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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棉鞋

    原先两只斗鸡谁更胜一筹还不明显, 一刻钟后,吐鲁番斗鸡攻击力并未减弱,中原斗鸡却站立在一侧, 看上去有些胆怯。

    察觉到它的怯懦,吐鲁番斗鸡立即往前冲, 中原斗鸡被它搞了个措手不及,被吓得翻倒在地上,吐鲁番斗鸡压着它啄。

    显而易见, 中原斗鸡处于下风。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纪舒愿抬眸望去时, 项祝也刚好转头, 他扬手挥了挥,纪舒愿立即带着项巧儿走到他身侧。

    “赢了吗?”纪舒愿握住项祝的手臂,探头透过人群去看。

    徐嗔抱着斗鸡举过头顶,站在斗鸡客身旁欢呼着, 一圈的看客也纷纷应声,斗鸡客将他们押宝的银两拿出来分发,一时之间很是热闹。

    “赢了。”项祝后退两步,让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些。

    纪舒愿踮脚望一眼, 又收回视线,前面人挤人, 他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项祝显然已经看腻,他也跟着纪舒愿退出人群,三人站在一侧等着徐嗔出来。

    良久后,徐嗔满面春风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手中拿着押宝赚来的银子, 站定在项祝面前:“项兄眼光属实不错,这斗鸡也挺争气。”

    他说着,将银两拍在项祝胸口:“这银两是项兄挑选的斗鸡赚的,项兄拿一半应当不会嫌少吧。”

    项祝自是不会嫌少,可这毕竟是他赠予徐嗔,若是拿了这银两,会让人觉着他贪财,项祝朝他摆摆手:“既然已经赠予徐掌柜,这斗鸡所赚取的押宝银两自然是你的。”

    “你当真不要?”徐嗔本就是试探他,方才让项祝押宝被拒绝,若是常人一瞧这斗鸡赢了肯定会后悔,押宝可比打猎更赚银两,所以他才说将这银两分项祝一些,没想到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项祝看他一眼:“不用。”

    纪舒愿也觉得项祝这做法很对,嗟来之食还是不拿的好。

    “既然项兄如此说,我可真就收下了。”徐嗔把银两揣进怀里,满意地望着怀里的斗鸡。

    答应送徐嗔斗鸡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三人的猎物也已经售卖完毕,他们便一同回了家。

    前一日项祝与丁红梅说过,今日会回来稍晚些,不需要等他们回来吃饭,于是在他们抵达家中时,丁红梅和项长栋已经吃过饭。

    堂屋门敞开,丁红梅坐在门口,借着光在缝制着,听到动静后,她抬起头来,目光投向纪舒愿,最终落在他脚上,朝他扬了扬手:“愿哥儿,过来。”

    纪舒愿把布袋递给项祝,小跑着到丁红梅面前,还未出声一双棉布鞋就递到他眼前。

    “做好了,尺寸应当还行。”

    纪舒愿瞬间有些局促,半晌后才伸出手,喜悦溢于言表:“谢谢娘。”

    “赶紧回屋换上去吧,你瞧你这鞋子,今个儿打猎时肯定冻脚吧。”打猎时确实冷,不过现在纪舒愿浑身都暖和起来了,“不冻,我这就去换。”

    纪舒愿抱着鞋子匆匆回屋,想关门时被项祝抵住门,他挤进来转身阖上门,纪舒愿此时正沉迷于拥有新鞋子的喜悦中,并未去瞧项祝宠溺的眼神。

    他坐在床沿上,脱下薄布鞋。

    脚几乎要冻僵,他揉搓两下,才穿上棉布鞋,踩到地上后左右走两圈,最终站定在项祝面前:“夫君,好看吗?”

    项祝的视线从鞋面转到纪舒愿脸上,朝他笑着:“好看。”

    稍微胖了些之后,脸色也不再那么黄了,脸颊上也长出了肉,纪舒愿清秀的面容显露出来,项祝看得挺舒服。

    他视线一直紧盯着自己,纪舒愿有些不好意思,他别开脸,不去跟他对视:“我去问问娘有没有要帮忙的。”

    他说完匆匆出屋子,走到丁红梅身侧站着,丁红梅看向他的脚,再次问了一遍:“如何?穿着还合脚吗?暖和吗?”

    “暖和的,尺寸稍稍有些大。”纪舒愿说。

    “大些倒无妨,能多穿两双袜子,小的话才更难受呢。”她说的也是,纪舒愿此时正穿着两双棉袜,方才被冻僵的脚也已经回暖,他朝丁红梅弯眸,向她询问,“娘,你这儿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我这没多少事儿。”丁红梅正缝制一双手衣,看尺寸应当是给男子的,“余下的布料给你爹和老大缝一双手衣,让他们干活用,不然冬日手可是要生冻疮的。”

    手衣更简单些,纪舒愿看着她已经缝好一双,刚想说去学,就被身后项祝的叫声吸引,纪舒愿转过头,看到项祝朝他摆手:“爹应当去河边寒钓了,你要去瞧瞧吗?”

    纪舒愿有些想去,可又觉得让丁红梅自个儿缝制得费好些时辰,正在他纠结之际,项巧儿刚喂完鸡崽回来,她看着纪舒愿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有些疑惑。

    “大嫂这是怎么了?大哥在门口等你呢。”

    纪舒愿看她一眼,又转头望向丁红梅手中的手衣,项巧儿顿时知晓他的意思,她轻嗐一声:“我来帮娘一块儿缝手衣,大嫂你就放心跟大哥去河边吧。”

    难怪他方才一直在她面前站着,丁红梅这会儿也知晓纪舒愿的意思,有些忍俊不禁:“想去就去吧,刚好你爹经常钓不到鱼,你待会儿把他手里的鱼钩抢回来,你要是能钓到的话,我们今晚便有鱼汤喝了。”

    一听到鱼汤,项巧儿也抬起头来:“大嫂,你快去吧,我也想喝鱼汤。”

    纪舒愿还从未钓过鱼,也保证不了一定能钓到,匆匆搪塞两句之后,纪舒愿就走到项祝身侧,跟着他一块儿往河边走去。

    河边坐着的不止项长栋一人,还有几人纪舒愿未见过的男子,应当都是同村。

    项祝刚走过去,就听到有人向他招呼着。

    “项老大过来了啊,找你爹吗?他在东边呢。”

    他说着,视线落在身后的纪舒愿身上,又开口询问着,“这是你家的哥儿吧,还是头一回瞧见他出来呢。”

    “我都瞧见好几回了,前阵子还在地里收土豆锄地呢,挺能干的。”另一男子的话似乎在夸赞他,纪舒愿继续低着头,拽着项祝的衣袖扯了扯,想快速逃离这里。

    “是了,我家哥儿就是能干。”项祝非但不走,还附和起男子的话来了,纪舒愿拽得更紧,脚步往前走一步。

    项祝侧头望去,果不其然瞧见纪舒愿通红的耳根,他不由得笑了笑,朝两人摆摆手,握着纪舒愿的手往东边走去。

    东边除了项长栋外,还有一个男子,瞧他模样,跟董远有些相似,纪舒愿猜测应当是他爹。

    “爹,钓到几条了?”项祝拉着纪舒愿的手走到项长栋身侧,开口询问着。

    纪舒愿站在木桶前,趁机弯腰看过一眼,木桶里除了半桶水外,并未瞧见鱼的身影,不需项长栋回答,纪舒愿便知晓他还没钓到。

    “自然是还没钓到。”董父往两人身上瞧,随后轻嗐一声,“老项啊,你这每日都来,怎么能钓不到鱼呢,不如我给你一条。”

    董父旁边的桶里也没几条,而且还都是没手掌长的小鱼,别说董父这话别有它意,就算是真情实感项长栋也不会收他的东西。

    “不用,时辰还早。”

    瞧着项长栋这模样,纪舒愿跟项祝对视一眼,向他伸手,又指指项长栋手中的鱼竿。

    项祝方才不是没听到纪舒愿与丁红梅的对话,看到他的示意后,项祝走到项长栋身侧:“爹,都钓了这么久了,你肯定累了吧,不如你先歇息会儿,让纪舒愿钓会儿。”

    项长栋转向纪舒愿,思索片刻后站起身,他是钓不到了,坐多久都无用,反正给纪舒愿试试也不亏,没准儿他还真能钓到。

    项祝拿过钓鱼竿递过来,纪舒愿接过后并未直接坐下,而是拎着椅子往西边挪了挪,就算东边儿风水不错,可看到董父也会影响心绪。

    董父看着逐渐走远的一家子,冷哼一声继续钓鱼。

    等稍稍离董父远些,纪舒愿把椅子放下,坐下后才发觉项长栋的诱饵很是磕碜,只是一小块窝窝头。

    见他表情不对,项祝凑过来询问:“有哪里不对吗?”

    纪舒愿向他摇摇头:“我好像知晓为何爹会钓不到鱼了。”

    “为何?”项祝对钓鱼并不了解,听到纪舒愿说这话,他也想不出什么。

    虽然纪舒愿从未钓过鱼,但理论知识他看得不少,鱼饵最好要用蚯蚓才行,可气温太低,蚯蚓应当都在地下。

    河里草鱼、鲫鱼更多些,而项长栋拿的窝窝头不是它们喜爱的吃食,自然不愿上钩。

    纪舒愿思索片刻,示意项祝低头,将心中所想告知他,他眉头一挑,有些不信:“这样当真可行?”

    “绝对可行。”纪舒愿很是确定,项祝便信他一回转身回家。

    项长栋瞧着项祝的背影,询问着纪舒愿:“老大做什么去了?”

    “回家拿鱼饵去了。”纪舒愿回复道。

    项长栋分明带了鱼饵来,不过这窝窝头确实钓不到鱼,说不定项祝回家拿的鱼饵真会更有用,项长栋并未多问,而是去另一边瞧旁人钓鱼。

    不久后,项祝再次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张糖纸,上面是被融化的糖稀。

    “快些,待会儿要冷了。”项祝匆匆递给纪舒愿,又拧开装着热水的水壶,热水倒在窝窝头上,将它泡软。

    纪舒愿把泡软的窝窝头捏碎,又把糖稀倒进去,搅和后捏成小面团,把面团当成鱼饵挂在鱼钩上,他握着鱼竿把鱼饵以及鱼钩甩进水中,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鱼上钩。

    第42章 赏雪

    这块糖还是找项巧儿要的, 正是那日从沈家拿回来被他吃掉剩下的那颗,很香甜的麦芽糖,混在窝窝头里能加些甜味, 说不定真能引来鱼。

    纪舒愿挺直身板,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河面, 项祝站在他身后也不吭声。

    时辰已过一刻钟,纪舒愿越等越觉得钓不着了,他有些丧气地转过身, 看着项祝:“夫君,我觉着应该是钓不到了。”

    “别急, 再稍微等会儿, 说不定鱼正在鱼饵旁游呢。”项祝揉揉他的头发,声音很轻的跟他说。

    纪舒愿沉沉叹出一口气,决定若是再过一刻钟,还是钓不到的话, 就只能拎着空桶回家了。

    他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河面。

    一刻钟即将过去,纪舒愿叹息着,正要收回鱼线, 下一刻鱼竿被猛力往下扯了扯,他怔愣一瞬, 立即反应过来, 握紧鱼竿站起身往后退,边退边喊着项祝:“夫君!鱼!”

    项祝正跟项长栋看旁人钓鱼,倏然听着他的叫声,立即抬步走回他身旁,接过鱼竿:“你往旁边站站, 我来弄。”

    鱼线太锋利,直接用手拽会导致手受伤,纪舒愿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递给项祝:“夫君,用这个来缠线。”

    项祝接过木棍,把线缠在上面,边缠边往后退,直到鱼钩从水里拉出来,咬着鱼钩的鱼也总算被看到,纪舒愿望着有一掌宽的鱼,眼里满是喜色。

    项长栋站在一旁,看到鱼后也笑得合不拢嘴,他转过头跟旁人炫耀一番:“瞧啊,这是我家老大的夫郎钓出来的,如何?”

