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纪舒愿没去狩猎, 但今儿醒来的时辰也不算晚,他刚出门,丁红梅便盯着他, 不过也没催促,待他吃过饭后才出声。
“我本想自个儿去的, 可左思右想,还是想跟你一块儿去。”
“我吗?”纪舒愿指指自个儿,“行, 那我就跟娘一块儿去。”
项妙儿也在一旁坐着,听到这话后想起身, 纪舒愿抬手按住她的肩膀, 让她坐回椅子上:“妙儿就别去了,我跟娘一同去就是。”
“就是说呢,你在家顾着孩子就好。”丁红梅也附和道。
说找媒人,丁红梅想找最熟悉的, 也就是上回在村头帮项祝找夫郎的那个媒人,但她怕纪舒愿见到她会想起那日的事儿,她便想找找旁人。
“媒人还是找上回的大娘吧,我记着夫君说, 她是咱亲戚,将这事儿跟她说一声, 她肯定能帮着往出说, 而且大娘肯定认得许多媒人,如此便传的更快了。”纪舒愿提议道。
听到这话,丁红梅忍不住转头瞧他,纪舒愿也握住她的手,笑着往前去:“娘也快些吧, 回来后我们还得下地抓蜗牛呢。”
昨日的蜗牛并未抓干净,且午后就要洒草木灰水,虽说项长栋起早便去了地里,但还是得早些回去,光他一人可抓不完。
丁红梅应声,立即加快了些脚步,家中跟媒人那离得不远,不久他俩便抵达地方,毕竟是亲戚,丁红梅将事情说过之后,媒人也觉着沈家这事儿做的不妥。
丁红梅也附和着,边说边哽咽,得到媒人的应答后,她拭去眼角的泪,握住媒人的手:“多亏你了,一定要让旁人知晓,我们妙儿与他和离之事都是他的错,他成天往行院跑,妙儿实在觉着伤心,便主动提及和离,也将礼金还了,我们项家不欠他们什么……”
纪舒愿在一旁并未吭声,只是偶尔附和一句,从媒人家出来后,他瞧着丁红梅擦泪的模样,并未吭声,他不太会哄人,若是哄错了地儿,还不如不哄。
他站在一旁,最多伸手握握丁红梅的手,出声安抚两句:“今儿咱已经做好了这事儿,待明日便能听着说沈家的话,娘应当高兴才是。”
明日整个县城的村子里说不定都是这事儿,那时候谁还记着昨日说的项妙儿和离,应当是在讨论沈家男子去行院,被夫人给休了的事。
虽说是和离,方才丁红梅特地说是项妙儿主动提及,媒人肯定会添油加醋,最终肯定就会说是沈一平被项妙儿休了,也不算错。
“你说的是,我这会儿应当笑,明日更甚。”丁红梅朝他扯了扯唇角,“我们快些回去吧,还得去地里呢。”
“嗯。”纪舒愿点点头。
两人并未回家,直接来了地里。
项长栋还在抓着蜗牛,边抓边用石头砸,地上满是蜗牛的痕迹,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瞧见两人后便询问:“那事儿办的如何?”
“说完了,她稍后便去告知旁的媒人,待明日就能听着有关沈家的事儿。”纪舒愿向项长栋说着,走到另一边儿去抓蜗牛,今儿没有项祝在,他便只能自个儿来砸蜗牛了。
他倒不怕,就是觉着有些麻烦。
听到纪舒愿的话,项长栋也松了口气,朝丁红梅摆摆手:“既然如此,我们便先来抓蜗牛,还是菜地要紧。”
确实如此,纪舒愿默默点头,继续用土块砸着蜗牛,蹲累了便坐下,继续伸手去抓。
丁红梅瞧见他坐下,叫他一声,让他到一旁歇息去:“待会儿老大跟巧儿就该回来了,你到一旁歇会儿去,别坐这儿了,地上还湿着呢。”
“我挑了不湿的地方坐,无妨。”纪舒愿朝她摆摆手,还是打算多抓几只,便能稍微快些。
瞧他这模样,似乎还想继续抓,别说纪舒愿了,丁红梅都觉着腿有些酸了,她起身踢了踢项长栋的脚,示意他去歇着,又走到纪舒愿身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赶紧坐一旁歇着去,我们都歇。”
