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

    第111章 子时

    纪舒愿猜测向丽敏会信, 但没成想她竟如此急躁,翌日他跟项祝狩猎回到家中时,向丽敏已经在院里等着他。

    她难得对纪舒愿笑得如此轻快, 纪舒愿还有些不习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沉默地搓了搓胳膊。

    项祝昨个儿不在场,但夜间纪舒愿跟他说过这事儿,不得不说, 丁红梅想的法子确实不错,能省好些事儿。

    “我知晓了, 晚间我一定跟土地公说说, 母亲明日申时便去放银子吧。”纪舒愿说道。

    等她走后,纪舒愿觉着院里的气氛都好闻不少,他坐在椅子上,倒一杯水递给项祝:“夫君。”

    “家中做除虫水的东西还够吗?明日要不要去集上买一些。”项祝坐到他身侧, 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

    倒是足够明日给向丽敏的,往后若是需要,再重新采买就是,纪舒愿抿一口水, 朝项祝点点头:“应当足够的,我可并未说过土地公会给多少, 到时随便给些, 她应当不会去称量,而且土地公给的,肯定是给多少拿多少。”

    这话说的倒是,不论是昨日还是今日,他们都从未说过给向丽敏多少, 纪舒愿扬起下巴,不由得夸赞自个儿一番,他还真是机灵。

    歇了会儿后,纪舒愿回到灶房,把一小袋大蒜拎出来,跟项祝一块儿剥蒜,丁红梅在一旁坐着,用捣杵把番椒捣碎。

    大蒜不算太好剥,应当是放的久了,外层的皮黏在大蒜上,得用指尖抠才能抠掉,纪舒愿眯着眼睛抠,抠完凑到鼻尖猛吸一下,随后瘫倒在项祝肩膀上。

    “夫君,我觉着我中毒了,这大蒜味儿也太重了吧。”

    他的模样瞧着夸张的有些假了,项祝笑了声,从他手中接过大蒜搓了两下,把上面黏着的皮搓掉,放进碗里:“难受就坐一边儿歇着,总归不着急,慢些也无妨。”

    “诶!”纪舒愿应一声,匆匆跑到井边,这忙里忙慌的劲儿让项祝心里一紧,“慢着些,井边儿有水,你瞧仔细点。”

    纪舒愿眼神还是挺好使的,他点头示意他知晓,舀一瓢水倒进盆里,拿过一旁的皂荚搓着,边搓边闻,待彻底闻不着蒜味儿,他才把手上的泡沫冲掉,继续坐回项祝身旁,

    蒜很快剥完,端项祝着碗去洗过一遍,与番椒一同倒进蒜罐里,让丁红梅继续捣碎,他走到井边去洗手。

    怕丁红梅累得慌,纪舒愿坐到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捣杵捣着,捣这个并不累,而且他只要想着明日能得二两银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向丽敏从他这儿拿走的礼金都不止这些,他应当不算太坏,还剩了那么些呢,很轻易便将自个儿哄好,纪舒愿默默点了点头,在心里握紧拳头,翘起大拇指。

    捣碎的大蒜和番椒放进袋子里,纪舒愿系上绳子放进灶房,待明日拿到土地庙中。

    为了这事儿,纪舒愿夜间都没太睡好,他抱着项祝的腰,膝盖时不时往项祝身上撞:“夫君,你说这二两银子算我的还是算娘的啊,明日把银子拿回来后,要不要分娘一些?毕竟是娘出的主意。”

    “你想分就分,不分娘也不会跟你要,反正她之前留的银子也够花的。”项祝说。

    还是给些更好,不然纪舒愿会不好意思,毕竟他只出了个方子,正儿八经的法子出自丁红梅。

    “还是给娘些,不然我良心不安呐。”纪舒愿趴在项祝肩膀上,侧着身子避免压到项祝。

    可他这动作属实有些危险,项祝拍拍他的膝盖,示意他将腿放下去,纪舒愿非但不从,反而更加过分。

    “不要嘛,夫君当真是同我生分了,连睡觉都不让碰。”纪舒愿咂咂嘴,也不知是真气还是假气,总归是翻过身用后背对着他。

    “真被气着了?”项祝凑近他后颈,手臂穿过他腰间,往肚子上方抱了抱,避免碰着孩子,腿却和他贴得很紧,纪舒愿都能觉察到两人间的姿势。

    若是说他方才脸红是被气的,这会儿便是因为旁的,纪舒愿故意磨蹭两下,又往前挪,还未挪动就被项祝挡了下来,他哼笑一声,借着床帘内偷溜进来的月光瞧他:“你这是生怕我睡个好觉。”

    “我哪有。”纪舒愿边说边转身勾住他的脖颈,扭头亲上他的嘴唇,“一想到明日的事儿,我就有些睡不着。”

    纪舒愿刚叹息一声,抱着他的手臂就松了,手掌按向肩膀,他平躺下来,小腿被项祝握住,他应一声:“那就做些能使人睡得更沉的事儿。”

    确实如此,他说的这事儿确实让人睡得更沉,不过,任凭谁子时睡都能睡得很沉吧,纪舒愿扯了扯唇角,还是伸腿勾住了他的腰。

    翌日如同前日一般,纪舒愿仍旧没起来,今儿倒没人吵他了,有孕身子不适加上昨夜的疲累,他今日沉睡着,直到项祝从集上回来,没瞧见他才知晓他还未起。

    “你们昨夜做了什么?不是同你讲过吗……”丁红梅拧着眉,生怕纪舒愿身子会因此不适,对着项祝一通数落。

    “没做旁的。”做了也不能说,项祝朝丁红梅摆了摆手,在她显然不信的眼眸中笑了,“娘,你信我,昨夜只是舒愿有些睡不着,我便与他多说了会儿话,直到子时才睡着今儿多睡会儿也没什么。”

    “当真什么都没做?”丁红梅盯着项祝的眼睛,若是这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是巧儿,说不准真会被吓得说漏嘴。

    但现在在他对面的人不是项巧儿。

    项祝走到井边洗了手,又朝丁红梅点了头:“没做,真只是他睡不着,我们多说了会儿话。”

    “勉强信你一回。”丁红梅松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屋子的方位,“快去瞧瞧去,愿哥儿怎的还未醒,即便是子时睡得,这也睡得太久了。”

    确实有些睡太久了。

    纪舒愿睁开眼睛,瞧着刚坐到床沿上的项祝,伸手抱住他的腰,埋进去猛吸一口气,这会儿天刚转暖,他方才睡得还挺踏实。

    “夫君,几时了?”

    “已到巳时了,赶紧出去洗把脸去。”院里传来一阵吼叫,应当是顿了顿动作,不可置信地回头望他。

    竟然已经到了巳时,他睡得太沉了,真是没听到一点动静,只顾着自个儿舒适了,此时听到项祝的话,他立即松开他的脖颈,坐起身刚准备穿鞋时,顿住了身子。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项祝:“夫君,这会儿爹娘巧儿都在院里吗?”

    若是被瞧见……啊,真是不该用项祝的法子来睡觉,这不,睡出事儿了都——

    作者有话说:太困了先写这么多,白天继续更,晚安[垂耳兔头]

    第112章 羞了

    “只有娘在, 巧儿跟爹都出门了。”项祝拍拍纪舒愿的后背,“方才跟娘说了,我们没做旁的事。”

    纪舒愿猛地抬头, 呆滞地望着他。

    原本不说还好,若是说没做旁的事, 可就有些让人多想了,纪舒愿手臂搭在项祝腰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夫君,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说我做什么?”项祝还未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便开口询问道。

    纪舒愿轻嗐一声, 继续问他:“娘是问夫君我今儿为何起这么晚吗?”

    “问了的。”项祝让他坐好, 帮他穿上鞋袜,去衣架拿过他的衣裳,示意他抬手,纪舒愿听着他的话, 边抬手边询问,“夫君如何说的?”

    他拧着眉,貌似很紧张。

    项祝起了逗他的心思。

    他沉吟片刻,瞧着像是不好多说, 这模样让纪舒愿更是心惊,他犹豫着开口:“夫君莫不是真把昨晚的事儿告知娘了吧, 你方才还说没跟她说做了旁的事。”

    丁红梅知晓的话, 他待会儿出去也得被训斥两句,纪舒愿躺回床上,仰望床帘叹出一口气:“我觉着我待会儿要咳嗽了,夫君还是自个儿出去吧。”

    难不成他还能提前知晓要咳嗽,一听便知是在瞎说, 项祝拍拍他的小腿:“别乱说话,我方才只是告知娘,说你想着今儿岳母的事儿,有些睡不着,直到子时才睡,这才醒得晚了些。”

    “果真吗?”项祝垂眸望他一眼,松了口气。

    项祝点点头,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这有什么好诓你的。”

    这样倒勉强能接受点,纪舒愿顺着他的劲儿坐起来,磨磨蹭蹭走出屋子,与坐在堂屋门口的丁红梅对视一眼。

    瞧着她的笑,纪舒愿也扯了扯嘴角:“娘……”

    “诶,饿了吧,快去洗漱吃点饭垫垫肚子,待会儿我再做午饭。”丁红梅应一声,催促他去洗漱。

    这会儿吃了饭,待会儿肯定就不饿了,纪舒愿朝丁红梅摆了摆手:“娘,午饭我就不吃了。”

    不饿就好,丁红梅也不是非要让他吃撑,她点头应了声,在纪舒愿洗漱时,走到灶房往灶膛里填上几根木柴,把锅里给他留着的饭热了热。

    纪舒愿洗漱好后,饭已经热好,项祝把饭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又回了趟灶房,把昨日备好的大蒜番椒拿出来,坐到一旁瞧着他吃饭。

    “是不是要早些过去土地庙?刚吃过饭时外面没多少人,基本都在家中歇着,我们便提前过去,找个好位置藏起来。”项祝说。

    确实是这个理儿,若是被旁人瞧见,旁人再告知向丽敏,可就出大事儿了,纪舒愿点头应道:“是要早些过去。”

    幸好土地庙的方向跟去集上相同,若是待会儿碰着人了,他们也能说是去集上买东西,纪舒愿思索完跟项祝说过,转头咬一口窝窝头。

    纪舒愿摸了两下吃得饱饱的肚子,跟着项祝一块儿往地里走,菜地都已经浇过一遍水,这会儿倒冷清的很,半天都没瞧见一个人。

    “待会儿肯定没人。”纪舒愿拉着他的手往地里走,想到待会儿要做的事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呢。”项祝捏着他的手指,对他突如其来的笑有些疑惑。

    他真没想到向丽敏竟如此迷信,更何况这法子还是丁红梅提出来的,分明她前些日子还觉得是家中风水不好,才能把鸡养死,这会儿竟然能用迷信的法子来诓向丽敏了。

    没等他向项祝解释,便倏地想起,难不成丁红梅不再迷信了,若是不迷信的话,那便知晓他画的那个五星红旗是诓骗她的了?

    他脸色突然变差,项祝猛然有些紧张,还未开口询问,便瞧见纪舒愿转过头来,望着他询问:“夫君,你是不是知晓咱家风水不是不好,往常养鸡会死也是因为别的?”

    回门时项祝跟着,怎么可能不知晓他没去寻人的事儿,不过那画符他还真没见过。

    “应当是上回买到病鸡了。”项祝果然知晓,纪舒愿嘴角一垂,继续盯着他的眼眸,“娘也知晓了吗?”

    “应该是吧,而且你那画符也不像改风水的。”项祝此话一出,纪舒愿便能知晓丁红梅肯定也察觉到了,那可是五星红旗!怎么可能不能改风水。

    说了项祝也不懂,纪舒愿干脆不再多说,只沉沉叹出一口气:“我觉着你们好似在逗我玩儿。”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纪舒愿向项祝询问着:“巧儿不会也知晓吧。”

    项祝知晓这会儿他应该说不知晓,才会让纪舒愿好受点,当时丁红梅瞧出来的时候,便告知过他,别告知纪舒愿,毕竟这事儿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当时鸡已经会下蛋,几人便不再提家中风水的事儿。

    他沉默这会儿,纪舒愿便已经知晓他的意思,果然,家中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他垂下头盯着地,闷头往前走。

    “我们真没有瞒着你的意思。”项祝抬起纪舒愿的下巴,让他跟自个儿对视,“娘当时知晓的时候,就是怕你多想,这才让我们别跟你说,反正鸡已经会下蛋了,家中风水肯定好的不行,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就好。”

    纪舒愿也不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怕丁红梅会觉着他诓人,他停下步子,抬头瞧项祝。

    正当项祝以为他会生气质问时,纪舒愿张了张嘴,询问的却是丁红梅:“娘不气吗?”

    “嗯?什么?”项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纪舒愿立即重复一遍,“我说,娘没觉着我在诓骗她吗?毕竟我说的都是假话。”

    项祝这下听懂了,看着纪舒愿拧眉一脸担忧的模样,他忍不住弯了腰,唇角溢出笑来,纪舒愿被他的笑惹得一怔,随后更是生气,他竟然还嘲笑他?他这会儿还在伤心呢。

    他甩开项祝的手,使劲儿踩着地往前走,留给项祝一个气愤的背影。

    笑够了之后,项祝跨着步子走到纪舒愿身旁,继续把他的手握进掌心:“娘不会生你的气的。”

    他目光落在纪舒愿肚子上:“你这肚子里可怀着她孙儿呢,娘怎么舍得跟你生气,而且你还不知晓吗,自打你过门,娘对你比跟我还亲,你还怕娘会生你的气?”

    纪舒愿被他这话说得气消了不少,虽然他本就没太气,气的也只是项祝方才的笑。

    确实是,丁红梅也不是今日知晓的,对他也跟往常一样,并未有何不同,纪舒愿松了口气:“夫君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项祝拍拍他的手掌,两人瞧过地里的菜后,又去看了眼小麦,绕了一圈时辰到了午时,他俩这才回了家吃过午饭,之后往土地庙走,途中确实碰着了几人,都是项祝在打招呼,纪舒愿并未吭声,连头都没怎么抬。

    根据方才所说过的,在有人询问要去哪儿时,项祝告知对方去集上买些东西,他们也没多说,说了声赶紧去吧便转身离去。

    距申时还得一段时辰,项祝打算带纪舒愿去趟集上,一是为了方才告知旁人的话,刚说了去集上,若是不拿点东西回来,说不准会被人问,二是项祝今儿瞧见集上有家新铺子,卖的是辣豆皮,他觉着纪舒愿应当爱吃。

    “辣豆皮?”纪舒愿一听到这话,眼眸中立即闪起光来,距上回吃麻辣兔肉已经过了好一阵子,在家中他根本不敢说要吃辣的事儿,生怕丁红梅说些什么。

    今儿项祝竟然主动提及这个,纪舒愿眯着眼睛盯着他:“夫君怎的突然让我吃辣了,前阵子还管着我不让我吃呢。”

    “我哪儿管着你了,我可管不住你。”项祝无奈摇摇头,上次在鲜食斋他可是让纪舒愿吃了兔肉,甚至还在回家后替他瞒着娘,“若是你想让我管的话,那今日的辣豆皮便──”

    他话未说完,纪舒愿便猛地贴近他身子,手掌捂住他的嘴,笑得一脸愉悦:“是我方才说错话了,夫君对我很好,特别好、非常……”

    “好了,赶紧走,回来还得去土地庙,万一跟你母亲撞上就不好了”项祝握住他的手腕拿开,又牵上他的手,一同往集上走去。

    正如项祝所说,集上确实新开了家辣豆皮店,严格点说是卤菜的铺子,纪舒愿趴在柜台上,瞧着盘子里各式各样的腌菜,以及辣豆皮、辣豆腐块,他甚至都有点要流口水了,

    他转过头,还未出声项祝便冲他完了摇头:“不行,只能买两样,一样也不能买太多,待会儿路上就得吃完,除此之外再给家里买些不辣的,也好让他们也尝尝。”

    项祝还真了解他,纪舒愿叹了口气,转过头思索半晌,最终指了指辣豆皮和辣莲藕片,项祝则指向没放辣椒的几盘素菜和一块儿卤肉。

    掌柜的将油纸包住递给两人,纪舒愿接过道谢,抱着就开始吃,香归香,不过可没有徐嗔上回的兔肉辣,他吃完后,擦拭干净嘴唇后望向项祝:“夫君,如此还能瞧出我吃过辣吗?”

