床,双修几次哪里是段暄光能决定的, 可是戚求影没有捅破这些脆弱的威胁,反而面无表情地配合道:“好,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段暄光弯了弯眼睛:“那我原谅你。”

    他一笑,戚求影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撞自己的心,那种微妙的, 不明缘由的占有欲慢慢升起来,他摸了摸段暄光的耳朵,后者受不住痒,甩了甩脑袋,他唇角微微勾起:“都恢复记忆了,怎么还跟小狼一样?”

    他以为恢复完记忆,段暄光就会抛弃那些古怪的狼群习性,没想到对方只端庄了一段时间,从沧浪宫逃回苗疆以后,就又在小弟们的簇拥下当狼王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巫不禁亲生的,戚求影真要怀疑这人其实是狼变的。

    段暄光振振有词道:“因为我是表里如一的人,就算失忆了也还是坦坦荡荡,一点都不像你,失忆就变坏了。”

    虽然二人从未深谈过这个话题,戚求影也刻意逃避,但此时此刻他也提起些兴趣:“那失忆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段暄光想了想:“表面很端庄冷淡,但背地里害羞,我一叫你你就不自在。”

    “叫我什么?”按戚求影对自己的了解,就算他当年年少,也不至于那么害羞,除非是眼前这个人干了什么让人难为情的事,让他下不来台。

    他话问出口,段暄光也想起什么,反而不自在起来,拙劣地转移话题:“我去看看饭有没有做好。”

    他才走出几步,就被戚求影带回来:“跑什么,先回答我的问题。”

    段暄光却道:“你自己想。”

    “我的记忆都被封住了,要怎么想?”戚求影自顾自道:“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当年做了什么坏事,现在才不好意思说?”

    段暄光皱起眉:“我根本不是那么坏的人,我当年连你的手都没有牵过。”

    戚求影一愣。

    连手都没牵过,那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自己又怎么会为了段暄光放弃无情道?

    他只能带着满头雾水,继续追问之前的问题:“那你以前叫我什么?”

    段暄光说什么都不肯叫:“那些都是以前的事,现在长大了,不能那么叫。”

    他越不叫,戚求影越拦着不让走:“那也不行,叫完才能放过你。”

    段暄光被他磨得没办法,对上戚求影一本正经的眼神,好半晌才不自在道:“……小戚哥哥。”

    戚求影:“……”

    戚求影沉默许久,猜到自己当年“害羞”“不自在”的原因:“你是不是刚认识我就这么叫?”

    段暄光见鬼似的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当年也说‘刚认识的人不准这么叫’,脾气真的很怪。”

    “可我们苗疆都这么叫。”

    怪不得之前在锦衣镇,段暄光耍赖求饶,脱口就叫哥哥。

    原来这人从小就是个爱撒娇撩拨人的,自己当年估计也栽了个跟头,戚求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账上狠记一笔,最后意味不明道:“那你在雪境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叫哥哥?”

    段暄光实话实说:“因为那个时候我长大了,你也已经不像哥哥了。”

    戚求影:“……你在嫌我年纪大吗?”

    虽然他与段暄光年岁相仿,但段暄光活了两次,两次都是二十岁,与他确实有些区别。

    段暄光一愣:“年纪和相貌像哥哥,但是心不太年轻,像爷爷。”

    “……”

    戚求影感觉自己中了一箭。

    段暄光半点未察觉道侣的异样,还在说坏话:“而且你那个时候冷冰冰的,眼睛里像在下雪,谁也捂不暖,还爱欺负人,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戚求影冷笑一下,只想听听他这张嘴里还能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却听段暄光道:“但你现在和雪境时也不一样了。”

    “那我可真是善变,”戚求影敷衍道:“哪里不一样,愿闻其详。”

    段暄光看着他垂下的目光,终于好奇地低弯下腰,学着戚求影的口气:“生气了?”

    “真生气了?”