    虽说这鱼算不上太大,但纪舒愿可比项长栋强太多,旁人与项长栋关系不错,随口调侃着:“你家老大的夫郎不错啊,竟然一钓就钓到了,你这可比不过他。”

    “刚开始都会好钓些,不过也是,他说不准很有钓鱼的天禀。”项长栋在那边儿向他们吹捧着纪舒愿,纪舒愿则跟项祝一块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

    它的嘴咬到鱼钩,正流着血。

    纪舒愿把鱼钩取下后,手指上也沾了血,鱼放进木桶中,他用水稍微清洗过手后,又拿起鱼竿继续去钓。

    时辰还不算晚,过了一刻钟,纪舒愿再次钓到鱼,不过这条确实才是常态,与方才董父打算给他们的相差无几,是条还没手指长的鲫鱼幼苗。

    已经有稍大些的鱼能吃,项巧儿便将这小鱼苗丢回去,等往后再长大后再来钓。

    这儿是原本就有的河,鱼也是野生的,根本不存在抢鱼的状况,村长也正钓着鱼,瞧见方才东边的动静后,他随意看两眼,最终继续坐回椅子上。

    “回家了。”项祝拎起木桶的把手,接住纪舒愿刚钓出来的另一条小鱼,等着他收回鱼竿。

    项长栋这会儿已经炫耀完毕,他拿过纪舒愿手中的鱼竿,三两下整理好后背在肩膀上,笑着往家中走去。

    纪舒愿推开门时,项巧儿和丁红梅还在堂屋里坐着,听到推门声后,她们一块儿望过来,还未询问是否钓到鱼,项长栋立即炫耀出声:“今个儿可不是空手回来了,愿哥儿钓到了鱼。”

    他出门前的话丁红梅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纪舒愿还真钓到了,项巧儿也很是惊讶,她把手上还未缝好的手衣放进筐里,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停在项祝拎着的木桶前。

    “好大的鱼。”

    项祝把木桶放在地上,项巧儿立即蹲下去,用手指戳着鱼头,戳完后仰头看着纪舒愿:“大嫂,这鱼要怎么煮啊?”

    “这得问爹娘。”纪舒愿对于吃鱼肉来讲更愿意喝汤,可若是丁红梅、项长栋不同意的话,他也没法子。

    项巧儿闻言把视线转到项长栋身上:“爹,怎么煮鱼啊?可以煮汤吗?我现在也不好去吃鱼块。”

    吃鱼块的话就得挑刺,还有可能会塞牙,对于项巧儿来说属实有些麻烦了。

    “这鱼是你大嫂钓的,自然由他说了算。”项长栋不挑,如何煮都无妨,只要能吃就好。

    决策又落回纪舒愿身上,他下意识看向项祝,等他点头后才出声:“不如煮豆腐鱼汤?豆腐好咀嚼,巧儿也能吃。”

    村里有家人卖豆腐,离项家不远,纪舒愿曾听过,他说完这话后又望向项祝。

    项祝闻言点头:“可行,巧儿去买一文钱的豆腐去。”

    项祝从腰间取出一文钱,项巧儿立即接过,应声后拿着铜板走出院子,往卖豆腐的人家走去。

    “那我先去把鱼处理了,不过一顿也吃不完,我切一半,余下的挂在窗棂上晾着。”纪舒愿回到灶房烧热一锅水,项祝把木桶搬过来,两人一块儿在灶房处理鱼。

    灶房里更暖和些,纪舒愿撸起袖子,用瓢舀出半瓢热水,又倒进些冷水,把鱼放进温水里,纪舒愿坐在椅子上,拿过刀用刀背将鱼刺刮掉。

    “待会儿我来弄它的内脏,你别再跟上次一样伤到手。”项祝又提及那日回门时的事儿,纪舒愿抿唇朝他一笑,“那次是我不小心的,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注意,夫君就别沾手了。”

    “那你自己当心点。”项祝并未与他争执,他坐在纪舒愿对面的椅子上,继续盯着他的手。

    纪舒愿把鱼鳞刮掉,用水冲洗干净后拿过剪刀,鱼肚子捅开后掏出内脏,这回他当心着,处理干净后用手指勾着鱼头换水后又冲洗一遍。

    煮鱼汤不需要用鱼身的肉,于是纪舒愿便用刀把鱼尾稍微往上的位置砍断,用来煮汤,上半部分则用来炸成鱼块。

    房门推开,项巧儿带着豆腐回来,一进门就叫着纪舒愿,看到他在灶房忙活的身影后,立即走过来,把豆腐递过来的同时不忘向他说着门外之事。

    “我方才去买豆腐,一路上听着好几人都在夸赞你,说你很是能干,不仅收成时忙活着,方才更是钓到一只大鱼。”项巧儿眸光扫向正挂在窗棂上晾着的鱼上半部分,沉默半晌,“虽说他们确实有些夸大了鱼的个头,可其他的事儿都是真的。”

    项巧儿仰着头,模样很是骄傲,仿佛这话是在夸赞她一般。

    “哪儿有他们说的这么夸张。”纪舒愿无奈摇头,向她说着,“不过是用了其他的法子罢了。”

    只是在鱼饵上做了手脚,不过他此时可不敢多说,要是被项巧儿大肆宣扬出去,那片河里的鱼怕不是活不了。

    “不管这些,总之大嫂你现在已经被许多人知晓了,还有人说要来请教你钓鱼的法子呢。”纪舒愿接过豆腐,听到这话还真有点慌,幸亏项祝看出他的慌张来,他轻笑一声,向项巧儿说着,“这可不能,若是告知他们,我们还怎么钓到鱼。”

    项巧儿沉思半晌后点头:“大哥说得有理。”

    项祝朝纪舒愿挑眉,坐到灶膛前:“你来煮鱼汤,我烧火。”

    纪舒愿应声,将豆腐切成小块放在案板上,先把鱼尾用油煎成金黄色后,往里倒水焖煮一刻钟,才放进豆腐。

    鱼尾提前用米酒和葱姜腌制过,鱼腥味也去除不少,焖煮两刻钟后,纪舒愿用勺子撇出一勺,稍微尝过味道后继续焖煮。

    “夫君,不用烧火了。”锅里的汤已经煮好,稍微焖一下就好,纪舒愿趁这时间,用玉米面搅和成面糊,倒进另一个锅里煎成煎饼。

    今晚并未煮稀饭,几人用煎饼泡鱼汤,津津有味地吃完,也吃了个八分饱。

    饭后,纪舒愿跟巧儿在灶房刷碗,一抬头,只见几片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他瞪大双眼,指了指院子:“下雪了!”

    项巧儿转过头,这下雪并不罕见,也不知纪舒愿激动个什么劲儿。

    “大嫂没见过吗?我们这儿好似每年都下雪,也不稀奇啊。”

    纪舒愿的笑瞬间呆滞在面上,他生于北方,幼时确实常常能见到下雪,不过都没什么好的记忆,长大后去南方求学,还真就没怎么见过雪了。

    他干笑两声,敛了敛眉:“进门后见到的第一场雪,是我过于雀跃了。”

    项巧儿也不是在责怪他,瞧见他这模样,她顿时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

    她迅速将碗筷收起,将纪舒愿拉着走到院里,又将项祝从屋里叫出来,向他表示着歉意:“大嫂,方才我是瞎说的,你跟大哥赏雪吧,我先回屋了。”

    堂屋门被阖上,项祝这才有时间询问纪舒愿:“她这是怎么了?”

    他刚正在屋里铺床,忽然被叫出来,听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属实让人觉着摸不着头脑。

    纪舒愿握着他的手,仰头看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她让我们俩一块儿看雪呢,这还是我进门后瞧见的第一场雪。”

    项祝也仰起头去看,虽然有些小,但的确是下了雪:“这还没下起来,半夜会下得更大些,明日醒来说不定能没过鞋帮。”

    “能下这么大吗?”纪舒愿把视线转到项祝脸上,下意识想到猎物之事,“那明日我们还能去山上吗?”

    “这得看明日白日的雪势,若是下得不大的话,我就自个儿去收一下就好,你跟巧儿在家中待着,我把猎物卖掉就回来,若是下得太大,就暂时上不了山了。”

    若是雪势变大,自是会影响视野,虽说项祝自小进山,但还是不去冒这个险为好。

    确实是,还是安危为重,纪舒愿默默点头,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儿。

    纪舒愿抬眸瞧项祝,眼眸弯成月牙状,神情满是喜悦:“雪下大的话,明日岂不是能打雪仗了!”

    第43章 雪人

    正如项祝所说, 在众人沉睡时,雪势的确变大不少,卯时项祝起身时, 纪舒愿也被他的动静吵醒,他眯着眼睛爬下床榻, 踩着棉布鞋小跑到门前,拉开门后望着院里地上的一层雪白,困意瞬间消失。

    雪还在下着, 看样子都能没过脚踝了。

    项祝正穿着外袍,忽然一阵冷风吹来, 他转头看到纪舒愿探头去瞧的背影后, 动作一顿,拧眉跨步走过去,抬手把门压回去。

    “穿好衣服再出门。”

    纪舒愿被项祝拉着坐回床榻,他钻回被褥里看着项祝:“夫君, 这外面雪势不小呢,还是别往山上去了吧。”

    项祝刚刚拉纪舒愿的时候瞧过一眼,雪势确实不小,且没有停下的势头, 他边系腰带边思索着,半晌后开口:“那就先不去了, 若是待会儿雪势减小再去也不迟。”

    此时天色还未全亮, 纪舒愿侧躺在床榻上,听到项祝说不上山后,便攥着被褥一角掀开,朝项祝勾勾手指:“夫君,既然不去山上了, 不如我们再来睡会儿吧。”

    项祝闻言望过来,既然他如此倾情相邀,那他便不去忸怩,他解开腰带,脱掉衣衫再次回到床榻之上。

    直到房门被敲响,纪舒愿才再次睁眼,天色已亮,项巧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哥大嫂,你们今个儿怎么还不起来?”

    项祝翻身下床,将今日不去打猎之事告知她,待她失落地回到堂屋后,项祝也回到屋里再次穿好衣裳。

    纪舒愿翻身下床,穿好衣裳、套上棉鞋,拉开门就往外跑。

    鞋底踩上雪压出咯吱声,纪舒愿先把窗棂上的鱼拿到灶房挂着,把红薯削皮切成块丢进锅里,窝窝头也放在上层蒸篦上,灶膛里填些木柴让它烧着,随后回到院子,撸起袖子去抓地上的雪。

    “大嫂你在做什么呢?”项巧儿刚从堂屋走出来,就看到纪舒愿正蹲在地上,不知在捣鼓什么。

    “堆雪人。”纪舒愿把雪握成圆球,放在地上滚动着,直到滚成一个大雪球,他才把它搬回来,当作雪人的身子。

    项巧儿见状凑过去,也用手捧一把雪拍在上方,压实后将它当成雪人脖子,纪舒愿哈一口气在手上,揉搓两下手还打算去滚个雪人脑袋,还没等他再伸手,就被项祝握住手腕。

    他递过来一双手衣:“昨日娘刚缝好的,戴着去玩,不然手可是要生冻疮的。”

    项巧儿闻言也匆匆回屋,把项长栋的手衣拿出来戴上。

    纪舒愿接过项祝的手衣,可这是丁红梅按着他手掌的尺寸做的,他戴着确实有些过大,稍微一动便要掉下来。

    “把手腕处的布料折一下,能稍微缩小些。”项祝说着上手,帮纪舒愿把手衣口收紧。

    等他整理好后,纪舒愿继续堆着雪人,不忘告知项祝让他看顾着灶房的火。

    不多时丁红梅和项长栋也从堂屋出来,看一眼正在院里堆雪的纪舒愿和项巧儿,丁红梅掀开锅盖,看一眼里面的窝窝头,把灶台下的土豆拿出来,削皮切块先放至一旁。

    纪舒愿听到灶房的动静,转头看到丁红梅正盯着那半条鱼,他匆匆放下手中的雪球,走到灶房朝丁红梅开口:“娘,我来煮饭吧,先把鱼炸了。”

    “老是放着也不是个事儿,炸成鱼块确实还能更好存放些。”丁红梅点头挪至一旁,将灶台前的位置让给纪舒愿。

    纪舒愿把手衣取下递给项祝,拿过挂在墙上的鱼,放到案板上切成块,又将它们放在碗中面糊里裹上一层,放进油里去炸。

    项巧儿还在外面堆雪,一转头纪舒愿却不见了身影,她目光看向灶房,看着纪舒愿的背影叫他:“大嫂,你怎的去煮饭了?这雪人还没堆完呢。”

    纪舒愿这会儿没时间,他正捏着鱼块,丢进烧热的油里,抬头看她:“你自个儿先玩吧,要是不煮饭你待会儿还怎么吃?”

    确实吃饭更重要,项巧儿不再叫他,独自蹲在地上堆雪人,纪舒愿则继续炸着鱼块。

    “辰时喝鱼汤是不是不太好啊。”纪舒愿边炸鱼块边询问项祝,毕竟都刚睡醒,胃口必然不太好。

    “不会,刚好喝鱼汤还能暖暖身子。”项祝摇摇头,把灶膛里的木柴掏出来两根,让火变得小些,防止火太大把鱼炸糊。

    纪舒愿听到项祝的话,松了口气:“那就好。”

    鱼块不大,没费太久时辰便将鱼块炸好,丁红梅提前切好的土豆块跟炸鱼块一起放进锅里,纪舒愿盖上锅盖,把手凑到火前烤着。

    项祝看着他泛红的手背,伸手去握了握:“先把手上的水擦干,不然更冷。”

    纪舒愿“哦”一声,眸光落在项祝脖颈处,在他还打算说话的时候凑过去,冰冷的手掌贴在脖颈,项祝下意识缩脖子,被冰得轻嘶一声,无奈地看纪舒愿一眼。

    锅里的鱼汤煮好时,雪势也逐渐减小,纪舒愿跟项祝把鱼汤盛好,几人依次走进灶房端出去。

    院里的桌椅上都是雪,于是纪舒愿和项祝坐在灶房,其余三人则坐在堂屋门口。

    纪舒愿边喝汤边向项祝问道:“看这架势待会儿吃过饭应该就不下了,要去山上瞧瞧吗?”