都歇着的话,纪舒愿倒能接受,他顺着丁红梅的力站起来,随她走到一旁坐下,水壶被项祝拿走,他这会儿有些渴,也没水能喝,总不能跟爹娘用一个水壶。
往日跟项祝在一块儿时,他还会偶尔逗他,两人时不时斗嘴,很是有趣,这会儿当真无趣得很,纪舒愿轻叹一口气,坐在一旁闷不吭声。
“爹娘──”大老远便能听到项巧儿的声音,纪舒愿抬起头瞧过去,看到跟在她身后的项祝,以及他腰间挂着的水。
他立即有了精神,坐直身子紧盯着项祝后腰的水壶,直到项祝站定在他面前,他一伸手,直接将他腰间的水壶勾走,掀开水壶盖喝了好几口,当真是口渴了。
“慢些喝,本就是给你带的。”他跟项巧儿回到家中时,没瞧见纪舒愿,询问过项妙儿后,便说他们早就去找了媒人,可这会儿还没回来,爹倒是在地里抓蜗牛。
如此项祝便能猜想到,他们应当都在地里,昨日纪舒愿说过,午时之前要把蜗牛抓完,他肯定去找过媒人后,就跟着丁红梅来了地里。
他摸摸腰上挂着的水壶,把余下的一点水喝完,冲洗一番后又回到灶房,将水壶灌满,这才与项巧儿一同来到地里。
纪舒愿喝的有些急,仿佛许久没喝水一般,项祝坐在他旁边,曲起手指敲两下他的肩膀:“别喝这么快,呛着会难受。”
他应一声,喝完之后看向项祝:“今儿如何?巧儿有没有打到狐狸?”
“哪儿这么容易啊。”项巧儿甩甩手,边叹息边摇头,走到地里撸起袖子,开始抓蜗牛。
“鸟呢?”纪舒愿又问。
问到这项巧儿算是高兴了点,她抬眸点头:“打到两只。”
不止纪舒愿,丁红梅也开始出声夸赞她,项巧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娘别取笑我了,就只是两只鸟罢了,待我往后打到狐狸再夸赞也不晚。”
“确实是,往后还能打到野鹿呢,也不差这一句夸赞。”纪舒愿继续说着,项巧儿听到应一声,又继续低头抓蜗牛。
项巧儿和项祝先去抓蜗牛,三人稍微歇了会儿,也去抓,抓完后时辰也到了午时,一行人回到家中时,项妙儿正在做饭。
面条煮好之后,纪舒愿去灶房端面,刚走过去就被项妙儿拽到一旁去,她探头看两眼院里,发觉没人往这边瞧,她才开口询问纪舒愿情况。
“已经告知了媒人,待明日肯定就会有人说了。”纪舒愿将这事儿告知她,但瞧她面容好似并不太高兴。
纪舒愿仔细瞧过,心里一直在打鼓,莫不是这会儿又心软了?他可没法子让媒人忘了这事。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时,项妙儿沉沉叹出一口气:“如此便好。”
她说完走到案板前,将纪舒愿的碗端起来:“我帮大嫂端出去。”
一顿饭吃得很是平和,吃饱后不能立即去干活,纪舒愿便跟着项祝回了屋里,他坐在椅子上,晃着椅子侧目瞧项祝。
“坐好,真不怕摔吗?”项祝扶住椅背,拍拍他的肩膀,纪舒愿坐直身子,转身跨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项祝伸手揉两下他的头发,将他头发揉乱后还偷笑两声,纪舒愿始终如此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傻了?”项祝弯腰,凑到他唇边亲一口,纪舒愿后仰身子,稍微退点距离,“没傻,我在想事儿。”
“想什么?”项祝手指捏捏他的脸,“说出来我们一块儿想。”
纪舒愿思索半晌,眸光从他的脸下移,落在他腰腹位置:“我在想呢,每日稍微当心些不就能做了吗?怎的还要去外院呢。”
“想这个做什么?”项祝手指捏着他的脸,“许是觉着当心麻烦,毕竟去外院的话便不用顾忌太多,又或许是尝个新鲜罢了。”
纪舒愿觉着他后半句话说得挺对,确实是尝个新鲜,只是闲着无事,他才多想了点儿,之后又告知项祝方才项妙儿向他说的话。
“妙儿好似真的放下了,我本以为她会心疼沈一平,但她什么都没说,反而还帮我端了面条。”