    戚求影捻了捻指尖,最后忍不住推开他的脸:“闭森*晚*整*嘴……吃饭了。”

    他推开门,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段暄光诡计得逞,得意洋洋地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你现在不像哥哥也不像爷爷了……像三岁。”

    “你好幼稚啊,惊鸿君。”居然醋以前的自己。

    戚求影脚步一停,顺势转过身来,对上那双清亮又得意洋洋的眼,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端详了半晌才道:“……等我恢复记忆再收拾你。”

    巫同心在山寨里转了一圈回来,就看见原本还在闹矛盾的又坐在一边卿卿我我,他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却见先前那个胖厨子在门外缩头缩脑:“三、三位大人,饭做好了!小的是来布菜的……”

    “进来吧,”巫同心点点头,那个胖厨子就招了招手,带着三四个人进来,甚至还有半扇乳猪,那香味飘得到处都是,五只小弟兴奋地蹭了蹭段暄光的腿,馋得呜呜嗷嗷起来。

    段暄光切了一大块猪排下来分给小弟,给其他两个人出主意:“如果明天天黑还赶不到镇鬼渊,我们就再捣毁一个山寨!”

    白吃白喝还有人伺候的生活简直太舒爽了,更何况他们捣毁了山寨,还能为民除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胖厨子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听见他们要去捣毁别的山寨,害怕之余又生起一种异样的宽慰来,看见倒霉的不止他们,他就放心了。

    戚求影“嗯”了一声,没扫他的兴,巫同心也破天荒地没冷嘲热讽,只静静用膳,上菜的人去了又来,桌上很快就摆得满满当当,段暄光正吃得认真,身边却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是那个让他帮忙取名字的青年。

    他换了身衣物,浑身的血腥都洗净了,发间还带着一点湿意,将酒壶放在桌上,此刻竟显得有些乖顺,看见段暄光停下动作,他笑了笑:“……我来为三位恩公斟酒。”

    戚求影实在恨见此人面孔:“不必,你既有伤在身,就好好养伤。”

    男子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尽心侍奉。”

    巫同心听他这么说话,也愣了愣,总觉得这语气有些耳熟,他之前去中原逮段暄光,借住在春梦楼,那儿的男男女女都爱这么说话,活脱脱一副勾栏做派。

    他看了一眼陌生男子,又看了一眼段暄光,很快就若有所思起来。

    段暄光未察觉戚求影隐忍的不满,看着青年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拒绝道:“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能喝酒的。”

    巫同心毫不犹豫地戳穿他:“那是你酒量不行……来,给我斟满。”

    给巫同心倒满酒,青年又看向戚求影:“秋夜寒凉,热酒暖身,只要不贪杯就不会坏事……这位仙君可要饮酒?”

    戚求影眯了眯眼:“一个中原人,出现在苗疆的荒郊野地,现在还能面不改色侍奉三个杀人者喝酒,你不觉得自己可疑吗?”

    青年立刻道:“我孤身在苗疆,无家可归,连名字都忘了,仙君有所怀疑也无可厚非,但我敢保证这壶酒绝没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巫同心一饮便知。

    戚求影:“酒没有问题,那你呢?”

    “我的确有私心,”青年垂下眼,很快又看向段暄光:“但恩公不应允,我也不会强求。”

    气氛有些古怪,但段暄光说不出哪里古怪,他像被卷进了两团互相较劲的乱流之中,又不知道他们在较劲什么,他看了一眼戚求影,良久才硬着头皮问那可怜的青年:“你有什么事求我们?”

    青年抬起眼来,一双红瞳直勾勾地看着他,离得近了,段暄光才发觉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就来自这双眼睛:“是,我之前听你们说要去镇鬼渊,所以想求恩公带我回中原……”

    段暄光还未说话,戚求影就直截了当拒绝:“不行。”

    他没说为什么不行,但态度很坚决,段暄光同意的话噎在喉咙里,镇鬼渊在中原与苗疆交界,顺路载对方一程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只要找个地方把青年放下来,对方就能回家。

    但……段暄光看了一眼戚求影的脸色,还是道:“对不起,我不能带你,但我可以给你钱,你拿钱雇人送你回中原吧。”

    青年没想到他会拒绝,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因为我看起来惹人讨厌吗?”