    他觉着这回的吃食不辣,嘴唇应当不再红肿了,谁知项祝瞧过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自然是能瞧出来的,你这唇红得很。”

    “那怎么办?若是被娘瞧见……”纪舒愿话还未说完,便见项祝伸出手,手掌托住他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的唇,“那便说是我吻的,舒愿觉着如何?”

    不如何,如此大胆的话,纪舒愿怎敢直接对丁红梅说,他摇摇头,刚想说让项祝重新想一个,他却突然出声:“羞了?那便由我来说就好。”

    第113章 竹笋

    “不, 夫君也不准说,”纪舒愿推开项祝的手指,用指尖将他腰间的帕子夹出来, 盖在嘴上擦两下,用的劲儿有点大, 项祝瞧着都怕他擦破皮儿。

    他伸手挡住纪舒愿的动作,轻叹一口气:“你还真对自个儿不手软,下手这么重不疼啊。”

    “不疼。”纪舒愿向他说着, “若是等回家时,这嘴辣的模样还未消, 我便说是喝茶水烫的。”

    这法子倒好笑, 项祝无奈摇摇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说是土地庙,但往常也没多少人过来,纪舒愿仰头瞧一眼土地公铜像, 铜像上没多少灰尘,应当是偶尔有人来清扫过,香鼎里的香灰也只有小半鼎。

    让项祝站在这儿先等他,纪舒愿绕过帷幔找到后方的一处角落, 蹲下感受一番后,这才走出去朝项祝扬了扬手:“夫君, 来这儿。”

    项祝走到他身侧, 瞧着他蹲下后忍不住笑了:“你确定在这儿?我们可是两人,这儿也挡不住啊。”

    “挡不住吗?”纪舒愿仰头瞧他,从他这角度,根本瞧不见外面,项祝手掌摸两下他的头顶, 拍拍侧边的帷幔,“这这么透,说不准你母亲待会儿会以为是土地公显灵现身了。”

    他这话逗得纪舒愿想笑,忍了半天才没有直接笑出声来:“那我们躲哪儿?”

    项祝绕过一圈,最终站定在铜像面前仰头望着,纪舒愿惊诧地望他一眼:“夫君莫不是想钻这铜像里头?”

    “那也太费劲儿了。”项祝笑一声,带着他往铜像后方走去。

    铜像后方有个蒲垫,方才被为帷幔遮住,纪舒愿都没瞧见,他猜测应当是跪拜用的。

    项祝蹲着把上面的土拍掉,又从角落里扯过半张破旧的竹席,翻过来把干净的那面盖在蒲垫上。

    “坐着歇会儿,待会儿来人了也能听清楚,还要不要吃些方才买的菜?”项祝问。

    辣味的卤菜很是占肚子,纪舒愿闻言摇摇头:“还撑着呢,而且这卤菜也不能在这儿吃啊,味儿太大了,夫君难不成真想让母亲知晓土地公显灵了?”

    也是,不仅显灵了,还是个贪吃的神仙。

    刚去了集上一趟,这时也快到申时了,纪舒愿坐着有些无趣,时不时探头往外瞧,在第不知道多少回探头的时候,总算有阵脚步出现。

    纪舒愿匆匆缩回去,朝项祝伸出食指:“嘘……”

    只听到脚步,两人还不确定此人到底是不是向丽敏,不过当声音出现时,他们便确定了。

    “土地神啊,请赐予我除虫水的法子吧,虽说不知晓您怎么瞧上纪舒愿那哥儿了,但这法子还是给我更好……”

    纪舒愿听得想笑,项祝察觉到他想笑,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这下换他伸出食指了。

    向丽敏话也太多了些,说了足足一刻钟,最后以“这是孝敬您的银子”结尾。

    等脚步声远去,纪舒愿拍拍项祝的手,示意他松开,待他松开后,他沉沉呼出一口气:“好险,差点儿喘不过气儿来了。”

    “还不是瞧见你快憋不住了,我这才伸手的。”项祝有些无奈,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褶皱,朝纪舒愿伸出手将他拉起来。

    听他提及,纪舒愿又忍不住了:“真的很好笑。”

    反正人已经离去,也不怕被听着,这会儿笑也无妨。项祝率先探出头,环视一圈后才走出帷幔,从布袋中把东西拿出来,放在香鼎底下跟银两换了个地儿,转身把银两递给纪舒愿。

    纪舒愿接过银两装进钱袋,两人偷偷从后门走出去,方才找藏身之处的时候,他俩发现后方有个后门,就是不知晓通到哪儿去。

    门闩经受过风吹雨打,上面一层腐朽的模样,仿佛一碰就要散架,纪舒愿捏着门闩打开,拉开门时,它一直在咯吱响。

    项祝让他往后退,刚推开了个缝门就拉住,他只能从门缝间挤出去,纪舒愿也随着他走出去,虽说这会儿还没完全回暖,但面前一片竹林郁郁青青,甚至还能瞧见根系上冒芽的竹笋。

    竹笋好吃,更何况项祝手里还拎着一块卤肉,竹笋炒卤肉肯定更香,纪舒愿边想着边吞咽了下口水,转头看向项祝:“咱家有竹笋吗?这儿的不能薅吧?”

    “怕是人家种的,不好薅。”项祝牵着他的手,让他当心脚下,这儿有一段石子路,石头缝里都长了挺多杂草,纪舒愿踩着石头,好像在按摩一般。

    日头刚遮住了点边缘,项祝转头瞧一眼纪舒愿:“要去挖竹笋吗?咱家也有块种竹子的地儿。”

    纪舒愿本还有些遗憾,听着项祝这话眸子一闪,忙不迭点头,生怕他会后悔。

    这条石子路只有一段,借着是一个小土坡,那坡度恰好能滑下去,他要蹲下时被扯住胳膊,项祝拧眉望着他,眸光落在他肚子上:“又忘了自个儿有孕在身?还想滑下去?”

    被看穿了,纪舒愿朝项祝呲牙一笑,指指坡下:“那夫君先下去,在下面接着我。”

    就算纪舒愿不说,项祝也得先下,他顺着坡下去,转身踩在坡上,幸亏这个坡不算太陡,没两步就能下来。

    项祝张开手臂等着接他,纪舒愿则小心翼翼地探出腿,迈着小步往下走,坡即便不陡,也让他往下走的步子更快些,几乎要刹不住步子的时候,项祝伸长手臂将他一把捞回来,另一只手护着他的肚子。

    “这模样可不能让娘瞧见了。”项祝哼笑一声,等纪舒愿站稳才稍微松了点劲儿。

    纪舒愿没松手,手臂揽着项祝的脖子朝他笑,眸光落在他唇上,项祝也瞧出他的意思,稍微低头碰上他的唇,刚打算后退纪舒愿却倏地伸了舌头,往他唇上舔了一下。

    他如此大胆,项祝当即就想再次压过去,纪舒愿却又伸手推着他的胸膛:“夫君想做什么?在这儿可不行。”

    就算纪舒愿让他在这儿,项祝也不会如此,可他这会儿非要找点面子回来不成,可纪舒愿一直推搡着,项祝又怕脚下路不好走,只得停止动作,绷着脸走着。

    纪舒愿边走边转头瞧项祝的脸色,眸光时不时往下滑去,看一眼又收回,更想笑了。

    “夫君,我觉着这儿也不是不行,毕竟也没人不是。”纪舒愿停下步子,转头往他身上瞧,项祝也是要面子的,虽说这儿没人,可谁知会不会突然来一人。

    “方才还说不行呢,你就是乐意看我丢脸是吧?”项祝捏两下他的脸,伸手与他十指相扣走过竹林。

    方才还不知晓这条小道通向哪儿,这会儿倒清楚了,面前是去往山上的那条土坡,不过他们这时所站在的位置,是另一端罢了。

    “还真没想到竟然会通到这儿。”纪舒愿站在坡顶,扬起胳膊伸直。

    “我也没想到。”项祝护着他的腰,又拍拍他的手,“看路。”

    “诶。”纪舒愿应一声,拉着他的手边往下走边说着,“这样的话倒好,我们往后若是去土地庙,就从这儿去就是,直接能通到后门,还不用担忧跟母亲撞见。”

    越想越好,纪舒愿扬手给自己鼓了个掌,项祝也点头赞同。

    嘴上的红已经消散,不用担忧被丁红梅瞧出来,他们便先带着卤菜回到家中,丁红梅正准备去煮饭,刚想问纪舒愿想要吃些什么菜的时候,项祝开口说要去挖竹笋。

    “这会儿有些晚了吧。”丁红梅有些担忧,“路不好走。”

    “没事儿,我们就去挖一两根就好,一会儿就回来。”

    纪舒愿不认得路,跟在项祝的步子走,不多时面前便出现一片竹林,根上都是些竹笋,他松开项祝的手,走到竹笋边儿,刚准备用手薅,就被项祝喊了一声。

    小铁铲子丢在地上,纪舒愿捡起来,兴奋地挖着竹笋,项祝则拿着另一个走到他身后的位置开始挖。

    趁着天还未完全黑,两人迅速挖了几根,拎着回了家中,丁红梅已经把肉切好,卤菜也都装进碗里,项巧儿坐在灶膛前,边咀嚼边朝他俩摆了摆手。

    不知项巧儿要说什么,两人走到她面前,还未询问便听着她的询问:“这是新开的铺子吗?好似从前没吃过这吃食。”

    她还挺厉害,纪舒愿冲她点点头:“对,是新开的,还有辣的,你若是想吃的话,下回你也去狩猎,给你买点尝尝。”

    今儿辣豆皮确实好吃,纪舒愿边告知她,忍不住咂了咂嘴,这动静被丁红梅瞧见,她当即眯起眼睛,一脸探究地望着他:“今儿莫不是吃了辣卤菜?”

    “当然没有。”纪舒愿下意识摆手,虽说有些心虚,还是出声,“若是吃辣的嘴一定会红,娘肯定没瞧见我的嘴红吧。”

    他说着还噘嘴,让丁红梅看过一番才算完。

    “好了好了,别撅着个嘴了,我信了还不成吗?”丁红梅瞧着他笑了声,又催促他赶紧出去,别站在灶房闻烟味儿。

    纪舒愿回到院里,跟项祝一同把竹笋剥好,可他想做一道竹笋炒肉,若是不进灶房可就炒不了了,他抱着竹笋,趴在灶房的门框上:“娘,我想吃竹笋炒卤肉。”

    “你想吃还是想自个儿炒?”丁红梅凭这句话便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纪舒愿不好意思地笑了声,“我想自个儿炒,不放番椒没事儿,不呛人,而且就只是炒一个菜罢了,我不多待,炒完就出来。”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丁红梅若是不让他做,怕是太不通情达理了。

    “在院里等着,等我把青菜炒好再叫你。”

    丁红梅这是应了,纪舒愿用力点点头,回到椅子上乖乖坐着。

    第114章 稳重

    等丁红梅端着青菜走出来, 纪舒愿立即进了灶房,把竹笋切成薄片,卤肉也切成片。

    案板上放着一根番椒, 好似在勾他的馋虫,可方才已经跟丁红梅说过不放辣, 即便有些想吃,他也只好放番椒一马,让它多活几日。

    项巧儿烧着火, 时不时站起来往案板上瞧,炒竹笋她不是没吃过, 就是不知纪舒愿是否会做些不同的。

    她对大嫂的厨艺可是很信任的, 即便只是干炒竹笋,肯定也会做得更好吃,更何况大嫂已经许久没煮过饭了。

    纪舒愿转身时,恰好看到项巧儿探头的模样, 他笑了声,捏着一片卤肉递到她嘴边,项巧儿下意识张开嘴,咀嚼时才想起询问。

    不过也不需询问, 吃食的味道已经告知她,这是卤肉。

    项巧儿朝项祝笑了笑:“其实我方才偷吃过了, 哦不对, 娘也瞧见了,不算偷吃。”

    “待会儿炒炒更好吃。”锅已经刷干净,项巧儿占着嘴,坐回椅子上安静烧火,竹笋炒卤肉的做法与往常相差不大, 而且卤肉里咸味儿挺重,也不用多放盐,只稍微放些酱油之类的便好。

    另一个锅里的红薯粥已经煮好,丁红梅便趁这时间走进灶房,虽说是盛粥,可眸光却时不时落在锅盖上,生怕纪舒愿偷偷往里放了番椒。

    她模样太明显,纪舒愿抿唇忍住唇角的笑,特意把锅盖掀开,丁红梅趁机探头瞧过一眼,并未看到有辣椒在,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拿过碗去井边洗。

    卤肉本就是熟的,不用炒太久,纪舒愿尝了下,竹笋熟了便将它盛出来,项巧儿把菜端到院里,他则把窝窝头拿出去。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吹着微凉的风,吃得很是舒服,丁红梅夹一筷子竹笋,向两人询问今日去土地庙的事儿。

    “瞧见你母亲了吗?她应当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吧。”

    “应当不会,我瞧着她直接就走了。”纪舒愿向丁红梅摇摇头。

    当时他没敢探头看,而且他跟项祝一直待在后面没动,有铜像和帷幔挡着,应当是看不到的。

    “若是察觉到了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来咱家闹了吧。”项巧儿冷不丁开口,惹得几人怔愣一瞬,随即又笑出声来。

    丁红梅笑着点头:“巧儿这话倒说的对,若是被她察觉到的话,这会儿咱家可就热闹喽。”

    现在还相安无事,说明向丽敏真信了土地公的说辞,明日瞧见东西,恐怕会更信,纪舒愿靠在被褥上,翘着腿询问项祝:“夫君,明日我们是不是得再去一趟?提前去瞧瞧,这东西别被旁人拿走了,不然的话母亲恐怕就要来找我们了。”

    “应当不会。”项祝在他身侧躺下,“我询问过,那土地庙只有初一十五才会有人去,往常都没人去的,只要避开这两个日子就好。”

    明日是初十,确实是没人去的日子。

    纪舒愿刚想开口,项祝又说:“还是去一趟吧,去一趟安心些。”

    那他方才还多说一句,纪舒愿轻哼一声,手肘撑起身子坐起身子,翻身侧靠在项祝身上:“夫君身上的印儿好似已经消了,是不是……”

    项祝掀开眼皮瞧他一眼:“哦?是不是什么?”

    他唇角带着笑,分明知晓纪舒愿的意思,可他还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纪舒愿抿着唇不吭声,直接伸手往下摸,项祝“诶”一声,但并未按住他的手,纪舒愿就知道他喜欢这种,他哼笑一下,躬身趴下去……

    翌日一早,纪舒愿还躺在床榻上,望着正穿衣裳的项祝后背,又将痕迹补上了,他很是满意。

    他情绪愉快地下床,走到项祝身后盯着他上半身的痕迹,伸手摸两下。

    项祝还在穿裤子,脊背突然被摸,虽知晓屋里只有他跟纪舒愿在,还是被吓了一跳,身子忍不住一抖。

    他转过身,攥住纪舒愿的手:“别乱摸,还想不想去狩猎了?”