“她也不是拎不清的人,都如此了,她若是还心疼那人,还不如不和离。”想来项祝对妙儿肯定是更了解的,纪舒愿也默默点头。
歇到草木灰泡好的时辰,一家人便开始去舀水,纪舒愿被叮嘱坐在一旁,等项祝舀好两桶后,率先挑着往地里走,纪舒愿和项巧儿都跟在他身后。
抵达地里后,让他俩各自洒着一桶水,项祝便再次回到家中挑水,家里人都去地里,洒水的动作也快的很,日头还未落下,他们便将水泼完。
一行人拎着空桶归家,途中不免碰着几名农户,眼瞧他们手中拎着桶,便纷纷询问他们在做什么,毕竟都知晓他家中会做除虫水,可这会儿好似没有虫子也除,而且闻着味道也不对,除虫水味儿可比这重多了。
草木灰水种菜的农户们都已知晓,也算不上秘法,他们向丁红梅询问时,她特意转头瞧纪舒愿一眼,等到他点头,丁红梅才告知他们草木灰水的法子,也说是用来防止蜗牛吃菜叶,而非除去蜗牛,若是要除去的话,还是得用除虫水。
虽然除虫水还是得花钱去项家买,但总归是免费得了个法子,农户还挺知足,与他们道谢后,便转身匆匆回家,许是去泡草木灰水去了。
草木灰水要隔几日洒一回,纪舒愿也提前跟村长和农户们说过,最近几日便不需再前往了。
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纪舒愿这几日便没再去狩猎,只是在家教着项妙儿做菜,除了上回的梅干菜炒土豆以外,又将之前给鲜食斋的菜方都教给了她。
项妙儿也学得挺快,不过半月,将菜都学了个遍。
“嗯,我觉着二姐都能去开个食铺了。”项巧儿吃得很是欢快,还不忘抽空抬头说句话。
听她一说,纪舒愿觉得她说的挺对,他觉着累得慌,可项妙儿说不定不觉着呢,要是她愿意的话,他们能掏点银子,开个铺子让项妙儿管着,也算是投资。
纪舒愿看向项妙儿:“我觉着可行,夫君觉着呢。”
“我们觉着也没用,得妙儿自个儿想去,不过她还未做过这事儿,不如先去鲜食斋做工,这阵子也好仔细学学他食铺怎么做的,往后若是真开铺子,你也能用到。”项祝这话更对,而且还能偷师,纪舒愿闻言点点头,“恰好还能赚些银子,到时候若是你想开铺子,我跟你大哥也会出点。”
她和离的银子都是他们出的,这会儿又这样说,项妙儿当即红了眼眶,嘴唇抿着,好似要哭出来。
纪舒愿慌忙想劝她,还未出声便看到项妙儿笑出来,眼角溢出泪水,可唇角是上扬的:“大哥大嫂,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了,往后我赚的银子通通都给你们……”
“诶,这可不好,你赚得银子还是先收着,待孩子长大,上学堂之类的可都是用银子的地儿。”纪舒愿叮嘱着她。
她用力点头,再次像两人道了声谢。
徐嗔可是什么都不缺,若是想找他帮忙的话,便只能带着菜方了,纪舒愿在家中让项妙儿写了一道菜的菜方,三人一同去集上。
这会儿刚过了饭点,鲜食斋里仅剩一两桌客人,他们与小二已经相熟,瞧见他们后,他立即走过来,将他们引到侧边的坐席,随后去楼上寻徐嗔。
项妙儿还是第一回来食铺,她左顾右盼瞧着,手掌也互相搓着,貌似有些紧张。
“别担忧,掌柜的人很好,跟你大哥也相熟,更何况你现在会做的菜如此之多,他肯定急着让你来呢。”
徐嗔想让纪舒愿当厨郎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最近他没再吭声,纪舒愿猜测是瞧见他怀有身孕才会如此,若是知晓他把菜方都教给了项妙儿,肯定很是高兴。
“项兄今儿怎的有空前来?”徐嗔走下楼来,眸光落在项妙儿身上,虽说从未见过,可瞧她与项祝有三分像的面容,便对她的身份有所猜测。
“徐掌柜不是想让舒愿来当厨郎?”项祝先询问这话,徐嗔还以为他愿意让纪舒愿过来,不过还是多说一句,“纪师傅有了身子,会不会有所不便?”