    “自是要去的,我自己去就好,你待会儿跟着爹娘一块儿去地里,把盖白菜布上的雪整理下。”

    前几日下霜的时候,项长栋和丁红梅给白菜盖了层布,生怕它们被冻坏。

    “那夫君可得注意些,山上的路肯定不好走的。”虽知晓项祝对路很是熟悉,可纪舒愿还是忍不住叮嘱一番。

    项祝冲他点点头,刚要夹起最后一块鱼块,下一秒碗里就多了两块,纪舒愿朝他笑了笑:“夫君我吃不下了,挑鱼刺好麻烦,我还是更喜爱喝汤。”

    纪舒愿把碗往旁边挪,防止被项祝再还回来。

    既然他不愿意吃,项祝也没打算逼迫他。

    看着项祝把他夹过去的鱼块吃掉,等他吃完后,纪舒愿把他的碗端走,又帮他灌上一壶热水递过去。

    “路上要是冷的话,就喝些热水暖暖身子。”

    项祝接过水壶挂在腰间,又回了趟屋里,戴上一顶帽子盖住耳朵,手上拿着一根木棍用来探路。

    纪舒愿还是有些担忧:“要不夫君你就别去了吧。”

    “无妨,旁人家里也会有猎户去的。”项祝安抚一声,握着他的手走出院子,刚打开门就瞧见前方走过的一名猎户,他背着弓箭,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看一眼项祝后朝他摆了摆手,“项祝,上山去吗?”

    “你先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叮嘱,待会儿再走。”项祝朝那人点头,他应声后转身先走。

    等他稍微走远些,项祝扭头看过来。向纪舒愿说:“这下放心了吧,路上都是人。”

    纪舒愿听到这话后,确实更放心些。

    直到项祝背影消失在村口,纪舒愿才把院门阖上,转过身继续把锅刷干净,其余三人也已经吃完,项巧儿把丁红梅和项长栋饭碗刷好后,纪舒愿也整理好灶房的锅碗。

    雪暂时停下,院里的雪基本上都被纪舒愿和项巧儿用来堆雪人,不需再去用铁锹铲成一堆,但侧边还有些遗漏的雪,丁红梅拿着扫帚去扫,项长栋则扛着铁锹准备去地里。

    纪舒愿连忙走过去,不过还是有些惧怕项长栋:“爹,我也想去地里。”

    项长栋脚步顿住,前些时日纪舒愿干活时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不过这次不需多费劲儿,只是要把布整整罢了,不然若是再来一场大雪,说不定会把白菜压坏。

    白菜才种下半月有余,但本就是从院里移栽过去的,此时长得也不算小,说不定待会儿还能拔一颗回家吃。

    纪舒愿和项巧儿随着项长栋的步子走到地里,只能看到上面铺着一层雪,根本看不着布。

    “这盖布了吗?爹。”项巧儿蹲下来,把地上的雪扒拉到一旁,这才瞧见底下被雪盖住的布,她淡淡“哦”一声,“还真盖了。”

    “自然是盖了,不然这白菜不得冻坏。”项长栋走到另一侧,把布拉起来,上面的雪随着他的动作抖落在地上,他朝纪舒愿摆手:“舒愿来这儿抓着布。”

    纪舒愿走过去,听他的话抓住布举过头顶,项长栋松开手后拿起铁锹,把布上堆积的雪铲到一边去。

    纪舒愿探头往布底下看,他目光落在那几根插在地上的木棍上,应当是用来撑起布的,他有些想改变插树枝法子的冲动。

    他看向项巧儿,示意她过来。

    项巧儿没有铁锹,她只能站在原地等着,看到纪舒愿的示意后,她脚步匆匆走过来,接过布举着,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纪舒愿低下头,蹲到地上。

    布太低,纪舒愿只能蹲着,他把插在地上的木棍拔出来,刚拔出来他却想起,这木棍有些硬,不能弯成弧度。

    他又重新插回去,起身朝项长栋喊了声:“爹,家中有旧的竹竿吗?”

    虽不知纪舒愿为何询问竹竿,但项长栋还是告知他:“好像有几根,还是去年立春时砍下来的。”

    纪舒愿将他插大棚骨架的想法告知项长栋,他听后觉得他的法子不错:“不如你这会儿回家去弄竹竿,我跟巧儿在这儿铲雪就好。”

    这样也好,分开效率更高些。

    纪舒愿独自回到家中,询问过丁红梅一句,她知晓竹竿所在处,不久便将竹竿拿出来递给他:“你要这做什么?”

    “能撑起布,就算下雪白菜也不会被压坏。”纪舒愿走到灶房,从墙根拿过砍刀。

    竹竿长度适宜,不需再砍断,他把竹竿一分为四条,放置在一旁。

    把竹竿全部分好,纪舒愿拿过一根绳子,将竹竿条捆到一块儿背在背上,往地里走去。

    第44章 无用

    纪舒愿回到地里时, 两人已经把布上的雪铲得差不多,布卷起来放在一侧的地渠里,项长栋正带着项巧儿把木棍收起来。

    “大嫂你回来了。”项巧儿抱着一捆木棍放在地上, 看到他背上的竹条后走过去,把竹条取下来, “用这个插地上吗?”

    纪舒愿点头,把肩上的竹条放在地上,拿过一根教项巧儿, 竹条两头插在地上,弯成的弧度恰好能让布搭在上面, 又能够给白菜留些空间。

    “这样就好了吗?”项巧儿学着纪舒愿的模样, 将竹条插在地上,把一排骨架都插好,纪舒愿应声,示意她去拿布, 两人一块儿将布重新盖上。

    项长栋铲完雪后,他们已经插好一小块地,他看着底下空出来的距离,眼眸一闪:“这法子不错, 还不会影响白菜继续往上长。”

    他眼眸里满是对纪舒愿的赞扬,看得纪舒愿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纪舒愿浅笑着摆手:“只是忽然想起的, 爹不必如此夸赞。”

    纪舒愿在内心拜了拜, 向创大棚的那人道声歉,再次抬头时,又与项长栋对上视线,生怕他再次夸赞,纪舒愿连忙走到项巧儿身侧, 继续插着竹条。

    等插到一半的时候,天色又发白,雪花随之缓缓飘落下来,纪舒愿仰起头看一眼,随即皱起眉头,转头催促着项巧儿:“不行了,我们得加快动作了。”

    项长栋显然也看到再次落下的雪,他放下铁锹,拿过竹条也随他们一块儿插着,三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雪下起来之前将竹条插好,盖上那层布。

    竹条全部用完,甚至还有些不太够,纪舒愿和项巧儿空着手回家,先走到屋里去探,又看一眼坐在堂屋的丁红梅。

    看出他寻东西的模样,丁红梅朝他扬手:“找什么呢?”

    纪舒愿摇摇头:“娘,夫君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大概是路不太好走,稍微晚了些。”丁红梅瞧着他慌张的模样,向他安抚着,“无碍,下雪天是这样的。”

    纪舒愿现在有些听不进丁红梅的话,他脑海里满是雪崩之类的场面,他站在一旁,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很是担忧。

    看来他对项祝很是情深,丁红梅不由得笑出声来,握住他的手拍了拍,随后把项巧儿叫来:“你大嫂担忧你大哥,这样,你俩到村口去接他。”

    项巧儿反正也闲着,她听到这话立即应好,回屋里拿出两顶用棉布缝出来的帽子,自己戴上一顶,另一顶则盖在纪舒愿头上。

    “挡雪。”项巧儿按两下纪舒愿的头顶,率先往院子外走去。

    纪舒愿把帽子转到正面,跟着她的脚步往外走,两人来到上次那个山坡站着,路上都是被踩实的雪,看样子这段时辰不少人从这儿走过。

    纪舒愿垫脚探头,试图能看到项祝的身影。

    身侧的项巧儿却是悠闲的很,她哼着曲子,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纪舒愿听到动静,刚转过头就看到她把糖往嘴里塞。

    “诶。”

    纪舒愿没她动作快,手伸过去时她已经把糖填进嘴里,后退一步朝纪舒愿笑着,含糊出声:“大嫂,我牙齿已经好很多了,它现在都不是很痛了。”

    纪舒愿不置可否,既然她已经吃掉,他也不再去管她,他朝项巧儿伸手,在她惊恐的眼神中出声:“给我一颗。”

    项巧儿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颗递给纪舒愿:“吃人嘴短,大嫂可别告诉爹娘。”

    反正也管不了她,纪舒愿朝她点头,两人便靠在一块儿,边嚼着糖块边往村口看。

    两人都快变成雪人,纪舒愿抖抖头上的雪,再次抬头时,总算看到项祝的身影,他抬步往那边走,项巧儿也被他的动静吵醒,眯着眼睛往前看。

    看着脚步匆匆的纪舒愿,项祝下意识张开手臂,然而纪舒愿并未抱上来,而是给他胸口锤了下,他干咳一声,单手揽住他的腰,又握住他的手腕:“这么凶?谁惹你了?是巧儿?”

    “是你惹的。”纪舒愿冷哼一声,眼眶湿润地瞪着他,“今日为何归来如此晚?”

    纪舒愿视线上下打量一番,发现项祝裤腿上都是水渍,看上去好似摔倒了:“你方才摔倒了?”

    “没有,只是蹭到了雪,它融化后化成水可不就沾湿衣裳了。”项祝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往项巧儿的方向走,边走边告知他归来太晚的原因。

    “今个儿逮了只雪狐,你猜买了几两银子?”项祝说出后,纪舒愿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他眼眸中满是惊喜,“果真?”

    纪舒愿思索半晌:“十两?”

    雪狐比普通狐狸更稀罕,自然价格要稍高些。

    “猜得如此准确?”项祝挑眉,揉两下他的头,把怀里的钱袋掏出来,递到纪舒愿手中,身侧的项巧儿瞧见后,也凑过来,“大哥今日有打到别的猎物吗?”

    她已经知晓由纪舒愿存放银两,而且一瞧钱袋便能知晓,钱袋里银两不少,项祝听闻点头:“打到只狐狸。”

    项巧儿闻言垂下头:“怎的我去打猎的那日就没见着呢,我想也打一次试试。”

    “总会有的,别着急。”纪舒愿拍拍她的肩膀。

    项巧儿猛地点头:“大嫂,借你吉言,下次我绝对能碰着它,到时候我一定……”

    不得不说,纪舒愿觉着项巧儿与他性子有些相似,都是靠嘴来说,先给自己鼓足士气。

    “到时候你一定能狩到一只野猪!”纪舒愿这会儿不再担忧项祝,他握着项祝的手,一边调侃着项巧儿。

    项巧儿被他“夸赞”得很是愉悦,她仰起头,傲娇地往前走着。

    三人回到院里时,丁红梅正煮着饭,听到动静后探头望过去,纪舒愿握着项祝的手,脸上的担忧已然消失。

    “愿哥儿来烧火吧。”丁红梅把他叫过来,纪舒愿立即松开项祝的手,走到灶房坐下。

    丁红梅把锅盖盖上,先瞧一眼回屋的项祝,随后看向纪舒愿:“那日的药如何?你觉着有用处吗?”

    她的询问太过直接,可近日两人确实没再同房,那些补药也都被纪舒愿喝掉,虽不知项祝情况如何,不过他能感受到,自已身子属实被那贴药养好了些。

    纪舒愿半晌都不吭声,丁红梅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她沉沉叹出一口气,又向纪舒愿说道:“等雪停了我俩一块儿再去趟集上吧,我得再去问问这药怎的没用。”

    项祝根本没喝,怎么可能有用。

    他心虚地抬眸看丁红梅,想继续再往后拖几日:“不如过几日我带着夫君再去一趟吧,您就别去了,这路程也不近,娘别累着了。”

    “我不嫌累,还是老大的身子更重要。”丁红梅拧眉,心里更是焦急,毕竟项家就只有项祝一个男子,得指望着他传宗接代。

    眼看确实劝不住她,纪舒愿只能随意应两声,低头去烧火,途中时不时往屋子瞟一眼。

    项祝回屋把湿掉的衣裳换掉,换好后走出屋子,刚好与纪舒愿对视,他没看出他眼眸中的意思,走到灶房坐在他身侧,让他往一旁的灶膛挪挪:“你们方才说什么呢?看着我做什么?”