    屋里弥漫着危险的味道,纪舒愿后撤一步,走到衣架旁抓起衣裳,三两下穿好、开门走出屋子。

    今儿项巧儿也想去狩猎,纪舒愿洗漱时,堂屋的门也缓慢打开,项巧儿从中走出来,走到他身侧打了个哈欠:“这天儿暖和了,大嫂还醒得挺早。”

    “那是,我可是勤快着呢。”纪舒愿嘟嘟囔囔说道,漱了口之后瞧见项祝从灶房出来,他没打算让纪舒愿进去,“待我洗漱过后再去弄。”

    “唔唔唔……”项巧儿的话听不清,纪舒愿“嗯?”一声,往她身上看,项巧儿漱了口,又重复了一遍,“我去弄也行。”

    项祝也附和着,纪舒愿当着两人面点头,转身趁他俩没注意便进了灶房,不能闻油烟什么的,还真是太夸张了,他没这么矫情。

    他把灶膛里的柴往里填了填,也确实没事儿做,纪舒愿又绕到院里,撸起袖子弯腰,把簸箕上晒着的萝卜缨翻了个面儿。

    萝卜缨晒干后利于存放,且能用来包包子之类的,作为馅料或者腌菜都好吃,梅菜扣肉也不错,不过这得有重要节日时才能做。

    果然人还是难知足,刚吃过麻辣兔肉,这会儿又想吃五花肉了,纪舒愿摇摇头,怎的总是爱吃这些贵的东西,可好吃又是真好吃。

    等他翻过萝卜缨后,项祝跟项巧儿也已经备好吃食和水,纪舒愿从项祝手中接过布袋,让他背着弓箭。

    “弹弓弹弓弹弓……”项巧儿朝纪舒愿摆摆手,很是着急。

    “给你带着呢。”纪舒愿把弹弓从怀里掏出来,项巧儿接过后拉了两下皮绳,闭着一只眼睛对准墙壁。

    “诶,爹娘还没睡醒呢,别把他俩吵醒了,出门后再练手。”项祝挡住项巧儿的动作,纪舒愿也低声向她鼓劲儿,“这回肯定能打中的。”

    “嗯,我也觉着。”项巧儿点头,毫不客气地接了纪舒愿的话,惹得他有点想笑。

    项巧儿也算是听话,刚走出家门,她便从地上捡起来一颗石头,放在皮套上、捏着往后拉,仰头对着路边旁人家的墙壁。

    在她即将松手的时候,纪舒愿拉了她一把:“诶,这有些不礼貌了,人家肯定也没睡醒呢,你就不能等到山上再打嘛。”

    “我这不是怕再跟上回一样嘛。”上次还有一只鸟做借口,这次若是真打不到,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纪舒愿摆了摆手:“说不定再捡到一只啾咪呢。”

    “啾咪”就是上回那只鸟,原本说给它取个名字,项巧儿想半天都想不出来,于是纪舒愿便帮他想了一个。

    “你不觉着它的叫声很像“啾”吗?”纪舒愿摸着鸟的头,看着鸟腿上的绷带。

    项巧儿仔细想想,确实有点像:“那“咪”是什么意思?”

    “就好听呀。”纪舒愿朝项巧儿笑着,“你不觉着吗?”

    项巧儿不太觉着,但既然纪舒愿如此说,她便点头应了,可当叫过几回之后,还真觉着有点好听。

    “怎么可能。”项巧儿收回弹弓甩着,没跟纪舒愿说,上回是鸟自个儿掉到她怀里的。

    “万一呢。”纪舒愿说,“万一这回又有鸟腿伤了,掉进你怀里呢。”

    项巧儿猛地转头,纪舒愿竟然能猜到?

    “大嫂怎么知晓的?”

    瞧着她惊诧的模样,纪舒愿扬唇笑了下:“其实是我算出来的,我其实是个半仙儿。”

    项巧儿嘴都没合上:“大嫂竟然还会这个?”

    她真信了,纪舒愿握着项祝的胳膊碰了碰,项祝也冲他笑了笑,向项巧儿说着:“唬你的,鸟腿都伤了,且瞧着肯定不是被弹弓所伤,肯定是直接掉下来的,若是你打伤的,早就已经吃到肚子里了。”

    项祝说的挺对,若是她打到的鸟,肯定兴奋地往纪舒愿手里递,让他帮着去煮汤,肯定很鲜美……

    好像想偏了,项巧儿哼一声,率先往前方走着,转身前还没忘把纪舒愿手里的布袋拎走。

    总归不会迷路,两人也不拦着项巧儿,跟在她身后往山上走,手上太空,纪舒愿看了一圈,最终还是搭在项祝手掌上。

    两人抵达山上时,项巧儿正瞄着头顶的树枝,纪舒愿朝项祝伸出食指,示意他噤声,两人轻手轻脚从她身旁路过,走到陷阱的位置去掏猎物。

    等两人将猎物全部装进布袋时,项巧儿那边儿也已经打完,她拎着一只鸟,蹦蹦跳跳地走到他们面前:“大哥大嫂,我打到了!”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回打到猎物,别说她兴奋了,纪舒愿跟项祝都替她高兴,他从项巧儿手中接过鸟装进布袋,朝她扬了扬下巴:“午时回家给你煮汤喝。”

    “好!”项巧儿接过布袋扛在肩上,脚步轻快的很,项祝本来说让他俩一块儿待在这儿等,纪舒愿却不想在这待着,他握住项祝的手,拉着他往前走,“我也想去,好久都没碰弓箭了,待会儿一定能碰着白狐。”

    “白狐得天冷了才容易瞧见,这会儿它估计在洞里窝着呢。”项祝带着他往左边转,纪舒愿瞧见后有点疑惑,“诶,这边儿好像没来过。”

    项祝看他一眼:“我上回来过,打了只野鹿。”

    纪舒愿听到这话,立即从他肩上拿过弓箭,步子也有点急,很想瞬间跑到项祝说的那地儿,瞧瞧能不能碰着野鹿。

    “诶,慢些走。”项祝拉着他的胳膊,想把弓箭拿回来,纪舒愿轻嗐一声,依旧催促着,“猎物还会等着你来打它吗?我们得去抓它才是。”

    “该碰不着还是碰不着,别这么急。”说是这样说,项祝的步子还是稍微快了些,比纪舒愿稳重点,但不多。

    第115章 昏头

    纪舒愿低头看一眼项祝的步子, 觉着他方才说不急是假的,比他是稍微慢了些,但也不至于一点不急。

    他低头偷笑, 下一秒项祝转身,曲起手指蹭了蹭纪舒愿的鼻尖, 把弓箭递到他手里:“偷笑什么呢?接着。”

    弓箭突然落在手中,纪舒愿还有些怔愣,一抬头瞧见项祝脸色认真, 朝他指了指前方,他顺着项祝的视线望去, 见一只野鹿正在嗅地上的枯草。

    他瞬间噤声, 缓慢从项祝手中接过箭,搭在弓弦上拉开,对准野鹿的腿、松手后听到一声哀鸣声。

    “诶!中了!”纪舒愿匆匆走过去,刚要弯腰却被项祝一把拉开, 他下意识望去,项祝没多说,让他站在一旁,蹲下还没碰到野鹿, 它便伸腿猛地一蹬。

    项祝从腰间拿出绳索,将鹿的四条腿捆住, 这才有空抬眸瞧纪舒愿一眼:“知晓方才为何不让你碰了吗?”

    纪舒愿点点头, 确实是,若是被这鹿蹄子踢一下,可真不是个小事儿,更何况他肚子里还有孩子。

    他后退两步,把布袋丢过去:“那还是夫君装吧。”

    这回的鹿比上回的小, 布袋能直接装好,甚至还能系上布袋的口,项祝把野鹿扛在肩上,接过纪舒愿手上的弓箭。

    “抓着我衣裳,牵不了你了。”项祝转头叮嘱他,纪舒愿闻言听话拉住他的衣摆,口中念念有词,“我又不是小娃娃了,走路还得牵着衣摆。”

    “嗯,你不是,你肚子里的是。”项祝侧身瞧他一眼,纪舒愿欲言又止几下,最终还是没吭声,毕竟这话他也反驳不了,他肚子里确实有个小娃娃。

    项巧儿还在石头上坐着,这会儿倒是过了方才那个兴奋劲儿了,纪舒愿松开项祝的衣裳,走到项巧儿面前时,她还玩着弹弓,地上都是石子。

    “呦,再不收手树枝都得被你打断了。”纪舒愿仰头瞧着,想从她手中接过布袋,项巧儿却突然把布袋扛在肩上,趁机回复他的话,“大嫂还真是太瞧得起我了。”

    她瘪了瘪嘴:“你别瞧地上一堆石子,其实打中的没几颗。”

    “总归还是有一只鸟的不是,够用了。”纪舒愿还想伸手,项巧儿抬眸一瞥,转身扛起布袋就跑。

    纪舒愿手伸在半空中,瞧着她的背影,半晌后项祝走到他身侧,用眼神示意他继续抓着他衣裳。

    树林深处没几个人,可这会儿纪舒愿捏着他的衣摆,瞧着路边时不时走过的猎户,根本不敢抬头。

    项祝瞧着他越走越慢的步子,目光移到纪舒愿耳朵,果不其然,又变得羞赧不已,跟往常在家中一点都不同。

    “除了瞧清楚脚底下的路以外,还得看前面,护着自个儿。”

    的肚子,纪舒愿替他补了后面的话。

    他只是不想跟旁人撞上视线,路还是看的,纪舒愿跨过一个小坑,攥紧了项祝的衣摆:“看着呢。”

    两人下了山,瞧见在山下等着的项巧儿,听到动静,她握紧了布袋,怕纪舒愿再来跟她抢,甩到肩膀上还想跑,项祝连忙出声:“别跑了,我衣裳粘着他的手呢,你大嫂挣不脱。”

    这话用来哄娃娃还差不多,项巧儿轻呵一声:“大哥衣裳上面又没有猪皮胶,别唬我了。”

    “我不抢了,别跑了,不嫌累啊。”纪舒愿仰起头,直接说了,项巧儿听到他的话,这才放慢步子,转头看着他的面容,看出他应当不是在说谎,她松了口气也不再跑了。

    今儿项巧儿很有干劲,特别是瞧见野鹿之后,她在猎物摊子前站着,叫卖声连身侧的猎户都不由得转身瞧一眼,纪舒愿跟项祝站在身后,瞧着逐渐围过来的人群。

    “价高者得。”纪舒愿凑近项巧儿耳边,向她说着。

    项巧儿点头,朝围过来的各位客人开口:“各位,今儿这野鹿可是摊子上独一份儿,哪位客人想要的话出价就是,价高者得。”

    围过来的人不少,可大多是来看热闹的,真正出价的人并不多,毕竟比上回的野鹿小,最后卖出的银两也挺令人满意了。

    项巧儿掂量着,面上的喜色根本压不住,纪舒愿瞧着她这模样,扬手一摆:“借你摸会儿。”

    摸归摸,还是得还回来的,项巧儿闻言又掂量一番,半晌后递给纪舒愿:“大嫂拿着吧,我若是拿丢了可就罪过了。”

    她今儿也做了事,一只鸟也是进步,纪舒愿低声跟项祝商议过后,从钱袋里掏出几文钱递给她:“下回打到大猎物,卖的银子都给你。”

    打鸟都还只是偶尔打到,打到大猎物,项巧儿这会儿还不敢说,不敢说但还是敢想的,她使劲儿点头:“嗯!先等我练熟了弹弓,一定能打到狐狸,到时候大嫂要教我射弓箭。”

    弓箭的话说起来还是项祝更厉害,纪舒愿刚要开口询问她怎么不让她大哥教,项巧儿提前出声:“大哥凶得很,说不准还会嫌我脑子不行,还是大嫂好。”

    她边说边攥着纪舒愿的胳膊抱在怀里,声音逐渐放低,这会儿项祝正在前方走着,听不到两人讲话的声音。

    纪舒愿默默点头,上回项祝生气过,确实挺赫人,项巧儿觉着惧怕也正常。

    说好的要去瞧瞧土地庙里的东西,他们卖完之后便紧赶慢赶回去,总算是在辰时前抵达,三人从后门进去,项祝先去前方瞧过,东西还放在香鼎底下,没被人拿,他这才放心回到铜像后。

    昨日躲藏的地儿还挺宽敞,三人能够挤下,就等向丽敏过来了。

    土地庙里有日晷,方才项祝瞧见时辰几乎到了辰时,果然没一会儿,脚步声便从前方传来,向丽敏确实好认,她靠近香鼎拿过袋子,解开系带闻了下,随后再次跪在蒲垫上:“土地公您当真是好神仙,怎的就不能来我梦里呢,唉。”

    “谁愿意去她梦里啊,说不准连土地公都得被她骂一顿呢。”待她走后,项巧儿才开口,叉腰对着门口说着。

    纪舒愿噗呲笑出声:“确实是,不过她也没说错,土地公确实是好神仙。”

    三人从后门出去,绕过山坡回到家中,他们站定在门口,刚打算推门便听到一阵细微的哭声,纪舒愿推门的手一顿,转头看一眼项祝,只张嘴没出声。

    开吗?

    听声音应当是项妙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纪舒愿拿不准要不要推门,若是她不想让人知晓,推开肯定不好。

    “开吧,无妨。”项祝猜测应当是家中的事,纪舒愿不好推门,他便直接伸手,推门走进。

    听到门口的动静,项妙儿匆匆止住泪,垂头把眼角的泪拭去,转过头向他们笑着:“回来啦?今儿打猎如何?”

    “尚可。”项祝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毕竟项妙儿已经嫁出去。

    纪舒愿没怎么看,总归瞧不出缘由,看着项妙儿好似也不想跟他们说的样子,他伸手拍怕项巧儿,带着她往灶房去宰杀那只鸟,丁红梅项祝项妙儿三人站在院里。

    “怎的了?”项祝坐在项妙儿对面,询问着。

    项妙儿没吭声,反而是丁红梅轻嗐一声:“还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就是她那婆家的事,当初就说不让你与沈一平结亲。”

    她边叹气边说明,项祝也算是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虽说自项妙儿进沈家的门后,沈一平对她就没之前费心思,但总归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可自当她生了孩子之后,他就更加放肆了。

    “每日晚间他都不在家中,翌日一早带着一身酒味与香料味儿回屋,我多说一句,他还……”项妙儿说着又要哭,半天才把最后一句补完,“他还将我推搡在地,又觉着孩子的哭喊声耽误他歇息,甚至要动手打孩子。”

    这孩子半岁都不到,沈一平这回当真是过分了。

    项祝拧眉,把空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面上,当即要往外走,项妙儿匆匆拉住他,丁红梅也猛然起身,边拉他边喊纪舒愿出来帮忙。

    “诶!愿哥儿,你夫君要昏头了──”

    纪舒愿还在跟项巧儿说先烧热水的事儿,听到丁红梅的喊声立即出来,项祝脸沉着往门口走,丁红梅和项妙儿两个人都拉不住他。

    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但还是先制住项祝为好,他刚往前走两步,被项巧儿拉住,她一脸严肃:“大嫂你别过去,我大哥这会儿正气头上呢,别碰着你了。”

    “无妨。”纪舒愿拍拍她的手,走过去站在项祝面前,抱着他的腰,“夫君怎的了这是?”

    项祝想往前走,但纪舒愿抱着他,即便有些气愤,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知晓纪舒愿这会儿不能碰:“我去找沈一平。”

    沈一平,好似是项妙儿的夫君,真是吃亏的很,他根本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还如何劝阻,纪舒愿转头瞧丁红梅一眼,她匆忙解释一通。

    听到她的解释,纪舒愿沉默半晌,松开抱住项祝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回屋,丁红梅跟项妙儿趁机松了手,瞧着两人的背影。

    项妙儿有些担忧,她望着丁红梅:“娘,大哥他们俩……”

    丁红梅摇摇头:“无妨,你大嫂能让你大哥消气。”

    她说着往项巧儿身上瞧:“是不是打到一只鸟,你先去烧水,待会儿让你二姐去拔毛。”

    “嗯。”项巧儿应一声,回到灶房烧水,项妙儿则跟着丁红梅回到堂屋,去瞧正熟睡的孩子。

    屋门阖上,纪舒愿环臂转身,眯着眼睛盯项祝:“夫君往常还挺沉着,这会儿怎的这么急?”

    项祝坐在床沿,沉沉呼出一口气,朝他摆了摆手,纪舒愿站定在他面前,项祝耳朵贴到他肚子上,过了半晌陡然出声:“你觉着会有人不喜爱自个儿的孩子吗?”

    会有的,比如纪茂洋。

    “真是畜生,去行院还不算完,竟还想对孩子下手。”项祝愤愤说着,摸两下他的肚子,又亲了一口。

    不过是腻了,这事儿纪舒愿可见得多了,大多数男子本性,他轻嗐一声:“这般男子哪儿都有,就算夫君气得慌,那要如何去做?打一顿?随后呢?还要如何?”