“就是有些不便,我们便将菜方都教给了我二妹。”项祝眸光落在项妙儿身上,徐嗔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难怪与他长得相像,原来是二妹。
“当真都会?”徐嗔有些不信,若是他应了后,他二妹不会的话,还得费时辰教她。
纪舒愿瞧出他是在怀疑,便朝项妙儿使了个眼色,随后向徐嗔说道:“徐掌柜若是不信的话,便随便点几个菜,我上回卖您的菜方,这几道我都教会了妙儿。”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菜方来:“还有一道新菜方,这道妙儿也会,若是徐掌柜喜欢的话,便让她一块儿做了。”
不用银子便得了一张菜方,而且纪舒愿都说了是他教的,味道肯定差不了,他收下菜方,看过一眼后朝他们笑着:“我怎会不信呢,毕竟是纪师傅亲自教的,肯定差不了。”
“不过这道菜我倒没听过,不如先去灶房做一盘出来,待会儿咱就在这儿吃了,小二,再拿壶酒。”他说着朝小二扬了扬手,纪舒愿也拉着项妙儿站起身来,“夫君便在这儿跟徐掌柜聊着,我带妙儿去灶房。”
“好。”项祝应声。
灶房的厨郎厨娘都认得纪舒愿,瞧见他后也主动跟他打招呼,纪舒愿向他们介绍过项妙儿,他们便热心肠地凑过来,把食材都告知她。
纪舒愿则站在一旁瞧着。
今儿这道菜是辣子鸡丁,前几日在家做的时候,项妙儿并未往里多放番椒,而在这儿时,纪舒愿便让她随意些,特别是放番椒时。
做这道菜得用红番椒才更好吃,瞧着项妙儿在切番椒,纪舒愿稍微后退些,靠在灶房后门处,跟其他厨郎厨娘一同探头。
项妙儿动作很是熟练,菜方被她记在心里,很快便将辣子鸡丁炒好,她刚打算盛出来时,被一厨郎叫住,他笑眯眯地望着她:“先盛一盘给掌柜的送去,余下的便留下给我们尝尝吧。”
方才切了不少鸡肉,盛满一盘后稍微剩了些,项妙儿便又拿出一个碗,将剩下的盛进去。
厨郎厨娘尝过后,顿时眼眸一亮,不由得转头看向纪舒愿:“没成想纪师傅二妹做菜也如此美味,果真是一家人。”
“是大嫂教得好。”项妙儿不想居功,向他们解释道。
众人一听,更是明了。
方才项妙儿做菜时,他们也瞧了个大概,在得知她想来做帮工时,更是高兴,如此一来,往后若是有新菜式,便直接由她教就好,不用再担忧看纪舒愿做一回记不住的事儿。
不过还是得看徐嗔如何说,纪舒愿把辣子鸡丁端出来,项妙儿则继续在灶房做徐嗔方才点的几道菜。
盘子放在桌面上,一阵香辣的味道传来,徐嗔这阵子吃了不少麻辣兔肉,这会儿吃着辣子鸡丁,竟觉着没多辣,香味儿倒并未减少。
他尝过一口,朝纪舒愿和项祝点头:“项兄二妹手艺确实不错,明日便来铺子来做帮工吧。”
听这话他是同意了,在项妙儿端着菜出来后,纪舒愿立即向她说了这事儿,她端着菜,不知该说些什么。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徐掌柜。”项祝提醒道。
项妙儿把菜放在桌面上,朝徐嗔躬身道谢:“多谢徐掌柜,我往后一定好好做菜。”
徐嗔朝她摆摆手:“若是要谢,也应当是谢你自个儿和纪师傅,你将他的菜方学得不错,味道也相差无几,既教得好也学得好,如此我才会让你来。”
“是。”项妙儿朝他点点头,坐在纪舒愿身侧,也向他道了谢。
难得与项祝一同饮酒,徐嗔不知不觉便多喝了些,喝到最后连面容都有些泛红,眼眸也变得迷离,他手臂搭在项祝肩膀上:“项兄有没有兴趣开个斗鸡场,我觉着若是我们一同开一个,定能赢许多银子。”
开斗鸡场与赌场相似,稍有不慎便会陷进去,项祝并未想过,更何况还得往里掏许多银子,家里可没这么多闲银。
“罢了,我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徐掌柜还是找旁人为好,若是有让我帮忙挑斗鸡时,直接找我便是,掌柜的也知晓在哪儿能寻到我。”家和卖猎物的地儿在何处他都知晓,若是找他便很容易寻到。
虽说徐嗔饮了不少酒,可还是清醒的,听着项祝的话,他沉沉叹出一口气,即便有些遗憾,但他方才都这样说了,也能够接受,往后常叫他过来就是。