    段暄光实话道:“我不讨厌你……但我的道侣好像有点不喜欢你,如果我带上你,他就会不高兴,他不高兴,我也会很难过。”

    “我只有一个道侣,要宠着。”——

    作者有话说:关于顶级顺毛手法:

    小戚:我不说话是因为我还有身为惊鸿君的体面,但狐媚的野男人请你滚远一点好吗,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为什么勾|引别人的老婆[彩虹屁][彩虹屁]

    小段: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带他了,我是最宠道侣的大王[可怜][可怜]

    神秘红眼男:凭什么?凭什么你有老婆我没有?我老婆在哪儿,把老婆还我[愤怒][愤怒]

    更新!!!收假第一天状态有点不在线,来晚了(鞠躬)

    第89章 镇鬼渊

    红眼的青年握着酒壶, 陷入长久的沉默,半晌才意味不明道:“只要成为道侣,就能得到偏爱?”

    段暄光想了想, 觉得这话没什么毛病, 遂点头。

    “我明白了, ”他那副得寸进尺的乖顺被尽数收敛,最后只剩下难以捉摸的郑重:“……我会尽力的。”

    他放下酒壶,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消失在三人面前。

    青年的话不明不白, 暧昧不清, 段暄光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戚求影却心有灵犀地明白过来, 但当着段暄光的面, 他也不好说什么, 等吃完饭,他出门去寻那青年,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他?不认识, 他是半路被抓起来的,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被俘的妇人听戚求影问起那青年, 如实道。

    戚求影终于发觉异样:“半路被抓?”

    “是啊,他是在上山前不久被抓的, 当时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没力气反抗,就被山匪拿住了……我们也奇怪,他一个人,细皮白肉的, 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简直跟个鬼一样。”

    跟个鬼一样……戚求影之前悄悄窥探过,那青年的确是肉体凡胎,也没有修为傍身,他对凡人总是宽容些,所以即便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也不曾针对翻脸。

    可如今再看,对方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无声无息消失,怎么可能是凡人?

    如果不是,为什么自己难以看破他的伪装,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又从何而来?

    他回忆起那双仿佛点血似的红瞳,脑海中却无端浮现出一具浑身漆黑,双目点血的纸人面孔,终于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似的,目光渐渐阴沉下来。

    修整一夜,安顿完那些山匪和俘虏,三个人又要踏上前往镇鬼渊的行程,段暄光一觉睡醒,带着小弟们出门,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片刻,终于发觉了异样:“这里是不是少了个人?”

    巫同心:“少了谁?”

    段暄光:“那个红瞳的青年,他怎么不见了?”

    巫同心闻言也找了一翻:“是不见了……对了,昨晚我们各自休息的时候,你家那位不是趁夜出门,后半夜才回来,要不然你看看他剑上沾没沾血?”

    段暄光或许看不出来,他却不蠢,那青年摆明了对段暄光有意思,戚求影肯定也发觉了,说不定是趁着月黑风高,一怒之下手刃情敌。

    段暄光没有否认“你家那位”,反而有些不满意道:“他才不会做这种事……你少污蔑人。”

    他在无上殿看过戚求影给信徒们授香抚顶,知道他不可能为了私情去针对凡人,或者说惊鸿君本来就被自己铸起的道德枷锁牢牢束缚,这一生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当着同门的面悔道,千里迢迢追到苗疆。

    巫同心投降道:“是是是,他在你心里天下第一好,我只是个挑拨离间的恶人。”

    他二人正斗嘴,戚求影却走了出来,将昨夜的发现说出:“……他不见了。”

    巫同心一愣:“谁不见了?”

    戚求影:“那个无名青年。”

    他昨夜将这座山从头到脚翻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对方半点踪迹,对方确实如前所说,像个鬼一样,无声无息地来,再无声无息地消失。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鬼君派来试探我们的前锋……甚至就是鬼君本人。”

    段暄光皱起眉:“可是鬼君没有肉身,也没有肉魂果,甚至没有纸人附身,他要怎么离开镇鬼渊?”

    “而且他都逃出来了,居然什么都不做?”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变成俘虏,让段暄光给他取名,然后洗完澡披着头发给他们斟酒布菜?

    为什么?

    如果是试探,也是堪称诡异的试探。

    戚求影思忖良久,忍不住问段暄光道:“他言谈之中似乎与你相识……你认识他吗?”

