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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蚜虫

    纪舒愿望着碗里的枇杷叶煮水, 看上去确实是正常的汤药色,他从项祝手中接过,小心翼翼拿过勺子, 舀出一勺放到嘴边。

    里面似乎放了些糖,虽说能喝出枇杷叶的甘苦, 不过还是能喝下去的,味道还算不错。

    “如何?能喝下吧?”项祝瞧着他的模样,凑过来询问他, 纪舒愿闻言点头,又想起家中似乎没有冰糖了。

    “夫君是在里面放糖了?”

    项祝后退一步, 告知他:“方才在集上买了一小块, 大夫跟我说要加些冰糖更有效。”

    纪舒愿了解后,继续低头喝着,一口气喝了小半碗,确实感觉到嗓子稍微好些, 总归没有方才如此干痒了。

    他把碗递给项祝,向他摆手摇头:“喝不下了,我方才刚吃过吃食。”

    “那就不喝了。”项祝接过,把他剩下的半碗喝完, 纪舒愿看着他的动作,轻轻拍一拍鼓起的肚子, “好撑, 我得去做点活儿,不然待会儿午时我又吃不下去饭了。”

    “院里有木柴要劈,你去瞧瞧?”项祝拿着空碗,目光移向他的肚子,停顿半晌后又移开向他说着。

    劈柴倒也行, 也能练一下腰腹的位置。

    纪舒愿走到院里,将木棍放置在木墩上,拿过斧头对准木棍顶端,他紧握斧头柄,抬起又往下撞,木棍劈开的同时,纪舒愿感觉他也快劈开了。

    他面色一顿,把斧头放置在地上,抬头拧着眉去看项祝。

    项祝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来,他走到纪舒愿身侧,接过他手中的斧头:“你这身子骨还真是……”

    他说着摇摇头,又指指灶房的锅炉:“晚间得多喝些汤药,你可知晓?”

    他话中有话,纪舒愿轻哼一声,朝他呲牙埋怨道:“还不是怪夫君,若是你昨夜太过分,我怎会如此?”

    “我这不是刚有所好转吗,这才稍微有些不节制。”项祝哄着他,把方才被劈好的木棍再次摆好,一斧头把一根木棍又劈成两半。

    纪舒愿坐回椅子上,瞧着项祝这模样,又低头捏捏他腰间的肉,说实话,纪舒愿的确有些体虚了。

    午时刚到,纪舒愿便开始煮饭,昨日削掉的鸡腿骨头并未丢弃,纪舒愿则用它来煮出汤来,又把玉米面擀成面条,下到锅里煮成汤面。

    等面煮熟后,纪舒愿又走到院子里,拔出几颗菠菜,择好菜洗干净,用手将它撕成两截,放进锅里焖煮一会儿。

    听着从门口传来的声响,纪舒愿转头望去,丁红梅跟项长栋带着铁锹走回院里,手上还拿着几颗白菜,脸色却不太好。

    “娘为何如此忧愁?”纪舒愿把灶膛的木柴拿出来,从她手中接过白菜,下一瞬便瞧见白菜叶上一些小窟窿,看着好似是虫咬的。

    “这几日不是天稍微暖和了些吗,虫子可就得了空,钻进棚里吃着菜叶子,很是惬意。”丁红梅说着轻叹一声,“别说要拿集上售卖了,说不准我们自个儿都不够吃。”

    纪舒愿扒开叶子,里层都粘着许多小虫子,他对这虫子很是熟悉,学名蚜虫,即便是纪舒愿这种没有密集恐惧症之人都觉着有些头皮发麻。

    他皱眉轻嘶一声,捏着白菜叶把它放在洗菜的水桶中:“娘,我倒是有个法子,能杀死这些虫子。”

    不过可不能说是在学校学的,他沉吟片刻,开始胡诌:“我外祖父家中有些古籍,上面记载过,这蚜虫能用大蒜汁水杀死。”

    大蒜加辣椒捣碎浸泡再加水稍稍稀释过,喷洒在菜叶上,便能将它杀死,灭杀率超90%①。

    “果真?”丁红梅从未见过这法子,听到纪舒愿说,既有些期望,又有些不信任。

    看出她疑惑的表情,纪舒愿也能理解,他向丁红梅说着:“娘若有所顾虑,我们今日先拿出几瓣蒜捣成汁水,再加些番椒也一同混在一块儿,加些水做好后,明日去地里用几颗白菜试试先,若是无用,我们自个儿拔掉吃了就是。”

    此话有理,丁红梅闻言应声,走到灶台前:“今日煮的什么饭?”

    “昨日的鸡骨煮成汤下了些面条,如此冷的天汤面条肯定暖和。”纪舒愿掀开锅盖,热腾腾的香味立即扑面而来,丁红梅去井边洗手,纪舒愿在灶房里把面条盛好。

    一家人吃过午饭,丁红梅与项长栋又去地里,还带着项祝,这回他们没带铁锹,反而挑着扁担往地里挑水,据丁红梅所说,用水能将白菜上的蚜虫冲洗掉,又能浇水,属实是一举两得。

    纪舒愿在书中见过,他们的做法的确有效,可不久那蚜虫便会卷土重来,到时又得如此,实在是太过费力。

    不过方才纪舒愿跟丁红梅讲过,让她留几颗白菜,等他晚些喷辣椒大蒜水试试是否有效。

    等三人出门后,纪舒愿拿过几颗大蒜和番椒搁在桌面上,又从灶台底下翻出石臼去井边清干净,放在一旁,跟项巧儿一块儿剥完蒜放到里面,捣碎后又加入番椒。

    又辣又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院子,纪舒愿忍不住打出一声喷嚏,后退一步看向项巧儿:“你不觉着呛鼻子?”

    项巧儿抬头看他,语速极快:“大嫂你快些往里加水啊我一直在憋气呢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这话一口说完,纪舒愿听着都有些费劲,他屏息凑过去瞧一眼,石臼里的蒜和番椒还未完全捣碎。

    “再捣一会儿,我去打水。”纪舒愿说着走到井边,用攒水筲舀出半桶水来,等再次回去时,项巧儿已经跑到一旁,离石臼远了些,正大口大口呼吸着。

    “大嫂,我估摸着差不多了,你瞧瞧吧。”项巧儿喘着气,叉着腰指指石臼。

    纪舒愿把木桶放在一旁,看过一眼,确实捣得很碎了,手提秤称量出大蒜的重量后,纪舒愿又拿过水瓢,把水倒进碗里,又去称量水的重量。

    辣椒和蒜太过刺激,得用水稀释50倍才能将它喷洒到白菜上,不然不仅蚜虫被杀死,白菜也会活不了了。

    称量的器具并不精密,定会有些偏差,不过总归差不了多少,纪舒愿把水与捣碎的大蒜番椒搅和到一块儿。

    搅匀的水放在案板上,他又拿过一个碗盖在上方,又转头看一眼日晷,得要浸泡一日这水才能用,等他们弄好后,时辰还早,于是两人便一块儿往地里走。

    一路上纪舒愿看着许多人在地里忙活着,他们都蹲在地上,似乎都在捉虫,整个村里的人种的都是白菜萝卜,且蚜虫最是喜爱这两种菜。

    村里的其他人家有些不用提水来冲,而是直接戴着手衣下手抓,或是用草纸将它们刮下来用脚踩死。

    纪舒愿看过一眼,越看越觉着无奈,他们这法子还真是统一,不过若是一直用这个法子,整个冬天的一半时辰都得用来抓蚜虫了。

    两人走到白菜地时,三人已经冲了一大半,虽说地不大,可还是挺费劲儿的,瞧见两人后,项祝率先站起身,朝他摆摆手,等纪舒愿抵达他身侧后他才低声询问:“你那杀虫的大蒜汁做的如何了?”

    “已经做好了。”纪舒愿凑近项祝耳侧,说着大话,“待明日,这这蚜虫一碰到我那大蒜汁,便会死在菜叶上。”

    怕项祝真抱太大期望,他立即又说道:“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夫君,你先别跟爹娘讲,若是明日大蒜汁无用,可别说我。”

    项祝自是不会的,这虫已经算是常客了,每年冬日都会瞧见,若是能杀死更好,杀不死它们也有治它的法子,不过得费些力气罢了。

    看到项祝点头,纪舒愿才直起腰来,看过一眼丁红梅和项长栋,又看向他:“我们能帮上什么吗?”

    “不用,水快用完了,等爹冲过那几颗就能回家了。”项祝拿过手巾把手擦干,手指被水冻得通红,瞧着还有些发肿。

    纪舒愿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冷吗?”

    项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顿,今日才说过他身体虚弱,这会儿他倒给他暖手来了。

    “待会儿就热了,你这手还给我暖呢。”项祝挣开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衣裳里,“手太冷了,先凑活着在怀里暖暖吧。”

    光天化日之下,项祝直接掀开衣领让纪舒愿手钻进去,属实有些太过胆大了。

    纪舒愿目光环视一周,匆匆把手收回:“分明是你的手冷,怎么变成给我暖手了。”

    “你觉着你的手很热吗?”项祝握住他的手腕,贴上他的脖颈,纪舒愿瞬间被冰得轻嘶一声,他后退一步,甩开项祝的手。

    他一直以为手是温热的,这会儿还真觉着是冷,纪舒愿朝项祝轻呵一声:“总归比你的手热。”

    他说完后,项祝朝他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果真吗?”

    项祝靠得越来越近,纪舒愿望着他的手,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持续后退,眼看项祝的手要搭上他的脖子,他立即转身往路边跑去,这才免遭项祝的冰手。

    他蹲在路边,瞧着被冷水冲过的白菜,上面的蚜虫确实被冲掉,落到地上后又被小铲子拍过,只留下一道绿色的痕迹。

    纪舒愿把视线从一片蚜虫尸体上移开,他扒拉两下白菜的菜芯儿,所幸里面的菜芯儿并未被虫侵入,只有外侧的菜叶被咬过。

    等明日喷洒辣椒大蒜汁后,还得再等个一日,将它们全部杀除后,纪舒愿还要想些预防虫的法子,预防的材料是好取些,用烧火烧出的草木灰便可。

    与辣椒大蒜汁的法子相差无几,都是浸泡后,用泡出的汁水进行喷洒,同时,草木灰中的钾元素可增强菜叶硬度,能有效的进行抗虫②——

    作者有话说:①:来自百度《蚜虫灭虫方案》-家庭自制药剂

    ②:来自百度  《草木灰溶液》-杀虫原理

    第52章 锻炼

    等项长栋将其余几颗白菜冲洗完毕, 一行人便带着扁担回家去,纪舒愿走到灶房瞧了瞧,他把辣椒大蒜汁上的碗掀开, 此时味道已不似刚捣碎时刺鼻。

    “我瞧瞧。”项祝站在纪舒愿身后,凑近后看一眼, 确实有些呛鼻子,“这当真能杀死蚜虫吗?我觉着还不如我们往常生吃呛。”

    “那么小的菜虫,怎么可能有我们抗辣。”纪舒愿向他说着, 不过说实在的,他自个儿也吃不了生蒜, 腌制的腊八蒜才能吃两瓣。

    “你这话有几分道理。”项祝拍拍他的手臂, “嗓子还痛吗?待会儿再给你煮一碗枇杷叶喝。”

    “吃过饭再煮吧。”纪舒愿把碗反盖上,忽地想起项祝治隐疾的那帖药,“夫君身子已好,那么汤药是不是就不用喝了。”

    “你问这话, 是想让我喝还是不想让我喝?”项祝揉揉他的手,“不过即便我不喝你也得喝。”

    纪舒愿面色呆滞一瞬,义正言辞地向他说道:“我觉着夫君应当还未完全恢复,若是想全好的话, 定要喝完一帖药。”

    “你觉着我还未全好?不如今晚……”项祝越说凑得越近,纪舒愿匆匆后退, 从他手中抽出指尖, “夫君就当我方才并未出声好了,给我些面子嘛。”

    项祝早就知晓他爱打嘴仗的性子,瞧见这模样也不足为奇:“我来烧火,让巧儿来煮饭。”

    巧儿煮饭,纪舒愿乐得自在, 不过他也闲着无事,便又搬了个椅子,坐在项祝侧边烧着另一个灶膛,途中两人悄声说着话。

    纪舒愿遮住口鼻,低声说道:“夫君打算何时将这事儿告知爹娘,娘可担忧许久了。”

    怕被项巧儿听到,项祝也学着纪舒愿的模样,凑近他耳侧:“冷不丁儿地说出来,说不准会吓着他们,还是等下回娘问的时候你再说吧。”

    项祝说得有理,纪舒愿撤回手转身拿过一截木棍,掰断后填进灶膛里烧着。

    晚饭间隙,纪舒愿偷瞄几眼丁红梅,等着她询问,可她这会儿正为地里的菜发愁,暂时想不起项祝的隐疾来。

    直到两人吃过饭,丁红梅都没吭声,纪舒愿还有些失落,他还有些想瞧瞧丁红梅因此而喜悦的模样。

    今日要喝枇杷叶煮水,项祝便让纪舒愿暂时不喝那帖补身子的药,等煮好喝完后两人便洗漱回到屋里躺下。

    “急死我了。”纪舒愿抱着项祝的腰,脸蹭着他的手臂,手指摸向他的腹肌又忽而想起他如今的情况,怔愣一瞬后立即撤出手指。

    项祝察觉到他的动作,握住他的手腕主动放回怀里帮他暖着手:“急什么?”