    纪舒愿收回视线,拿过一把干草,放进项祝面前的灶膛里,将干草引着后把锅烧起来:“没说什么呀,娘夸我呢,说我这阵子身子看着硬朗不少。”

    “是了,愿哥儿现在身子确实好了不少,脸色瞧着还算红润。”丁红梅话中显然有下一句,纪舒愿转过头,视线落在项祝脸上,朝他眨着眼睛。

    这下项祝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他轻笑一声,顺着丁红梅的话继续往下说:“确实如此,舒愿这会儿可比刚进门时面容好看不少,脸上也有肉了。”

    项祝说着,还想抬手去捏他的脸颊。

    纪舒愿后撤身子,避开项祝带着干草渣的手:“你手上都是草渣。”

    “洗过手就能捏了?”项祝特意凑近他,纪舒愿闻言只是继续烧着火,“反正现在不行。”

    每日都抱着他,项祝确实能感受到纪舒愿确实养胖了些,腰间的肉软乎乎的,比他刚来时的骨瘦如柴大相径庭,脸颊更是好捏。

    方才的谈论被项祝打断,但望着两人相处的模样,丁红梅还是有些欣慰,她瞧着纪舒愿,越瞧越喜爱,他知晓项祝患得疾病都没抛他而去,他们家自是得对纪舒愿好些。

    瞧见丁红梅不再追问,纪舒愿这才松了口气,搬着椅子往项祝身旁挪了挪,低声说道:“你是不知晓,方才娘又问我你隐疾之事,差点儿就露馅了。”

    “我知晓,我听出来了。”项祝把木柴放进灶膛,俯身贴着纪舒愿耳根,“若是下次被娘询问,你便直接说无用就好。”

    “我就是说的无用,可娘总会忧心的。”纪舒愿撇了撇嘴,向他说着。

    丁红梅忧心这事儿还真管不了,项祝思索半晌,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是假装隐疾之事说出来。

    “不如我们过几日等雪停了再去一趟医馆,找大夫再开两贴药,这回不让你吃了。”

    听到项祝这话,纪舒愿并不觉得是个好法子,毕竟大夫上次说了,他这属于心里的病症,靠喝药不太有用处。

    “可上次大夫说过的。”

    纪舒愿把前几日大夫说过的话告知他,项祝听从后只是摆摆手:“我知道,我会试着劝说自个儿,拿些药来一块儿喝着,说不定才更有效呢。”

    “夫君说得有理。”纪舒愿点头,应了他这句话。

    第45章 香火

    雪持续到第三日才停, 连续两日睡到自然醒,纪舒愿还真有些醒不来,他趴在床榻之上, 眯着眼睛望向正穿衣裳的项祝。

    “看什么呢?再不起的话待会儿巧儿可就来掀你被褥了。”项祝拍拍衣裳上的褶皱,把纪舒愿的衣裳从架子上拿下来, 走到床榻旁放在侧边。

    纪舒愿轻叹一声,伸出手拿过衣裳,艰难坐起身:“愿世上没有冬日。”

    项祝觉得他这话有些好笑:“那等夏日时是不是也要说愿世上没有夏日了?”

    “夫君说的是。”纪舒愿忙不迭点头, 把被褥披在身上,边穿衣裳边看向他, “要是一年中只有春日和夏日就好了, 气温一定很是适宜。”

    “行了,别说不实际的话了,我先去灶房把饼热一下,你动作稍微快些。”项祝揉两下他的发丝, 抬步走出屋子阖上门。

    纪舒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把衣裳穿好,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拉开门, 恰巧与项巧儿对视一眼。

    她想要敲门的手指顿在半空中,瞧见纪舒愿已经起身, 竟还有些失落:“大嫂怎的已经起了, 这太不符合往常了。”

    “我往常也起的很早的。”纪舒愿走出房门,两人一块儿去井边洗漱,等两人洗过脸后,项祝也已经备好吃食,他把布包递给纪舒愿和项巧儿, 水壶挂在自己腰间。

    地上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不过早已被踩得结实,纪舒愿握着项祝的手臂,小心翼翼走着,生怕自己滑倒。

    今日三人并未想着能逮到太多猎物,只是得把陷阱中的雪掏出来,抵达狩猎区域后,纪舒愿跟着项祝的步子走到陷阱旁,果然有几个陷阱被踩中,项祝从里面掏出猎物,除了比较耐寒的野兔外,野鸡已经被冻死,只是摸着还有些余温。

    纪舒愿接过野鸡,便听着项祝说:“这冻死的野鸡怕是卖不了了,摸着还有点热乎气,能带回家自个儿吃。”

    能吃肉确实令人兴奋,但还是换成银两比较踏实。

    纪舒愿轻叹一声,摸两把野的毛,将它放进怀里抱着:“可别让这唯一一只兔子给冻死了。”

    “我看大嫂就是想抱它吧。”项巧儿喝一口水,把水壶再次挂在腰间,凑过来盯一眼野兔,提醒着纪舒愿,“不过大嫂可得当心着点,野兔没家养的兔子温顺,稍有不慎可是会被它咬到的。”

    听到项巧儿的话,纪舒愿抚摸它脊背的动作一顿,手指缩回袖口中。

    “别碰它的嘴就好。”项祝说着,走到他身旁,将野兔腿上的绳索又系紧了些。

    这下野兔老实多了,纪舒愿又抱紧了些,三人一块儿去往集上把野兔卖掉,之后纪舒愿与项祝往医馆走去,项巧儿则独自拿着野鸡站在外面等候着。

    “上次开的那贴药效用如何?”

    大夫向纪舒愿询问着,反而是项祝开口回应着他:“确实有用处,身子能感觉到强健不少,身上和脸上也都长肉了。”

    “我们这次不是来拿补身子的药的。”纪舒愿看项祝一眼,继续向大夫说道,“上次您说过的,要靠心绪才能让隐疾恢复,是不是也有其他的药能够一块儿喝着。”

    “确实能借助药材舒缓些心绪。”大夫往项祝身上瞧,“不过还是得过了自个儿心里那道坎儿。”

    这话显然是对项祝说的,纪舒愿转头看他:“夫君?”

    项祝朝大夫笑笑:“我知晓的,烦请大夫帮我开一贴缓解心绪的药吧。”

    大夫听闻,拿起笔墨写完方子,递给学徒让他去抓药,趁这会儿,大夫又将项祝叫过去,叮嘱他一番有关缓解之事的土法子。

    纪舒愿走到门口,瞧一眼待在原地的项巧儿,她并未老实待着,而是走到一侧的人群看热闹,好似是在斗蛐蛐儿。

    “好了。”项祝叫他一声,纪舒愿随之转身走到他身侧,等药递过来后,他从衣裳里侧取出钱袋,将银两付给大夫。

    两人走出医馆时,项巧儿还跟人群一块儿围着,项祝朝她喊一声,她才匆匆跑回来,说着方才看到的模样:“那斗蛐蛐儿跟斗鸡的法子相差无几,不过蛐蛐也挺凶猛,都把落败的蛐蛐儿给吃了,属实太过残忍。”

    项巧儿轻嘶一声,忍不住摇头:“想着都疼。”

    “又不是咬你,你还替它们疼起来了。”纪舒愿看着她的表情,看上去还真像是咬到她了。

    “我替蛐蛐儿疼啊,都分尸了。”项巧儿轻叹一口气,目光扫向纪舒愿手中的药,弯腰想去拿,“大嫂这又拿的什么药?我记着你前阵子刚喝完,怎的还要喝?”

    这不好多说,纪舒愿干笑两声,下意识朝项祝看去,想让他向项巧儿解释。

    项祝示意他少安毋躁,随后握拳干咳一声,缓声说道:“只是些补身子的药。”

    上次项祝就是这个说辞,项巧儿眯着眼睛看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到纪舒愿脸上,停顿半晌后,她恍然大悟,惊诧出声:“你、你们──”

    只瞧她的模样,纪舒愿便知晓她肯定猜得不正经,不过属实不太好解释,在他再次望向项祝时,他却忽地将手臂压在纪舒愿肩上,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留项巧儿一人在后方。

    项巧儿看着两人匆匆的脚步,觉着定是她猜对了,他们肯定为了生孩子而调养身子,不然他们怎会如此心虚呢。

    果然旁人传出的大哥患得隐疾之事是假的,她就知晓是这样。

    察觉到这事儿,项巧儿一直望着两人的背影,特意放慢了些脚步,让他俩能说些悄悄话。

    身后的视线属实太过炙热,纪舒愿想转头却被项祝按着转回来:“别转过头,让她逮住空闲还得向你询问,你到时候承受不住她的话。”

    “但我瞧着她方才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她定是想到别处去了。”她明显想多了,纪舒愿还是想去解释一番。

    “无妨。”项祝凑近他耳侧说着,“她再胡思乱想不也就那么些事儿吗?也不算瞎想,这事儿总归是有联系的。”

    纪舒愿偷瞄他一眼,虽然他所说有理,可光天化日之下,这事儿项祝敢说出来,纪舒愿都有些不太敢听。

    他用空余的那只手捂住项祝的嘴,耳根红成一片直到脸颊,他恶狠狠地瞪着项祝,语气很凶:“闭嘴!不准说了。”

    项祝弯着眼眸,向他摇摇头,模样并不像是知晓错了,更像是在故意逗他。

    纪舒愿并未打算松手,然而下一瞬,掌心贴上柔软的触感,他动作一顿随后连忙松开,不可置信地瞧着项祝:“你……”

    项祝唇角带笑,仿佛方才亲他掌心的另有其人,纪舒愿垂下头,视线盯着脚尖闷头往前走。

    不过没走两步,又被项祝拉了回来。

    再过一日便到了腊八,他们提前去铺子买了些艾蒿带回家,等到时用来祭祀,腊八节是个大日子,到时候会由村长带着,在村里进行祭祀,且还得用狩来的野兽到祭品。

    三人回到家时,丁红梅正泡着豆子和花生,等后天用来煮腊八粥,除此以外,院里桌面上还摆着一串蒜。

    纪舒愿把药搁到屋里,回到院里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过蒜去剥,剥开后放置一旁,等腊八节那日将它制成腊八蒜。

    “得多剥些,腌制好之后能夹窝窝头吃。”丁红梅向他说着,旁侧的项巧儿早就知晓,并不需要多说,她低头剥着蒜,边瞧向纪舒愿。

    她的眼神让人难以忽视,纪舒愿垂下头,并不出声,反而是丁红梅主动将项巧儿打发走:“巧儿去屋里把豆子翻翻,已经泡了挺久了。”

    项巧儿应一声,把剥好的蒜放在碗里,起身往灶房走,趁她离开,丁红梅看向纪舒愿,轻声询问着:“如何?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还是有法子的,又给我们拿了两贴药。”纪舒愿虽说有些敷衍,但还是给她些期望。

    丁红梅面上一喜:“果真?那就再等等,过几日你跟我说说,这药方究竟有没有用。”

    “好,娘。”纪舒愿先应着,到时候再说点瞎话就是,不过总是觉着有些不安,毕竟他说的不是实话。

    项巧儿回来时两人已经噤声,她并未察觉到异常,继续往纪舒愿身上瞧,边瞧边剥着蒜。

    晚间煎药的时候,丁红梅也坐在一旁,纪舒愿边烧火边看她,直到项祝从沐浴间走出来,他才松了口气,拿着干净的里衣去沐浴。

    “娘听旁人家的婶子说,她知道些土法子,能让男子在房事中变得更厉害些,要不要娘……”丁红梅后半句还未说出来,项祝就打断了她的话,“娘,这土法子肯定有些不好的地儿,你别听旁人的。”

    项祝有些无奈,他按着额头摇摇头,看来得尽快恢复了,不然丁红梅再过几日说不定得找江湖大夫给他针灸了。

    “可你这药都喝了两贴了,还是没效,你知晓的,我们家只有你一个男子,若是到你这断了香火,我该如何跟你逝去的祖父交代啊。”

    丁红梅眼眶通红,抬起袖子擦拭着眼里的泪水。

    “这贴药我们花了重金买来的,必定有所用处。”项祝算是直接告知她了,丁红梅又心绪稍微稳定些,她盯着药罐子,沉沉叹出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两人说完后,丁红梅便回了堂屋,等纪舒愿回到灶房时,只剩项祝一人坐着,他往堂屋瞧一眼,看向项祝:“娘睡了?”

    “嗯,睡了。”项祝把蒲扇放在一旁,拿过手巾垫着药罐的把手,倒出一碗后又放回炉子上,等待着药变凉。

    纪舒愿松了口气,坐在项祝面前的椅子上,手掌托着脸呼出一口气:“你说这药真有用处吗?都如此难喝了,再没效用是不是真说不过去了。”

    “我也觉着。”项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握住他的手放进怀里,纪舒愿虽披着棉袍,但气温还是太低,项祝揉搓两下他的手,催促他回屋,“这儿太冷了,你先端着药回屋,我把炉子里的火灭了。”

    纪舒愿确实有些冷了,他走到灶台前,端着药缓慢往屋里走,项祝则继续待在灶房,把炉子里的火盖住。

    纪舒愿把药放在桌上,先坐在床榻上等着项祝,被褥里太冷,还是得让项祝先暖热才躺得更舒适。

    不久后,项祝走进屋,看到纪舒愿的模样有些好笑:“被褥里就这么冷?你先盖着不更暖和些吗?”