    段暄光确信自己不认识这种行为诡异的怪人,只摇摇头:“不认识……但我觉得他很熟悉。”

    甚至连这种诡异的熟悉感他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三个人又沉默下来,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只能心事重重地继续往镇鬼渊去。

    他们这次日夜兼程,没在中途落脚,等第三天天亮时终于抵达了镇鬼渊。

    镇鬼渊正如其名,是一处巨大的裂隙,横亘在苗疆与中原的一处交界,像是地动时被撕裂的开口,却没有阖上。

    镇鬼渊两侧都立有界碑,是为了警告凡人或者修为尚浅的修士不要靠近,三人无视警告,甫一穿过界碑,霎时风云变幻,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就阴沉起来,乌云无声无息地聚拢,天地都蒙上着一层灰败的铅黑色,全无生机。

    段暄光收剑落地,眉心就一凉,伸手一摸,却摸到小片水迹,不由一怔:“……下雨了。”

    他讨厌下雨。

    话音才落,天色就暗下去,再抬头时,一把青竹伞已经遮在头顶,转目就对上戚求影关切又了然的目光:“镇鬼渊的雨不干净,还是打伞比较好。”

    天倾之战之所以叫天倾,就是和这场无休止的鬼雨有关。

    当年镇鬼渊动乱,鬼君联合妖主侵害人间,他带着渊下的鬼族爬出镇鬼渊时,也把鬼雨带到了人间。

    凡鬼雨所经之处,树木枯萎,生命凋零,修真者尚且不能抵挡,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时正值春耕,田间地头忽然下起绵绵细雨,农人们本以为是天降甘霖,戴着斗笠披上蓑衣去为庄稼松土施肥,却不想这场大雨无止无尽,刚发芽的庄稼一夜之间死尽,田间地头只剩下一具具辛勤劳作的白骨。

    天降杀人鬼雨,是为神罚,是为天倾。

    段暄光一言不发地接过青竹伞,又将五只小弟放出来,让它们到界碑外等候,外围的雨虽然不致命,但淋久了会掉毛,他的小弟们一个个油光水滑,掉了毛肯定不高兴。

    戚求影和巫同心未打伞,只在身上罩了一层淡淡的护身灵光,三人来到悬崖边时,终于看到了一层时隐时现的结界。

    那是当年天倾之战时举仙门之力落成的镇压结界,附着戚求影一魂一魄,而此时此刻那道坚不可摧的结界已经变得极度微弱,只要轻轻一点外力就能被打破。

    如果那一魂一魄还能起效,那魂魄的主人离得越近,就越会受裂魂之痛影响,而从踏入界碑那一刻到现在,戚求影半点未受影响。

    霍闲说得没错,他那一魂一魄果真不见了。

    不管是怎么样的不见,镇鬼渊的封印都岌岌可危,鬼族重出是迟早的事。

    他正打算传音给霍闲问清三人的方位,却见细雨之中,远远行来一道踉跄的人影,他身形有些瘦,背着剑,此刻浑身被大雨沾湿,形容狼狈,却不停往外跑。

    段暄光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钓鱼的?”

    被乍然叫出名字,左道脚步一停,非但没有获救的兴奋,反而只剩浓重的怀疑。

    段暄光:“你怎么了?你的剑侍呢?妙权禅师呢?”

    左道抽出佩剑:“姓狼的……你的狼呢?”段暄光不是天天带着一群狼乱跑吗,今天怎么没有?

    段暄光:“在外面放风,这里的雨那么脏,它们淋了雨会掉毛。”

    左道脸色微微缓和了些,但还是不肯全然信任:“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段暄光:“你问。”

    左道:“你旁边这两个人是谁?”

    这问题有点奇怪,段暄光还是认真道:“这位是惊鸿君,你认识的,这位是苗疆的少相巫同心。”

    左道接着道:“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的道侣和亲人。”

    巫同心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好,最后一个问题,上回你在沧浪宫早产,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

    巫同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早产?什么早产?”

    为什么段暄光回苗疆的时候没提过这一段?

    他不提还好,一提段暄光就想起自己骗得整个沧浪宫都以为他怀了戚求影的孩子,偃师专门用仙舟护送,药师亲自接生的事,顿时炸了毛:“姓左的!我警告你不要惹我!”

    他一生气,左道反而窥出一点久违的熟悉感,慢慢放下佩剑:“我……”

    力道一松,他整个人都朝前扑来,段暄光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这才注意到他软绵绵的左臂:“……你受伤了?”