    “辣椒大蒜汁得泡一整日,等明日申时才能拿出来使,辰时爹娘还得挑着冷水去地里把蚜虫冲掉。”纪舒愿边说边叹气,手又往里伸了伸,既然项祝都不介意,他自然是愿意的。

    “既然如此,那先与爹娘说一声,让他们明日先别去地里,待你的大蒜汁泡好后,先喷上两颗,若是有用便能直接用了,不过是一日时辰罢了。”

    项祝给他出谋划策。

    若是用大蒜汁喷过后,翌日便能看出效果来,确实是浪费了一日,纪舒愿就是怕丁红梅和项长栋觉着时辰太长,毕竟蚜虫吃菜叶的速度可不慢。

    “无妨。”项祝说着便打算起身,“我此时便去同爹娘讲,明日你不是说要随我一块儿去狩猎?”

    狩猎的话,两人会早起,那时估摸着丁红梅和项长栋还没醒,还不如这会儿叮嘱他俩。

    “我也去。”纪舒愿也想起身,却被项祝按回去,等他躺下后,项祝整好衣裳,又披上一件棉袍,“你还是在屋里躺着吧,别真染上风寒了。”

    等项祝跨步走出去后,纪舒愿把床帘全部掀开,坐起身凑近窗棂,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项祝的叫喊声、以及项长栋的应和声,随后房门被关上,两人似乎是进了屋,这下纪舒愿真听不着了,他缩回床上,躺进被褥里暖着。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的声响传来,纪舒愿听到后立即瞧着房门,在项祝走进屋时望过去,眼眸中满是期待的瞧着他。

    “怎么这般看我?”项祝刚进屋就瞧见他被被褥裹着,只露出头来,模样很是滑稽。

    “怎么样?你跟爹娘怎么说的?”纪舒愿不知晓他方才如何跟爹娘说的,不过今日他已经说过,别告知爹娘他那句自大的话,若是明日大蒜汁无用,他可就无地自容了。

    “就如你今日所说,我方才告知他们明日的大蒜汁必定有用处,让他们辰时不需再去地里。”项祝面色无常地说出这句话,纪舒愿顿时脸色呆滞,“夫君果真这样说?”

    “那是自然──”

    眼瞧纪舒愿面色不好,项祝自然不会再逗他,他轻笑一声,走到衣架旁将衣裳挂上去,钻进被褥里将他抱住,又转头吹灭烛火。

    “自然不是这样说的,我只是向他们说了一声,不如先停一日,瞧瞧你这大蒜汁是否有用,若是真没用再去冲掉蚜虫也不迟。”

    他总算将后半句话说出,纪舒愿松了口气,手掌握拳轻轻捶一下项祝的侧腰:“夫君现在越发会逗人了。”

    项祝握住他的手,又凑近了些:“我不知自个儿是否会逗人,我只知晓,若是你的手再乱动,我的其他地方也得去动上一动了。”

    纪舒愿一听,顿时不再吭声,他把额头抵在项祝肩膀,仓促说出一声:“我要歇息了。”

    随即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不知是在装睡还是果真睡得如此快。

    前一晚睡得早些,翌日纪舒愿根本不需项祝叫醒,便睁开眼睛,他搂着项祝的腰磨蹭了会儿,才穿好衣裳后去洗漱。

    项巧儿今日稍微晚起了些,纪舒愿洗漱好,已经坐在灶房烧火,她才匆匆从堂屋走出,站在井边洗漱。

    等她洗漱完毕后,两人都装好了路上要吃的面饼和水,纪舒愿递给她后还不忘调侃一声:“我还以为你在等我叫你起来,没想到我还未去你便出来了。”

    项巧儿接过他手中的热水壶,听着这话轻哼一声,用下巴指指身侧的项祝:“还不是怨大哥,我昨日都睡着了,他与爹娘说话愣是将我吵醒了,他倒好,说完一走了之,我只能瞧着床帘干瞪眼。”

    原来是失眠了,纪舒愿轻嘶一声,一点都不说自己昨日着急之事,他转头瞧着项祝:“就是说呢,夫君你也是的,知晓巧儿睡着了,怎的还不小声些呢。”

    项祝刚把水壶挂在腰间,听闻此话还有些诧异,半晌后才缓过神来:“我还真不知晓昨日巧儿睡着了。”

    堂屋里有两间隔开的屋子,虽说中间只隔了一层茅草,可项祝觉着他的声音也不算太大。

    “我不管,就是你们的声音致使我睡不着的。”项巧儿噘着嘴,眼神往两人身上瞥。

    纪舒愿握拳轻咳一声,环臂望着她:“说吧,想要什么东西?”

    若是让她来选,无非就是糖罢了,纪舒愿手里还有几文银子,还是能直接给她的,谁知她这回却没想着吃糖,而是朝纪舒愿笑着,向他说道:“大嫂带我去看斗蛐蛐儿吧,我上次看了一回,还想再看。”

    斗蛐蛐儿竟然比糖还重要,不仅纪舒愿,连项祝都有些惊诧,不过两人最终还是应允她这要求。

    早前想好要锻炼,于是今日纪舒愿特意从项祝手中接过弓箭背在背上。

    只说弓倒还好,是由木制而成,可这箭头可是实打实的铁,他背着确实像是在负重前行。

    刚走到山坡上,纪舒愿便渗出热汗来,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刚想往前走,肩膀上的箭袋就被一把拽住,他后退一步撞到项祝身上。

    箭袋被项祝拿走,纪舒愿想要伸手去抓:“诶,你拿我箭袋做什么?”

    “怎么就变成你的箭袋了?”项祝把箭袋背在背上,站定在他身前,用袖口帮他拭去额角的汗。

    “我前几日都学会用箭了,可不就是我的了。”纪舒愿其实还没学会,不过是想用它们来锻炼下罢了,可落在项祝眼中,纪舒愿满头大汗的模样,他瞧着很是心疼。

    “你还真敢说。”项祝避开他要抓箭袋的手,轻笑一声,“我学会用箭如此多年,还不敢把这弓箭当成自个儿的。”

    难不成有什么他不知晓的说法?纪舒愿生怕他这话犯了什么忌讳。

    “因为这弓是爹的,大哥自打学弓以来,还没有自个儿的弓呢。”项巧儿在一边儿解释着,纪舒愿顿时恍然大悟,手指按上项祝的肩膀,“这有何难,待过几日我们自个儿做一个就是。”

    “箭也得开刃的,且这把弓咱家用了许久,都有灵气了。”听到项巧儿的解释,纪舒愿转过头来,“巧儿知道的可不少。”

    “可不是嘛,若不是因为我是女子,我也能学会弓,肯定比大哥学得更好些。”项巧儿扬起下巴,轻哼一声。

    总归不是什么犯忌讳的话,不过也不能多说,纪舒愿继续去夺箭袋,这回换了个说辞:“夫君,你昨个儿不还说我这身子骨不行吗,我拿这箭袋就是为了让身子骨变硬朗的。”

    这会儿还没有健身的说法,纪舒愿便向他通俗易懂的解释道:“就如往常锄地一般,手臂酸了便说明今日挥动锄头用了胳膊,多日之后,就能摸到胳膊粗了一圈,而挥动锄头也毫不费力了,这就是因为胳膊有劲儿了。”

    “我此时也是如此,我得先背着箭袋,等多日以后我肯定健步如飞,别说箭袋了,说不准连你我都能背得动,到时我这身子也就相当于有劲儿了。”

    这段话确实好理解些,不过项祝还是没把箭袋给他:“如此来说,还是循序渐进为好,不然你一日就把自个儿累垮了,别说多日之后了,你翌日说不准连爬都爬不起来。”

    纪舒愿呼出一口气,没想到项祝不仅听懂了,连说出的话都很是有理,他点点头:“那今日箭袋便由夫君拿着了,过几日我再全部背上。”

    正如项祝所说,确实得循序渐进些,虽说弓只是木制,可脚下的步子才更费劲儿。

    地上雪早就化了,可始终有寒气把泥土冻得结实,日头上升后,将寒气照散,路则开始变得泥泞起来。

    三人费了些劲儿走到山上,纪舒愿把弓放下来,待项祝去掏陷阱时,他和项巧儿坐在枯草上歇息,拧开水壶喝水。

    第53章 糖人

    许是这两日天暖和了些, 野鸡也出来觅食了,陷阱里竟得了四只野鸡,纪舒愿抓着野鸡的脖子, 让项祝将它的腿捆在一块儿。

    项巧儿则在一旁把鸡都装进布袋里,等装好后, 项祝跟项巧儿一人背两只。

    纪舒愿拿着弓箭往前走,看上去还挺像模像样的。

    “当心着点儿,别猎物没射着, 反而把自个儿给伤了。”项祝叮嘱着他,纪舒愿却觉着他这话不好听, 他空出食指放在唇边, “嘘──夫君你少说些话。”

    纪舒愿放轻脚步,一手抓着弓身,另一只手捏着箭尾,躬身边往前走边环视四周, 观察着有无猎物出没。

    项祝从后方瞧着纪舒愿这模样,还真觉着有些好笑:“舒愿,你不用如此躬身,直起身子走路也无妨的。”

    “身为哥儿的第六感告知我, 待会儿我会瞧见一只白狐。”纪舒愿继续躬身,并未听从项祝的话。

    项祝把布袋放在原地, 让项巧儿在这儿看着, 他拿着弹弓跟在纪舒愿身后,打算做两手准备,若是纪舒愿脱靶的话,弹弓还能稍微有些用处。

    纪舒愿方才的话只是瞎说罢了,白狐可不是那么好遇到的, 他越往前走越觉得碰不着,他不再躬身,刚直起腰准备放弃便瞧见东侧有一道白影。

    他心中一喜,继续弓着腰往那边儿去,果真是一只白狐,纪舒愿选好位置站定,将箭身搭在弓弦上,用力往后拉扯,瞄准后松开手。

    箭射出后,这白狐也不是吃素的,许是听着侧边的声响,在箭射出时,它转身跑开,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

    “没射中。”纪舒愿垂下手臂,转头望着项祝,面上难掩失望。

    “无妨,本就不是这么容易射中的,我上回只是运气好些,那只白狐受了伤。”项祝安抚着他,把弹弓装进怀里,将他手中的弓接回来,“而且你今日太过疲累,拿了一路的弓,胳膊不累得慌吗?下回还是我拿上来,下山时你再拿。”

    项祝贴心地帮他找好台阶,纪舒愿也就顺着他的话说:“夫君说得是,那明日你来拿弓,我就只背着箭袋就好。”

    两人边走边说到项巧儿身旁,三人一块儿背着布袋到集上去,把野鸡全部卖掉后,他们走到医馆门口,让项巧儿去看斗蛐蛐儿,项祝则带着纪舒愿往另一条巷子去。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纪舒愿望着面前的糖人,有些疑惑地望着项祝,若是说起来,项巧儿更喜爱才是。

    “给你吹个糖人。”项祝松开他的手,走到摊子前给摊主几文钱,接过他手中的工具,不过一会儿便捏出一个惟妙惟俏的小人儿来。

    他捏着木签子走过来,递到纪舒愿面前:“如何?”

    “夫君竟连捏糖人儿都会。”纪舒愿接过,左瞧右瞧,愣是不舍得吃,不是没吃过糖人儿,可这糖人可是出自项祝之手,而且捏得是他。

    纪舒愿暗自叹出一口气,要是有冰箱就好了,便能一直冻着。

    刚开始项祝还没注意,越走越觉着不对,他转过头来,瞧着纪舒愿小心翼翼捏着木签的模样,有些好笑:“本就是吃的,你一直捏着做什么,虽说天寒,可总归是糖,不能放太久。”

    “这可是夫君捏的我,我可不舍得吃。”纪舒愿眯着眼睛笑,仿佛从未见过糖人儿一般。

    项祝却有些笑不出来,从这儿就能看出,纪舒愿在纪家过得不好,竟连糖人都没吃过。

    纪舒愿还在欣赏着,下一瞬手腕被攥住,项祝凑到糖人前,一口咬掉糖人的胳膊。

    纪舒愿呆滞地望向项祝,愣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然而项祝却觉着他做了件好事儿,他指指糖人儿:“这回不用舍不得了吧,你再不吃我可就要再咬一口了?”