    “冷,我根本暖不热它。”纪舒愿披着棉袍,眼神无声地催促着他。

    项祝无法,走到桌前一口气把药喝完,又喝过几口冷水漱口,躺到床榻上张开手臂。

    纪舒愿笑着躺下,钻进项祝怀里抱住他的腰,额头抵着他下巴蹭了蹭,打了声哈欠闭上眼睛。

    第46章 腊八

    腊八这日, 三人打猎售卖回来后,丁红梅正煮着腊八粥,项长栋并不在家中, 而是提前去往村长家中。

    “去村长家中做什么?”纪舒愿还不知晓祭祀的过程,项祝听到他的询问, 向他解释道,“家中祭祀要用小三牲,村里祭祀则需大三牲, 不过牛得耕地,便改为少牢①, 由村长带着村里的男子去宰杀猪、羊, 这不,爹就提前过去了。”

    原来如此,纪舒愿这下倒知晓了。

    纪舒愿把银两放回屋里,等他再出来时, 丁红梅正腌制腊八蒜,他便凑过去跟着她学。

    昨日的蒜已经洗净晾干,丁红梅把蒜瓣放进小木桶里,往里加半勺盐, 米醋漫出蒜瓣,丁红梅又将上次剩下的老冰糖放进去, 盖上木盖后, 用布条将它捆结实,随后放在灶台下方的阴凉地儿。

    瞧着还挺简单,纪舒愿望着丁红梅,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丁红梅看他一眼,又将一桶腌制后, 把剩余的小半桶递给他:“愿哥儿来腌吧。”

    纪舒愿接过木桶,学着方才丁红梅的样子,放进盐、糖、米醋,再用布条将木桶封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回灶台放下。

    腊八蒜腌完,项祝也从外面回来,方才他出门去了村长家,这会儿回来应该是祭品已经宰杀完,他走到纪舒愿身旁坐下,向他们说道:“祭品已经摆上了,等午时便会准时进行祭礼,娘,我们现在过去吧。”

    丁红梅把锅里的火扑灭,用勺子搅拌一下锅里的腊八粥,盖上锅盖后走到堂屋,拿出提前买好的艾蒿,又拿着竹篮,把豆子谷子装进去。

    “走吧。”

    四人一块儿往村长家中走去,纪舒愿对丁红梅竹篮里的谷子还有些疑惑,直到抵达村长家中,看着她将竹篮里的豆子谷子倒进一个祭祀鼎中,纪舒愿这才知晓它们的用处。

    整个院子里人头攒动,纪舒愿特意找了个角落,跟项巧儿站在一块儿。

    丁红梅跟旁人家的女子唠嗑,项祝去找项长栋去聊有关祭礼的事儿,纪舒愿眸光扫过一圈,觉着有些无趣。

    他眸光落在项巧儿身上,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来逗她:“不是说嫁得近些吗?你瞧瞧这院里有没有你瞧得上的男子,我去帮你说亲去。”

    项巧儿正想着逮个空闲去吃糖,还未等到便听到纪舒愿询问的话,她仰起头轻嗐一声:“这有何着急的,我年纪还小呢。”

    其实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项巧儿说完心虚地望纪舒愿一眼,别开脸去看村长家种的菜。

    “确实年纪还小,吃糖还得跟娘说呢。”纪舒愿调侃一声,项巧儿闻言转过头来,扁扁嘴后凑到纪舒愿跟前儿,低声跟他说着,“大嫂,其实我并不想结亲,你瞧二姐,那日我们去时,她床榻旁就只有娘在,二姐夫的娘并不在身旁。”

    纪舒愿倒没看这么细,没想到项巧儿往常瞧着大大咧咧,在这方面还挺细腻,还未结亲就对此恐惧了。

    “二妹这个亲事是谁给她说的啊?”

    项巧儿捏着下巴思索半晌:“好像是媒人来提亲的,她说是二姐夫家寻她来的,也不知从哪儿见了我二姐的模样,便找了媒人来提亲。”

    “二姐也真是,原先娘不愿意让她嫁给沈家的,可她非要说二姐夫相貌出众、品性极好,要我说啊,他连我大哥相貌一半都比不上,也不知晓二姐是怎么了。”

    大概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纪舒愿也不敢多说,毕竟感情属实不好解释,但项巧儿最后一句话说得挺对,他也觉着项妙儿的夫君没有纪舒愿相貌好。

    纪舒愿看她一眼,也凑过去低声说着:“许是真的喜爱,你此时说着不想结亲,若是往后碰着那名男子了,说不定会如二妹一般,如何劝阻都不行。”

    “我才不会如二姐一般。”项巧儿语气很是确定,她冷哼一声,目光往前看着。

    纪舒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村长头顶戴着一个帽子,穿着满是铃铛的衣裳,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人群开始往祭台走,纪舒愿也噤声,跟项巧儿一块儿随着人流前去,他们站定在丁红梅身侧,抬头看着前方站着的男子们。

    男子站在前方祭拜、女子和哥儿则站在后方侯着,纪舒愿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他本就不想三叩九拜,让他在一旁等着更好不过了。

    “我方才跟老大和你爹叮嘱过,他此次祭拜除了收成以外,主要还是你俩的事儿。”丁红梅压低声音,防止身侧的项巧儿听到。

    他们总是将事情放在祭拜上,虽然纪舒愿并不信这个,但也不能阻止丁红梅,他闻言只是颔首低眉,等待祭礼结束。

    祭礼过程并不算太久,祭品村里每户人家都掏了银两,于是在祭礼结束后,便将这些祭品分食,村长拿着手提秤,身侧站着一男子,身穿皮质围裙,手里拿着菜刀。

    他站在祭台前,手起刀落将祭品切成小块递给村长,村长称量后根据掏银两的名册喊着名字。

    项家排的位置不算太后面,等村长喊过名字时,项祝走上前,将一块猪肉放进丁红梅方才带来的竹篮里,走出村长家院子后,朝纪舒愿他们摆了摆手。

    三人离开院子,一块儿往家中走。

    纪舒愿盯着竹篮里的这块儿肉,已经想好要如何去吃了,他转头询问着丁红梅:“娘,这块儿肉能由我来做菜吗?”

    她早就知晓纪舒愿的手艺,瞧他这模样,定是又想到了其他煮饭的法子,有人主动煮饭,丁红梅乐得自在,自然不会驳了他的话。

    “好,那今晚就由你来煮饭吧,昨日那个鸡还能煮野鸡汤呢。”

    昨日被冻死的野鸡已经烫掉毛,挂在墙上晾着,切下些鸡骨刚好能煮汤,今日的猪肉切下一部分来做红烧肉,再加上窝窝头,一菜一汤很是适宜。

    纪舒愿朝她点头,想着红烧肉的味道,走路都打着飘,一个不当心,就差点摔倒在地,幸亏项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后衣领,犹如抓野兔般,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

    “啊──我快要被勒死了……”纪舒愿干咳一声,项祝连忙揽住他的腰,又松开他的衣裳。

    “还让你不好好走路?”项祝等纪舒愿站稳才松开手,把竹篮递给项巧儿后,靠近他些伸出胳膊,“自己扶着我,再脚滑我可不拉你了。”

    “你真不扶我吗?”纪舒愿握住项祝的手臂,冰凉的手指钻进他袖口攥住他的手腕,“夫君,我可是你夫郎,你就如此狠心?”

    他面上的委屈与手上的动作大相径庭,项祝扬起唇角,移开他的手指握在掌心:“我就得狠心对你才行,等真摔了你才会长记性。”

    “这不是有你在嘛,我怎么可能会摔。”纪舒愿去夸赞他,试图让项祝将他方才的话忘去,“我夫君对我如此好,怎的会让我摔呢……”

    他的夸赞让项祝一路上都合不拢嘴,直到抵达家中,纪舒愿才松开他的手臂,走到灶房去。

    腊八粥已经煮好,丁红梅又炒了盘青菜和土豆,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吃过饭后,纪舒愿和项巧儿去刷碗,项祝跟项长栋便拿着铁锹往地里走。

    雪已停下,白菜萝卜上盖着的布自然得取下来,让它们通通风,长势才会更佳。

    纪舒愿刷好碗后,也带着项巧儿走到地里,他们先去了白菜地,布被掀开,白菜长势喜人,可并未见着人,于是两人猜测他们是去了萝卜地。

    那日刚搭好白菜棚子的骨架,便下起大雪,因此萝卜地插着的木棍还是原先那种,纪舒愿和项巧儿走到时,两人已经掀开布。

    下雪途中项祝来过一趟,把上层落的雪铲掉一些,可萝卜还是被压塌了一片。

    项祝蹲下地上,正望着压塌的萝卜缨子发愁。

    纪舒愿走上前去,蹲在项祝旁边,萝卜缨已经发黄,看上去还真是让人心痛:“这是被雪压的?瞧这样子好像是活不了了,把它挖出来吧,瞧瞧跟上有没有腐烂,若是没有的话还能带回家吃。”

    事到如此,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总不能直接丢掉。

    项祝拿过一侧一旁的铁锹,对着萝卜踩上铁锹,将萝卜从地里挖出来,纪舒愿走过去把萝卜上的土抖掉,上下左右都瞧过一遍,并未有腐烂的模样,应当是能吃的,就是个头儿有些小。

    “还行,并未腐烂,带回家吧。”纪舒愿把它放置一旁,望着地里其他被压塌的萝卜,向项祝说着,“我跟巧儿先回家去砍些竹条来,能搭起来棚子,防止被雪压塌。”

    “像种白菜那块地一般?”当时纪舒愿搭骨架时项祝不在他身旁,只是方才掀开布时惊讶一瞬,瞧见他的惊讶,项长栋告知他是纪舒愿的法子。

    纪舒愿闻言点头:“就是白菜地的模样,我顺便还能拿个竹篮来,将这些刨出来的萝卜装进去,这样好拿一些。”

    项祝应声后,纪舒愿便起身把项巧儿叫过来,两人一块儿往家里走。

    家中还有些竹竿,上次砍好的竹条不太够用,这回纪舒愿吃一堑长一智,将所有竹竿全部砍成竹条,用绳索捆起来带到地里去。

    项祝已经把压塌的萝卜刨出来,项长栋也把布上的雪铲到一旁去,纪舒愿把竹条放在地上,拿着就开始往地里插。

    项巧儿则带着竹篮走到地中间,把项祝刚刨出来的几根萝卜捡到竹篮里。

    听到项巧儿的脚步声,项祝转身看向纪舒愿,他正低头插着竹条,手掌贴在地上,量着两根竹条之间的距离。

    项祝把铁锹放在一旁,走到纪舒愿身旁拿过竹条,方才他看过白菜地插的竹条,很快便上手,不需纪舒愿教就学会了插骨架——

    作者有话说:①:少牢  二牲,羊、猪。出处汉代郑玄注《礼记》:“羊豕曰少牢,诸侯之卿大夫祭宗庙之牲。”

    第47章 鸡汤

    纪舒愿抬过头时, 项祝已经插好很长一截地,察觉到目光后,他抬眸看一眼, 又向纪舒愿指了指他方才插的竹条:“这样没错吧?”

    “没错。”项祝似是有强迫症,他插的竹条比纪舒愿用手比着插的都整齐, 他呆滞着点头,把手里的竹条递给他,“夫君, 我觉着你插得比我好,不如这些都由你来插吧。”

    项祝瞥他一眼, 又收回视线:“方才不插得挺起劲儿的吗?现在是累了?”

    他说着唇角不由得扬起:“还是想偷个懒?”

    还真被他说中了, 纪舒愿笑得很是勉强,朝他摆手否认:“怎么会,这地不算小,我怎么舍得让夫君你独自一人插竹条呢?”

    纪舒愿边说边朝项巧儿摆手, 等她走过来后把竹条递给她一些,认命地往前走,弯腰去插竹条。

    不一会儿,项长栋也走过来, 四人一块儿插竹条,速度确实更快些, 赶在日头落下前, 总算盖上上层的布。

    竹篮挎在手臂上,纪舒愿往项祝身上贴了贴,晚间温度降低太多,又刮起寒风,属实太冷。

    项祝看他一眼, 握住他的手指:“不是直接回家,得去把白菜地的布重新盖上,不然夜间这么冷说不定得冻死。”

    “要不我先跑回家?”纪舒愿搓搓胳膊,跺着脚想往前跑,被项祝一把拉回来,“真想摔了?”