    纪舒愿这几句倒是问到点子上了,项祝这会儿已经不再气愤,也能好好思索一番:“方才没想这么多。”

    “那是,方才娘和二妹俩人都拉不住你。”纪舒愿说完项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松开纪舒愿的手,身子后撤。

    他拍拍床榻,示意纪舒愿坐下来。

    待他坐下后,项祝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将纪舒愿搂进怀里,沉沉叹出一口气:“不知晓妙儿怎么想的。”

    “出去问问,别再气性这么大了。”纪舒愿拍拍他的手臂,项祝应一声,松开他走出屋子。

    项巧儿还在灶房烧水,听到动静后望过来,朝他俩摆了摆手:“大哥大嫂,娘跟二姐在里屋呢。”

    应当是瞧孩子去了,方才丁红梅说过,项妙儿是带着孩子回来的,纪舒愿拍拍项祝的手:“夫君就在这儿坐着等娘和二妹出来吧,我跟巧儿去宰鸟去。”

    “我来宰,大嫂就在一旁说着要怎么做就好。”项巧儿拉着纪舒愿去灶房,同时也拎着木盆,她把木盆放在地上,用勺子舀出些热水倒进去,边舀水边偷偷往院里瞧。

    “别瞧了,你大哥这会儿不气了。”纪舒愿瞧着她偷偷摸摸的模样有些想笑。

    方才项巧儿也听到了丁红梅的话,她轻叹一声,讲话很是老成:“我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116章 歪理

    堂屋传来一阵哭声, 大抵是孩子睡醒了,纪舒愿正在一旁坐着,看着项巧儿褪鸟的毛, 听到动静转头。

    项妙儿抱着孩子出来,丁红梅跟在她身后, 两人坐在项祝对面,根本不敢吭声,瞧着项祝的模样像是不气了, 可方才他确实让人有些惧怕。

    项祝帮自个儿倒了杯茶水,看向项妙儿:“你是如何想的?”

    若是她想等沈一平来找她、求她回去的话, 这事儿他就不管了, 管了也是白管,总归是要回去的。

    纪舒愿在一旁默默听着,从前些日子项巧儿嘴里听说的事儿,足以说明这妙儿就是个恋爱脑, 说不准沈一平来哭一声、忏悔一番,她便心软跟他回去了。

    他没吭声,睨项妙儿一眼,竖起耳朵听着她的话。

    “我……”项妙儿欲言又止, 转头瞧向丁红梅,似乎有些不知晓怎么说, 丁红梅轻嗐一声, “你大哥是问你是想和离还是怎的,话都不会说了?还是你不想和离?他都如此了你还打算跟他过日子?”

    和离是能和离,可也不是常事,肯定有人会在背后嚼舌根,项妙儿是不怕, 可她怕孩子被说,她垂下头,拍两下包着孩子的小被褥。

    纪舒愿瞧着她的模样,便知晓她肯定是想得太多,他搬着椅子挪到项妙儿身侧,凑过去手指碰了碰孩子的脸颊。

    “二妹是想着孩子的事儿,咱家又不是养不了。”纪舒愿收回手,侧头望向项妙儿。

    她再次沉默,良久后才缓慢出声:“可我不知晓他是如何想的,若是他不愿意的话,即便去官府也没法子。”

    纪舒愿不太清楚和离需要什么,眼瞧他一脸疑惑,项祝便向他解释道:“和离得由两家人在一块儿,拟好和离书后一同前往官府才行,且两人都得愿意和离,不然这和离书官府压根儿不认。”

    还挺麻烦,纪舒愿撑着额头,思索半晌后出声:“若是将他去行院这事儿告知官府呢,即便他不愿意,官府也应当会多思索些吧。”

    “不知,从未听说过。”项祝摇头。

    纪舒愿也有些为难,真是棘手的事儿:“若是今日沈一平不来的话,我们明日直接回沈家去商议一番?”

    纪舒愿想的简单,若是他不来,他们就直接去,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项妙儿必须得想跟他和离,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动摇才好。

    几人都瞧着她,项妙儿思索半晌后,缓慢点了点头。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但还是得仔细商议过后,才能去沈家,等项长栋回来后,几人凑一起说着事儿,纪舒愿则继续跟项巧儿去处理鸟。

    项巧儿拿着一把剪刀,正想从哪儿捅进去,还未动手,纪舒愿就指指了下方:“从肚子那儿剪开就好,把内脏掏出来。”

    听这描述有些赫人,项巧儿抿着唇,捏着剪刀的手都有些发颤,随后一下把鸟肚子剪开,从中掏出内脏,冲洗干净后带到灶房,纪舒愿刚想开口告知她如何砍成块儿,项妙儿突然走进来,走到两人身侧。

    “巧儿从未做过这事儿,还是我来吧。”项妙儿拿过刀,直接砍下去,几刀便将鸟砍成块,动作熟练的很,她转头瞧着纪舒愿,“大嫂是想用来做什么?”

    “煮汤。”纪舒愿觉着教她肯定比项巧儿简单些,他将煮汤的法子跟项妙儿说过一遍,她当即应声,将所有调味的吃食备好。

    煮汤有些费时辰,于是他们便打算提前煮,项巧儿坐在灶膛前烧火,项妙儿则学着纪舒愿方才说的法子。

    煮汤没什么难的,更何况项妙儿是煮饭熟手,等他将葱姜蒜与鸟肉冷水下锅后,纪舒愿便出了灶房,看着还在堂屋说话的项祝和项长栋。

    “唉。”丁红梅叹出一口气,“真是头痛,当时我们便觉着那沈家男子不稳妥,可她并不听从,我们便只能让她与之结亲,她之前回门时,也从未跟我们讲过这件事儿。”

    “怕是觉着会让爹娘担忧,才不说出来的,这回可能是真有些怕了,毕竟沈一平连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纪舒愿说着他的猜测,丁红梅闻言也点头。

    “确实如此。”丁红梅叹息着,“若是沈家男子愿意最好,若是不愿,我也不会让妙儿再回去。”

    “可若是她自个儿想,我们也拦不住。”纪舒愿不是跟她对着干,这中事儿也不是不会发生。

    丁红梅听闻更是气愤:“她要是愿意回去,我便不管她。”

    也不知说的是气话还是什么,纪舒愿觉着还是得跟项妙儿说两句,让她脑子别糊涂了。

    不过这会儿她正在灶房煮饭,纪舒愿也不好进去,便想着到午后再说。

    项妙儿煮饭的动作不慢,不多时便将饭煮好,这时项祝跟项长栋似乎也已经商议好,前后脚从屋里走出来。

    项祝走到纪舒愿身侧,将他跟项长栋商议的事儿告知他,与方才他跟丁红梅说的相差无几,几人都是愿意让她和离的。

    “就是沈家有些麻烦。”项祝说。

    “方才娘说了,就算不和离也不会让妙儿再待在沈家,要将她接回来。”纪舒愿将方才丁红梅的话复述一遍。

    “你心里会不舒服吗?”项祝突然这么说,纪舒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怎会不舒服?”

    “说不准要退礼金,爹娘那儿许是不够,如此便要从咱手里拿。”项祝说完纪舒愿便知晓了,这是怕他觉着用银子了。

    有些银子本就是丁红梅给的,别说还未分家,就算分了家这银两他还是愿意出的,都是一家人,虽说跟项妙儿没见过几回,但总归没有什么坏心思。

    “大多银子都是夫君狩猎得来的,况且妙儿又不是旁人,她是咱亲妹妹。”纪舒愿说道。

    项祝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掌,半晌后才开口:“多谢。”

    项祝在向他道谢?纪舒愿听到后惊呼一声,侧目紧盯着他:“夫君莫不是被附身了,怎的说这种话,我们是一家人。”

    “嗯,我知晓,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夫郎,我道声谢怎的了。”项祝说着想凑过来亲他,项巧儿恰好从灶房走出,瞧见后“诶”一声。

    两人瞧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别开脸,但还在讲着话:“大哥大嫂,你们回屋里再如此吧,这会儿要吃饭了,我好饿。”

    纪舒愿拍拍项祝的手,他扯起唇角一笑,松开他的手,走到灶房门口把项巧儿手里的吃食接过来放在桌面上,纪舒愿则走到井边去洗手。

    人有些多,不过挤挤也是能坐下的,项妙儿抱着孩子坐在侧边,纪舒愿吃饭途中不由得多看她两眼,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同她说。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项妙儿抬眸瞧他一眼,朝他笑了下,随后又继续吃着吃食。

    吃饭间并未有人讲话,几人之间氛围有些凝结,纪舒愿在底下碰碰项祝的手,下一秒被他攥住。

    “给你再盛一碗?”项祝瞧见纪舒愿面前碗里的汤已经空了,还以为他是想喝汤,便如此询问。

    虽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点了头,项妙儿确实会煮饭,汤也熬的挺鲜。

    半碗汤放在面前,纪舒愿刚想问不是说一碗吗,项祝就出声向他解释:“方才你吃了一个窝窝头,又喝了红薯粥和一碗鸟汤,你还真不怕撑。”

    纪舒愿端起碗喝了一口:“撑了去地里走走就消食了,而且又不是我一人吃的。”

    他目光往下瞧:“肚子里这个也得吃饭呢。”

    “歪理。”项祝喝完汤,手掌摸上他的肚子,“你吃下去的东西还能到孩子嘴里不成?”

    “即便到不了嘴里,说不准也能尝个味呢。”纪舒愿笑着往项祝身上歪,小指勾住他的大拇指。

    瞧见他俩的模样,项妙儿既觉着高兴有些羡慕,记着未结亲前,沈一平也是如此对她的,可当她怀了孩子,一切都变了,她越想头越低,半晌后用袖口蹭了蹭鼻尖。

    纪舒愿余光瞥见她的动作,他笑容一怔,碰碰项祝的手臂,示意他往那边瞧,项祝看过去时,项妙儿还在抵着头,瞧上去不算太好,可这会儿又不好问。

    “我想去跟她说说。”纪舒愿坐在一旁,望着正刷碗的项祝,面色有些沉重,“让她别糊涂了。”

    “嗯,你去说也好,说不准她会听你的。”项祝点头。

    纪舒愿也不是觉着她会听自个儿的,不过是劝说一番,即便她听不进去,他也算是尽过力了。

    项妙儿这会儿在堂屋,纪舒愿便在门口等着,待她走出来时,他才开口:“我有些话想同你说,我们出去转一圈?”

    “好。”项妙儿大概能猜到纪舒愿要说的话,总归是为她好的话,她也不是如此不识好歹之人。

    刚吃过饭,这时辰地里没几人,纪舒愿稍微慢了些步子,跟项妙儿并肩走着,他也不想旁敲侧击,便直接询问:“你愿意和离吗?”

    项妙儿刚要出声,又被纪舒愿打断:“你先别出声,待我说完你再说你是怎么想的。”

    “从娘讲过的话来说,这回肯定不是第一回了吧,他应当从你有孕便去行院了吧,当时你有孕碰不得,他自是要找点乐子的。”

    瞧着项妙儿惊诧的模样,纪舒愿便知晓他猜对了,不过也不难猜,男子基本都是如此。

    “更不待见你是另一件事,因为你生的是哥儿。”纪舒愿对此很是自信 ,毕竟这会儿还需男子来继承香火,若是她生个男子,也不至于连坐月子沈家都不在意。

    看来项妙儿还在犹豫,纪舒愿便说完最后一句:“你与娃娃他们都不待见,如此你还要犹豫吗?”

    她低着头,沉默半晌后开口,声音中有明显的哽咽:“我……愿意和离。”

    第117章 梅子

    愿意和离这事儿就好办了, 纪舒愿松了口气,幸亏项妙儿还知晓是非,纪舒愿便不再多说。

    沈一平今日并未来寻项妙儿, 也算是个好事。

    “对吧夫君,沈家男子若是不来, 说明他对妙儿压根儿不在乎,如此妙儿就不会再有所顾忌了吧。”纪舒愿坐在床沿上,端起桌面上的温水喝了一口。

    这会儿还能听着窗外传来的啼哭声, 纪舒愿后背靠在被褥上,手掌搭在肚子上, 想着往后若是肚子里孩子出生了, 肯定也会哭闹,那么他就睡不好觉了。

    难受。

    “夫君,咱们商议一下,这孩子生下来后跟你睡还是我睡?”纪舒愿面色严肃的很, 项祝听着这话本有些想笑,看到他脸色后便憋住,“问这个作甚?不还早吗?”

    已有三个月身孕,再过六个月便能生下, 这哪儿还早,纪舒愿叹出一口气。

    项祝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他坐回床榻上, 伸手握住他的脚踝捏着:“怎的突然问这个。”

    “你得带孩子啊。”纪舒愿挣了挣脚,把腿搭在项祝腿上,“我都生孩子了,那阵子得让我好好歇息,听着妙儿孩子的哭声, 我觉着我脑子都痛了。”

    原来是怕不能好好歇息。

    项祝拍拍纪舒愿的腿,侧躺在他身侧:“娘到时候会把孩子抱走的,你跟我睡。”

    “啊?那娘得多累得慌啊,孩子肯定得整夜啼哭,娘身子会受不住。”纪舒愿翻了半个身,趴在项祝胸口,手指拽着他腰间的系带。

    项祝按住他的手:“娘高兴得很,你若是不让她带,她才更难受呢。”

    丁红梅想要孙儿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孩子她肯定会管,项祝所说并不是假的。

    窗外的啼哭声逐渐停下,纪舒愿把腰带扯开,呼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他瘫在项祝身上,指尖绕着他腰间的系带,另一只手戳着他的腹肌:“刚生了孩子似乎不能做旁的事儿?不如现在咱们……”

    项祝哼笑一声,翻身压下纪舒愿的腿,让他平躺在床榻上,伸手扯开他里衣上的系带,手掌摸上他的肚子,亲一口后又往上移。

    自打有孕以来,不止肚子,旁的有些变化,纪舒愿手指攥着被褥,别开头根本不敢低头瞧,半晌后,他耳根逐渐变得通红,项祝这才抬眸瞧他一眼,手掌揉搓两下他的胸膛,纪舒愿猛地一震,刚想抬腿踢就被项祝挡住。

    “诶,怎么还动脚?”项祝笑出声,俯身嘬一口他的耳尖,“不是舒愿先扯我腰带的吗?”

    “那你也不能嘬那儿啊,那里……是娃娃吃的。”纪舒愿越说耳根越红,即便是他自个儿玩儿,也从未碰过那儿。

    有孕后胸口有些痛,被项祝如此一碰,又有了旁的感觉,可脚踝被攥着,他根本挣不脱,项祝很有分寸且对纪舒愿的身子很了解,他弓腰俯身,边动作边凑过去亲纪舒愿的唇。

    不知何时睡着的,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纪舒愿推搡两下项祝的肩膀,扯过被褥蒙住头,又往项祝怀里埋了埋:“好吵……”

    孩子正是哭闹的年纪,也没法子,纪舒愿也不是觉着孩子烦,就是有些睡不好,项祝伸手帮他遮住耳朵,另一只手又拍拍他的后背,哄着他继续睡。

    这会儿时辰还早,待鸡叫过后,项祝再次醒来,纪舒愿还在睡着,他抚摸两下他的脊背,又轻缓出声:“舒愿,卯时了,今儿还要去狩猎吗?”