    他好像误会了些什么,又好似没误会。

    不过他的目的属实达到了,瞧着项祝的模样,确实还想再咬一口,纪舒愿立即把糖人儿放到嘴边,轻轻咬一小口。

    他总算是吃了,项祝也松了口气:“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若是你下回还想吃,我们再来买就是,哪儿用得着放啊,那不得放坏了。”

    纪舒愿点着头,还不忘继续吃着,仿佛方才项祝的动作让他有所顾忌,项祝有些哭笑不得。

    等两人回到斗蛐蛐儿的地儿时,项巧儿还在看着,身侧站着一从未见过的男子,纪舒愿下意识拧眉,侧目示意项祝。

    项祝显然也瞧见了,他走到项巧儿身后,出声叫她:“巧儿,回家了。”

    项巧儿停下话,转过身看到纪舒愿和项祝,随即朝那男子说着:“我大哥大嫂回来了,我要回家了。”

    她说完转身走向两人,这会儿男子也转过头来,瞧着模样倒挺周正,不过纪舒愿对他很是警惕,毕竟是陌生男子。

    男子似乎有话想说,他嗫嚅半晌,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纪舒愿也不管他,他抬手拉住项巧儿的手,将她带着往前走,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消失后,他才询问:“这男子你认得?”

    “不认得,只是方才看斗蛐蛐儿时,他与我解释了一番当时的局面,随后才多聊了两句。”项巧儿并未觉着有何不妥,她凑近纪舒愿,轻嗅两下,“大嫂你背着我吃糖了?”

    她说完又有些无奈:“不过也对,分明是我自个儿选的去看斗蛐蛐儿,二者不可兼得。”

    “你倒挺想得开。”纪舒愿拍拍她的手背,向她叮嘱着,“别跟陌生男子多说话,别瞧着他人模人样的,说不准心里黑着呢。”

    纪舒愿边说边从腰间掏出一文钱来,递给项巧儿,还未等她接住又说一声:“我这些话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我今儿不过是一时兴起,才跟那男子说了话,往后我一定装哑巴,如若旁人叫我,我就不出声。”项巧儿望着纪舒愿手中的铜板,站直身子向他保证着。

    她也不是傻的,纪舒愿对她好她能看出来。

    “你大嫂说的是,你毕竟是个姐儿,得注意些。”项祝也附和着纪舒愿的话。

    项巧儿再次点头,纪舒愿瞧见她当真听进去了,这才把铜板递到她手中,瞧着她兴冲冲地往糖铺子跑去。

    “确实得注意些,方才那男子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项祝冷哼一声,握住纪舒愿的手放在手心。

    听着项祝愤愤不平的语气,纪舒愿有些想笑:“我倒觉着他模样挺周正的,瞧着不像恶人。”

    项祝闻言转头:“那你方才还如此叮嘱巧儿?”

    “我只是怕她受骗罢了,你更像是担忧巧儿嫁人。”这会儿变为纪舒愿来调侃项祝,他目光转向糖铺子,“自是担忧的,我毕竟是她大哥,若是选了恶人,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项祝越想越愁,纪舒愿这会儿想起项妙儿婆家的情况,也能猜出他忧愁的缘故。

    “有我呢,我可会挑夫君了。”纪舒愿难得主动握住项祝的手,扬起下巴,“夫君觉着呢。”

    都知两人分明不是自个儿选的,不过相处下来,项祝对纪舒愿很是喜爱,他回握住纪舒愿的手指:“那是自然,不过我运气也不错。”

    两人这互夸的话属实听得心里暖暖的,纪舒愿甩着他的手臂往前走,等着项巧儿买完糖,一文钱只能买两块儿,她出来后立即拆开一颗,另一颗递给纪舒愿:“大嫂,这颗给你吃。”

    “你自个儿吃吧。”纪舒愿没接这糖,他本身也不是爱吃糖的人,更何况方才刚吃过糖人,他这些日子得控制着,可不能让肚子上的肉更多了。

    项巧儿没想这么多,看到纪舒愿摆手,她便把糖块装进怀里,走在两人前方。

    回到家中时,丁红梅和项长栋正待在家中,瞧见三人回来后,他们当即望过来,看向纪舒愿。

    他们视线太过炙热,纪舒愿顿时身子紧绷,他松开项祝的手,再次走向灶房,掀开盖在辣椒大蒜汁上的碗,虽说瞧着已经泡好,可时辰还未到。

    昨日他特意记过日晷上的时辰,就是想要泡够一日,项祝也看出两人的意思,他带着纪舒愿走到鸡圈旁,喂完鸡之后又带着他出门。

    “这会儿天寒地冻,河里的水定被冻着了,说不准能去捡到颗鸭蛋。”

    项祝向他说着,纪舒愿知晓他是看出他的不自在来,才带他出来的,他掉头后沉沉叹出一口气:“这时辰也太慢了,要是能直接移到申时就好了。”

    “那可不就乱了套了,不用着急。”项祝拉着他走到河边,或许辰时河上的冰挺厚,但此时已经被日头晒化,几只鸭子正在河里游着。

    纪舒愿从远处便瞧见疑似鸭蛋的东西,他立即不再忧愁,松开项祝的手往河边跑去,途中不忘环视一圈,看是否有旁人看到他。

    远处地里倒是有人,不过他们都在专注逮着蚜虫,根本没空闲往河边瞧,纪舒愿立即蹲下,用枯黄的芦苇挡住自己,挪到那东西旁,结果一瞧,竟然是一颗小蹴鞠,上面裹着白布。

    他烦躁地捞出来丢在一旁,转头时项祝也已经抵达,看着他的模样以及那颗蹴鞠,他轻踢一脚,像是帮他出气:“这是哪个小孩子做的,怎的如此欺辱人。”

    他好像在哄小孩子,纪舒愿沉默望他一眼,盯着他眼眸中的笑意,无奈叹气,转身用河水冲洗一下手:“夫君若是想笑我就笑吧。”

    “这有何好笑的,我知晓哪儿有鸭蛋。”项祝带着他往侧边走,最终在麦糠底下找到一颗。

    纪舒愿握着鸭蛋,仰头看向项祝:“夫君怎么知晓这儿有?”

    项祝听闻轻笑一声:“它们刚开始下在河边儿,翌日就被旁人捡了,后来便学聪明了些,知道把鸭蛋藏起来,于是我便在这儿撒了些麦糠,它们也懂事,知晓藏在底下。”

    第54章 催生

    项祝这话听上去像是在等待纪舒愿的夸赞, 他也毫不吝啬,眯着眼睛朝他笑道:“难不成夫君连鸭子的话都能听懂?”

    “我只能听懂你的话。”项祝抬手敲一下纪舒愿的额头,起身又去其他地儿瞧瞧, 不过并未有太多鸭蛋让他俩捡。

    两人在河边多待了会儿,等日头停在头顶, 他们才回到家中。

    纪舒愿去灶房煮午饭,吃过后稍微等了会儿,日晷总算是到了昨日照射的时辰。

    辣椒大蒜汁总算泡好, 纪舒愿把木桶放在地上,从灶房拿过漏勺递给项祝, 把辣椒与大蒜的渣筛出来。

    碗里倒一勺米醋, 再用1比8倍数稀释,往碗里加入水后,将它倒进辣椒大蒜汁水中,搅和均匀后, 纪舒愿便打算拎到地里去。

    “这么些够用吗?”项祝这会儿还在担忧,纪舒愿听闻朝他摆摆手,“不过是先试试罢了,若是无用就不用浪费了。”

    总归是先洒到几颗白菜上试试是否有效, 不需这么大排场,于是纪舒愿没让爹娘去, 只是与项祝一块儿走到地里。

    昨日冲洗过的白菜上又爬了些蚜虫, 看上去一片密密麻麻,纪舒愿拧着眉看向还未冲洗过的,更是令人窒息。

    他眉头紧锁,用勺子舀一勺辣椒大蒜汁,洒在蚜虫趴着的叶片上, 纪舒愿没敢多洒,怕若是菜抗不住,叶子会变黄。

    项祝瞧着刚被洒过汁水的白菜,向纪舒愿询问着:“这得过多久才能知晓是否有用处?”

    “半个时辰。”若是看能否杀死蚜虫,得需一日,瞧会不会对菜叶有害处,半个时辰便能知晓。

    半个时辰已到,纪舒愿蹲在白菜侧边,戴着手衣捏着菜上的蚜虫,即便刚过半个时辰,可它们已然不再动弹。

    纪舒愿侧头望向项祝,向他传达这件好事儿:“夫君,这汁水貌似有用。”

    “果真?”项祝匆匆走来,纪舒愿向他伸了伸手,将指尖上不再动弹的蚜虫递到他面前,“你瞧这蚜虫,都不动弹了。”

    “果然是。”项祝听到后,面色一喜,拿过余下的辣椒大蒜汁来,“这些我来洒,你此时回家再做些去。”

    做好的大蒜汁不能存放过久,不然会影响效用,纪舒愿闻言应一声,让项祝在这儿待着洒汁水,他匆匆走回家中报喜以及做新的汁水。

    丁红梅在家中很是愁得慌,她望一眼正捏着糖纸玩儿的项巧儿,又向项长栋询问道:“他爹,你觉着愿哥儿这法子有用吗?我可从未听说过这大蒜水能治蚜虫。”

    项长栋闻言并不吭声,别说丁红梅了,他做农活大半辈子了,都未听过,他叹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项巧儿出声:“我觉着大嫂法子肯定有用,别说偶尔的新鲜吃食了,那日为了挡雪插的竹条不也是大嫂想出来的吗,我往常也从未见过,大嫂就是如此聪慧。”

    项巧儿所说有理。

    确实纪舒愿会的许多东西他们从未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不过也不耽误它有用处。

    “那便等着就是。”项长栋拍拍丁红梅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纪舒愿回到院里时,项长栋正劈着柴,丁红梅缝制着手衣,项巧儿则捏着麦麸喂鸡,瞧着他们的悠闲模样,他还有些觉得是走错了地儿。

    “大嫂怎么回来了?那辣椒大蒜汁如何?对虫有效吗?”项巧儿离门口最近,便率先出声询问。

    丁红梅和项长栋也听着她的问话,虽说有些期望但还是稍稍压制些,等待着纪舒愿的回答。

    “有用的。”纪舒愿朝三人说着,满面喜色。

    丁红梅诧异一番,随后看向同样惊讶的项长栋:“有用处,那我们便不需用水冲了?”

    项长栋脸上也满是笑意,他望向纪舒愿:“此时我们要做什么?是否还需人手,这会儿地里好似只有老大一人?”

    “爹去帮夫君吧,娘跟巧儿来跟我一块儿再做些,昨个儿做的不够整块地用。”不仅有白菜地,萝卜地也受了蚜虫的啃咬,昨日做的辣椒大蒜汁只能洒小半块地,这回得多做些,将两块儿地都洒上。

    一知晓这汁水有用,丁红梅当即有了劲儿,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灶房,将灶台底下的大蒜全部拿出来。

    大蒜可没菜叶难种,不过每年腊八也用些腌制腊八蒜,丁红梅有些庆幸,幸亏今年腌制腊八蒜时没用完。

    三人很快便将大蒜剥完,番椒也捣碎,纪舒愿按照所需的量放置一块儿,这回直接用了木桶,等他把水倒进去后,丁红梅把桶盖上,擦拭着额角忙出来的汗,但面上的喜悦始终未消。

    “如此便好了吗?”丁红梅昨日并未在此,看到如此简单的法子还有些不可置信,纪舒愿朝她点头,“就是如此,待泡到明日这个时辰,再往里加些米醋就能直接挑着去洒菜上了。”

    “那敢情好。”丁红梅与纪舒愿一块儿将汁水抬进灶房,防止水被冻得结冰。

    等三人洗过手后,丁红梅朝纪舒愿摆了摆手:“你去地里瞧瞧老大跟你爹怎的还未回来,我跟巧儿在家煮饭。”

    又是不需煮饭的日子,纪舒愿应一声抬步往地里去,还未抵达便看到地里好似多了些人。

    他带着疑惑走过去,看到几人正围着项祝和项长栋,其中一人口中说着汁水之事,语气有些急促,听上去很是凶狠。

    纪舒愿不敢往前走,他这会儿的身子骨,若是真要打说不准一拳就得躺地上去,他站在人群后方,踌躇不前。

    项祝透过人群看到他的模样,就知晓他是被吓着了,他出声向几人说道:“各位叔婶子,这东西我们也是找旁人买的,这会儿还没有用处,待有用处了我去寻他问一句,会不会售卖出来如何?”