    “不想。”纪舒愿笑一声,一行人走到白菜地前,把布盖上后,用雪把侧边压住,防止风把布刮飞。

    回到家中后,纪舒愿先去灶房,白日说好的他来煮饭,自然得准备一下食材。

    挂在墙上的鸡取下来,纪舒愿用菜刀把鸡腿剁掉,鸡身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半鸡身拿出来,再切成小块。

    “大嫂,我来烧火啦。”项巧儿走到他身旁,看着他剁鸡的手法,后退一步,防止鸡身上的水溅到衣裳。

    “还没切好,你待会儿再烧。”纪舒愿从竹篮里掏出今天在地里刨出的萝卜,递给项巧儿,“把萝卜皮给削了。”

    项巧儿接过萝卜,纪舒愿又递给她一个碗,趁她在削皮的时候,他把那块猪肉拿出来。

    今日当作祭品的猪不算大,村里每户也没分多少,项家运气不错,分到了猪腹部位置的五花肉,刚好能用来做红烧肉。

    不过一顿吃完还是太过奢靡,纪舒愿切下一个角,切成稍微厚点的肉片,放在碗里备着,幸亏还剩下些老冰糖,够他这顿用了。

    项巧儿把洗好的萝卜放在案板上,纪舒愿把萝卜切成块放在一旁,又抓过几颗红枣泡着,鸡块放进锅里,加上水后才让她烧火。

    她烧着两个锅,纪舒愿便用另一个来做红烧肉,厚肉片放进冷水中,煮到五分熟后捞出,刷净锅后把五花肉放进小火煎成金黄,盛出来后放进老冰糖,等它融化后倒入肉片,上色后加入葱姜蒜、酱油,再加半碗热水。

    盖上红烧肉锅盖又掀开鸡汤锅盖,汤还是原汁原味更好,纪舒愿把上层浮着的油撇出来,又把葱姜蒜、红枣丢进去继续煮着。

    再次掀开锅盖时,红烧肉的汤汁已经变得浓稠,纪舒愿把肉盛到碗里,刷干净锅后加入清水,放上蒸篦把窝窝头蒸上。

    项巧儿猛吸一口气,沉沉呼出:“好香啊,大嫂。”

    “我香?那给你咬一口?”纪舒愿说着伸出手臂,还真要递到项巧儿嘴边,她轻啧一声摇摇头,“这不好,还是让我大哥咬吧。”

    本想逗她,没想到反而被她逗了。

    纪舒愿收回手臂,俯身看向项巧儿:“张口,我看看你的牙长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吃这红烧肉。”

    “肯定能。”项巧儿“啊”一声,朝纪舒愿张开嘴。

    虽然伤口还是有些骇人,不过确实恢复的不错,纪舒愿站直身子默默点头:“算你恢复的不错,这顿肉能吃。”

    听到他松口,项巧儿才松了口气,总算能再吃到纪舒愿煮的菜,她脸上的笑意根本压制不住,直到丁红梅被香味引来,她都还在笑着。

    “你对着灶膛笑什么呢?被布袋和尚附身了?”丁红梅瞧她一眼,又到案板上望着香味来源,嗅一下拿过一个碗盖住,提醒纪舒愿道,“先盖住,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纪舒愿还沉浸在她方才说的布袋和尚里,没想到丁红梅怼人也有一手,项巧儿方才这模样确实是像被笑神俯身一般。

    “哦好。”他回过神来,朝丁红梅应一声。

    “汤煮得如何了?”

    听到她的询问,纪舒愿走到锅边,把锅盖掀开让丁红梅去看,她看到后并不满意:“这汤瞧着清汤寡水的,能好喝吗?”

    “就得原汤原味儿才更好喝。”纪舒愿阻止丁红梅想往里加大酱的手,告知她一声,“这跟炸鱼块儿有些不同,这样熬汤更好喝,娘你就去堂屋等着吧。”

    虽有些不太相信,可既然纪舒愿都这样说了,她便不再指点,转身走出灶房。

    待她走后,纪舒愿松了口气,还是独自煮饭更舒适些,不用接受旁人的指点。

    鸡汤属实得多熬会儿,等窝窝头蒸热后,他先把窝窝头拿出来放在碗里,随后叫几人吃饭。

    木桌从堂屋挪到灶房,纪舒愿把盛着红烧肉的碗和窝窝头放在桌面上,几人拿过筷子和窝窝头,等着纪舒愿把盖在上面的碗掀开。

    被几人盯着,纪舒愿还有些紧张,总觉着他要掀开的是珍馐美味。

    “大嫂快些,我的筷子都要等不及了。”项巧儿捏着筷子,随时准备去夹红烧肉。

    “好,来啦。”纪舒愿捏着碗底,将它掀开时口中喊着,“噔噔蹬蹬。”

    甜香味瞬间弥漫在空中,项巧儿发出一声“哇──”,随即把筷子伸进碗里夹出一片肉片。

    肥瘦相间的肉片炖得很入味,冰糖的微甜与调料的咸味融合在一块儿,她最讨厌的肥肉吃起来很是软糯,她并不排斥。

    “好吃!”项巧儿边咀嚼边点头,其余三人瞧着她的模样,也边笑她边夹肉。

    除了红烧肉外,纪舒愿还炒了份菠菜,吃腻肉的话,也能吃口青菜解解腻。

    窝窝头与菜一块儿吃完,纪舒愿望着项巧儿意犹未尽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臂:“随我去盛鸡汤去?”

    项巧儿点头,随他一块儿走到灶台前。

    锅盖掀开,表面并未浮出太多油,纪舒愿不由得感叹一声,不愧是野鸡,不似家养鸡一般,每日在林中跑着,身上都是瘦肉。

    把上层仅有的浮油撇干净后,纪舒愿拿过碗将鸡汤盛出来,盛好的鸡汤由项巧儿递给项祝,他又放在丁红梅和项长栋面前。

    将五碗鸡汤全部端上来后,纪舒愿这才低头喝一口,如他所想的味道一模一样,有鸡骨的香味,葱姜萝卜又能去油气,还有一丝红枣的清甜。

    他抿唇细细品味一番,随后发出一声喟叹。

    “属实有些不同,你这确实更好喝点。”丁红梅有点暗喜,幸亏方才她想加大酱时被纪舒愿拦下了。

    “娘也觉得吧,不过今日时辰有些短了,要是能多煮两个时辰,味道肯定更好。”纪舒愿向她说着,听到这话后,丁红梅觉得不错,“这样的话,剩下的半个鸡往后也熬汤就是。”

    项巧儿把口中的汤匆匆咽下,抬头附议道:“我觉着可行。”

    她说完还撞一下项祝的肩膀,纪舒愿瞧着她的小动作,有些好笑,不过项祝也知晓她的意思,他朝纪舒愿开口:“我也觉得可行。”

    丁红梅和项长栋自是无异议。

    今日吃得太饱,纪舒愿坐在床沿揉着肚子,边朝正等待汤药变冷的项祝看,他揉两下看一眼,终于在视线看过去不知晓第几次的时候,被项祝出声逮住:“瞧什么呢?跟我说说?”

    “啊,没什么。”纪舒愿眼神乱飘,一看就知晓必定有事,项祝走到桌子前,一口气将汤药喝完,不得不说,这汤药属实有些苦,项祝轻皱一下眉,把碗放回原处。

    一转眼与纪舒愿期待的眼神对上,这下项祝算是知晓他意欲何为了。

    “你想知晓这汤药是否有用处?”

    “哪有,我并不想知晓。”纪舒愿下意识否认,又抬眸看向他,“不过是在想今日祭祀罢了,娘让你祭礼时拜拜这事儿,你当真拜了?”

    “自是拜了的。”项祝淑过口,躺进被褥后侧目朝纪舒愿望去,“你信这个?”

    “总归没什么法子治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①。”纪舒愿缩进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手掌钻进他衣裳搂住他的腰。

    项祝被他冰冷的手冻得身子一抖,抱着他腰的手更收紧了些:“怎么手还是这么冷?看来上次给你拿的那贴药还得继续吃。”

    “啊?”他话锋一转,竟将话题转到他手上来,即使纪舒愿知晓,这身子亏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可他属实不想喝那汤药了。

    “不想喝。”纪舒愿把脸埋在项祝胸膛,摇头拒绝他的话,“那汤药太难喝,还不如让我直接吃草。”

    “你若是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明日我们去医馆开些草药来,给你切碎喂你,就跟喂羊一样。”项祝把他当羊?纪舒愿听闻抬头,看到他嘴角的笑冷哼一声,很难不对他产生怀疑。

    “我知晓了。”纪舒愿突然出口这么一句,项祝还有些怔愣,瞧他呆滞的模样,纪舒愿觉得他定是心虚了,他所猜测的肯定是他所想。

    “你觉着自个儿喝汤药太不公允,非要让我也陪你一块儿喝,一定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①:中国传统谚语 出自元代杂剧《盆儿鬼》

    第48章 喂药

    项祝真不是如他所想一般, 他只是觉得纪舒愿身体太过虚弱罢了,可若是如此会让纪舒愿同意的话,项祝也不是不能改口。

    “若是我真想让你陪我呢, 舒愿可愿意?”

    原本纪舒愿是想诈他一下,没想到他竟承认了, 他顿时不再出声,似是在纠结。

    说来项祝吃药除了让丁红梅安心,去传宗接代外, 纪舒愿也能得到些益处,他望着项祝的脸, 脑海中艰难抉择后, 抿唇点头,仿佛下定了决心:“我愿意,区区汤药而已。”

    不过真等汤药端到面前时,纪舒愿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他闻着汤药难闻的味道,抬头用委屈的眼神瞧着项祝:“夫君……”

    项祝看他一眼:“你前几日说过的,要陪我一块儿喝药。”

    纪舒愿仰起头,一脸茫然:“我说过吗夫君?时辰过了太久, 我好像有些忘了。”

    “当真忘了?”项祝端着汤药,站在床榻前俯视着坐在床榻上的纪舒愿。

    纪舒愿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正想别开脸却被捏住下巴, 强行转过脸后,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项祝倏然凑近,贴上他的唇。

    苦涩的汤药滑进喉咙,纪舒愿仰起头喉结微动, 汤药便被喝进去,项祝手指松开,后退半步,向纪舒愿威胁道:“再不喝我还要这样喂你了?”

    纪舒愿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闻言眼眸一亮:“果真?再来一次!”

    纪舒愿面上满是喜悦,项祝呆滞时,还被他催促着,他无奈摇头,不过还是遂了他的意,将余下的汤药喂给他。

    烛光已被吹灭,整个房里一片昏暗,纪舒愿望着项祝的侧脸,放在他腰间的手悄然下滑。

    项祝还未睡着,察觉他手指的动向立即按住,将他的手从怀里拿出来握在掌心,轻斥一声:“别乱摸。”

    “我只是想试试那帖药有没有用。”纪舒愿伸腿压在他腿上,翻身趴在他胸膺,怕他摔下床,项祝只好揽住他的腰,再次训斥,谁知他竟得寸进尺,不仅没下来,反而在他腰间蹭了两下。

    项祝猛吸一口气,按着他的腰翻过身,将他压在床榻上。

    纪舒愿心情很是雀跃,难不成那药果真有效?然而下一刻,项祝只是贴了贴他的唇,用被褥将他卷住,抬手抱在怀中:“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不上不下的感觉属实太折磨人,纪舒愿很想向他吼一声,询问他是否不行?可他还真不行,纪舒愿挣了挣身子,看着项祝:“夫君,你不能如此抵触,大夫说了,你要对自己信任些。”

    项祝捂住他的唇,生怕被起夜的爹娘听着,他今日停下不过是因润药膏瓶子已见了底,得再去买些,谁知纪舒愿会如此焦急。

    “过几日再说,今天刚做了农活,你当真不累吗?”

    白日去将地里稍微大些的白菜拔掉几颗,又将地里的土翻过一遍,确实有些累,可房事对于纪舒愿来说,就是件缓解疲累之事。

    他朝项祝摇头笑着:“不累,若是夫君累了,我可以自个儿来。”

    “……”项祝顿时不再出声,怕是再说下去,他真就睡不着了。

    项祝抱紧纪舒愿的手臂,闭上眼睛装作听不着他的话。

    纪舒愿说完一段话后,并未听到项祝的回复,他噤声沉默,听着一道浅浅的呼吸洒在耳边,他呆滞地望着声音来源处,他方才说得如此激昂,项祝竟然睡着了?

    他当即想伸手将项祝推醒,还没碰到他又反悔,项祝明日还要早起狩猎,还是不去影响他休憩为好。

    他怯怯收回手指,朝装睡的项祝轻哼一声:“你要知晓,是狩猎救了你,不然你就要被我吵醒。”

    他说完握紧拳头在项祝脸上挥了挥,留下一阵轻飘飘的风,随后阖上双眼。

    等他睡着后,项祝这才睁开眼睛,把被褥掖好,抱着他陷入睡梦中。

    昨日拔掉的白菜能用来煮汤,冬日喝上一碗鸡肉白菜汤,能养胃生津等许多功效。

    剩下的半只鸡切成块,煮过一个时辰后,纪舒愿把白菜也切碎放进去,再次焖煮一刻钟。

    吃饭时,丁红梅叮嘱着项祝:“明日售卖猎物时去买些糖回来,再买三个红柿,除此以外,还要买张灶王爷的画像。”

    纪舒愿正喝着汤,他把窝窝头泡进去,闻言靠近项祝:“是要用来祭灶神吗?”

    腊月二十三祭灶,又为小年,意为将送灶神,买糖也是为了制糖瓜,让灶王爷向玉皇大帝多说些好话①。

    项祝点头,将肉片夹到纪舒愿碗里,询问他:“你会做糖瓜吗?”