    昨晚稍微有些疲累,项祝怕他身子不爽,便多问了句,纪舒愿打了声呵欠,仰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自然是要去的,稍微等我会儿,我先缓缓神。”

    他搂着项祝的胳膊,说是缓缓神,结果还未等项祝起身,便瞧见他又睡下了,项祝轻笑出声,揉两下他的胳膊:“多睡会儿吧,今儿别去狩猎了,我卖完猎物立即回来。”

    “嗯……”纪舒愿迷迷糊糊出声,掀起眼皮望他一眼,手指拽了拽他的衣裳,正当项祝以为他有话要说,弯腰准备听时,他阖上眼皮又睡了过去。

    项祝无奈摇头,将他的手指松开,搭在床榻上,又把被褥往上扯了扯,放缓动作下床,整理好衣裳后走出房门,洗漱过后与项巧儿一同往山上去。

    啼哭声一阵一阵的,吵的纪舒愿睡不好,他掀开被褥,坐起身呆滞地望着床帘,将情绪整理好后掀开床帘,穿好衣裳后走出屋子。

    这会儿啼哭声倒停下了,纪舒愿轻叹一口气,走到井边洗漱,许是听到动静,项妙儿抱着孩子走出来,瞧见纪舒愿后朝他点点头:“大嫂醒了,锅里有娘给你留的吃食,爹跟娘一同去钓鱼去了,说是预备着煮锅鱼汤给大嫂补补。”

    纪舒愿现在不怎么爱吃鱼,鱼有腥味儿,他此时有些闻不得。

    “应当不是给我的,是给二妹的吧,这鱼汤我喝不了。”纪舒愿朝她摆摆手,光是说着,他都些难受了。

    往常鱼汤他确实爱喝,可有孕后这汤变得难闻的很,纪舒愿轻叹一声,对此很是无奈。

    大概瞧出他的无奈来,项妙儿思索半晌,向他询问:“大嫂是觉着鱼汤太腥而没胃口吗?我这儿有个好法子。”

    “后山有野梅子,幼时我跟大哥老是去摘,这会儿还未成熟,正是酸的时候,这酸味可正巧是开胃的好东西呢。”项妙儿说,“待会儿大嫂吃过饭,我们再一同去瞧瞧,摘下来几个尝尝有没有用处。”

    总归是野果子,也不用掏银子,更何况纪舒愿也想尝试一番,待他吃过饭后,项妙儿将孩子递给刚回来的丁红梅,让她看顾着,两人一同往后山走去。

    说是后山,不过是比往常的土坡稍微高一些罢了,可即便如此,项妙儿也怕纪舒愿脚滑,她紧紧抱住纪舒愿的胳膊,小步小步挪着,瞧见有坡也得叮嘱纪舒愿慢着点。

    纪舒愿瞧着面前还没指节高的坡,沉默半晌后有些无奈,果真是一家人,与其他几人相同,都对他肚子里这孩子很是重视。

    “你这几乎要架着我走了,稍微放松些。”纪舒愿拍拍项妙儿的胳膊,让她松点劲儿。

    项妙儿犹如刚反应过来,不过还是不敢懈怠,这可是项家第一个孙儿,自然得好好看顾着。

    山上应当不少人去的,路被踩得很是清晰,两人顺着路往上走,左拐弯直走,不久又右拐弯,左拐右拐绕的纪舒愿有些晕头转向,不过最终还是抵达了她所说的野果子树旁。

    结了满树的梅子,瞧着喜人。

    “虽说这会儿还没成熟,可即便成熟了也没几人来摘,涩得很,只有小孩才会摘回家尝尝。”项妙儿说着,让纪舒愿在一边儿等。

    她走过去,并未摘太多,先摘了两个拿过来在草上蹭了两下,边递给纪舒愿边拿过一个咬了一口。

    “嘶──”

    项妙儿轻嘶一声,面容都被酸的皱到一块儿,惹得纪舒愿有些怕。

    “很酸?”纪舒愿觉着自个儿应当是挺能吃酸,他咬下一口后,竟觉着只是轻微的酸味儿罢了,不至于是项妙儿这般模样。

    他点点头,向项妙儿说着:“还不错。”

    “大嫂爱吃就好,我们多摘几个吧。”项妙儿把手里的半个梅子吃完,皱着脸询问纪舒愿,“大嫂真爱吃酸呢,说不准是个男子。”

    纪舒愿本对娃娃性别就不在乎,再加上昨日项祝说过,无论是男娃还是女娃,丁红梅都高兴得很,他内心那点忧虑也消散了。

    “什么都好,都是咱家的孩子。”纪舒愿朝她笑着。

    “那是。”项妙儿应一声,转身继续去摘梅子,她方才出门时拿了布袋,但也没摘太多,摘了十多个便停了手。

    她背着布袋,还想要牵纪舒愿手,瞧着她这模样,纪舒愿都有些想笑:“你这样子跟你大哥像的很,他也是如此,拎着布袋还非得牵着我走,我自个儿能走,你好好看路就是。”

    项妙儿笑一下,并未吭声,收回手后往前走着,走两步后还是不放心,又怕纪舒愿伤了,便慢下脚步,走到他身后去:“大嫂走前面,我在后面走。”

    后面便后面罢,纪舒愿也不跟她争抢什么,他仔细瞧着路,平安抵达家中后,他率先从布袋里拿出一颗梅子,去井边好好洗过又继续吃着。

    丁红梅抱着娃娃走出来,这会儿他刚睡醒,正迷楞着左瞧右瞧,瞧着盯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项妙儿伸手求抱。

    项妙儿洗过手,从丁红梅怀里将孩子接走,抱着坐在椅子上,让孩子站在她腿上踩。

    小娃娃穿的还是丁红梅年前做的虎头鞋,前面的穗子随着他踩的动作上下晃动着,纪舒愿从背后只能瞧见他的后背,以及叽叽哇哇的声音。

    他边吃边瞧,项妙儿还以为他喜爱,便让他去抱抱,纪舒愿哪儿会抱,他笑着摆摆手:“我吃果子呢,一会儿再抱。”

    一会儿他就借口跑出去,如此便不会让他抱了。

    未等他寻到借口,丁红梅便出声:“别抱了,你大嫂这会儿有孕着,你这娃娃劲儿可大的很,手脚都不老实,不是扯头发就是踢人,可不能让你大嫂碰。”

    “是我疏忽了,我瞧见大嫂的模样,还以为是想抱,这事儿我属实没想到。”项妙儿匆忙道歉,纪舒愿也没觉着是多大事儿,毕竟他现在还不显身子,只是稍微大些肚子,他还特意穿着宽大的衣裳遮住,若是不知晓的,还真会以为他只是吃胖了而已。

    第118章 要回

    前些日子徐嗔赠予的茶叶只剩了个底儿, 纪舒愿便烧了壶水,直接将余下的那点全部倒了进去。

    纪舒愿盖上茶壶盖,坐在椅子上, 时不时往门口瞧,不知项祝何时归来。

    项长栋也从堂屋走出来, 他拧着眉,坐到椅子上直接询问项妙儿:“以免夜长梦多,待你大哥狩猎归来后, 我们便一同去沈家。”

    沈家不来,便只能他们去了。

    不知沈家会如何想, 纪舒愿觉着要带根棍子之类, 若是说不明白的话,说不准要动手,没工具岂不是要吃亏。

    他眸光落在锄头上,锄头有些重, 扛着目标太大,一瞧便知晓是去干架的,镰刀的话,总感觉会见血, 更是赫人。

    纪舒愿眸光扫过一圈,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院里的东西都不太好拿, 若是赤手空拳去的话,沈家动手随手就能拿到东西,他家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这可不行。

    正当他思索间,院门被推开,项祝跟项巧儿推门而入, 项巧儿拎着一只鸟,匆匆走到纪舒愿面前,向他晃了晃,语气上扬:“大嫂,我今儿又打到一只鸟。”

    对了,弹弓这东西倒适合的很。

    他点点头,仰头看项巧儿:“用了多少石子?”

    项巧儿笑容一怔,撅起嘴轻哼一声:“大嫂都知晓就别说出来了吧,给我些面子呀。”

    “我没说不给你面子,只是想着若是用的石子少的话,我就偷偷教你玩儿弓箭,现在看来是教不了了。”纪舒愿摊手,无奈摇头。

    原来是她多想了,项巧儿甚至有些懊悔,若是方才不说用石子多的话,说不定纪舒愿就已经答应教她用弓箭了。

    她轻嗐一声:“下一回我肯定每颗石子都打中。”

    “那我就下回来教你。”纪舒愿笑着,朝她伸了伸手,“弹弓先借我用用,明儿再给你。”

    本就是项祝给纪舒愿的东西,怎的能叫借呢,虽不知他来做什么,但项巧儿还是立即从怀里掏出弹弓递给他。

    纪舒愿接过弹弓,又抬眸望她:“还有余下的石子吗?”

    用泥土搓成球倒是能用,但打的不痛,动起手来,泥球的威慑力不强,还是石子更有用处,拉扯弹弓力度大些,就能媲美弓箭了,毕竟也是打猎的工具。

    “还有一些。”项巧儿拿过布袋,从里面掏出几颗,“这些够吗?若是不够的话,我再出门给大嫂捡几颗。”

    “足够了。”纪舒愿握住石子,还未收起来就被项祝瞧见,项祝把手擦干,走到他身侧,“要石子做什么?”

    打人呐。

    纪舒愿冲项祝笑一声,并未直接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而是出声转移话题:“夫君,方才爹说,待吃过午饭要去沈家一趟。”

    “说和离的事儿?”项祝坐在他身旁,刚打算倒茶,就被纪舒愿伸手拦着,“烫,方才刚泡的茶水。”

    项祝收回手,继续看着项妙儿,想听她的回答。

    “ 嗯,爹说以免夜长梦多,还是早和离更好些。”项妙儿垂下头,继续逗着孩子。

    纪舒愿看不出项祝的情绪,但看上去也算不上太好,怕他太过冲动,纪舒愿伸手牵住他的手,低声向他说着:“沉着稳重些,有事儿说事儿可别动手,夫君记着了么?”

    “记着了。”项祝目光落在他拿着弹弓的手上,方才还有些不清楚他拿弹弓的意思,听到这事儿后,他便有些了解了。

    项祝看纪舒愿一眼:“午后你跟巧儿和娘在家中待着,我跟爹去就好。”

    他还想着大展身手,而且怕项祝不让他去,他这才没直接吭声,没成想还是被他发觉了。

    “他们人多,万一……”

    “万一打起来?你能用弹弓让他们停下动作?”项祝抢了他的话,纪舒愿闷闷点头,“能呀,你难不成不信弹弓?它都能打猎物,打人肯定也疼,一疼他们可不就停下来了。”

    项祝哪儿是不信弹弓,他是怕伤到纪舒愿,可瞧着纪舒愿这模样,似乎对此还挺有兴趣。

    “打到你怎么办?往常如此机灵,这会儿脑子又掉河里去了?”项祝看他一眼。

    他自是知晓不能待在太近的地儿,纪舒愿原本打算站在一旁的,若是有人打算动手,他就先发制人,直接用石子打他们的屁股。

    当然,凑热闹才是他的本意。

    “夫君真是凶,我不站那么近不就好了。”纪舒愿垂眸,好似被项祝欺负了一般,项祝心里有些慌,他把纪舒愿即将撤回的手拉住,“再远我也不放心,你就在家中待着。”

    “是啊是啊,大嫂跟我和娘在家待着罢,让大哥他们去就是。”项巧儿也说着,“我们都知晓大嫂准头好,你就别用弹弓打人了,还是去狩猎更好。”

    被拆穿了,纪舒愿把弹弓收回,抿唇朝项祝笑笑:“我没想这么做,是巧儿想错了。”

    他边说眼眸乱瞟,有种被拆穿的心虚感,项祝轻笑一声,捏着他的手凑过去问:“是吗?”

    “当然了。”纪舒愿挺起胸膛,望着项祝向他说着。

    “即便如此也不能去。”项祝手掌揉两下他的脸颊,说完后跟着项长栋一块儿进了屋,将他丢在院里,根本没给他再多说的机会。

    望着他的背影,纪舒愿深深叹出一口气,看来是真看不了热闹了,他思索半晌,仰头朝项巧儿摆摆手。

    项巧儿一脸疑惑地走过来,纪舒愿伸出胳膊勾住她的脖子:“巧儿难不成不想瞧瞧热闹吗?说不准真会动手呢。”

    “我不想瞧,大嫂也别这么想了,即便是动手,大哥也能打过他们的。”项巧儿直起身子,纪舒愿也只好沉默靠在椅子上。

    看来项巧儿这儿行不通,他思索着,抬头望向丁红梅,朝她扬起笑,还未出声丁红梅也朝他回了声笑:“不好。”

    他又朝项妙儿看一眼,再次被否了,甚至都离开了院子,丁红梅跟项巧儿去了灶房,项妙儿则抱着孩子回了堂屋。

    纪舒愿轻啧一声,倒出一杯水,刚碰上就被烫了下,他叹出一口气,默默生着闷气。

    午时吃面,丁红梅和面擀面条,不久便备好,几人各自抱着一碗面,吃完后三人便出门往沈家去。

    纪舒愿望着他们的背影,刚想抬步就被项巧儿搂住胳膊拉回家去,他“诶”半天项巧儿都没松开。

    直到坐在椅子上,项巧儿才松开他。

    她坐在纪舒愿身侧,伸出腿挡住纪舒愿的步子:“方才大哥叮嘱过我,得好好看顾着你,不让你悄摸出门偷偷跟过去。”

    项祝还挺了解他,纪舒愿轻哼一声,伸腿碰了碰项巧儿的腿:“诶,说吧,你大哥给你几文钱?”

    项巧儿嘿嘿一笑,朝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文?我再多给你一文,你跟我一块儿去,沈家若是不愿和离,说不准会多讹银子呢,我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纪舒愿甩了甩弹弓,向项巧儿说着。

    区区一文钱,项巧儿可不是这种见财眼开之人,她哼笑一声,看向纪舒愿:“不能站太近。”

    看来她这是愿意了,纪舒愿扬唇一笑:“那是自然。”

    除了她以外,还得瞒着丁红梅,纪舒愿朝项巧儿扬了扬下巴,她当即对着堂屋喊道:“娘,我跟大嫂一同去地里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方才项祝也跟丁红梅说过不让纪舒愿去,她这会儿探头望一眼,瞧见项巧儿跟着,便放心应了声。

    纪舒愿兴冲冲往沈家去,路上甚至又捡了几颗石子,学着往常项巧儿打草的模样,准头比她好了不止一点,拉扯皮兜又松开,石子弹出,将草茎打断。

    他满意点头,转头时恰好与项巧儿撞了视线,纪舒愿扬起下巴轻笑一声。

    鼓掌声出现,半晌后项巧儿放下手,拉着纪舒愿加快了些步子:“大嫂别显摆了,快些罢,要不然待会儿大哥他们都要回来了。”

    听到她这话,纪舒愿匆匆收回弹弓,他对松茂村并不太熟悉,项巧儿倒是挺熟,她带着纪舒愿绕过几间屋子,最终蹲在一个小土坡后面,刚好能瞧见沈家的屋子。

    “在这儿也瞧不见啊。”项祝他们应当是在屋里说事儿,两人即便靠沈家并未太远,但隔着门和院子,他们不仅听不着也瞧不见。

    “咱就在这儿听呗,若是真动起手来,还怕待会儿听不着吗。”项巧儿说。

    若是动手真就大阵仗了,别说他俩听的着,怕是整个村里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纪舒愿往下缩了缩,从口袋里拿出弹弓对着沈家的院门。

    闭起一只眼睛,还是什么都瞧不见,纪舒愿叹了声,想着若是有望远镜就好了,如此他便能直接透过门缝看到院里的场景。

    “那便只能等着了。”纪舒愿继续盯着,半晌后,两人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以及院门被推开的动静。

    项祝他们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沈一平和他娘,妙儿眼眶发红,待身后院门阖上后,她犹如松了口气,整个肩膀都在颤抖着,抬手用衣袖挡住眼眶。

    项祝转过头,沉默半晌后从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又说了几句应当是安抚的话,项妙儿接过帕子,边走边擦拭着泪水。

    待三人离开视线,项巧儿才出声:“看来是没打起来,这下大嫂放心了吧,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纪舒愿刚站起来,就被项巧儿拉住手臂了,两人不紧不慢赶回家中,刚走到门口便瞧见项祝拉开门,似乎想出门。

    “夫君这是做什么去?”纪舒愿问道。

    没在家中瞧见纪舒愿,丁红梅说是跟项巧儿去地里了,项祝虽有些怀疑,可方才他确实没在沈家碰到两人,便打算去地里瞧瞧,刚出门他俩便回来了。

    “寻你。”项祝笑着说,“还以为你悄悄溜去看热闹了,没成想今儿竟如此乖巧。”

    纪舒愿干笑两声,转头看项巧儿一眼。

    “大哥都如此叮嘱我了,我定会看顾好大嫂,怎能让他独自前往呢,我俩不过是去地里逛了一圈,消消食罢了。”项巧儿说完,还朝纪舒愿挑眉笑了笑,“对吧?”