    听到项祝的话,纪舒愿便了解此时的状况,想必是被人发觉了这治虫的法子,毕竟辣椒大蒜汁味道确实刺鼻,他们闻到也不奇怪。

    许是被项祝的话安抚到,村里人立即应声,方才带头那男子握着项祝的手,向他说着:“项家老大果真心地好,有好法子还不忘告知我们大家伙儿。”

    纪舒愿轻呵一声,这人竟还搞些道德绑架,他很不乐意,立即想起身去反驳。

    不过还用不着他,项祝就已轻笑一声,将他这话驳回:“瞧您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中间人儿罢了,这汁水也是那人卖我的,我可是不知晓法子的,若是人家不愿意卖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你……”男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幸亏有懂事理的人,一年轻男子瞧见项祝面色不佳,生怕他去跟知晓法子那人商议不再给他们,他连忙拉住这男子,“张叔,这会儿项祝也不知晓是否有用,我们还是等等再说,至于这法子,肯定得掏银子,我们又不那种占便宜之人。”

    张叔还真是想占便宜,不过既然有台阶可下,他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路过纪舒愿时也只是扫过一眼。

    纪舒愿匆匆撤到一旁,等所有人走后才跨步小跑到项祝身侧,面色满是焦急:“夫君如何?爹也没事儿吧?”

    “无妨,这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邻居想来问问杀虫汁水的法子罢了。”项祝说得轻描淡写,可方才瞧他们那模样,分明更像是来抢的。

    项长栋拎着木桶,拿着手衣走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邻居,不过老大方才说得是,这汁水是你做的,得你来决定要不要给他们。”

    “给?”纪舒愿转头望着项祝。

    项祝以为纪舒愿这是对项长栋最后一句话不满,还未解释就听到他出声:“夫君不是说售卖吗?就这样好了。”

    “做辣椒大蒜汁的法子我不告知他们,一桶汁水……五个铜板,夫君觉着如何?”

    若是太多人买的话,大蒜番椒家中都不够使的,说不准还得去采买,纪舒愿觉着定价有些低了,他粗略想一下便再次出声:“五文有些少了,十文可行吗?”

    “我觉着可行,爹觉着呢。”项祝点头应允后才询问项长栋,这汁水是纪舒愿做的,自是由他定夺。

    再者还能赚得银两,项长栋根本没有否决的理由:“我也觉着挺好的。”

    敲定定价后,纪舒愿心情挺不错,三人把上层的布盖好,随即拎着木桶往家里走。

    回到院里时,丁红梅和项巧儿还未煮好饭,纪舒愿凑到灶房去瞧两眼,又被丁红梅赶出来,说屋里没地儿让他待。

    他无法,只好又跑回项祝身后跟着:“没了蚜虫这个忧愁,娘今个儿兴致不错。”

    纪舒愿说着冲项祝挑眉,暗示的模样很是明显。

    “为何这么想告知娘这事儿?你就不怕她催促你生孩子?”项祝拿过皂荚放在掌心搓两下,将手上残留的辣味洗掉。

    听到这话,纪舒愿顿时不再吭声,丁红梅对他很是不错,他原本只是不想看她如此忧虑这事儿,还真没想到生孩子这一茬,虽说他是gay,可生孩子这事儿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瞧着他怔愣的表情,项祝笑容也瞬间凝固在脸上,难不成纪舒愿不乐意给他生孩子?那他又为何如此忧心他是否患得隐疾?

    “夫君说得是,既然如此,还是等娘询问时再说吧。”纪舒愿眸光垂下,眼神根本不敢与项祝对视。

    项祝越看越觉着不对,若是纪舒愿此时抬眸,便能瞧见他深邃的眼眸,不过此时,他正想着往常的房事。

    他往日经常忘了自己是哥儿,再加上他与项祝早已结亲,那种事儿都是坦诚相见,并未有其他物件儿隔着。

    纪舒愿越想越愁得慌,若是哪日真中了,可真就天塌了。

    第55章 暖壶

    项祝把手上的皂荚冲洗干净, 抬眸看向纪舒愿,纪舒愿此刻正看着鸡圈,仿佛方才的话并不是他所说。

    “别站着了, 过来端菜。”丁红梅瞧着两人站在院里,向他们喊一声, 纪舒愿听闻转过头来,匆匆往灶房走,并未注意身后项祝的面色。

    丁红梅特意炒了土豆片, 纪舒愿走进灶房,看到后一喜:“娘今日土豆炒的好香。”

    前几日余下的肉块被丁红梅切成肉丝, 跟土豆一块儿炒着, 她把碗递给纪舒愿:“那是自然,放了肉丝的。”

    丁红梅笑着,这会儿高兴得很,因此便想起了那药方的事儿来, 她按住纪舒愿的手,询问道:“这几日如何?老大那儿是否有动静?”

    原本纪舒愿觉得,告知丁红梅会使她心情愉悦,可方才听到项祝那话, 他倒有些不敢说了。

    “嗯……”纪舒愿纠结得很,他看丁红梅一眼, 不知该如何出口, 瞧着他不好出口的模样,丁红梅便以为那药还是无效,她轻叹一口气,随即又笑了声,“罢了, 你端去院里吧。”

    纪舒愿应声,端着菜碗匆匆走到院里,把菜放下后呼出一口气,看向项祝:“都怪夫君方才所说,我还真不敢跟娘说了。”

    “娘问你了?”项祝紧盯着他,眸光暗了暗,纪舒愿点头应道,“是呢,若不是我沉默片刻,并未直接出声,说不准娘还真知晓了。”

    “你就如此不愿生孩子?”项祝直接询问出声,纪舒愿当即一愣,抬眸茫然瞧向项祝,他原先还觉着这事儿说出来应当无妨,这会儿倒想到,项祝毕竟是古代之人,肯定是想要传宗接代的。

    如此看来,他方才的动静就好像不愿生孩子一般。

    虽说他是真的不愿,但也不好说出来,而且项家对他不薄,他如此可谓是忘恩负义。

    “不是。”纪舒愿此刻得先稳住项祝,眼看他的模样是真在生气,“我只是觉着这会儿有些早了。”

    他说完还故作羞赧地扯了扯项祝的衣袖:“夫君,我们结亲不过月余,况且我还觉得自个儿年纪还小呢,我身子本就虚得很,怕是顾不好孩子。”

    纪舒愿将话移到自己身上,想着项祝气性应当会消。

    他的话听上去也对,不过即便他顾不好孩子,还有丁红梅在,她倒是能带着的,可瞧纪舒愿的模样,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项祝虽忧心,但既然纪舒愿不愿多说,他便不再去问,更何况这事儿也不是急得来的,只能顺其自然。

    “你说的也是,那还是暂时不考虑这事儿了,先去吃饭。”项祝拍拍纪舒愿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听到项祝这句话,纪舒愿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松开握着项祝衣裳的手,转身继续去灶房端菜。

    洗漱过后,纪舒愿特意掀开木桶的桶盖搅和一遍,盖好后裹紧了外袍,匆匆跑进屋里,阖上门钻进项祝怀里,将发冷的手放在项祝腰侧。

    项祝轻吸一口气,又沉沉呼出:“你这手还真放习惯了,这是将我当作暖壶用了?”

    “夫君身上热乎的很,可不就是个大火炉嘛。”纪舒愿闻言抱得更紧,不仅手上搂紧,脚也硬往项祝腿上搁,不过这回刚搁到一半就被握住小腿,他话声一顿,看着项祝翻过身,手掌撑在他耳侧。

    纪舒愿瞬间扬起唇角,手臂还未搭到项祝脖子上,就想起今日所说生子之事,他立即收回胳膊,膝盖动了动:“夫君,我今日有些累了,不如明日再来吧,你这身子刚好,的确得节制些。”

    他唇角收回的笑项祝看得真真儿的,他哼笑一声,手掌在纪舒愿脸侧摩挲着:“无妨,我正在兴头上,不需要节制。”

    项祝如此强势,纪舒愿还有些不习惯,他半推半就地揽住他的脖子,吹灭火烛,随后便察觉到不对。

    有烛光时还能瞧见项祝的模样,虽看不出气性来,但他总归是笑着的,可烛火一灭,纪舒愿就只能通过其他法子来猜测,不过也用不着他猜测,项祝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哪怕纪舒愿用脚踢都无法。

    “夫君你吃饭时说了,暂不考虑这事儿的。”纪舒愿的话断断续续,项祝听他说完还真是费劲儿,他揉着他的发丝按压两下后脑勺,“虽是顺其自然,不过也事在人为。”

    这个“人为”很明显是在暗示纪舒愿,他停下抽泣,松开他的脖子拽住床帘想跑,却又被抱着腿带回去。

    纪舒愿觉得项祝需要念几遍清心咒,他愤愤不平地冷哼两声,又不得不承认,项祝自恢复后,确实让他挺舒服,且他肯定看过不少本子,说不准巧儿看的本子都是从他这儿拿去的。

    纪舒愿脑子还想着要早起去狩猎,可身子却向他抗议,待项祝醒来时,他只动了动眼皮,随后又紧紧阖上,项祝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帮他掖好两侧的被褥后,项祝走出屋去洗漱。

    不多时项巧儿从堂屋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丁红梅。

    眼瞧项巧儿要去叫纪舒愿起床,项祝便立即出声,将她叫过来:“今日你大嫂不去狩猎,由我俩一块儿就好。”

    “怎的了?难不成大嫂又风寒了?大嫂这身子果真虚弱。”项巧儿无奈摇摇头,放下要去叫他起床的心思,走到井边洗漱。

    项祝洗漱好,走到灶房准备烧火,这会儿丁红梅刚搅过木桶里的辣椒大蒜汁,听到他烧火的动静后转过身来,她这回直接询问项祝:“这几日觉着身子如何?我昨日询问纪舒愿,总觉着他脸色有些不对,难不成是你用玉势欺负他了?”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欺负他,我疼他还来不及呢。”项祝低声说着,又转头看向项巧儿,生怕被他听着,“不过那药确实有了点用处,昨日才稍微放纵了些。”

    瞧着项祝扬起的唇角,丁红梅刚开始还有些怔愣,随后猛地睁大双眸,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果真吗?!”

    “嘘──”项祝朝丁红梅伸出手指,示意她小声些。

    丁红梅立即噤声,点头后望向项祝,有些疑惑:“可我昨日分明也问了愿哥儿,可他并未出声说这事儿。”

    项祝将纪舒愿畏惧生子之事告知丁红梅,特意叮嘱她:“娘便当作不知我这隐疾变好之事,往后也别再询问舒愿了,而且生子这事儿只能靠天命,还是再等等吧。”

    第一时间知晓这事儿时,丁红梅确实想去催促纪舒愿,项祝本就结亲晚,与他同岁之人早几年就结亲,孩子都会走了,只有项祝因这隐疾耽搁了这么久。

    可当初也找大夫治过,都未见效,没想到这回真起了效,丁红梅打心里将纪舒愿当作带来福气之人,也应了项祝,不说催促纪舒愿生子的话。

    纪舒愿醒来时,只有丁红梅在家中,她坐在椅子上,晒着暖和的日头,听到开门后朝他笑:“醒了,锅里还有吃食。”

    虽说她面色如常,并未因纪舒愿起晚而抱怨,可纪舒愿自己心里总归过意不去,他朝丁红梅回了个笑,急步走向井边,洗漱完后去吃饭。

    他吃得有些急促,瞧着几乎没咀嚼,丁红梅看得都有些难受,她拍拍纪舒愿的后背,让他慢些吃:“别吃这么急,待会儿再噎着了。”

    纪舒愿干咳一声,还真差点噎着了,他拿过一旁的碗,喝下一口水才顺下去:“娘,我没吃这么急。”

    他朝丁红梅笑笑,解释着方才的行为:“我方才只是有点饿了。”

    看上去很是牵强,不过丁红梅也当作不知晓,她朝他笑着,说出的话像是在哄他:“好,我就当你是饿了。”

    纪舒愿听出她的不信来,又不敢再出声,生怕丁红梅继续询问他为何起这么晚,他可不好意思说出昨晚的事儿,而且要是说出来,肯定会再次被问项祝的药是否有效。

    “你爹去地里看白菜去了,等他待会儿回来,会告知我们昨日洒过辣椒大蒜水的那些菜情况如何。”丁红梅看出他的不自在,特意转移话头。

    听到这话,纪舒愿立即将方才的担忧抛在脑后,看着丁红梅询问:“娘,爹是何时去的,不如我们待会儿也一块儿去一趟。”

    还是得亲自瞧上一眼才放心,纪舒愿询问后丁红梅倒没拒绝,而是看向他的碗:“可行,待你吃完后再去,慢慢吃,别呛着。”