    左道闷咳一口:“你们总算来了……”

    戚求影也看出不对,替他接好脱臼的左臂,凝眉问道:“霍前辈和妙权禅师呢?你们不是在镇鬼渊的外围查探吗?”

    镇鬼渊下凶险,戚求影去苗疆之前还特地嘱咐过,查看结界可以,但千万不要入渊底,鬼君和妖主都被封印在下,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能莽撞行事。

    左道气血虚弱,却没抱怨:“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本来一直守在外围静观其变,可姓霍的和你传完信的第二晚这里就出了事,三煞带了一群鬼族回来,还抓了上百名不满周岁的婴儿,姓霍的猜测他们是想用婴儿献祭破开结界,我三人当机立断跟到渊下,谁知还未到鬼族行宫就被识破……”

    “我修为不如他们,是姓霍的拼死为我开路,让我活着逃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郑重其事道:“他让我告诉你,鬼君新立,妖主未死,镇鬼渊下已经集结了五万鬼族和妖兵,打算三日后月明时分合力攻破结界,你赶紧让仙门早做准备。”

    戚求影当即将他的消息传回沧浪宫,巫不禁也以秘法将讯息传回苗疆,段暄光为左道渡去灵力,后者神色逐渐好转,最后撑着剑站起来:“多谢你,姓狼的。”

    段暄光:“不如你留在上面等支援,我们下去救人。”

    左道打断他:“不,我跟你们去。”

    “虽然我修为不高,带个路还是没问题的,姓霍的虽然讨人厌,钓鱼也没什么天赋,但他毕竟是我的剑侍……”他说到此处,想到什么,不由顿了顿。

    “即便他死了,我也要亲自把他带出来。”——

    作者有话说:关于雷点:

    小戚:不准当着我的面勾|搭我老婆,当然背着也不准[愤怒][愤怒]

    小段:不准在我面前提假孕流产的事[愤怒][愤怒]

    巫同心:雷男同,家里已经有两对了,我不希望看见第三对[愤怒][愤怒]

    左道:雷别人叫我空军佬[愤怒][愤怒]

    段爹:雷戚求影[愤怒][愤怒]

    巫爹:雷……雷不行的男人[摊手][摊手]

    更新!!!今天走一点剧情嘿嘿[垂耳兔头][垂耳兔头]终于进最终副本了,我们小戚和小段同志的纯情初恋过往即将揭晓!

    第90章 诡异

    啪嗒、啪嗒, 雨滴落在青竹伞面之上,又顺着伞檐流下,段暄光伸手接住雨水, 手指放在鼻端嗅了嗅, 又嫌弃地甩甩手, 不喜欢沾水似的:“……难闻。”

    越深入镇鬼渊,鬼雨越是连绵不绝,连颜色被染成了墨黑色,雨水泛着一股难言的腥味, 让人闻起来心情不太好。

    很难想象鬼族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这么多年。

    戚求影看着他抗拒又好奇嗅闻的动作, 不由失笑, 段暄光见他幸灾乐祸的神情, 就撑着伞挪过来, 把那只手伸进戚求影怀里。

    巫同心看着段暄光把手掌放进道侣怀里摸来摸去, 不由瞪大眼睛:“段暄光?你要点脸!”

    段暄光不他:“不要你管。”

    戚求影任他在自己身上揩|油:“做什么?”

    段暄光摸半天才把手抽出来:“难闻……我要蹭一蹭你身上的味道。”

    戚求影身上有一股浅淡,挥之不去的檀香味,并不喧宾夺主, 但不论什么时候都能闻见。

    左道花了点时间休息,如今已经恢复精力, 此刻絮絮叨叨地给其他几个人介绍:“这里是镇鬼渊的外围, 妙权禅师和姓霍的肯定被带到行宫去了,要进鬼族行宫, 就要先走‘黄泉路’,再过‘奈何桥’,奈何桥上有守关的‘牛头马面’,只有瞒过他们才能过关。”

    他们之前就是在奈何桥上被牛头马面识破身份,被周遭的鬼族围攻, 重来一次,左道谨慎了许多。

    巫同心皱起眉:“黄泉路,奈何桥……这是谁取的名字?”