    “正是呢,午时吃那碗面条有些吃撑了,自然得多逛两圈。”纪舒愿用力点头,眼眸里满是认真,生怕项祝会不信。

    项祝确实不信,但他没瞧见纪舒愿去沈家,便不好多说。

    “沈家如何说的?那沈一平愿意和离吗?”怕项祝看出什么来,纪舒愿连忙询问沈家的事儿。

    “嗯,他愿意和离。”项祝点头,在纪舒愿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他话锋一转,“但是,沈家想要将礼金要回,不仅如此,还想要孩子。”

    “什么?”纪舒愿拧眉,“沈家分明对孩子并不在意,怎的这会儿又想养孩子了,属实有些怪异。”

    “你想得没错,沈家确实有别的意思。”院里没人,大概都在堂屋待着,项祝阖上门,让他俩进了门,这才低声说道,“沈家要全部礼金,聘礼便不再要了。”

    “真是厚脸皮,礼金当初二姐过门时都带了回去,这么些日子,大抵都被花光了吧,他们怎的还有脸问我们要这银两。”项巧儿愤愤出声。

    “嫁妆呢,若是沈家要让咱们还礼金,嫁妆岂不是也得还回来。”纪舒愿想到嫁妆,谁知项祝听到后竟摇了摇头,“当时的嫁妆不过是衣柜桌子椅子,早就被沈家卖了,银子也早就花了。”

    听着不像是突如其来,更像是预谋已久。

    “妙儿那时竟没察觉到异常吗?”纪舒愿询问,项祝并未吭声,气氛逐渐变得凝固,还是项巧儿出声打破了这氛围,“定是又被沈家男子哄住了,那会儿的二姐对他好的很,他做什么二姐都不吭声的,别说卖嫁妆了,恐怕那礼金都是她自个儿给过去的。”

    “她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就算不够礼金,纪舒愿也得知晓要补多少,当初沈家只给了五两银子作为礼金,若是项妙儿手中能剩些,他们便能少掏些。

    项祝看他一眼,道:“无。”

    仅仅一个字,听得纪舒愿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项巧儿倒在一旁气得很,她猛地一拍桌子,“啪”地一下,也不觉着手疼:“真是没脑子,竟对他如此──”

    无便无罢,五两不太多,家中也是有的,就是有些令人心痛罢了,纪舒愿拍拍项祝的胳膊,两人没再听项巧儿的长篇大论,回到屋里阖上门。

    纪舒愿走到床榻旁,单膝盖在床榻上,伸长手指将盒子拿出来,从中取出五两银子,又合上放回原处。

    他刚转过身,肩膀就被轻微捏了下,纪舒愿猛地缩回脖子,抬眸瞧着项祝:“夫君别动,有些痒。”

    项祝不吭声,许是不知该如何道谢,他便低下头来,凑到纪舒愿唇角亲了两下,纪舒愿也回应着,待到快要喘不过气时,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让他稍微离远了些。

    他喘着气,趴在项祝肩膀上,把银两递给他:“沈家说何时要银子了吗?”

    “明日,我们一同前往官府,在官老爷面前把银两还给沈家,如此一来,就算是再没了关系。”项祝说道。

    这样也好,有官老爷作证,沈家总不会再翻脸不认人。

    “和离书是官老爷来写吗?还是得咱们自个儿找人写?”纪舒愿询问道。

    “自然得自个儿找人写,那人还得是个秀才,待会儿我们去沈老爷子家,向他讨一封和离书就是。”

    确实是熟人更靠谱些,且这事儿也不好让旁人知晓,纪舒愿就是有些没想到他竟寻了沈老爷子。

    纪舒愿还是第一回去沈老爷子家,他原本想着是否要带着吃食,谁知项祝向他摆摆手,回了灶房拿出一罐腊八蒜来。

    腌好的蒜能放许久,更何况这一罐压根都没把上层的封口拆开,更不会变味。

    “只拿这个吗?会不会觉着有些嫌少?”纪舒愿还想多拿些东西,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人。

    “不会,沈老爷子最爱吃这腊八蒜了,拿这个便足够了。”既然项祝如此说,纪舒愿便不再担忧了,没令人惧怕的事儿会发生,项祝便让纪舒愿也一同过来了。

    前些日子说过,要好好跟沈老爷子来往,若是生了个男子,便让他教习,带他参加科举。

    “待会儿就算你不吭声,沈老爷子也能瞧出你有孕在身,到时候我便跟他提前说说,让他来教咱们的孩子读书。”项祝向纪舒愿说着。

    纪舒愿记性也不差,当时他听到项祝说这话时,便觉着自个儿怎能生孩子,可这会儿他真的怀上了,不久后便能生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默默点头。

    沈老爷子家在村头拐角的地儿,纪舒愿跟在项祝身后,不久后,他便停下步子,纪舒愿也探头去瞧,沈老爷子家的院子不大,只有一间茅草屋和灶房,余下的便瞧不见了。

    院门从里闩着,看样子沈老爷子应当是在家的,项祝拍两下门板,又喊了两声:“老爷子,快些出来瞧斗鸡了。”

    他声音不小,没多久院里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匆匆后退些,待房门拉开后,沈老爷子没问他俩的来意,而是盯着项祝怀里的罐子,朝他伸出手来。

    项祝把腌腊八蒜的桶递给他,还未说出声,便看到沈老爷子率先转身往院里走,给两人留下个身影。

    “进来阖上门。”项祝经常如此吓他,沈老爷子倒没觉着意外。

    听到他的话,项祝拉紧了些纪舒愿的手,带着他走到院里,沈老爷子把腊八蒜放到灶房,半晌后又拎着一壶茶水走出来,倒了三杯后,他才坐下,询问两人此行何为。

    “家中妹妹要和离,我来请您写上一封和离书。”项祝解释道。

    沈老爷子不是刨根问到底的人,毕竟这事儿并未从头到尾告知他,他便不知晓就好,而是这和离书确实要找他来写,整个村里只有他一名秀才,自然得找他。

    “我本不愿窥探你们的家事,但你们必须得说些大概,我才好动笔。”和离书内容自然得好好写,项祝便挑了简便的事儿说出,待沈老爷子点头后,他便不再出声了。

    院里有个凉亭,笔墨纸砚通通摆放在上,纪舒愿随着沈老爷子的步子往那边走,最终站定在他身侧,看他来写和离书。

    不得不说,沈老爷子字苍劲有力,瞧着犹如印刷出的字帖一般,不愧是参加过科举的书生,在纪舒愿沉默的感叹中,他将和离书写好,并未直接让两人带走,而是放置着让它先晾一会儿,将上方的墨水晾干。

    “你们先瞧瞧,看上头是否有要增添的话,若是有的话,我便再写一封就好。”沈老爷子坐回椅子上喝茶,纪舒愿跟项祝则站在和离书前。

    方才项祝的话他应当是听进去了,连沈一平去行院之事、还礼金之事也通通写到了和离书上,纪舒愿仔细看过一遍,项祝站在他身后也很快看完。

    “你觉着如何?还有遗漏的事儿吗?”

    纪舒愿觉着是没有了,最重要的两件事儿都写上了,他刚准备开口,又倏然想起:“怕是要改一下,既已和离,孩子往后便无需再养沈一平。”

    这这事儿可以有,项祝走到沈老爷子身侧,向他说过后,他便放下茶盏,再次回到亭子,拿起毛笔与新的纸张,重新书写一番。

    总归是好了,等墨水晾干后,两人便带着和离书回到家中,这会儿项妙儿已经不再流泪,虽说眼眶还有些红,总归比在沈家门口好太多。

    瞧见和离书后,甚至还夸赞了一番沈老爷子的字迹:“若是哥儿也能参与科举就好了。”

    别说参与科举了,就连上学堂都是少数,但纪舒愿听到这话,便询问一番项祝:“夫君,我觉着哥儿上学堂也挺好的,即便往后不参与科举,也能识些字,对算账也有好处。”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倏然讲这些,项祝还有些疑惑,不过也能大概听出他是在讲项妙儿孩子的事儿。

    “夫君不是说,咱的孩子无论男娃女娃都喜爱吗?”纪舒愿说,“所以无论孩子是何性别,你都要一视同仁,都得让他上学,而且今儿还说了,要让沈老爷子教,如此再多一人也无妨吧,那便让妙儿家的孩子也一同去罢。”

    “好,听你的。”项祝应了声,搂着纪舒愿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说不准那时,哥儿姐儿也能去参与科举,到时咱就送孩子去皇城,有个一官半职的,我们便不再为他们发愁了。”

    第119章 蜗牛

    上学堂不算太难的事儿, 纪舒愿如此说,项祝当即想起那日他所说的话,自个儿从未上过学堂。

    他点点头, 应了纪舒愿的话:“好,不过是多掏点银子罢了, 上学堂也是好事儿。”

    得到应答,纪舒愿笑着凑过去,勾住项祝脖子贴上他的唇, 半晌后又松开:“明儿我应当能去了吧。”

    官府里总归不能出事,纪舒愿若是想去瞧瞧也无妨, 项祝点点头:“能去, 但你得听我的,别太往前去,就站我身后。”

    能去就行,站哪儿纪舒愿倒没多讲究, 他应声后再次勾上项祝的脖子:“再亲一口。”

    项祝凑过去,并未直接亲他,反而伸手捏着他的耳尖:“只亲一口?旁的事儿呢,要做吗?”

    “做!”纪舒愿把项祝拉到床上, 跨步坐在他腰间,伸手扯开他的腰带, 手掌摸上他的腹肌, 眸光紧盯他的眼眸,“诶夫君,我觉着你眼睛还挺好看的。”

    “嗯?”项祝挑眉瞧他一眼,纪舒愿立即改口,“不, 是哪儿都好看。”

    原本就是先瞧上的面容,纪舒愿伸手捧着项祝的脸,笑着从他的额头亲到嘴唇、侧颈,他埋在项祝颈窝,嘬出声音来,他直起身子,满面期待地望一眼,这回倒有些痕迹了,虽说还是不太明显。

    “嘬出印子来了吗?”项祝伸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扯开腰带。

    “诶,我还没嘬完呢。”纪舒愿握住腰带,拉过衣裳遮了遮,他这模样让项祝笑出声来,他拍拍纪舒愿的手,“我是想瞧瞧你的肚子,让我听听有没有动静。”

    “什么动静?”纪舒愿这会儿还未反应过来,在项祝耳朵贴过来时,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听胎动。

    “这会儿还没到日子吧?我都没觉着有动静。”纪舒愿推开他的头,手掌揉着肚子,“一两月后应当就会踢我了。”

    一想到肚子里的娃娃要踢他,纪舒愿动作一顿,从项祝身上翻下去,侧躺在他身侧:“夫君,往后若是娃娃踢我的肚子,会不会很疼啊?”

    这事儿项祝倒不知晓,他也没被娃娃踢过。

    “明儿问问娘或妙儿。”项祝伸胳膊将他揽进怀里,贴上他的唇,轻柔地碰了碰,“怕了?”

    纪舒愿本想否认,但思索半晌后还是沉沉叹出一口气:“是有些,孩子生下的日子逐渐靠近,我……我真的好怕痛。”

    这儿也没麻药之类的,便只能硬生,到时肯定得出好多血,纪舒愿阖上眼皮,脑海里浮现出那场面,他顿时睁开眼眸,往项祝怀里缩了缩。

    “夫君,若是生不下来的话……”虽说已经死过一回,想想始终觉着有些惧怕,纪舒愿还没叹气,后背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这事儿怎能如此乱说。”

    不让说纪舒愿也说完了,罢了,想这么多不过是让自个儿惧怕,纪舒愿还是不再想更好。

    翌日纪舒愿还是询问了项妙儿,也不知是诓他的还是真的,她竟然说生孩子不痛,不过往后还是多加了句。

    “当时瞧见孩子后,我便觉着这点痛便不算什么了。”项妙儿抱着孩子,笑得纪舒愿有些想哭。

    他可没项妙儿这般疼爱孩子,他还是得先考虑下自个儿,若是当时候真痛得受不了了,他只能拉着项祝的胳膊咬了,毕竟是他当时说的。

    他疼他就陪着他疼。

    “把孩子给我吧。”丁红梅朝项妙儿伸出胳膊,将孩子接过,又看向纪舒愿,不由得叮嘱一番,“愿哥儿待会儿注意着点儿,别往人堆里挤,离人远些……”

    “知晓了娘,我会躲在夫君身后的。”纪舒愿朝丁红梅保证,右手肘放在左手掌心,举着手朝丁红梅笑,又侧目瞧项祝一眼。

    项祝应一声:“即便舒愿想往前,我也会拉住他的,不然的话,将我俩的腰带系在一块儿也行,舒愿觉着呢?”

    纪舒愿觉着有些不妥,若是被旁人瞧见,这把腰带系一块儿,真会让人羞红了脸。

    他连忙摆摆手,搂住项祝的胳膊抱得发紧,朝他呲牙一笑:“我会一直在夫君身后站着的,不用这东西也成。”

    “如此乖巧?”项祝捏捏他的手臂,对他笑了笑。

    若是不乖巧的话,就要被他系在腰上了,他可不想如此。

    纪舒愿朝他干笑一声:“那是,我不是一直都如此乖巧吗?”

    也不是一直如此乖巧,项祝拍拍握住他的手,朝他点头:“是,你是一直都如此乖巧。”

    去和离也不需带多少物件,只带上那一纸和离书便好,纪舒愿没去过官府,想着还有些紧张,他握紧项祝的手,仰头望着头顶的牌匾。

    “来得挺早啊。”沈一平的声音从侧边传来,目光将几人全部扫过一遍,最终落在项妙儿身上,紧盯着她的眼眸,“礼金带来了吗?”

    “自是带了的,待签了和离书后,我们便将银两给你。”项祝将手背在身后,纪舒愿也顺着他的力站在后方,抬眸瞧着沈一平,往常的客气看来也都是装的,这会儿他脑子里只有银两。

    纪舒愿转过头,瞧项妙儿一眼,她此时低着头,仿佛地上有金子一般。

    沈一平听着项祝的话,哼笑一声:“如此最好。”

    他说完便转身进了官府,身后的沈一平爹娘也跟着他的步子进去,纪舒愿后退到项妙儿身旁,出声叫她一声:“别愣着了,赶紧进去吧。”

    “嗯。”项妙儿抬起头,往侧边瞧项长栋一眼,“爹跟我一同走吧。”

    两人先往前走着,纪舒愿和项祝跟在他们身后,他晃晃项祝的手:“夫君,这儿可是官府,我们如此牵着是不是有些不妥。”

    “无妨,这事儿跟咱又关系,咱就是待在一旁给银子的。”项祝没松手,纪舒愿也有些想笑,他把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别让旁人瞧见了,今儿可是来办和离的,我们不能太显眼了。”

    即便这和离与他们无关,但也得先向官老爷行大礼,纪舒愿跪在地上,望着地面沉默着,早知晓便不来了,也没人告知他要下跪如此之久。

    “要跪多久?”纪舒愿往项祝那边儿侧了侧身,询问道。

    “再等会儿,待官老爷瞧过和离书。”项祝也低声回复着,纪舒愿听闻继续低下头,沉沉叹出一口气。

    幸亏官老爷没看太久,便将和离书看完,也让几人站了起来,纪舒愿揉揉膝盖退到一旁,眸光时不时往堂上偷瞄。

    官老爷许是瞧过太多这事儿,也从那纸和离书中知晓前因后果,他清了清嗓:“根据我朝律令,对于沈家要全部礼金之事,本官并不觉着应当如此。”

    喔?纪舒愿闻言抬眸,猛地与官老爷撞上视线,他呼吸一滞,又迅速低下头。

    “为何?这和离是她项家提的,我并未有过错……”沈一平拧眉,仰头想跟官老爷要个说法。

    “大胆!”官役吼一声,让沈一平住嘴,他顿时不再吭声,还是沈大娘上前一步,讨着笑,“那就听官老爷的,您说如何便如何。”

    纪舒愿觉着,官老爷应当是瞧见和离书上沈一平去行院的事儿了,因此才会如此说,还挺公正。

    “瞧和离书所写,你们沈家并不想要这孩子?”官老爷问这话的意思沈一平有些猜不出来,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

    官老爷眸光落在项家这边儿,翻开公文看过两眼,随即出声:“既然如此,便将一些礼金留于项家用来养孩子,另一些则退回沈家。”

    礼金不过才五两,也不知官老爷所说的一些是几两,总归比五两少,沈一平对此很是不满,他自然是想将全部礼金要回,他刚要出声,官役就将和离书递过来,他瞧见纸上所写的行院之事,便知晓了官老爷为何会那样说。

    他一下涨红了脸,犹如被打了一巴掌,纪舒愿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生怕被沈一平瞧见他正憋着笑。

    在官府沈家也不敢造次,即便有些不满,也只会在签了和离书、走出官府后,在门口发泄,沈大娘冷哼一声,白了几人一眼:“亏我当时还以为你们如何磊落,不成想竟在和离书上动手脚。”

    “这是动手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时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这么一日。”纪舒愿从项祝身后探出头,手指握着他的胳膊,确实听了他的话,在他身后躲着,就是嘴没闲着。

    项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少说些,随后又转头看向沈一平:“你那些事我们不再追究,礼金已退,往后便再碰面了,走,回家。”

    太解气了,纪舒愿在心里给项祝鼓了几个掌,被他牵着往前走的时候,转头瞧过一眼,沈一平似乎很是不服气,但这儿可是官府门口,即便再气也得憋着。

    “方才的话不该说。”项祝突然出声,纪舒愿憋笑的动作也怔愣一下,他侧过头,刚想反驳,就被他再次的话打断,“你方才那话,是哥儿能讲出来的吗?房中之事应当悄声讲,你还特意在官府门口说出。”

    他摇摇头,对纪舒愿很是无奈,又觉着这事儿他做的挺好,项祝拍拍他的手:“下回多想想再出声,知晓了吗?”