    纪舒愿虽点了头,可吃得还是快了些,他吃完将碗筷洗干净放好,这才跟着丁红梅一块儿往地里走。

    地里始终有人捉蚜虫,瞧见他们躬身的模样,纪舒愿还真觉得售卖汁水可行,他既得了银两,村子里菜地的虫也能除去,且他手里攥着法子,也没人能拿他怎样。

    不知项长栋是否跟丁红梅讲过,纪舒愿便重新同她说过一遍。

    “你爹昨日同我说过了,我觉着你说的是,就得将法子攥在我们自个儿手里,要是真能除虫的话,我们能请村长来瞧着,他慰藉之时又能看顾着,不让旁人闹事。”

    纪舒愿本就在忧虑如何售卖,听着丁红梅的话,他顿时茅塞顿开:“娘说得对,凭借村长的威严,确实应当由他待在一旁瞧着才好。”

    如此一说,纪舒愿算是了却了这件事。

    两人步子不算慢,待他们抵达菜地时,项长栋正坐在地上,跟一男子聊着,纪舒愿瞧一眼,貌似这人他上回钓鱼时见过,好似是董远的父亲。

    第56章 牙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项长栋转过头来,看到纪舒愿和丁红梅正往这儿走:“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丁红梅站定在两人身后,她目光投向董父:“这不是不知你怎的待了这么久, 我跟愿哥儿还在家中等你回来呢。”

    纪舒愿都能看出丁红梅的不满来,可项长栋愣是看不出:“这就回去了, 只是多说了两句话罢了。”

    纪舒愿对项长栋也有些无奈,他还真把董父当友人了,前阵子抢狩猎那地儿的事儿大概也已忘记, 显然丁红梅并不想听他继续讲话,她拉着纪舒愿的手, 带着他走向地里去瞧。

    纪舒愿走到昨日被辣椒大蒜水洒过的菜旁, 蹲下去瞧叶片,菜叶上倒没几只蚜虫了,反而是地上落了一片,纪舒愿从一旁捡起树枝, 将它们往土里戳,直到确保全部碾死才停手。

    “如此的话,那上面余下的几只虫子应当如何?”丁红梅询问着,虽说这汁水属实有用, 可瞧着还不能彻底把虫除去。

    “无妨。”纪舒愿朝她摆摆手,生怕董父听着, 他凑近丁红梅低声说道, “娘,这汁水得洒个一两次,才能彻底把虫除去,不过除此之外,还得用草木灰泡水再洒一遍, 才能不给虫再爬上菜叶的机会。”

    草木灰丁红梅听着有些耳生:“这草木灰为何物?得去集上采买吗?”

    “无需采买,就是家中每日烧火留下的木柴灰,直接铲出来泡水就好。”纪舒愿向她解释着,这回丁红梅清楚了。

    两人将地里的菜叶都瞧过一遍,丁红梅也学着纪舒愿的样子,用树枝将落在地上的虫子碾死,等他们弄完之后,董父也已经离去。

    丁红梅走到项长栋身侧,数落着他:“你瞧他像个好人吗?还与他说这么多,他今日又想要做什么?”

    “你瞧你说的,他今日不过来问问我愿哥儿钓鱼的法子,我又不知晓,随意敷衍过就说了些其他的事儿,还未聊完你们就来了。”项长栋觉着自个儿很是委屈。

    丁红梅瞪他一眼:“可不能让你知晓,若是让你知晓了,说不准你就告诉他了,往后整个塘里的鱼都被他钓走,你可就后悔去吧。”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纪舒愿连忙拉架,站在他们中间拉住丁红梅的胳膊:“娘,你别说爹了,这钓鱼的法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除虫的法子才更要紧,得防着点儿人,这可是能赚银子的。”

    纪舒愿说的是,丁红梅听到这话后,特意叮嘱一番项长栋:“这除虫的法子,若是被董礼询问,你也不能告知于他,知晓了吗?”

    项长栋又不傻,他当然知晓不能告知董礼:“那是自然,如此赚银两的法子,我怎会告知于他。”

    丁红梅轻哼一声:“最好如此。”

    她说完又向纪舒愿说着:“不过愿哥儿还是别让你爹知晓法子了,明日做汁水的时候让你爹出门转转去。”

    “好,我出去就是了。”项长栋也并不在意这事儿,面上带着笑。

    他们把布盖上,回到家中后纪舒愿并未闲着,而是先拿过一浇水的木桶,把草木灰铲出来倒进桶中,倒进十倍的水,随后放进灶房去泡着,待明日用来洒在菜上。

    等纪舒愿泡好后,项祝也带着项巧儿回到家中,他将售卖猎物的银两递给纪舒愿,两人一块儿回到屋里:“今日感觉如何?”

    项祝看着纪舒愿把银两放进铁盒里,目光扫过他的后背。

    纪舒愿趴在床榻上,闻言转头瞪项祝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数着银两,等将银两全部数完之后,纪舒愿才爬下床,站定在项祝面前,沉默盯他许久。

    瞧着他气鼓鼓的模样,项祝还以为他是被自己方才的话气到了,他刚伸出手,打算哄他,脖子倏地一沉。

    纪舒愿揽住他的脖子往下拉,一口咬上项祝的唇,虽说是在咬他,可还是恼羞成怒更多些,项祝拍拍他的后背,半晌后纪舒愿才停下。

    虽说确实泄愤了,可瞧着他唇上的牙痕,纪舒愿顿时有些怔愣,他觉得方才并未使太大劲儿,怎么就留下痕迹了呢。

    他侧过头,别开脸看向桌面上的蜡烛:“我身子无妨,待会儿要煮饭了,我要去跟娘一块儿煮饭,夫君还是待会儿再出去。”

    他说完,转头视线落在项祝唇上,又匆匆移开。

    “果真无妨?”项祝走到他身侧,他这会儿还不知道纪舒愿方才的动作导致他唇上有痕迹,他凑近纪舒愿,继续询问着,“我昨晚不是有意的。”

    纪舒愿垂下头,不敢看他:“我知晓的,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故意的。”

    他还真是故意的,项祝对纪舒愿这话无话可说:“下次不会了。”

    “诶,别啊。”纪舒愿猛地抬起头来,虽说他昨日确实过分了些,可他又没说不舒服的话,“夫君稍稍控制些时辰就好,其余无妨的。”

    项祝这回算是懂了,他是嫌时辰太长,他闻言点头:“知晓了,我往后会注意的,待会儿不是要煮饭吗?先出去吧。”

    “等会儿。”眼看他打算往外走,纪舒愿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出门,“夫君你稍微等会儿再出去。”

    纪舒愿松开手,小跑着到灶房,拿过一只碗走到井边倒满水,端着回到屋里放在桌面上:“夫君照照吧。”

    项祝对他的行为很是疑惑,他凑近碗,水上映出他的脸,剑眉星目、满面春风、以及唇上的牙印……

    难怪纪舒愿方才说不让他出门。

    看到项祝呆愣着,纪舒愿干咳一声,等他看过来时,他才出声,边说话边后退:“夫君还是在这儿等会儿,等痕迹消了再出来比较好,免得让爹娘还有巧儿瞧见,我先去煮饭了。”

    纪舒愿退出屋子,匆匆阖上门将项祝关在屋里,转过身走到灶房,站定在丁红梅身侧:“娘今日煮什么饭,我来烧火。”

    “煮稀饭。”丁红梅瞧着他从房里出来,眸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愿哥儿去屋里歇着吧,巧儿也闲着呢,让她来烧火。”

    项巧儿刚进灶房,虽不知何事,但看到丁红梅示意的眼神后还是立即应声:“嗯,娘说的对,我来烧火。”

    瞧着她俩一唱一和的模样,纪舒愿刚要出声,却硬生生被项巧儿推出灶房:“大嫂你还是出去吧,这灶房地儿本就不大,我跟娘在就好了。”

    他转过头看两人一眼,挠着头回到屋里。

    项祝正坐在床榻上,端着水欣赏唇上纪舒愿咬出的印记,纪舒愿看到他端水的模样,出声询问:“没让你一个劲儿的端着,不累啊。”

    “不累,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去煮饭?”项祝放下碗。

    “谁知道呢。”纪舒愿躺在床榻上,舒缓地叹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项祝,轻叹着说,“娘非得让我回屋来,说让巧儿烧火,也不知为何。”

    项祝却是能知晓一二,丁红梅今日已知晓他隐疾恢复,虽说他说了不让她催促纪舒愿生子,可她这让两人待在一块儿的法子,不就是想说这事儿吗。

    不过纪舒愿不知晓,项祝即便知晓,也只能装作不知。

    “不知,大概是嫌你太累了吧,毕竟能想出用辣椒大蒜水来除虫,可不得费脑子。”虽说是敷衍纪舒愿,可这话也不是假话,项祝确实觉着他太过聪明。

    倏地被冠上发现辣椒大蒜汁水用途之人,纪舒愿连忙朝项祝摆手,再次说道:“这是从古籍中看来的,可不是我发现它的用途的。”

    “你能记着也费力了。”项祝手掌搭在他腿上,捏他的膝盖按着,“还是先好好歇一会儿,今日醒来后娘没说你什么吧。”

    纪舒愿以为他是在担忧是否被娘说懒惰之类的,他摇摇头:“没有,我当时有些羞愧,醒得如此晚还给我留了吃食,娘还说让我吃慢些,别噎着。”

    他越想越觉着丁红梅对他好,纪舒愿拧眉一咬牙,仿佛费了很大劲儿才说出这话来:“夫君,不如还是告知娘你隐疾已恢复之事,我不愿瞒着娘。”

    “就算娘催促你生子也无妨?”项祝挑眉一笑,不说他已经告知过这事儿。

    纪舒愿移开视线,仰头紧盯着床帘顶上,仿佛破罐子破摔般:“无妨……”

    “其实我已经同她说过了。”瞧着他的样子,项祝笑着告知他。

    “啊?夫君说过了?何时说的?”分明昨日还未说,怎的这会儿丁红梅就知晓了,纪舒愿很是疑惑。

    “今日卯时,我去灶房烧水时,恰好娘也醒了,她来灶房瞧昨日泡的辣椒大蒜水,我便与她说了。”

    听到项祝的话,纪舒愿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幸亏项祝瞧出他的不自在来,向他说道:“我跟娘说过,她也答应了不会催促生子之事,毕竟这事儿急不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项祝这话确实让纪舒愿松了口气,他视线转向项祝:“果真?夫君没诓我?”

    “我诓你做什么?这孩子总归不是想要就能得来的。”项祝揉两下他的膝盖,又往腿上捏,纪舒愿瞬间曲起腿,忍不住笑出声来,“好痒,别捏我的腿。”

    “膝盖果真不难受?”昨晚用膝盖的地儿确实有些多了,纪舒愿闻言一愣,推开他的手,“无妨,我还能再跪两个时辰。”

    瞧着他嘴硬的模样,项祝也顺着他的话说:“今晚接着来?”

    “夫君总得给我些歇息的时辰。”纪舒愿看向项祝唇上,痕迹几乎消去,不仔细瞧看不出异常来,他伸出脚,勾住项祝的小腿,“不如我们趁这时辰做些其他的。”——

    作者有话说:二更在凌晨,勿等,晚安[抱抱]

    第57章 召集

    总归就两刻钟时辰, 也做不了什么事,纪舒愿打了声哈欠,继续搂着项祝的脖子趴在他身上:“有些犯困了。”

    项祝瞧着他发红的唇, 指腹贴上按两下:“先睡会儿也好,待会儿煮好饭后让娘给你留些, 毕竟辣椒大蒜水得午后才到时辰。”

    昨日纪舒愿跟项祝讲过,说这辣椒大蒜水必须得泡一日才能有用处,不然效用不大, 项祝也记得清楚。

    “如此的话,夫君就得看着日晷, 若是到了时辰我还未醒来, 就要将我叫醒,我得去瞧着洒大蒜水。”纪舒愿眯着眼睛说着,可方才接吻属实让他舒适的很,他合上眼皮, 未等项祝回应便睡了过去。

    鼻尖处传来一阵瘙痒,纪舒愿扬手挥开,却始终躲不开,甚至还能听到一声笑。

    项祝看着他明显没睡醒的模样, 握住他的手掌,继续低头用鼻尖蹭两下他的鼻尖, 轻声叫他醒来:“快些醒来了, 辣椒大蒜水可快要泡坏了。”

    “嗯?”纪舒愿睁开眼眸,呆愣地望着项祝,半晌后猛地坐起身来,“什么坏了?”