    段暄光也奇怪:“二十年前的镇鬼渊光秃秃的,根本没有这些地方。”

    在场四人之中,戚求影记忆不全,只有他是旧地重游,可如今镇鬼渊物是人非,就算他有什么印象也帮不上忙。

    戚求影:“……看来那位新鬼君继任后做了不少事。”

    左道才管不上那么多,把话题往回带:“总而言之,我们要潜入行宫,就得隐藏身份,当务之急是要换个行头。”

    修真者灵气旺盛,更不必说还有个无情道出身,灵光满溢的惊鸿君,要是大摇大摆在镇鬼渊行走,不出半刻就会被认出。

    戚求影回忆起之前在太幻秘境遇到过的鬼族,只道:“这个简单。”

    除去气息不相同,鬼族与人的外貌差别并不大,他将拂尘挽起,原地化出一袭曳地的黑袍,灵气也尽数收敛,他撑起伞,静立不动时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鬼气,几乎这场大雨融为一体,一看就是个道行颇深的上等鬼。

    其他人见状也依葫芦画瓢照做,明明是同样的装束,却穿出不同的气质来,左道像倒霉鬼,巫同心像暴躁鬼,段暄光像直气壮的小鬼王。

    为免被看出异样,四人都撤去护身灵力,撑着伞混进路过的鬼族之中,踏上了“黄泉路”。

    说是黄泉路,其实就是一条建在水上的长堤,两边是深不见底的黑水,四人走在鬼群中,却半点不违和。

    或许是大战在即,气氛紧张,旁边的鬼族也在窃窃私语。

    “听我二姑说,昨晚牛头大人和马面大人在奈何桥发现了三个仙门卧底,正碰上三煞大人出来巡视,结果只抓住了两个,放跑了一个……现在奈何桥那边查得更严了,但凡发现一个可疑的鬼,都得拖进地牢里审三遍才能放出来。”

    “啊?那我们怎么办?不会也被抓进去吧?”

    “不会不会,咱们两本分老实,牛头大人和马面大人不至于为难我们……而且照说也是鬼君大人召我们入宫伺候,只要带上通关的凭证就没问题。”

    他两聊得正投入,却未发觉身后多出个“鬼”,那鬼听了好半天,这才有些困惑地出声:“什么卧底?”

    两鬼倏然一惊:“有鬼啊——”

    “大惊小怪,你们不就是鬼吗?”再定睛时,却见说话的是个面容俊俏的青年鬼,眼神清凌凌的,歪头打量他们一会儿才道:“胆小鬼。”

    两鬼被这般看轻,非但不生气,反而道:“那不然呢?胆大的鬼都都去随军破结界了,剩下的当然都是胆小的……就你胆大,你胆大怎么不去?”

    戚求影才出神片刻,就见段暄光和原住鬼攀谈起来,三人目光一对,也跟着走过去,正想着怎么给段暄光解围,却听对方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做。”

    “切,你就吹吧!”二鬼听完果然嗤笑一声,只以为段暄光吹牛:“现在鬼族所有精锐都在王城和行宫,剩下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承认自己是废物不丢脸,废物装有用才丢脸!”

    段暄光果然不高兴了,反问道:“那你们是废物吗?”

    二鬼异口同声:“是啊,我们就是废物!”

    段暄光:“……”

    他沉默片刻,还是小声道:“那你们当……我不太想当。”

    他这么逆反,另外两鬼反而生出一种“要好好教导一下现在这些心高气傲年轻鬼”的责任感来,意味深长道:“做鬼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你现在不觉得有什么,等再大点就懂咯。”

    “小兄弟,你打哪儿来的?”

    段暄光是从外面来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含糊道:“……从很远的地方来。”

    他这么一说,两鬼就懂了:“原来是乡下鬼,难怪呢……你们四个是一起的?”

    段暄光回头看看戚求影:“嗯,我们第一次来都城,不知道怎么过关。”

    “唉,看你那么可怜,咱就大发慈悲教教你们,走完了这黄泉路,咱们就到了外城,外城有好些达官显贵们的府邸,穿过外城就到了奈何桥,若是过了牛头马面的关,就能入内城,内城有精锐把守,三煞和鬼君大人就在内城,哦对了,那位妖主大人也在内城。”

    戚求影细细听着,却不置一词,段暄光却注意起别的:“达官显贵?”