    “知晓啦,我方才一气之下便说了,还不是怪夫君,往日经常与我说些不着调的话,我才会如此口无遮拦。”纪舒愿凑近项祝,向他说着。

    这是把事儿甩他头上去了,项祝故作气愤地捏两下纪舒愿的脸:“那我往后不说了,旁的事也不做了?”

    “那不成。”纪舒愿匆匆摆手,“我根本不是这意思,是夫君自个儿想多了,诶对了,我记着娘说今儿要蒸包子呢。”

    晒干的萝卜缨能用来包包子,来之前丁红梅便说过,纪舒愿也说了由他来做馅料,不过要是剁馅料的话,自然得往里放点肉,他握紧项祝的手,低声说道:“夫君,咱俩这会儿去买块卤肉吧,与萝卜缨一块儿剁碎了当馅料,不然只有菜的话不香,最好是肥瘦相间的肉。”

    走到路口时,项祝便跟项长栋说了声,他跟项妙儿回家,纪舒愿则跟项祝去集上买肉,方才给了沈家三两银子,此时两人手里还剩下二两。

    纪舒愿摸着钱袋,越想越好笑。

    “你瞧见沈一平的模样了吗?原本还说自个儿无过,得知官老爷知晓他前往行院的事儿,他那脸色瞬间变了,他竟还要脸,当真是怪异。”他边说边摇头,惹得项祝也一同笑起来。

    卤菜铺子门口排着客人,轮到两人挑选时,铺子里的卤肉便只有一块了,肥肉稍微有些多,纪舒愿思索半晌,最终还是买了,总不能只放梅干菜,没一点油水的话当真是难吃的很。

    两人回到家中时,丁红梅已经提前和好了面,正在灶房放着,萝卜缨也在水里泡着,纪舒愿把卤肉拿出来,切成片后剁碎,又把泡开的梅干菜切碎掺进去,用刀将两样吃食混在一起,将它们剁成馅料,装进碗里。

    面已经醒好,丁红梅走进灶房,纪舒愿则抱着馅料走到院子里,等着她擀面皮。项妙儿跟项巧儿都坐在对面,一人抱孩子,一人逗孩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项妙儿转过头来,看一眼碗里的馅料:“大嫂,这馅料能好吃吗?”

    往常萝卜缨只是炒菜吃,项妙儿还没吃过用它来包包子的,便出声询问一句,纪舒愿应一声:“干萝卜缨和卤肉,自然是好吃的。”

    “还是在那日卤肉铺子买的吗?我说怎么已经闻到肉香味儿了。”项巧儿嗅一下,转头往灶房瞧,“娘,擀好面皮了吗?我想来包包子呢。”

    “好了好了,别催促,我正擀着呢。”丁红梅捏着几张面皮走过来,放在竹板子上,“你们先包着,我继续去擀面皮。”

    总算是有不让进灶房也能干活的时候了,纪舒愿洗过手便开始包包子,他捏出褶皱包子口收好,放置在一旁。

    项妙儿对纪舒愿会煮饭的事儿很不了解,自然也不知晓他包的包子竟也如此好看,她这会儿正抱着孩子,只能瞧着纪舒愿跟项巧儿两人包。

    “大嫂包的这是……”项妙儿瞧着搁在板子上的包子,有些不敢认。

    “别不敢吭声,正如你所想,就是你大哥。”纪舒愿望着包子上由馅料组成的面容,对此很是满意,他侧着脸,夹过一条胡萝卜丝围上去,便是一条下颌线。

    简笔画人物简单的很,纪舒愿只是把馅料黏在面皮上。

    这会儿项祝从屋里出来,项巧儿匆匆扬手让他过来,纪舒愿也期待地望着他。

    “怎么你俩都这般瞧我?我面上有东西?”项祝边走边摸了摸脸,最终坐在纪舒愿身侧,一低头便瞧见他手边的画,他挑眉一笑,凑过去看一眼,“舒愿弄的吧,还挺像我的。”

    “诶,大哥怎的如此确定,我方才都没瞧出来,就是有些怀疑罢了。”项巧儿对此很是疑惑。

    纪舒愿倒觉着被他发觉也正常,毕竟他这简笔画上有明显特征。

    为帮项巧儿解惑,项祝伸出手指,指指贴近鼻翼位置的那点馅料:“这儿,是颗痣。”

    项巧儿还真没瞧出来,她拧着眉头,左瞧右瞧瞧半天才看出来,方才她还以为这是纪舒愿不小心掉在上面的,谁成想是颗痣。

    纪舒愿这边儿倒高兴的很,项祝观察的果然仔细,他笑出声,轻拍两下包子上面的封口,凑到项祝身侧低声说道:“待会儿就把夫君给吃了。”

    听着好似话中有话,项祝望他一眼,瞧见他弯起的眼眸,便知晓了他的意思:“吃,再做个你自个儿,待会儿咱俩互吃。”

    是个好提议,纪舒愿应声,低头继续画了个自个儿,丁红梅面皮擀好不少,项祝也去洗了手,三人一起不久后就把包子包完,放进锅里蒸着。

    孩子已经睡着,瞧着项妙儿,项祝出声询问一句:“你往后有何打算?”

    听到他的询问,项妙儿心里一沉,也知晓不应当待在家中,毕竟还带着孩子,可她没什么本领,也挣不了银子,只能冲他摇摇头。

    “我觉着二妹煮饭行。”纪舒愿出声道。

    项祝也是这么想的,前些日子徐嗔还想让纪舒愿去当厨郎,若是纪舒愿教她几样菜,她肯定能去徐嗔铺子里做工。

    “这阵子就跟着你大嫂,让他教你做些菜,过些日子带着你去集上,那边儿有家食铺,我们认得那掌柜的,说不准能让你去做厨娘,孩子就让娘在家带着。”项祝说。

    项妙儿并未觉着不好,毕竟她还欠着大哥大嫂银子,总归得还他们的,即便他们并未提还银子的事儿,她也不能真不还。

    “好,还得麻烦大嫂了。”她点点头,眸光望着纪舒愿。

    教做菜不难,更何况项祝这会儿不让他进灶房,最多也只是写个菜方,而是项妙儿煮饭确实有一手,一瞧菜方肯定就能做出来。

    “不麻烦,你煮饭好吃的很,上回的汤就是。”纪舒愿还真不是吹捧,鸟汤确实鲜美。

    包子蒸好时恰好赶上午饭,纪舒愿把画着项祝的那个拿出来,项祝也拿了另一个,画被碰掉不少,虽说有些不完整,可两人还是边吃边笑,几人瞧得一头雾水。

    吃过饭后,原本纪舒愿想说去写菜方子,刚动笔村长便敲开了门,他站定在两人面前,说菜上生虫了,他来是让纪舒愿做些除虫水。

    “不然你去瞧瞧,与上回的虫有些不同,它们竟开始吃叶子了。”村长满脸忧愁地望着他。

    除虫水这法子能杀不少虫,但纪舒愿还是跟他一同前往,去当面瞧一眼,项祝也跟着去了。

    “严重吗?”项祝询问。

    “无妨。”纪舒愿冲他摆摆手,凑过去说着,“我这除虫水能杀的虫不少呢,不过也得仔细瞧瞧到底是什么虫。”

    三人抵达时,农户正在菜地里坐着,面上满是愁容,听着脚步声后,她们纷纷抬头,看到纪舒愿便朝他走来。

    七嘴八舌的声音听得纪舒愿有些头痛,幸亏被村长和项祝阻拦,农户们才没碰到他。

    纪舒愿后退一步,伸手往下按了按:“各位稍安勿躁,我这就过去瞧瞧。”

    听到他这话,众人才不再吭声,各自往侧边挪了挪,给纪舒愿留了条路,项祝挡在他身侧,两人一同走到地里后,项祝才松开手。

    菜叶上偶有一两个窟窿,好似被虫子咬过,纪舒愿看过一眼便知晓,这应当是蜗牛咬的,与菜青虫咬得不同,蜗牛所咬过的地方切口平整,而菜青虫咬过的则呈网状。

    “许是前两日刚下过雨的缘故,蜗牛最是喜爱这种天气,便爬到菜上吃菜了。”草木灰水虽不能除去蜗牛但能让它们不再吃菜,纪舒愿便将这法子教与她们,这草木灰每家每户都有,她们自个儿做,也算是方便他了。

    农户们一听,竟如此简单且不要银子,纷纷朝纪舒愿道谢,之后脚步匆匆回家去,毕竟那草木灰水也得泡一日,得尽快泡着,明日才能用。

    “项家老大来家里喝一杯?你大娘做了一桌好菜呢。”村长邀着项祝,目光却在瞧着纪舒愿,看来想邀纪舒愿才是真。

    “这会儿家中有事儿呢,还是改日吧。”项祝牵着纪舒愿的手,朝村长摆摆手。

    纪舒愿也朝他笑笑,不过他毕竟是村长,是得打好关系:“村长家中的菜也能用方才的法子,即便没有蜗牛,也可提前喷洒一遍,那蜗牛一闻见这味儿,便不敢前往了。”

    本因项祝不来家中吃饭生的怨气,这会儿也消散了,他眼眸一闪,扬手拍了拍项祝的肩膀:“你当真是好福气啊,这夫郎可比我这老头子都懂得多。”

    “只是误打误撞瞧过几眼古籍,论懂得多,还得是村长,整个村子里的人可都靠您呢。”纪舒愿的夸赞让村长更是喜上眉梢,他轻嗐一声,朝纪舒愿摆摆手,“你还真是嘴甜。”

    总归是将他打发了,纪舒愿松了口气,跟项祝一同走着,刚走了没几步,便听着从侧边传来的一阵轻哼。

    他转过头,便瞧见项祝绷直的嘴角,以及故作气愤的表情。

    “夫君是怎的了?”纪舒愿伸手想摸戳戳他的嘴角,还未碰着就被他扫开,他转过头瞧着纪舒愿,“我正在气头上呢,你瞧不出来吗?”

    “啊,瞧得出瞧得出,就是不知夫君为何气愤。”纪舒愿还真不知,他也没做什么事儿。

    瞧他拧眉思索的模样,项祝勉为其难给他提个醒儿:“我吃味了。”

    第120章 想亲

    项祝怎会吃味, 纪舒愿想。

    他方才也并未做能让他吃味的事,想到这儿,他动作一顿, 仔细瞧项祝一眼:“夫君莫不是为我方才夸赞村长……”

    项祝斜睨他一眼,纪舒愿当即懂了。

    他轻嗐一声, 挤靠在项祝的肩膀上,轻啧一声,指尖勾上他的手指, 话中满是笑意:“村长都跟咱爹岁数差不多了,夫君这吃味有些假了。”

    “假吗?”项祝这回没松开他的手, 听到他的话更是拧眉, 纪舒愿瞧着像是在瞪他一样,他也回瞪回去,“我从未瞧过吃大爷味的人,夫君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总归是男子。”项祝瞪的眼睛有些酸, 他收回表情,也不再逗纪舒愿,握紧他的手往前走,“村长怎的一直想让你去吃饭呢。”

    “大概是想让我好好教那些农户?毕竟我们原本收的银子太少, 说不教就能不教了,他可不得好好对我, 如此才能让我留下来。”纪舒愿猜测着, 又朝项祝挑挑眉,“不过方才村长所说的那句话不错。”

    “哪句话?”

    “那句啊。”纪舒愿歪头瞧他一眼,“你有福气,有我这么个夫郎。”

    这话也不是第一回有人说了,丁红梅也说过不止一回, 项祝揉着他的手,朝他点头:“这话说的确实不错。”

    纪舒愿眼眸弯着,揽着他的肩膀笑出声。

    农户家中的菜地有蜗牛出现,纪舒愿怕自家菜地也有,便跟项祝先去了地里,并未直接回家。

    小麦尚可,冬瓜南瓜也还好,主要得瞧瞧菠菜。纪舒愿蹲在菠菜地前,伸手扒着叶片,果真瞧见一个正在爬的蜗牛,他捏着壳把它丢在一旁,大喊一声:“啊──夫君──”

    项祝还在另一条沟壑那,听到纪舒愿的喊声后,他急促跨步走过来,站定在他面前紧张询问:“怎么了?”

    “虫!”纪舒愿指指地上的蜗牛,项祝立即抬脚,将它踩死。

    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动作,纪舒愿瞬间后退半步,指着他的脚,手指颤抖着:“夫君,你杀生了。”

    “这算什么杀生,吃菜叶的虫可不是好虫我这叫为民除害。”项祝还挺会说,纪舒愿抿唇憋着笑,用力冲他点头,“夫君说的是,你这是为民除害。”

    既然项祝都如此说了,纪舒愿便让他继续除害,他将蜗牛从菜叶上拿下来,项祝并未打算一直踩,他从一旁拿过个土块,用土块把蜗牛砸死。

    他丢他砸,即便如此也费了不少时辰,直到纪舒愿觉着腿都有些蹲麻了,还没把蜗牛抓完,他往后瞧一眼,挑了个干地儿坐下,侧头看向项祝。

    “我觉着咱俩抓不完,得让娘她们一同过来。”纪舒愿想躺下,他转过身瞧见身后有些湿的地,还是没躺下去,“哦对,方才有些忘了,我们得先回家泡上草木灰水的。”

    “也是,待会儿到家中后,你便歇着,我跟巧儿来弄草木灰水。”项祝起身,朝他伸出手。

    纪舒愿确实腿还麻着,他握住项祝的手站起来,往他身上靠:“不行了,腿麻了,夫君背我。”

    说完他又觉着不好,说不准会挤着肚子,还未等他想出别的法子,只见项祝稍微弯腰,便将他抱了起来。

    脚下倏然腾空,纪舒愿下意识握住项祝的脖子,慌张地东张西望一番,瞧见没人他也没敢松口气:“夫君,放我下来。”

    “不是累了吗?这会儿就别撑着了。”项祝手指微动,拍拍他的脊背,“搂紧我。”

    纪舒愿搂紧,但还是出声说着:“有些不妥,待会儿我们免不了会碰见人,若是被旁人瞧见了该如何是好。”

    他挣扎着想下去,又被纪舒愿拍了拍:“别乱动,若是碰见人了,我就告知他们你有孕在身,走路走些累了,毕竟日子已经过了三月,也不怕被旁人知晓了。”

    他冷不丁说这事儿,纪舒愿觉着他真有可能会说出,虽说有孕是好事儿,可他总觉着别扭,原本告知他前三月不能说出时,他还有些庆幸,但项祝这会儿不像在逗他。

    “夫君真想将我有孕之事说出去?”纪舒愿眯着眼睛盯项祝,很想得到一个摇头,没让他失望,项祝的确摇了头,但也加了句话,“不是我想不想说的事儿,若是他们问起,我得如此说才能解释我此刻的行为。”

    “那便放我下来好了,我这会儿腿不麻了。”为让他相信,纪舒愿特意伸直了腿,示意项祝瞧,“当真,我腿不麻了,我自个儿走就是,瞧瞧夫君这额头的汗,定是累着了。”

    项祝原本想放下的动作又收回,他转头与纪舒愿对视:“我出汗了?”