    “醒了?”项祝直起腰,避免被他撞到额头, 纪舒愿呆滞半晌,掀开被褥下床看向项祝,“到时辰了吗?我们出门吧。”

    他说着就想抬步走,被项祝一把拉住:“等会儿。”

    他将项祝睡乱的发丝和衣裳理好,又拍拍他衣摆,随后握住他的手掌,将他带出屋。

    项长栋抱着木桶,丁红梅将屉布放置在另一个空桶上,让他往里倒,将底下的碎辣椒和碎大蒜筛出来。

    听到门推开的声响,丁红梅转头望去,与纪舒愿对视,纪舒愿立即匆匆走过去,看着两人筛碎渣的样子。

    “听巧儿说你那日是这样做的,看你还未醒来,我们便先弄了,是这样的吧?”丁红梅停下动作,询问着纪舒愿。

    纪舒愿走到木桶旁,朝他们点头,筛去底下的辣椒渣和大蒜渣没什么讲究,倒是加米醋得注意些份量:“是这样的。”

    几人在院里筛去菜渣,纪舒愿便走到灶房去拿米醋,幸亏米醋不需太多,且要加水稀释,不然家中可没这么多米醋让他使。

    他舀出米醋倒进木桶中,又往里加入适量的水,随后叫来项祝端到院里,这会儿丁红梅已经把菜渣筛出来,刚好能直接倒进去。

    纪舒愿使唤着项祝把米醋倒进去,他拿过勺子,在项祝往里倒的时候一通搅和,待他将所有掺了水的米醋倒完后,纪舒愿则停下搅和的动作,把勺子放到一旁。

    趁这时辰,丁红梅把稀饭端出来,放在桌面上让纪舒愿去吃,待他吃完后,他把一桶大蒜水分成两桶,由项祝挑着扁担往地里去。

    除了项巧儿出门玩,其余三人都跟在他身后,瞧着阵仗还挺大,待他们走到地里时,不免被旁人看到,纷纷探头望向他们木桶中的大蒜水。

    “瞧着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好似要将我们的木桶抢走一般。”纪舒愿倒吸一口冷气,靠项祝近了些,试图挡住木桶中的味道,防止他们闻到。

    可这气味儿怎的挡得住,项祝刚放下木桶,便有人走到他们地旁,瞧着木桶里的水:“项家婶子,听着旁人说了,你们这水是用来除虫的,果真有用处吗?”

    “这会儿还不知呢,等过上几日才能知晓。”丁红梅轻嗐一声,向他摆摆手,并未说出有用的话。

    这人听出丁红梅话中的敷衍,他干笑两声,往后退了退,可他身后的人并未打算离去。

    站在一旁瞧着的几人属实太过显眼,纪舒愿怕他们看出水中的端倪,便走到丁红梅旁边,低声向她说着:“娘,您跟爹一块儿在这儿拦着点,我跟夫君去浇地。”

    丁红梅知晓他话中的意思,她朝纪舒愿点头,跟项长栋说一声,两人一块儿走到那群人身旁,跟他们唠着嗑。

    瞧着两人将他们挡在那边儿,纪舒愿匆匆带着项祝走到地里,拿过勺子往剩下没泼过的菜上泼。

    纪舒愿边泼边往那群人瞧,还不时地催促着项祝快些,两人紧赶慢赶将水泼完,那边儿的人眼看过不来,便逐渐离去。

    纪舒愿把木桶收起来,坐在一旁歇了会儿,丁红梅和项长栋这会儿也走过来,去瞧昨日浇过的白菜,果然上面的蚜虫只剩几只。

    今日浇水时并未浇昨日浇过的,虽说确实能除虫,可浇水次数也得稍微隔些时日,不然白菜说不准会被烧坏了。

    “属实有用,往后得再泡些浇萝卜地去。”项长栋说着,纪舒愿闻言点头,转头询问项祝关于售卖之事。

    “今日瞧见他们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瞧,应当对除虫很是着急,不如我们明日先找找村长,让他提前询问一句,要这汁水的人家有几家。”纪舒愿向项祝说着,又多添一句,“知道哪几家之后,得让他们提前给些银两,不然若是我们做好他们又不要了,可不就亏了。”

    纪舒愿说的有理,项祝年轻力壮,他跟爹娘说一声后,便抬步去往村长家中,与他去说这事儿。

    三人将菜上的布盖好,又一块儿去萝卜地瞧了眼,果然如他们所想,菜叶上也长了蚜虫,这块儿地并未浇过辣椒大蒜水,仔细一瞧上面蚜虫还有些赫人,

    “若是后日给旁人家做辣椒大蒜水的话,明日就得把萝卜地的那桶水泡好,不然的话,我们这块儿地的虫就除得太晚了。”丁红梅说完,又有些着急,“不如待会儿回家就去泡。”

    项祝已经去询问村长,说不准都说完了,时辰大概率改不了了。

    “若是晚间泡水的话,就得明晚来浇水,天气如此寒冷,万一将菜冻坏了可就不好了。”纪舒愿摇摇头,将丁红梅的话否定,又向她解释道,“这泡水得刚好泡上一日,多了效用就太过了。”

    “原来如此。”丁红梅恍然大悟,可还是嫌申时有些晚,纪舒愿瞧见她的模样,便知晓她的意思,向她说着,“明日待我跟夫君狩猎回来后,我们再一块儿泡就是,时辰也不算晚。”

    “这敢情好。”丁红梅听到纪舒愿的话,向他点头应声。

    三人回到家中时,项祝也从村长家里回来,纪舒愿递给他一碗水,让他喝完后才出声询问:“村长怎么说?”

    “虽说是点头了。”项祝停顿半晌,又说出一句,“可当他知晓这汁水能除虫时,说也想要些。”

    项祝瞧纪舒愿一眼,又加上最重要的一句:“他问我能否不用银两,直接将汁水给他。”

    原来他是想要要免费的,不过也可行:“村长是否还要其他银两呢?召集村民属实有些费力,若是他不要银两的话,倒是能给他一桶。”

    纪舒愿说完又收回话:“不对,夫君知晓村长家中有几分地吗?若是他家地多的话,这还真给不了。”

    “不算多,我待会儿再去一趟,向他问清楚。”项祝喝完水,便打算起身往院外走,纪舒愿跟着他一块儿起身,“我也去,若是他有其他再询问的,我就直接回话了。”

    “也好,这样确实更方便些。”项祝将纪舒愿带着往村长家中走去,两人抵达时,村长正坐在院里,项祝敲门带着纪舒愿走进院里,站定在他面前。

    “来了?”村长上回祭祀之时瞧见过纪舒愿,不过并未说过话,他眸光落在纪舒愿身上,随后看向项祝,“思索的如何?”

    项祝握住纪舒愿的手,让他站在前方:“舒愿还有些话要询问。”

    手背被拍了拍,纪舒愿朝村长点点头,随后才开口询问:“村长,您说的想要那水来除虫之事我们确实可接受,不过得询问下您有几分地,若是地太多的话,大概是给不了。”

    若是他家有几亩地的话,他们卖辣椒大蒜水的银两说不准还不够,纪舒愿还是得询问清楚,不然的话可不就亏了。

    村长倒是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不过他就是没想到,这汁水竟然是纪舒愿想出的法子,他轻笑一声:“那是自然,当然不能让你们亏了,给我们一桶能洒五分地就是,其余的我们自个儿买。”

    “那帮我们叫来旁人这事儿,您还要银两吗?”纪舒愿继续询问着,这事儿必须得问清楚,若是他往后后悔,他们可没如此多银两给他。

    “既然你都给我汁水了,银两自然不需要了。”村长如此说着。

    听着这话,纪舒愿松了口气,看来这村长也不算太贪心,两人讨论一番过后,纪舒愿便跟项祝一块儿往家里走。

    项祝握紧纪舒愿的手,侧过头一直盯着他,察觉到侧边传来的视线,纪舒愿也随之转过头去,他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又看向项祝:“夫君为何这样瞧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是在想,我家愿哥儿方才瞧着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项祝弯眸,唇角的笑根本遮不住。

    纪舒愿不知晓他方才是何模样,不过他当初上学时,确实偶尔会当助教勤工俭学,大概方才与村长聊这些的时候,面色稍微有些冷淡。

    “我怕不是被欲色鬼附身了,待夫君夜间睡着的时候,我就悄悄爬到你身上……”纪舒愿凑近项祝耳根,向他说着这些话。

    听着熟悉的话语,项祝这会儿倒是没有方才那种陌生的感觉了。

    他轻笑一声,握着纪舒愿的手收得更紧:“愿哥儿夜间会如此主动吗?今晚我们便回去试试,要记着往我身上爬。”

    项祝还真顺着他的话说,纪舒愿哼笑一声:“夫君还真不嫌我重,那你今日可不许乱动。”——

    作者有话说:迟来的二更[可怜]再写会儿,写完三千就发,要是写睡着了就白天发[玫瑰]

    第58章 尽孝

    两人回到家中时, 丁红梅正准备煮饭,项巧儿也已回家,坐在灶膛前拿起干草, 纪舒愿想去帮忙,还未出声便被丁红梅叫住。

    她从灶台底下拿出一袋大蒜, 递给纪舒愿:“回来了?村长怎么说?”

    纪舒愿接过大蒜,项祝又从他手里拿走:“村长允了我们的请求,不过他想要一桶大蒜水。”

    “一桶?给了这一桶他还要银两吗?”果然丁红梅所想也是如此, 纪舒愿跟项祝对视一笑,又将视线转到丁红梅身上, “自然是不要了, 不然我们可就太亏了。”

    “那就好。”丁红梅松了口气,指指那袋大蒜,“你们把它们剥开吧,明日还有后日都得泡水, 不然就没得用了。”

    她说完又把屋里的项长栋喊出来,让他们三人一块儿去剥大蒜。

    家中的大蒜不多,纪舒愿边剥边看项祝,前几日纪舒愿说过, 要定价为十文,不过既然要预定的话, 自然得先掏出些来。

    “先让他们掏出五文如何?会不会有些多了?”纪舒愿询问项祝, 他听到后点头,确实有些过多了,若是什么都没见着,一下子让他们掏出五文钱的话,肯定会不乐意。

    “是有些多了, 不如三文如何?”项祝向纪舒愿说着。

    纪舒愿闻言点头:“三文可行,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夫君明日前往村长家中时告知他就是。”

    明日他想在家中做大蒜水,确实得让项祝去跑着一趟,不过他卯时也得跟着项祝去山上,两人狩猎卖银两归来时,恰好能路过村长家中:“罢了,还是待我们卖完猎物回来再一块儿去他家中。”

    两人将事儿定好,大蒜也剥半碗,丁红梅的饭也已经煮好,一家人吃完后,便匆匆洗完回了屋。

    纪舒愿躺在床榻里侧,听到门声时侧头看过一眼,项祝裹着棉袍,匆匆将寒风挡在门外,转身瞧纪舒愿一眼:“在等我?”

    他走到木架旁将衣裳搭在上面,刚坐到床沿纪舒愿就坐起爬到他身上,趴着伸直手臂揽住项祝的脖子:“白日说好的压着你睡。”

    “不怕掉下床去?”项祝搂着他的腰,以防他一个翻身掉下去,纪舒愿轻哼一声,想将腿移到他身侧,可他瞧不见下方,只得轻缓移动着,还是一个不小心碰到项祝的身子。

    他立即顿住动作,仰头瞧着项祝:“夫君,我不是有意的。”

    “既然不是有意的,那么就是故意的了。”他分明在学纪舒愿昨日所说的话,纪舒愿扁扁嘴,搂着他的脖子嘴唇贴在他下巴上,语气中明显带着轻快,“对啊,我就是故意的的,夫君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按在后腰的手就移到腰间,腰带被一把拉散开,纪舒愿刚低头,项祝便将手伸进亵裤中。

    两人一下子换了位置,纪舒愿仰头瞧着项祝,揽着他脖子的手用力,凑上去啃咬着。

    临近年关,猎物也想在窝里待着,纪舒愿拎着空的布袋乱晃,瞧着项祝掏洞的背影,叫他一声:“夫君,过几日要过年,是不是就不用来捕猎了?”

    项祝抓着野鸡的后腿,让纪舒愿撑开布袋。

    今日项巧儿嫌冷没来,这会儿就只有他俩在,纪舒愿把布袋撑开,让项祝把野鸡装进去后,他又攥紧布袋口。

    “确实是,年关可忙得很,除了要准备年夜饭的吃食外,还得买些活鸡活鸭,带着去外祖母家还有你娘家。”项祝说完,又转身去掏洞。

    听到项祝的话,纪舒愿瞬间垂下嘴角,又要回纪家去,他还真不想回去,可又没法子,若是年关都不回去,定会落人话柄。

    他蹲在地上,一手抓着布袋一边叹气。

    “瞧你这模样,不想过年吗?”项祝又掏出一只野鸡来,这回陷阱里是没东西了,他又把这一只装进布袋里,拎着往山下走。

    “过年能吃肉,我自然是想过的,我只是不想回娘家罢了。”纪舒愿垂着头,瞧着很是可怜。

    媒人所说纪舒愿受宠爱是假的,纪舒愿也向项祝透露过,娘不是亲娘才会如此,可爹是亲爹,项祝还真不想不明白,怎么有人亲眼瞧着孩子衣衫短一截、饿得面黄肌瘦都不吭声的。

    “可总归要回的。”这回跟上回不同,回门能提前走,初二回娘家可是得早去晚归的,项祝握住纪舒愿的手,目光扫向他的面容。

    与刚进门时大相径庭,不仅脸颊有肉了,面色瞧着也白里透红,像是变了个样儿。

    眼瞧纪舒愿不吭声,项祝握他的手握得更紧:“有我在,还能让你吃亏了?”