    糖瓜纪舒愿还真不会,朝项祝摇摇头:“不会,但我会吃。”

    “好,到时候做好了先让你尝尝。”丁红梅听着纪舒愿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听到她这样说,项巧儿也匆匆开口:“娘,我也要吃。”

    “你只能吃半个。”虽然她的牙已经拔掉,可为了其余牙齿的安危,还是得当心些。

    虽说项巧儿很不乐意,但她真不想再拔掉一颗牙,稍微尝点味道还是可行的。

    项祝视线往纪舒愿身上看,向他说道:“我明日独自去狩猎,你在家跟娘巧儿她们一块儿准备些祭灶要用的物件吧。”

    若是他明日不在,项祝便能去买些润药膏,虽说是给纪舒愿用的,但还得避着他,到时说不准会被旁人多瞧几眼,别看他在家中时如此大胆,出了门还真容易羞赧。

    纪舒愿并不知晓项祝所想,他听到明日不用再早起,忙不迭点头应声,项巧儿也是如此。

    翌日卯时,项祝刚坐起身纪舒愿就睁开眼睛,虽然还没睡醒,但他已经养成习惯,他抓住项祝的袖口,打了声哈欠:“困……”

    “困就继续睡。”项祝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松开,按着他的肩膀压下去,凑过去摸摸他的脸,把被褥盖好,“继续睡吧。”

    纪舒愿看他一眼,还没出声又再次阖上眼,项祝摇头轻笑,穿好衣裳洗漱后独自往山上去。

    等纪舒愿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亮,他穿好衣裳走出门,还在疑惑今个儿项巧儿怎么没来叫他,可等他洗漱过后,都没见着她的身影。

    整个院里就他一人,等他吃过饭,三人才悠然归来,他们各自抱着一捆草料,把它们放在灶房后,拍拍身上沾着的草渣。

    纪舒愿不好询问长辈,便走到项巧儿身侧,碰碰她的手臂:“这些用来做什么的?”

    “草料啊,用来烧给灶王爷的,待会儿还得叠些纸马。”项巧儿说完后,疑惑地望过来,“大嫂,你在娘家不做这些的吗?”

    祭祀时,原主都被向丽敏关在屋里不让出门,就是不想让他分了他们的福气,别说知晓了,他连瞧都没瞧过。

    “嗯,我当时身子不好,母亲说家中祭祀不准我去瞧。”纪舒愿这话也不算诓骗,唯一骗她的就是向丽敏不是他母亲。

    方才还在疑惑,听到纪舒愿这话后,项巧儿顿时噤声,恨不得抽自个儿一巴掌,从他刚进门的模样就知晓,自是在家中过得不好,瞧着纪舒愿垂头的样子,定是想到了不好的事。

    “无妨,我来教你就是。”项巧儿拉着纪舒愿站在灶台旁,她从底下拿出一个厚实的木板,放在草料旁。

    草料搁在木板上,项巧儿拿起砍刀,手起刀落,将它们砍成小段,边向纪舒愿解释:“要砍碎些才好烧给灶王爷,让他知晓我们家今年有收成。”

    “我来试试?”纪舒愿有些跃跃欲试,项巧儿闻言把砍刀搁在一旁,起身把位置让给纪舒愿。

    “大嫂要注意些砍刀,别伤着了。”这砍刀可锋利的很,还是得稍稍叮嘱一番为好。

    纪舒愿也不是傻的,他把草料放置在木板上,不似项巧儿一般,单手压住草料的根茎,反而是双手松开,握住砍刀把手往下砍。

    虽说砍断的草料有些长短不一,不过总归是砍好了。

    这些并不都是用来祭灶的,余下的是当作引燃火用的,纪舒愿边砍,项巧儿边抱着往灶房里搬,丁红梅和项长栋两人正在院里忙活着。

    绳索将扫帚绑在木棍上,丁红梅把木棍递给项长栋,由他拿着走进堂屋,屋顶太高,如此一来,便能用扫帚将顶上的网扫掉。

    等他把堂屋扫完,丁红梅带着另一把扫帚以及抹布,把他扫落下的灰尘擦拭干净,地上的也扫到一堆,用铁锹铲出去。

    家中每间屋子都得扫过一遍,纪舒愿屋子项长栋不好进,于是他便把木棍递给纪舒愿,让他自个儿去扫。

    扫屋顶没什么难的,他仰着头让扫帚贴着墙壁,把角落里结的网扫掉,虽说木棍不沉,可仰头太久脖子却有些酸。

    他扭了扭脖子,把木棍递还给项长栋,让他继续去扫灶房的网。

    眼瞧丁红梅端着水要往屋里走,纪舒愿不好让她忙这事儿,他同样接过水,刚准备擦拭就听到院里门被推开,丁红梅叫着:“老大回来了。”

    项祝应一声,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桌面上,眸光扫视一圈并未瞧见纪舒愿的身影:“舒愿呢?”

    “在屋里擦方才扫下来的灰尘呢。”丁红梅指指里屋,项祝听到后便往屋里走,纪舒愿刚准备出去,就跟项祝在门口撞上,他还未出声,只见项祝把门合上,握着他的手腕走到桌前。

    “怎么了?”纪舒愿眼眸中全是茫然无措,项祝松开他的手,从怀中取出润药膏,放在桌面上,“你收收好,别放丢了。”

    纪舒愿转眸望去,顿时知晓这东西的用处,难怪前几日他不应允,原来是药膏用光了——

    作者有话说:①:百度百科-祭灶

    第49章 祭灶

    纪舒愿把布丢在桌面上, 用水洗净手后抹在腰间,接过项祝手中的药膏,藏在枕头底下, 拍两下后转过身来,根本看不出一丝羞赧。

    项祝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模样, 等纪舒愿放好药膏后,他走出屋子,恰好与丁红梅、项巧儿对上视线, 两人眼神分明在多想,瞧见他出来如此早面上满是失望, 尤其是丁红梅。

    方才看到项祝如此急促, 她还以为是汤药起了效,时辰短、白日宣淫也无妨,不过看到他衣衫整齐,面色也与方才别无二致, 她顿时知晓是她多想了,汤药根本没起效。

    项祝并未在意两人的眸光,他走到项长栋身侧,将他手中的木棍接过, 仰头继续扫着灶房。

    一想到那罐药膏,纪舒愿唇角就忍不住扬起, 直到去灶房烧火时, 他才匆匆憋住笑,不然也会被丁红梅说成布袋和尚附身。

    丁红梅把项祝买来的糖打开,做出的糖瓜主要用作供品,不需做太多,糖也只买了一小块罢了。

    这回买的可不是老冰糖, 而是人家用玉米面和麦芽熬出的麦芽糖,纪舒愿看着她把那一块黏糊的麦芽糖挖出来,倒进锅里熬成冒泡的状态。

    丁红梅放下铲子,拿过一双筷子将糖卷到上面,等全部卷好之后,她直接下手将麦芽糖从筷子上撸下来,在蒸汽上用两只手不停地动,瞧着她好似拉面的手法,纪舒愿还有些好奇。

    他放下手中的木棍,看着她手中的糖逐渐因拉扯而泛白,一条条黏在一块儿,丁红梅停下动作,朝纪舒愿摆摆手:“愿哥儿来拿着糖。”

    纪舒愿跑到院里洗过手,回到案板前握住那条糖,丁红梅拿出一截细线套在糖上,将它勒成一个球状,随后糖瓜便掉落在案板上。

    看着纪舒愿期待的眼神,丁红梅倒没忘记昨日说过的话,她拿过一颗递到纪舒愿唇边:“尝尝味儿。”

    纪舒愿张开嘴咬住糖瓜,一口下去,立即碎在嘴里,方才丁红梅的拉拽让糖变得清脆,加上稍微黏牙的口感很是不一样。

    “好吃。”纪舒愿边咀嚼边说道。

    似是察觉到灶房有吃食,项巧儿悄然摸过来,站在两人身后,瞧见他案板上的糖瓜后,她顿时想伸手去拿。

    纪舒愿察觉到胳膊被碰了下,还没转头,便听到项巧儿轻嘶一声,看去时她已经缩回手,委屈巴巴地瞧着丁红梅:“娘,你打我做什么?”

    丁红梅收回手,把一颗糖瓜敲碎,拿过一块儿递到她面前:“昨日说的,只能吃半块。”

    “可是娘这根本没有半块。”项巧儿撇撇嘴,还想再多要一块儿,丁红梅淡然应一声,朝她伸手,“不然你这一块儿也别吃了。”

    纪舒愿往旁边侧了侧身:“娘说的是,你若是不吃给我吃,我不嫌少。”

    他说着要伸手,项巧儿立即把那一块糖瓜收回,倒进嘴里嘟囔说道:“我也不嫌少。”

    她说完离开灶房,捂着嘴往院里跑。

    项祝和项长栋坐在椅子上,桌面上放着甲马纸,两人在扎着纸马,丁红梅把整条糖瓜全部勒断后,纪舒愿又跑到项祝身旁,瞧着他们的手法。

    手法有些难,纪舒愿看了会儿就有些犯困,他打了声哈欠,捏了块方才案板上碎的糖瓜,递到项祝嘴里,随后趴在桌面上看着甲马纸上的图案。

    除了糖瓜以外,今日还要吃饺子,那日的野鸡还剩两条腿,刚好能用来剁成馅料,丁红梅在灶房把鸡腿的骨头剔除,朝纪舒愿喊一声:“愿哥儿去割一把韭菜回来。”

    纪舒愿应声,拿过镰刀后走到那片菜地,将上层的布掀开,从中割出一把韭菜,走到井边择菜后又清洗过,抓着走到灶房递给丁红梅。

    韭菜鸡肉馅的饺子,自从吃过后纪舒愿便觉着挺不错,丁红梅剁馅料很是熟练,没多久便剁碎,不仅纪舒愿,项巧儿这会儿也走回来,端着剁好的馅料放在椅子上,两人就这么等着。

    面团早就已经和好,丁红梅从碗里拿出来,放在案板上擀成面皮,先搁在他俩面前,纪舒愿和项巧儿两人包饺子,动作属实比擀面皮更快些。

    刚开始他们动作快,但最后还是堆了些面皮,这会儿馅料已经快用完,丁红梅也走过来,三人没一会儿就把饺子包完。

    祭礼要傍晚才能进行,虽说还未准备好物件,不过也不急在一时,他们先将手里的活计放置一旁,都去灶房盛着饺子。

    纪舒愿刚准备端着碗走,就被丁红梅叫住,他转头率先看到丁红梅手里的木桶,他顿时走过去,瞧着里面的腊八蒜很是期待。

    丁红梅就知晓他想吃,她擦干筷子从中夹出两瓣来,纪舒愿还想多要两颗,丁红梅却不再给他:“吃太多会肚子痛,尝尝味道就是。”

    “那好吧。”

    纪舒愿抱着碗坐在椅子上,咬一口腊八蒜,米醋跟老冰糖泡出来的,味道酸中带着甜,即便已经腌制半月之余,但还是有些蒜的刺鼻味道,难怪丁红梅让他少吃些,若是吃多了胃部确实容易不适。

    项祝坐在他身侧,看到他喝了一大口饺子汤,觉着有些异常:“太辣了?实在吃不下就给我。”

    纪舒愿朝他摇摇头:“我能吃。”

    虽说确实有些辣,但味道还能接受。

    既然纪舒愿如此说,项祝便不再向他要,他低头继续吃着饺子。

    不过半晌,纪舒愿抬起头来,瞧着项祝几乎见底的碗,悄无声息地将余下的饺子夹到他碗里,手里的碗突然变重,项祝转头看向纪舒愿,只见他正把筷子往回收,察觉到视线后抬头看项祝:“夫君不是说让我吃不下可以夹给你的吗?”