    “是咯,那些大人们住的地方,你我就算辛苦三辈子也住不起,好歹咱们新鬼君仁善,给我们这些废物一条生路。”

    仁善?那个红眼的家伙吗?

    段暄光原以为鬼族都是一群一群,整日除了作恶多端就没事做的家伙,却不想他们也分三六九等,贵者入主王城,权势滔天,贱者住犄角旮旯,还要被叫乡下的——简直和人一样。

    他出神间,身后戚求影却开口了:“那敢问,如果想过关,我们要如何应对?”

    他一开口,二鬼的注意力就被吸引,然而当看清戚求影的面容时,双双怔愣,好半晌才回过神:“你们去王城干什么?”

    戚求影:“探亲。”

    “这……我两是受王城征招给鬼君赶制婚服的裁缝,所以有出入的凭证,你们没有凭证,只能等牛头马面两位大人查验身份,若是身份没问题,自然会放你们进城。”

    戚求影点点头:“多谢。”

    他们四个凡人,又怎么经得起查验,和那两鬼分开,憋了大半天的左道终于出声道:“奈何桥上那个牛头不简单,我怀疑他眼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上次我和姓霍的特地在身上沾了鬼气蒙混过关,人都被马面放行走出老远,那个牛头一回来就把我们拦住了。”

    段暄光想了个办法:“不然我今晚偷偷把那个牛头杀了?”

    巫同心立刻否定:“不行,这样太打草惊蛇,我们要救人,就得低调行事,不然他的剑侍和那上百个婴儿都有危险。”

    四人又沉默下来,段暄光思考了好半天都没想出主意,忍不住抱怨:“好累……我太讨厌动脑筋了。”

    四人很快就走完了黄泉路,来到了王城外城,王城显然要比其他地方繁荣得多,只是大战在即,四处戒严,街上只有匆匆往来的鬼族,眼看着就要过奈何桥,四个人仍未想出解决之法,正苦恼间,一队人马却从城外走来。

    那是一群身披甲胄的鬼族,身后还拉着几架马车,皆是重兵把守,重重保护。

    戚求影神识探向马车,见车中无人,顿时心中一动:“有了。”

    他一拂袖,身形就像风似地卷入车帘之中,片刻后,四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藏进马车之中。

    那队人马在巡视似地,停停走走,似乎是在按路线接人,四人坐在马车中,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心中却难免捏一把汗,正紧张时,马车又慢吞吞地停下了,车外传来一阵低低的人声,紧接着车帘就被毫无预兆地掀开了。

    掀帘的女子微微一愣,却未表现出异样,只慢慢上了车,直到车轮再次滚动起来,她才松了口气,转过脸来:“……你们也是为君上献艺的吗?”

    献艺?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怀抱一把古琴,十分珍重,显然未察觉到车上的四人有什么异样,戚求影不动声色地放下扶剑的手,巫同心也收起弯刀,段暄光离她最近,于是故作高深“嗯”了一声。

    “那你们是戏团还是乐曲班子的?我在外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你们……”

    段暄光和戚求影对视一眼,胡诌道:“都不是,我们是杂耍的。”

    女子一愣:“杂耍?”

    段暄光点点头,又指指巫同心:“嗯,我养狼,他养蛇,让它们表演。”

    “怪不得,”那女子恍然大悟:“我是孟婆楼的琴师白露,也是进宫去为君上成婚献艺的,这次大婚虽突然,却是声势浩大……我实在是心中惴惴,日夜不安。”

    前有赶制嫁衣的裁缝,后有进宫献艺的琴师,鬼君一边说三天后要率众破开结界,一边又大张旗鼓张罗大婚,四个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巫同心忍不住道:“……君上大婚,那他娶的是谁?”

    白露摇摇头:“不知。”

    “只知道好像是个男人,二十岁。”——

    作者有话说:关于婚礼双方细节透露:

    白露小姐姐:是个男的。

    巫同心:鬼君也是gay?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白露小姐姐:二十岁。

    左道:老牛吃嫩草?禽兽啊。

    海藻:据说长得很俊俏。

    小段:有我俊俏吗?

    海藻:跟你一样俊俏。

    小戚:????什么东西?

    好耶,海藻完最后一卷的大纲了,速速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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