    听着项祝这句话,纪舒愿仿佛有了靠山,他抬头望向项祝,又怯怯低下头。

    项祝是不知晓他是换亲来的才如此,若是让他知晓,原本与之结亲的是长得更好看的纪忠清,说不准他就不会对自己好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只是这样想着,纪舒愿竟然有些鼻酸,他往日分明不会如此就哭出来的。

    纪舒愿慢步走着,低着头项祝也瞧不见他的模样,他原本以为他是因不想回娘家不高兴,可当瞧见他抬手去擦眼睛,才察觉到有些不对。

    他站定在纪舒愿面前,逼得他停下步子,项祝握住他的手腕侧过头去,果不其然看着衣袖上被泪水打湿的一小片布料。

    “怎的哭了?莫不是想娘了?”

    既然项祝如此说,纪舒愿便顺着他的话点头,项祝叹一口气,朝纪舒愿伸出手:“要是想哭便哭吧,待过年的时候可不许了。”

    过年哭的话说会把财气哭散,纪舒愿可不敢哭,他握住项祝的手,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水一般,一时半会儿竟停不下来。

    项祝也不拦他,只悄悄将他往怀里揽,用手掌挡住纪舒愿的面容,待他肩膀的弧度减小,抽泣声也随之停下,项祝这才松开手。

    纪舒愿感觉好久都没如此发泄过了,他脸上都是泪痕,鼻尖也因哭泣而泛红,冷风一吹,他还有些发冷。

    “哭够了?”项祝从怀里掏出一条布巾来,纪舒愿接过后擦拭着,有些不好意思瞧项祝。

    方才他确实发泄了,但现在的模样肯定不好看,他擦擦脸上的泪痕,揣进口袋中继续低头:“走吧,再不去集上野鸡就要卖不掉了。”

    纪舒愿催促着项祝,可项祝倒一点儿都不急,他稍微弯腰往纪舒愿脸上瞧:“让我瞧瞧还哭吗?”

    冷不丁瞧见他弯腰凑过来的脸,纪舒愿猛地抬头后腿一步,鼻尖上的红还未消去,他怒目横眉地瞪着项祝,非但看不出愠怒来,甚至还有些嗔意。

    项祝忍不住扯了扯唇角,直起身揉两下他的头顶:“好了,不哭就好,待到年关时,你带着我去寻你娘的坟,我们去烧些纸钱,也算是尽尽孝心。”

    如此说来,纪舒愿自打来了这儿,还从未去祭拜过,虽说不是他亲娘,也算是替原主尽尽孝心了。

    纪舒愿朝项祝点头,囊着鼻子应一声。

    两只野鸡总归卖不了几个钱,他们揣着银两回到村里,路过村长家中时,他刚走出门,瞧见俩人的模样,他主动出声:“项家老大和夫郎回来了,怎么样?今日狩猎可还好。”

    “还好,就是没猎着几只。”项祝说了一声,又继续说提前给银两之事,“怕有人瞎报数,我们得提前拿些银两,不多,三文就好,余下七文待我们把汁水交于他们再给就是。”

    村长倒没想多说,毕竟这是他们的法子,更何况他们所说确实有理,若是做好了汁水又不要了,岂不是耍人玩儿吗。

    “我知晓了,待会儿我会跟他们说说这事儿的。”村长显然正打算去说他们的事儿,项祝向他道谢后,纪舒愿又询问一句,“您家中的汁水何时要?若是急的话,我们就提前给您先做了。”

    除虫自然是急的,不然菜叶都被虫给吃光了,村长立即出声:“越快越好,你那一桶能洒几分地的,我一共有一亩地,除去那一桶外,还得要给你多少银子?”

    若是按照他家木桶的话,一桶能洒两分地,村长这一亩地得五桶,其中一桶不用银子,其余四桶便要给他们十二枚铜板。

    村长听到这话后掏出钱袋,从中取出十二枚铜板,瞧着他稍稍有些变沉的脸色,纪舒愿接过铜板后又还回去六文:“您给张罗这事儿属实太费心了,这三桶我们就算是赠予您了。”

    一听纪舒愿的话,村长方才少许的不高兴也散去,他瞧着纪舒愿点头,对他的说法很是满意:“如此我便收下了,等我待会儿询问过后,便去你家中告知你们有几家人要这汁水。”

    “得嘞。”纪舒愿应一声,项祝也与他说过两句话,三人道别后往两个方向走去。

    “方才还挺会说话。”项祝当时本想询问纪舒愿是否贵了些,没想到他竟直接出声,还挺伶牙俐齿,把村长说得眉开眼笑。

    “可不是嘛,若不把村长说高兴了,说不定他不让旁人买呢,若是这样,我们这银两也不好赚了。”毕竟是村长,还是得打好关系才是。

    项祝朝他应一声,两人一块儿往家中走去,这会儿丁红梅和项巧儿正把番椒和蒜捣碎,待纪舒愿和项祝走进院子时,一阵刺鼻辣眼睛的味道扑面而来,纪舒愿差点就要转头离开,不过还是眯着眼睛瞧院里的场景。

    “娘,你们是否弄太多了,若是给萝卜地的话,它只有四分地,只需两桶就够了。”听着他的话,丁红梅和项巧儿才后知后觉,两人松开手,挪开地儿,把捣碎的番椒和大蒜挖出来让纪舒愿去挖。

    第59章 漏勺

    纪舒愿接过勺子, 从中挖出捣碎的番椒和大蒜,倒在手提秤上,称量出重量后, 再加入适量的清水。

    余下的辣椒大蒜泥先放置在碗里,等村长来他家告知过后, 他们再泡。

    丁红梅把碗盖起来,纪舒愿走去灶房里瞧了眼,草木灰泡的水已经到了时辰, 他用跟辣椒大蒜水相同的法子,将上层的水倒出来, 底下的灰已经变成泥, 沉淀在底下。

    纪舒愿把它们倒在院里角落,清洗一遍木桶底下的残渣,把上层的水分成两桶,项祝挑着扁担, 纪舒愿则跟在他身后一块儿往地里去。

    “这水可比大蒜水还有用处。”纪舒愿手里拿着两个勺子,向项祝介绍着,“这灰泡出来的水不仅能防止长虫,还能当做肥料, 虽然有点比不过我们在院子后面的堆肥,但还凑合能用, 总比没有要好。”

    项祝没想到它还有如此用处, 他挑着扁担侧过头来:“这也是古籍中所说?”

    他忽然询问,纪舒愿方才的笑也停滞一会儿,幸亏他反应迅速,他朝项祝扬起唇角:“是呢,这古籍中满是种地的法子, 我都给记下来了。”

    “你这脑子真是好用,不如我用你去科举去如何?”纪舒愿又不是没这儿的记忆,哥儿姐儿都不让科举,只有男子才能去。

    可项家都是打猎为生,项长栋自然也并未让项祝去学堂太久,他跟项巧儿俩人只学到认字,便回家学打猎了。

    项巧儿显然对读书也不感兴趣,每日也想写打猎,或者出去玩儿。

    “先不说哥儿不许参加考试,就算许参加我也不行的。”纪舒愿向项祝说道,朝他摇了摇头,“那古籍只是次意外罢了,是我偷看来的,本打算用来取得爹的喜爱,可他并不领情……”

    纪舒愿开口就是编,虽说原主确实用其他法子来亲近过纪茂洋,可他也是真的没在意。

    “我随口说了句而已。”项祝没手去牵纪舒愿,只好用话来安抚他,“若是你真中了举人,岂不得跑进皇城,将我撂在石头村里独守空房?”

    项祝边说边摇头,仿佛纪舒愿真做了这种事。

    纪舒愿一听,拉着他的衣摆晃了两下:“我怎会如此,带我飞黄腾达,定然不会忘了夫君。可要是菜有好收成的话,也不是不能飞黄腾达的,就是稍微慢了些。”

    他还在想着种地卖菜,虽说前阵子项祝确实有些不看好,也不信那所谓古籍的存在,可这几日他说的法子确实能将虫出去,项祝稍微有些信了。

    说不准这季菜还真能卖给鲜食斋。

    “慢些倒不怕,我们还能去山上打猎,若是多打几只狐狸,都够我们几年的吃食了。”

    纪舒愿也不是那种急性子的人,这样瞧着他跟项祝还是挺般配的,他不由得笑出声来:“说实在的,打猎可比种菜赚得多了。”

    “待你真种出好收成的菜来,肯定比打猎好,更何况这一年任何时辰都能种菜,不怕没得卖。”纪舒愿原本只是发发牢骚,没想到项祝竟安慰起他来了。

    他冲项祝点点头:“夫君如此信任我,我自是得好好种菜了。”

    两人一块儿走到地里,将上层的布掀开。

    前几日他们并不是直接浇水,而是舀出一小勺,泼洒在叶片上,再加上他们用布盖着,叶片上的水也干得挺快,于是当他们去瞧的时候,菜叶上的水已经干掉,蚜虫也已经掉落。

    两人取小半勺水,将它们均匀地泼在菜叶上,纪舒愿边看勺子边想,念着喷壶,若是有喷壶在这儿,可就省事不少。

    现做也不太实际,毕竟喷壶得用塑料来做,这儿最多只有铁。

    想到这,纪舒愿灵光一现,若是做出个大漏勺,且将勺子的漏洞做小些,岂不是就能倒进水,让它们顺着漏洞漏出来了,到时候就犹如下雨一般,也不用这么半勺半勺地泼了。

    他向项祝说出他的想法来:“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泼水太多的事儿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得去趟铁匠那里了。”

    项祝问出这句话,只是说明日他去说,可纪舒愿却有些误会,他还以为项祝是觉着太废银两,于是便提前出声:“我们再给他画些花样,如此一来,便不用掏银两了。”

    虽说项祝不是这个意思,可当听到纪舒愿这话后,他立即想出更好的法子来:“明日我去跟铁匠说,若是他赠予我们的话,我们就告知买我们汁水的人,能在他那儿买漏勺,不过也得给我们些银两。”

    项祝这法子可不就是中间商赚差价吗,纪舒愿猛地点头:“夫君这法子好,那明日我们去询问下铁匠。”

    等两人将草木灰水浇完回到家中,村长已经来过,瞧着两人不在家,他也没跟项长栋多说,而是把带着名字的草纸和银两放在桌上。

    看到两人推门而入,项长栋向他们说明后,指指桌面上的银两:“你们来瞧瞧吧,这要大蒜水的人家可不少呢。”

    纪舒愿还在想,这村里人一共就这么些,还能有多少。

    他走到桌台前,低头瞧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与桶数,他觉着银两要少了。

    项祝显然也被惊了下,这上面的人家几乎是整个村子,看来都知晓他家这个法子对除虫有用处。

    “如此之多,我们得泡到什么时辰去。”项祝摇摇头,不过还是得询问纪舒愿,毕竟这法子是他想的。

    纪舒愿思索着,目光将院子里的东西全部瞧过一遍,最终落在一个石缸上:“娘,那个石缸能否用来泡大蒜水?”