    项祝说的是腊八蒜,他却给了饺子。

    “你真吃饱了?”项祝望着纪舒愿,向他询问着。

    纪舒愿闻言点头:“我真吃饱了,我才不会饿着自个儿呢。”

    吃是吃了个八成饱,纪舒愿心虚地垂下眼帘,把余下的两个饺子吃完,端着碗回到灶房,碗清洗干净后,他独自回到屋里,掀起衣裳捏着他肚子上软乎乎的肉。

    纪舒愿长叹一声,他原先可是一精致的gay,现在不仅面容一般,连肚子竟然都有赘肉了。

    不过还是不能节食减重,若是被项祝发觉,定会以为他是中了邪,只能这样每日稍微少吃些,往后跟项祝去狩猎时,一定要由他背着弓箭,如此一来便相当于负重了。

    项祝的腹肌和背肌定是那样来的。

    他手还未收回,房门就被人推开,纪舒愿连忙放下衣摆,可项祝还是看到了他的动作,他把房门阖上,走到纪舒愿面前:“方才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纪舒愿手掌背在身后,听到项祝的询问下意识后退,小腿撞上床榻,他猛地后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方才在摸什么?”项祝倏然出声,纪舒愿顿时仰头望他,捏肚子里上的肉也太不好说出口,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低下头。

    只听项祝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劝说着他:“白日宣淫太过轻浮,如此确实不好。”

    虽说纪舒愿确实很喜爱,可他哪里白日──

    他眯着眼睛再次仰头,望着项祝扬唇一笑:“夫君,我瞧着你才是白日宣淫那人,我只是觉着今日吃得有些撑了,瞧瞧肚子是否鼓起罢了。”

    这会儿项祝不再吭声,他顿住动作,看着纪舒愿面容的笑,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脸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不是跟你学的。”

    他这样说属实有些道理,可总得来说还是得怪项祝自个儿,好的不学,坏的倒学得挺快,虽然暂时还不知晓纪舒愿哪儿是好的。

    “怎么就说跟我学的了?”纪舒愿轻哼一声,挣开项祝的手,“夫君你本就是如此,只是这时才知晓罢了。”

    “我觉着你这句话说得不错,我确实是同你结亲后才变得如此。”项祝闻言点头,附和着纪舒愿的话。

    “那夫君更得快些喝药,隐疾若是治好,定会对此更加喜爱的。”纪舒愿还向他夸赞着房事的好,好似要将它售卖出去般。

    “听你这样一说,我还真觉着有些感觉,不如今晚一试。”项祝此话一出,纪舒愿立即握住他的手臂,眼眸中闪着光,“果真?那确实不错,看来这药效属实有用。”

    项祝暂时没打算暴露,他随着纪舒愿得话继续说着:“确实是,这帖药稍微多些银两也是有缘由的。”

    “好了,既然是晚间的事儿,那我们便晚间再说,此时我们得先回院里,还剩纸马没扎好,祭品也未放全。”

    除了糖瓜、红柿外,还得再沏一杯热茶,纪舒愿对此并不熟悉,这沏茶之事便由项巧儿来做,他坐在一旁等候项巧儿沏好茶,端到灶房放置在地上。

    等日头即将落下时,纸马总算扎好。

    纪舒愿与项巧儿稍稍站得靠后些,丁红梅和项长栋跪在灶膛前,用草料引燃火,等它烧起来后把纸马放进去,等纸马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往里放甲马纸。

    两人口中念念有词,纪舒愿猜测,应该是是在说些祈求或者许愿的话,他们说完话后,跪在地上拜了拜,紧接着便是项祝,再最后则是纪舒愿和项巧儿。

    看着项巧儿去做必定不会出错,纪舒愿边用余光看她边朝灶王爷的画像磕头,边磕头边许着愿,愿项祝的隐疾快些好。

    跪拜过后,纸马也已烧掉,地上的火正缓慢变小,丁红梅跟项长栋将地上的供品收回堂屋,纪舒愿也跟项祝一块儿把地上的火星踩灭,防止风吹过引燃一旁的地方。

    第50章 好转

    晚间的吃食仍旧是饺子, 纪舒愿数着盛了六个,端着准备出去,却被项祝拦住, 他看一眼碗里寥寥无几的饺子,下意识拧眉:“身子不舒服吗?怎的吃这么少?”

    “没有啊。”纪舒愿看项祝一眼又收回, 盯着碗里的饺子,又转头向他笑道,“瞧着也不算少, 与往常相差无几。”

    项祝觉着他对自个儿往常的食量很不了解,他清了清嗓子, 开口说道:“是谁当初一个窝窝头不够吃?嗯?”

    笑容凝固在脸上, 纪舒愿尴尬地抿了抿唇,向他解释道:“夫君定是记错了,那人必定不是我,哦对, 应该是巧儿。”

    “啊?大嫂叫我了吗?”项巧儿刚坐下,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转头,纪舒愿连忙向她摆摆手,“没事儿, 夸你能干呢。”

    “果真吗?”项巧儿笑着拿起筷子,继续去吃饺子。

    项祝有些无奈, 他松开挡住纪舒愿的手, 提醒着他:“夜间要是饿了可没吃食给你吃。”

    “放心。”纪舒愿腾出一只手拍拍胸脯,“我绝对不会饿的。”

    既然他如此胸有成竹,项祝便不再问,两人一块儿端着碗坐到桌子旁,纪舒愿吃饺子时不忘再吃两颗蒜, 蒜是吃过瘾了,可确实没吃饱。

    他端着空碗回到灶房,又盛出半碗汤来喝完,这才稍微喝饱了些,项祝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纪舒愿把碗放下,转身打算走到井边去打水。

    “我来刷碗,你去烧些沐浴用的水吧。”项祝此话一出,纪舒愿立即点头,兴致勃勃走到烧水的炉子旁,拿起干草引燃,填进去烧着火。

    今日全家都要沐浴,纪舒愿烧了一大锅水,等他们全部洗完回堂屋,他这才把木柴拿出来,推开屋子的门往里探,看到项祝后开口:“夫君,爹娘他们都洗完了。”

    项祝正端着药碗,闻言将他的衣裳递过去:“给你,你先去。”

    纪舒愿走进屋,接过衣裳,扭捏地望着项祝,虽然没出声,可瞧他这模样,项祝立即看出他的意思来:“同我一块儿吗?那得再等会儿,这药还没冷。”

    “回来再喝也行的。”纪舒愿握住他的手腕,反正在屋里放着的,而且沐浴也不需要太长时辰。

    独自沐浴确实不需太久,两人一块儿可就不一定了,瞧着纪舒愿的模样,项祝轻笑一声,握住他的手腕让他坐在床沿。

    “我怕回来会冷掉,毕竟不知晓待会儿得在沐浴间待多久。”项祝端着碗,轻微晃动几下,低头去尝汤药的温度。

    纪舒愿原本就是如此打算的,没成想竟被项祝直接猜中,他伸腿踢踢项祝的脚:“夫君,淋浴间这么冷,肯定不能待太久的。”

    “知晓了,那待会儿我们洗完直接回来。”项祝应允一声,等汤药能入口后,一口气喝完,从纪舒愿手中接过衣裳,又将枕头下的润药膏拿出来。

    “走吧。”

    纪舒愿把衣裳放好,项祝拎着水桶来回走进,浴桶里倒满水,他把遮挡的布拉上后,朝纪舒愿扬眉一笑:“来,脱衣裳吧。”

    这样被他看着,纪舒愿还有些羞赧,他抬眸瞪项祝一眼:“夫君你先转过身去。”

    项祝听从他的话,转身也开始脱衣裳,等他再次转回来时,纪舒愿已经钻进水中,他也抬步走过去,长腿跨进浴桶。

    虽说浴桶不算小,可两人坐进去属实有些拥挤了,项祝伸长胳膊,将躲在另一边的纪舒愿揽过来。

    脊背贴着项祝的胸膛,纪舒愿忍不住往前挪了挪,又被握住手腕搭在浴桶边沿上:“躲什么?”

    “我没躲。”纪舒愿看着水面,半晌后猛地转头看向项祝,“你方才喝的不是壮阳的汤药吧?”

    “不是。”项祝手掌贴着他的下颌,凑过去贴上他的唇,苦涩的汤药味充斥口中,确实是彼此的药味儿,纪舒愿手掌推搡着项祝,试图阻止他的动作,“那你……”

    他话还未说完,项祝贴着他下颌的手掌更用了些力,带着笑意的沙哑嗓音洒在他耳侧:“多亏愿哥儿,我昨日便察觉到,我所患隐疾似是有些好转了。”

    如此突然,纪舒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虽说与它坦诚相见过,可前几次他知晓是药物所致,总感觉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舒愿不欢喜吗?”项祝顿住动作,收回手指,也松开他的手腕,垂下头似是很忧愁。

    眼瞧他情绪低落,纪舒愿顿时想起大夫所说,要让他信任自个儿,他立即转过身,手臂搭在项祝肩上,出声哄着他:“怎么会,我欢喜的很。”

    “果真?”项祝像是早就知晓他会这样做,纪舒愿刚凑过去,腰间就被揽住往他的方向拉。

    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纪舒愿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拍拍项祝的手臂,才得以透口气,他沉默地趴在项祝肩上,可项祝却并未打算放过他。

    他还准备作乱,纪舒愿猛地弹起身来,他抓住浴桶边沿,后退一步溅出一片水花:“夫君,你方才说好洗完就回屋的。”

    纪舒愿说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项祝的脸,根本不敢往下移,瞧着他的模样,项祝无奈一笑,虽说此时有些难受,可这儿也不是什么好地儿。

    万一着凉可就不好了。

    “你先穿好衣裳回屋去,我将这儿打扫下。”

    纪舒愿闻言立即从浴桶起身,擦干身子后穿好衣裳,也不忘将刚拆开的润药膏拿回屋子。

    刚从淋浴间出来,身上还残留些热乎气,纪舒愿钻进被褥中,越想越脸热,往常知晓项祝患得隐疾,他甚至能主动上手,可今日知晓他身体已恢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唾骂自己一声,拍了两下脸试图让脸上的热褪去些。

    人活着不就是图个快活嘛,而且两人已经结亲,更何况他本就已经死过一回了。

    纪舒愿几句话把自个儿劝好,他从被褥里探出头,目光盯向搁在桌面上的药膏,他紧绷着脸,从被褥中伸出手,迅速将它拿进被褥中……

    浴桶不好清洗,项祝仔细用刷子洗过两遍,又添上水泡上皂叶,等闻不到其他味道时,他才缓缓退出淋浴间,往屋里走去。

    若是往常,纪舒愿定会出声,他望着床榻上的鼓起的被褥疑惑着,他阖上房门,越往床榻走越觉着不对,被褥小弧度动着,越走近声音越是清晰。

    项祝脚步一顿,站定在床榻旁,伸手攥住被褥,轻缓地掀开。

    一阵冷风吹来,纪舒愿停下动作,仰头一脸茫然地望着项祝,他脸颊泛红,眼眸中满含春色。

    嗅着散发出的轻微味道,项祝立即沉了脸,轻呵一声:“怎的如此着急,都忘了等我?”

    纪舒愿来不及解释,被褥全部被掀开,他下意识蜷缩成一团,可还是抵挡不住项祝的手劲儿,他像抓野鸡一般握住纪舒愿的腿,让他动弹不得。

    如若说方才他有些怀疑,项祝隐疾变好是不是诓他的,这会儿他倒真信了。

    烛火一明一暗,纪舒愿呆滞地盯着墙面上的影子,又被强行扭过头亲一口,他犹如猛然惊醒,抬脚就往项祝身上踹去:“我看你才是累不死的牛!”

    “这是什么话?”项祝挨了一脚也不气,他握住纪舒愿的手指扣在耳侧,俯身下去望着纪舒愿倒吸一口冷气,再次得到他踹来的一脚。

    事实证明,田不会被耕坏,但土质会变得松散。

    纪舒愿瘫在床榻上,任凭项祝将他抱起,整理好衣裳后又放回被褥,他撑着眼皮盯着项祝结实的脊背,最终还是撑不住先阖上眼皮。

    翌日等纪舒愿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昨晚当真太过疲累,他竟然连项祝起身、鸡鸣声都没听着。

    他轻叹一声,裹了裹被褥准备翻身时后腰一痛,他顿时停滞动作,伸直手臂去揉,谁成想最受影响的竟是腰,它好似有些抽筋了。

    纪舒愿弓起腰,握拳捶了两下才稍微好些,他从床榻上爬起,穿好衣裳后走出屋子,堂屋关着门,丁红梅和项长栋不在家,项巧儿应当是与项祝一块儿狩猎去了。

    不过也无妨,若是丁红梅询问的话,他便能直接告知她,项祝隐疾已治好,那药效果真不错,她定很是欢喜。

    他走到灶房,把丁红梅给他留的吃食吃完,刷完碗后房门被推开,率先走进的是项巧儿。

    她一瞧见纪舒愿,立即朝他飞奔而来。

    纪舒愿被猛地撞到,顿时痛嘶一声,捂着胸口后退,抬手挡住她的动作:“巧儿你先离我远些,我这身子骨可受不了你这么撞。”

    虽说也有昨晚运动的缘故,可项巧儿这劲儿也不小。

    听到纪舒愿犹如破锣般的嗓子,项巧儿立即哭丧着脸:“果然如大哥所说──”

    纪舒愿闻言抬眸望去,难不成项祝真向她说两人的房事?他僵硬地望过去,看向项巧儿:“说什么?”

    “说大嫂患了风寒啊,你瞧你这嗓子,都哑成这样了。”项巧儿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把枇杷叶来,“大哥专门给大嫂买的,我去给你煮水喝。”

    枇杷叶属实有润嗓子的功效,纪舒愿看项祝一眼,方才的感动立即消散。

    他唇角噙着笑,仿佛在嘲笑自个儿。

    “我自己煮,巧儿来烧火就是。”纪舒愿一拐一扭地想往灶房走,刚转过身,就听到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子,他还未转头,腰间倏地一紧,他整个人被项祝托起来。

    他下意识搂住项祝的脖子,想让他松开来。

    “别乱动,待会儿摔了可别怨我。”项祝手掌贴着他的脊背,自是摔不了的,不过是想让他别乱动罢了。

    纪舒愿顿时不再动,老老实实让项祝把他抱进屋里,坐在床榻上。

    “老实坐着,我去给你煮枇杷叶水喝。”

    纪舒愿见过项祝煮吃食,他不由得有些担忧:“你煮的能喝吗?夫君莫不是要往里下毒?”

    项祝轻笑一声,捏一下他的脸颊:“下些迎子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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