    男子定是要面子的,纪舒愿立即抬手,用袖口将他额头侧边的薄汗拭去,随即开始装傻:“方才我讲话了吗?好似没有,夫君你快放我下来吧,待会儿真要被旁人瞧见了。”

    纪舒愿动作还挺快,项祝还未出声,他便将汗拭去,想说也不太好开口了,他勉为其难将他放下,说实话他当真想告知旁人他有孕在身,不过瞧纪舒愿方才的模样,好似不想让旁人知晓。

    “呼──”纪舒愿拍拍胸膛,松了口气,方才心都快被项祝吓出来了,幸亏他反应快。

    “快些回去吧,不然明日洒完水得天黑了。”项祝对方才的事闭口不提,他不提更好,纪舒愿也不吭声,他瞧着项祝的手,两人回了家。

    项祝去沐浴屋刷石缸,纪舒愿拿着铁锹去灶房,把草木灰铲进木桶中,一桶足够了,他把铁锹放回院里,转过头时,项巧儿已经拎着木桶到石缸前,项妙儿在后面跟着,一脸迷茫。

    这还是她第一回瞧见,纪舒愿与项祝对视一眼,虽说她已经与沈一平和离,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不过这草木灰也无妨,倒是除虫水得注意着点。

    “大哥,这东西就是除虫水吗?”项妙儿询问道。

    项祝摇摇头:“不是,只是防虫的罢了。”

    项妙儿应一声,继续瞧着项祝,看着他将草木灰倒进水中,用木棍搅两下,让草木灰沉底后,把石缸盖子盖上。

    “这样便好了吗?这当真能除虫吗?”项妙儿从不知烧火留下的灰烬竟如此有用,能防止虫吃菜叶,这法子倒是新鲜。

    “泡一日便能,这事儿原先只有你大嫂知晓的。”项祝说到这事儿,语气不由得透出些骄傲,像是在炫耀纪舒愿一般。

    “原先”,项祝特意强调这话,项妙儿还有些不明白,还未询问便听到项祝出声:“不是说让你大嫂教你煮饭吗?这会儿他有空闲能给你写菜方子。”

    纪舒愿听得到两人的话,他坐在椅子上,朝项妙儿扬了扬手:“我这会儿想到个好菜,我们今儿晚饭就吃这个。”

    他心里本想着梅菜扣肉,可今日并未买肉,而且五花肉价格贵的很,纪舒愿便稍微改了些,把梅菜扣肉改为梅干菜烧土豆。

    “你上过学堂吗?”纪舒愿询问着项妙儿。

    她闻言点头又摇头:“没去过几日。”

    “识字就行。”纪舒愿也不是想让他字迹如何好看,只是不想动手写方子罢了,“我来念菜方,你来写。”

    写字是可行的,虽说没去过几日学堂,但项妙儿还是看过不少书,认字写字都不在话下。

    纪舒愿靠在椅背上,从切菜到装盘,说的很是细致,甚至连几片蒜片都让她记下,最后一句讲完,他坐直身子,去瞧项妙儿记的如何。

    她字迹比项祝秀气多了,纪舒愿倒没多意外,这字迹与她自身的气质确实相符,他从头到尾把纸张瞧过一遍,与他方才所述不差分毫。

    教人做菜可比自个儿做慢多了,总归今日不用再去地里,纪舒愿便带着项妙儿先进了灶房,提前备着吃食。

    纪舒愿指指墙上挂着的梅干菜,让项妙儿去拿过来些,把它放进盛水的碗里泡着,土豆削了皮,纪舒愿先拿过一个,将它切成滚刀块,给项妙儿示范一下后便把刀递还过去。

    她学着纪舒愿的刀法,把土豆切成滚刀块后放在一旁的碗里,这会儿梅干菜也泡散开,纪舒愿教着她把梅干菜捞出来,切成小段后放置旁侧。

    丁红梅抱着孩子跟项长栋去钓鱼了,纪舒愿转头瞧一眼项祝,让项巧儿坐下烧火,锅里添水放上红薯块,把土豆块放在蒸屉上,火烧得挺大,不多时便将土豆蒸熟。

    锅里的红薯也基本煮熟,纪舒愿又把窝窝头放在蒸屉上,另起锅铲出一块猪油,融化后倒入土豆块,将它煎成焦黄,倒入梅干菜、少许番椒、以及盐和酱油,翻炒过后便直接将菜盛出来。

    萝卜缨晾晒前已经焯过水,不用担忧会炒不熟,方才炒菜时纪舒愿后退了两步,只站在远处讲话,而这时,他端着盘子走出院子,觉着番椒味道更重了些。

    他加快步子,憋着没打喷嚏,直到把菜放下后,这才别开头打了声喷嚏,一抬头恰好与刚从屋里走出来的项祝撞上视线。

    “冻着了吗?”项祝面上满是严肃,眼看就要带他前往医馆开风寒的药,纪舒愿匆匆开口,“没有,只是今日的菜得放番椒好吃,我便让妙儿放了半个,方才猛然闻到有些呛鼻子,我这才打了喷嚏,并不是冻着了。”

    更何况这会儿的天也冻不着,再过一阵子,就能穿薄衫了。

    “故意的?趁娘不在家就如此,待会儿是不是得让妙儿说一句,自个儿不知晓你不能吃辣的事儿?”项祝果真都猜到了,纪舒愿朝他笑一声,又出声反驳,“其实能吃辣的,方才妙儿都告知我了,但娘觉着不能,那便不吃了。”

    丁红梅也都是为他好,纪舒愿从未享受过母亲的担忧,即便想吃,他也愿意听她的。

    “你这可不是没吃的样子。”项祝拆穿他的话,纪舒愿顿时回过神来,“这不是意外嘛,这梅干菜与土豆的确需要番椒才好,若是旁的菜,我肯定就不让放番椒了。而且今日只放了半根,两三口就吃完了。”

    “吃完便能毁尸灭迹了?”项祝询问,纪舒愿点头,他拿过筷子夹起菜里的番椒,看样子还真打算在丁红梅回家前吃完。

    项祝挡住他夹菜的动作:“别吃了,我待会儿跟娘说是我想吃了。”

    纪舒愿放下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好久没吃过辣,他还真有些想,他咀嚼着,朝项祝点头:“夫君你真好。”

    既然不用把番椒吃掉,纪舒愿便不再待在院里,他回到灶房把项妙儿炒好的菜端出来,项祝也随着他走去灶房,爹娘还未回来,项巧儿便打算去河边去叫他们回来吃饭。

    她刚出门,便传来一阵骂骂咧咧和咿咿呀呀糅合的声音,纪舒愿转头去瞧,只见丁红梅抱着孩子走进院子,项长栋跟在身后,垂头不吭声。

    丁红梅瞥项长栋一眼,抱着孩子回了堂屋,这会儿项巧儿才敢吭声:“爹,娘这是怎么了?”

    “方才钓鱼时有人询问妙儿的事儿,你娘这才有些气。”项长栋将丁红梅气愤的缘由说出,眸光落在项妙儿身上,“妙儿也别多想,许是沈家多说了两句,过几日旁人便忘了。”

    都是以旁人家私事为乐的人,不久后肯定会被别的事压下去,不过这阵子确实得被说几句。

    项妙儿闻言点头,向项长栋苦笑道:“爹我知晓的,此事说起来都怪我,才会让娘听到这些话。”

    “此事怎能怪二姐,分明是沈家故意散布出去的,再不济也都是那些嚼舌根的人讨人厌,二姐何必要往自个儿身上揽。”项巧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瞧着项妙儿,轻哼一声坐在椅子上。

    “可这事儿的确是因我而起。”项妙儿垂下头,手指抠着指尖。

    纪舒愿握住她的手指攥进掌心:“又没人怪你,娘气愤也不是气你,而是气那些讨人嫌的人,没事儿,我去跟娘说说,你先坐下吃饭吧。”

    “爹也先吃吧,我这就去跟娘说说去。”让项妙儿坐下后,纪舒愿转头看向项长栋,向他说完后转身走进堂屋。

    丁红梅正坐在床沿,孩子被放在床上,望着床帘伸手抓,脚也没闲着,来回蹬。

    “娘,吃饭了。”纪舒愿叫她一声,丁红梅虽有些气愤,但总不能把气撒在纪舒愿身上,别说他有孕在身,就算没怀孩子,这事儿也与他无关。

    丁红梅抬起胳膊,将眼角的泪拭去:“你先去吃吧,我不饿。”

    纪舒愿没应她的话,而是直接朝她走来,他站定在丁红梅面前,向她说着:“娘也别气了,谁不知村里人总爱嚼舌根,和离之事若是不被人说才不对呢,总归不是咱们的错,即便被说,也应该是沈家觉着丢人才是。”

    他说的对,这事儿本就不是妙儿的错,而方才丁红梅却将错归到项妙儿头上了,这才会觉着有些气愤。

    仔细想想,应当沈家气愤才是,丁红梅稍微好受了点。

    “也不知是不是沈家说出来的,又或许是去官府时被旁人瞧见了?”丁红梅有些疑惑。

    “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反正已经被知晓了。”纪舒愿思索片刻,忽地想到,“娘,既然有人愿意嚼舌根,那我们便让他们好好嚼,村子里的人可能不够用,还是媒人更适合。”

    纪舒愿挑眉一笑,听懂他话中的含义,丁红梅顿时不再气愤了,她眼眸一亮:“我这就去找媒人去。”

    “这会儿先别去。”纪舒愿阻止她,正当丁红梅以为他还有话要叮嘱的时候,他伸手揉揉肚子,“您孙儿说他饿了。”

    她反应过来,轻轻拍两下他的手,将孩子抱起来:“好,先出去吃饭,明日再去。”

    瞧见丁红梅面色如常,众人都松了口气,纪舒愿坐在项祝身侧,朝他扬了扬下巴。

    项祝瞧见之后,立即凑过去夸赞他一番:“不愧是舒愿,娘果然听你的。”

    “那是,不过不是听我的,而是听她孙儿的,我方才说她孙儿饿了,她便随我一同出来了。”

    如此更显得纪舒愿机灵了,项祝轻笑一声,给他夹了一筷子土豆,如方才纪舒愿所说那样,番椒放的不多,不过是稍微有些辣味罢了。

    许是思索着明日要如何跟媒人说,这顿饭丁红梅吃得心不在焉,并未瞧见番椒,纪舒愿趁机逃过一劫。

    天色已暗,吃过饭后,纪舒愿便先去沐浴,刚推开门,背脊便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不用转身,纪舒愿便知晓来人是谁。

    “夫君,我要沐浴呢。”纪舒愿把衣裳放在衣架上,一转头,便瞧见项祝正解着腰带,“我知晓,咱俩一同沐浴岂不是更省时吗。”

    “费时还差不多。”纪舒愿想将他推搡出去,可他已经脱完衣裳,未等他反应过来,项祝已经走到他面前,将他衣裳脱掉之后,抱着他放进浴桶中,随后跨步走进。

    项祝后背抵在浴桶上,手掌扶着纪舒愿的腰,目光将他身子扫过一遍。

    微烫的水将他身上泡得泛红,纪舒愿手掌撑在浴桶边沿,眼眸湿润地瞧着项祝:“今儿沐浴的水好热……”

    听着这话,项祝不由得笑出声来,哪儿是水热的事儿,分明是其他缘由,他动了动腰,纪舒愿顿时松了手指,圈住他的脖颈,额头抵在他肩膀。

    “当心……”纪舒愿想说孩子,还未说完便被项祝打断,“我知晓,你别乱动就好,余下的便交由我来。”

    纪舒愿掀起眼皮,雾气熏得他头晕眼花,他没听清项祝的话,眼神一直盯着他翕动的唇,想亲。

    最后还是亲了,就是头脑更晕了。

    纪舒愿趴在项祝肩膀上,等着他给自己擦身子、穿衣裳,望着近在咫尺的脖颈,他灵光一闪,凑过去咬一口,这下咬得可比嘬的疼,项祝倒吸一口冷气,但并未阻止他:“这回肯定咬出印子,我都觉着疼了。”

    听到项祝这话,纪舒愿松口,身子后撤瞧一眼,果真是有了痕迹,比嘬的印子重多了。

    “疼吗?”纪舒愿侧头看项祝一眼,眼底分明满是笑意,项祝无奈摇摇头,把他的衣裳拿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伸手先穿上衣裳。”

    纪舒愿站直身子,伸手穿好衣裳后,眸光始终往他脖颈上瞧,他方才确实没松劲儿,一想到明日他脖子上会有痕迹,纪舒愿心情很是愉悦,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下一秒就被项祝拉住:“步子歪歪扭扭的,瞧仔细点路。”

    纪舒愿应一声,回到屋里后躺在床榻上,待项祝躺下时,他不由得又趴在他胸膛瞧一眼,方才的痕迹还未消去,虎牙刺破肌肤,他牙口瞧着还挺整齐。

    “破皮了吗?”项祝方才擦拭身子时,察觉到有些刺痛,便猜测有些破皮了,他侧过去,好让纪舒愿仔细瞧过一眼。

    本来还不知晓,听到项祝的话后,纪舒愿便仔细瞧一遍,确实能看出,确实破了皮,他心虚地抬眸,冲着项祝干笑一声:“夫君,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留个痕迹,便稍稍用了些力,谁知夫君皮竟如此薄,如此便破了皮,疼吗?我给夫君吹吹。”

    他说着,还真对着他脖颈吹。

    原本只是想逗一下纪舒愿,即便被咬破皮也不痛,项祝只是想让他心疼他一下,可当微凉的气吹过来时,他顿时一怔,沉沉叹出一口气。

    “别吹了。”项祝拍拍纪舒愿的后背,让他躺好。

    纪舒愿显然也察觉到些什么,他目光下移,憋住笑继续吹:“夫君还真是火气旺。”

    瞧见他眼底的狡黠,项祝无奈叹息,侧过身伸直手臂,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纪舒愿脊背贴着他的胸膛,他不喜欢这姿势,尤其是能感受到尾椎的触感。

    “夫君,面对面抱好不好?”纪舒愿跟项祝打着商量。

    “不好,好好歇息,明儿不是还得跟娘一块儿去找媒人吗?”

    谁被杵着能睡得着,纪舒愿手掌摸到身后,扭过头朝项祝笑着:“憋着对身子不好。”

    这可是纪舒愿自个儿说的,项祝本想让他歇息的,他非得如此,项祝便遂了他的意。

    肩膀一沉,纪舒愿顿时觉着不对,他本想做些手工,可这会儿项祝的模样,好像不止如此,他刚要伸腿,脚踝就被项祝按住,紧接着大腿侧边一痛。

    纪舒愿耳根发烫,别开脸望着侧边飘荡的床帘。
图片
新书推荐: 被爱慕的冷淡虫母 雌虫穿越成omega 炮灰爆改恶女后成万人迷了 替嫁美人驯夫记(重生) 嫁春光 带球上位后病美人摆烂了 仙尊怀了魔头的崽 重生之福气绵绵 帝国第一药剂大师 七十年代嫁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