    瞧着他手指的方向,丁红梅自是知晓他的意思,她点点头:“自是能用的,不过不太好搬出来。”

    这石缸还是多年前用来盛水的,不过这时候已经有了井水,不需再用这接雨水便将它搁置在一侧。

    “我来。”项祝跟项长栋两人走过去,把石缸里的废弃木板之类的东西取出来,搬到院里放下。

    纪舒愿和项巧儿把石缸清洗一番,丁红梅则把昨日捣碎的大蒜和辣椒端出来,等他们清洗好石缸后,纪舒愿从丁红梅手中接过碗,称量之后倒进去。

    加水之前纪舒愿倏地想起,这石缸还不能放在院里,要是晚间结冰的话,效用可就不好了。

    于是他们合力将石缸搬到了沐浴间,虽说位置不大,可里面确实也挺暖和的。

    放置好后,纪舒愿这才把水桶拎过来,将水倒进石缸中,等全部弄好后,他呼出一口气,靠在项祝身上歇息着。

    “累了?”项祝揽着他的腰走到桌旁,让他坐下再靠他身上。

    纪舒愿贴着他的肩膀,磨蹭两下后点头:“我胳膊方才都酸了,可还是夫君和爹更累些,我不应当喊累的。”

    “我们每日做农活,根本没觉着有什么,你本就身子瘦弱,喊累爹也不会说你什么的。”桌面上的铜板被一张布包着,方才泡大蒜水前,纪舒愿就已经数过,纸张上有三十户人家,九十颗铜板。

    项祝把铜板包起来,放进纪舒愿怀里:“回屋歇会儿吧,顺便将铜板放铁盒里。”

    纪舒愿把铁盒掏出来的时候,掂了掂重量,随后转头看着项祝:“夫君,我觉着我们应当将这些换成银票,不然这也太不好放了。”

    铜板属实占地方,项祝也觉着他所说极是:“先放着吧,明日我们去铁匠那儿之前,恰好去钱庄换了。”

    换成银票可就好放多了,纪舒愿随意将布袋塞进里面,盖上盖子后锁住,两人又在屋里歇了会儿,才出去煮饭。

    天寒地冻,猎物也不爱出窝,今儿的狩猎收成始终不好,项巧儿也没跟他们一块儿,项祝叹了口气,把野鸡递给纪舒愿:“这天儿果真太冷了,今儿我把这些洞先挡住,这几日便不再来狩猎了,等过完年天色回暖后再来。”

    这话对纪舒愿来说可算得上是个好事儿,总归是不用早起了,他猛地点头,拿着布袋老实在一旁待着,等项祝把陷阱遮住。

    途中他仰头瞧着,虽说有偶尔落在树枝上的鸟,可今日并未拿弹弓,他思索半晌,拿过项祝放置在一旁的弓。

    自从那日学过后,纪舒愿虽拉开过弓箭,但从未打中过猎物,他偷偷瞥一眼在专注埋起陷阱的项祝背影,悄然拉开弓弦,瞄准站在树枝上的斑鸠。

    “砰”地一声闷响,斑鸠被弓箭射中,从树上掉落在地,它扑腾两下,又缓缓没了动静。

    项祝倒是被这动静吸引,他转头瞧见落在地上被箭穿透身子的斑鸠,仰头朝纪舒愿看去,毫不吝啬地对他夸赞着:“不错,这回有点我当初刚学时的模样了。”

    “可往自个儿身上揽吧,夫君不应该说我有你现在的模样了吗?”纪舒愿迈着步子停在鸟身旁,将箭支捡起来。

    项祝瞧着他说大话的模样,无奈摇摇头:“也就稍微差我一亩地的差距吧,不过你的确学得快,过不了多久,便会赶超我。”

    “那是自然,这种东西与生俱来的。”纪舒愿将他的夸赞全单照收,顺带着也夸赞自己两句。

    “好好好,那我便瞧着了,往后你来打猎,我在旁边儿给你撑着袋子。”项祝从不逞口舌之快,但是方才他所说的话确实是真心的,纪舒愿的确学得不错,半年或一年内赶超他还真有可能。

    “那敢情好,到时候我就一箭一只白狐,卖出许多银两,一夜时辰飞黄腾达……”

    第60章 生意

    念想与事实还是有所不同的, 纪舒愿拎着鸟走了一圈,始终没碰着其他的猎物,他收回弓箭, 把鸟丢进布袋里让项祝背着:“我觉着今儿天不好,白狐一定也是这么觉着, 所以才并未出窝。”

    “我觉着也是,天儿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去把野鸡卖了为好。”项祝顺着他的话说, 纪舒愿闻言点头,“夫君说的极是。”

    他背着弓箭跟在项祝身后, 两人一块儿往山下走, 去集上卖掉野鸡之后,又去换了银票,随后才往铁匠那儿走,纪舒愿将昨日漏勺的想法告知他, 又说自个儿能介绍来农户。

    铁匠对此有所怀疑,虽说他们前些日子来过,纪舒愿也卖了画给他,可铁匠对他还有点不放心。

    “我怎么能知晓这人是因你而找来的?”

    “我自是会让他们告知你, 我叫纪舒愿。”纪舒愿向他报出姓名,又向他提出分银两之事。

    漏勺售卖价格定为二十二文, 纪舒愿向铁匠说着价格:“我倒是让他们派一人前来, 说不准得十几把,那你不得稍稍便宜些?”

    “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就便宜跟他们两文钱。”铁匠并未说给他银两的事儿,瞧着好像不想跟他一起,纪舒愿转头看着项祝, 冲他摇摇头。

    项祝明显也看出他的意思来,既然他不愿意,就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了。

    “罢了罢了,既然掌柜的不愿接这个生意,我们便不多说了。”项祝说着,将漏勺所需铜板给铁匠,随后填上名字后便打算离开,待明日做好再来取。

    这会儿铁匠倒有些急了,若是他所说为真,他们不接这便宜可不就给旁的铁匠铺子占去了,他“诶”一声,朝两人摆摆手:“你能把方才说的事儿再说清楚些吗。”

    瞧着他们好像又对此有些想法,纪舒愿才重新说了一遍,最终定为卖给农户们二十文一个,每卖出一个便给他们一枚铜板,项祝方才给他的铜板也退了回来。

    他还算是会做生意。

    纪舒愿把铜板收回钱袋,看着项祝跟掌柜继续聊着,他百无聊赖地往侧边看一眼,最终落在门口拴着的猫身上。

    觉着两人还得说一会儿,纪舒愿靠近猫,不过并未打算摸它,不知晓它的脾性,若是被它抓到可就不好了。

    谁知这猫还挺不认生,纪舒愿刚蹲下它就朝他叫了声,迈着慵懒的步子到纪舒愿身侧,用腹部蹭着他的腿。

    “你还挺招它喜欢,它往常脾性可是凶得很,没想到还会主动往你身上蹭。”

    铁匠跟项祝站在一旁,纪舒愿听到他的话后,这才伸手摸了猫两下,随后跟着项祝一块儿往家里走。

    “怎么?想养猫吗?”

    虽说这儿养猫糙得很,偶尔的剩菜剩饭就能吃饱,再不济它们也会去逮老鼠,一只老鼠就能饱好几天。

    “不想。”纪舒愿摆手否认,“我不会养,不过是想摸摸而已。”

    家中有粮食自然就会有老鼠,虽说项家没有猫,但隔壁家倒有,刚收成之时,借来他家的猫跑两圈,就能逮到老鼠,就当是给它喂食了。

    “村里也有,你要是想摸下一回带你去隔壁家瞧瞧去。”项祝说。

    纪舒愿点头,等两人抵达家中时,根本没见着人在,一想便知,项长栋他们都去了萝卜地,午后人家就要来取水,自家的萝卜地自然得先弄好。

    两人把东西放回屋里,空着手一块儿往地里去,大老远就瞧见萝卜地被掀开,人倒是被布遮住了。

    等他们抵达时,三人已经洒了大半块地,看上去不过一刻钟就能结束,丁红梅率先瞧见俩人,她朝俩人摆摆手,项祝让纪舒愿在这儿等着,他独自走到地中央,去听丁红梅要说的话。

    “你跟愿哥儿一块儿回去煮饭吧,午后不就有人家来取大蒜水了吗?不然就不得空吃饭了。”

    项祝将她的话转述给纪舒愿,虽说刚走开又回去属实有些累得慌,不过午后确实有的忙了。

    他俩刚走到拐角处,就碰着了董远和他爹,董远算是被项祝打老实了,但董父并不知晓这事儿,上回嘴角的伤,他只说是自个儿摔得,并未说出是项祝打的。

    “项老大狩猎回来了?今儿狩猎收成如何?”董父主动与项祝说话,面上带着笑,好似把曾经想夺他家那片区域的事儿给忘了。

    他说完并未等项祝回应,而是转头看向纪舒愿:“听董远说,你近日都是带夫郎去山上,有时候还有你那三妹,你爹这是把狩猎的事儿全权交给你了,我说最近他怎么如此有空闲去钓鱼。”

    说到钓鱼,纪舒愿多看他两眼,又收回视线,他不想跟董父多说,光是项祝就能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是了,家里有夫郎就是好,且我夫郎还能打鸟呢,可不是那种只会烧火煮饭的,不得带出去狩猎嘛。”项祝叹口气,仿佛有些无奈,“我本不想说,怕你们心里难受,可既然董叔如此询问,我便只能说了。”

    瞧着董父发沉的脸,董远怒气冲冲的模样,纪舒愿抿唇低头,艰难控制住唇角的笑,项祝这嘴一般人可真说不过他。

    不过董父也是聪明,他很快便整理好表情,朝两人笑着:“听昨日村长说,你家中有除虫的法子,你瞧你跟董远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如那除虫的水就──”

    他这话才是今日的真正目的,不过他肯定不是刚知晓的,毕竟昨日跟丁红梅来地里就见着他来,而是前两日他们洒大蒜水有很多人来瞧,如此大的阵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昨日名字上并没有董家。

    “董叔也要买吗?”项祝打断他的话,朝他笑着,“不过这两日怕是买不上了,要除虫水的人家太多,我们一回做不了这么些,哦对了舒愿,家中是不是还煮着汤呢,我差点忘记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就是就是,我们赶紧走。”纪舒愿早就懒得听董父的话了,他急忙附和一句,握住项祝的手匆匆离开。

    等到走过拐角,看不着两人时,纪舒愿才轻哼一声:“什么人呐,还想找我们要除虫水,这会儿又不是想抢猎物的时候了,买也不卖给他们。”

    项祝拍拍他的手背:“气性别这么大,他若是来买我们就卖,总不能专门针对他一人。”

    方才只是被气到了,纪舒愿自是知晓的,毕竟一个村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撕破了脸,说不准会给他家使什么绊子呢。

    “我自是知晓的,不过就是发发牢骚罢了。”纪舒愿抱住项祝的手臂,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看上去像是要咬人。

    项祝腾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脸颊,又用手掌揉搓两下:“好了,待会儿牙根都要咬碎了,赶紧松口。”

    纪舒愿撅着嘴,说出的话模模糊糊:“我知道了,夫君先放开我的脸再说。”

    等项祝松开手,纪舒愿才揉了揉脸:“不咬了,还是回家煮饭更重要,不然还未等我们吃完,院里就站得满是人了。”

    有好几户人家原本想要四五桶,可石缸泡出的水根本不够,幸亏昨日说过,每回只能取一桶,若是今日一桶不够,就在取除虫水时在写上名字,纪舒愿再去泡明日要售卖的水。

    纪舒愿炒菜项祝烧火,今儿始终是炒土豆片,他翻炒一遍,把锅盖盖上,把红薯切块儿加水放进另一个锅里,放上蒸屉和窝窝头。

    前几日的肉还剩了些,纪舒愿又炒了个回锅肉,等三人回来时,菜刚好出锅。

    项巧儿嗅到肉的味道,原本的疲累立即消失,她三两步跨进灶房,望着纪舒愿手上碗里的回锅肉:“好香,这又是大嫂想出的新菜式吗?”

    “赶紧洗手去,记着用皂荚多洗会儿,不然明日可是要烂手的。”辣椒大蒜加米醋,自是厉害得很,不然怎么可能把蚜虫除去。

    听到纪舒愿这句话,项巧儿不再询问,急促走到井边,边用皂荚搓着手边将纪舒愿的话告知丁红梅和项长栋,让他俩也注意些。

    三人正在洗手,纪舒愿把菜放在卓面上,又让项祝把窝窝头拿出来,红薯汤则放在锅里继续焖煮着,这天儿太冷,若是提前盛出来的话,没过一会儿就要凉了。

    他们吃饭虽说算不上太慢,可未等他们吃完,便有人前来敲门,项巧儿端着碗去开门,一农户便已经带着桶前来,瞧见他们正吃饭还有些歉意。

    “正吃着呢,我是不是来得早了些?”

    项长栋跟他是认得的,他把最后一口红薯吃完,碗筷放下后走过去,跟这人说着:“这除虫水得瞧着时辰,必须泡够十二个时辰,不然可就没用了……”

    项长栋在那边儿向他解释着,纪舒愿也加快咀嚼的速度,喝完后连同项长栋的碗一块儿端进灶房,清洗完毕后看了眼日晷。

    时辰始终未到。

    纪舒愿走到沐浴屋,将上层的盖掀开,用勺子搅和两下,院里人逐渐增多,不过在听到项长栋说出的解释后,他们倒也不催,毕竟都不想花银子买无效的除虫水。

    趁这空闲的时辰,项祝拿过一张草纸和木炭,放置在桌面上:“这除虫水还得一会儿,不如各位先将明日要除虫水的人家名字添上,这样我们才好多做些。”

    听到项祝的话,原本堵在沐浴屋的人瞬间转身,移到项祝面前去,在村长的看顾下排着队去写名字,写完后大蒜水也差不多泡好了。

    纪舒愿将盖子掀开,丁红梅从农户手中接过木桶,项巧儿接过铜板,纪舒愿把布匹还在木桶上,舀出十勺汁水,又把布上的番椒大蒜渣倒在一旁的空盆中,三人配合得很好。

    避免桶大小不一,纪舒愿特意固定去舀出十勺水,若是桶小盛不下的话,便少收取两文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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