吃过饭后,他被小二扶着晃晃悠悠上楼,纪舒愿他们则走出门,一同回家去,途中,项妙儿的情绪显然变好,连脚步也轻快不少。
孩子已经能稍微吃些饭食,即便项妙儿不在家,丁红梅也能喂他些鸡蛋羹,当项妙儿回家后,他伸出手,闹着要让她抱。
项妙儿换了身衣裳,洗过手后接过孩子哄着。
丁红梅总算能稍微歇歇,她帮自个儿倒了杯茶水,随后看向纪舒愿和项祝,询问他今日的事儿。
“徐掌柜点头了,妙儿明日便能去那边做厨娘。”纪舒愿向丁红梅说着。
事情如此顺利,丁红梅也松了口气,替项妙儿高兴:“即便你大哥大嫂不说,这银子也是得还的,往后帮工的银子你便给他们就是,不用给我。”
就算丁红梅不提醒,项妙儿也会如此,她朝三人点点头:“自是要还的,往后我便将工钱给大嫂,家中应当是由大嫂管着银两。”
纪舒愿不知如何开口,便转头瞧项祝一眼,示意他出声。
项祝还在帮纪舒愿倒茶水,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转头,思索半晌后朝她们点点头,又转头看纪舒愿一眼:“既然娘和妙儿都如此说了,你便接着就是。”
她怕项妙儿是觉着亏欠才会如此,纪舒愿不接的话又怕她想多,便点头应了声。
纪舒愿回到屋里,瞧了下所存的银两,若是用来租赁地的话,稍微几块地银子便能用掉不少,还是得继续攒。
往后要是租赁农户的地,便能建造大棚,种些反季节的菜,如此便能卖得更贵,若是项妙儿开了食铺,采买菜的银两便用分成中扣掉就是,也算是赚了银子。
第122章 梅菜
地里的南瓜与冬瓜已经开花, 可这阵子一直在下雨,纪舒愿坐在屋里,敞开门托着下巴往外瞧, 时不时叹一口气。
“怎么满面愁容?坐这不冷吗?雨都飘进来了。”项祝把一碗茶水递过来,纪舒愿捧着用来暖手, 一下雨气温确实有些低,不过他此刻更担忧的是地里的菜。
他又叹出一口气,仰头瞧着项祝:“这雨如此下, 地里的菜都长不好了,正是授粉的日子, 这一下雨, 蜜蜂都飞不过去了。”
授粉?项祝有些听不懂,不过听着蜜蜂他便知晓了,纪舒愿大抵是怕蜜蜂爬不了花蕊,如此便结不了果。
“无妨, 过几日便不下了,这儿的雨就是如此,三两日就会停下来。”
即便如此,三两日也挺耽误授粉。
纪舒愿收回视线, 似乎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项祝, 项祝当即伸出手指, 挡在他唇上:“不准,雨天路滑,且若是你淋着雨,着了风寒该如何是好?不是最厌烦汤药了?”
项祝将他想说话的话说出来,甚至连他讨厌的汤药也搬过来了, 纪舒愿只能收回视线,再次叹息。
不能下着雨去地里,便不能进行人工授粉,如此就只能等雨停了,他越想越觉着烦,要是早知晓会在授粉的日子下雨,就让项祝把冬日的布搭上了。
竹条将布撑起来,能挡雨便好。
如此他就能直接钻进去,用刷子来帮菜授粉了。
可光想也是无用,这会儿根本出不去,反而这雨还有增大的势头,纪舒愿更是哀愁,所幸那几家农户的菜都没有需要授粉的,也算是件好事儿。
即便下着雨,项妙儿也始终每日前往集上去鲜食斋帮工,项祝狩猎倒是不能去了,这两日待在家中,项祝不是给纪舒愿端茶倒水,便是搂着他一同去床榻上歇着,躺得纪舒愿身子发软,难受得很。
在纪舒愿觉着自个儿要长蘑菇时,总算是停了雨,但山路还是不好走,总归土路好走一点,但不多。
纪舒愿踮着脚,瞧着面前的泥坑,有些不想管菜了,若是直接踩过去,脚上肯定会有好多泥,他虽没有洁癖,可沾上泥泞也不舒服。
他拧眉望着泥坑沉默半晌,不多时,腰间一紧,他整个人被抱起,项祝一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撑着他的腿:“搂紧些,我慢慢走。”
项祝确实得当心些,这路可算不上好走,即便他从侧边走过去,始终有些滑,他强行稳住步子,才总算走了过去。
将纪舒愿放下后,项祝有些无奈:“就说让你晚些时辰再过来,这会儿日头刚起,还未将水晒干。”
“今儿肯定晒不干,难不成还要等一日?菜可等不了这么久。”纪舒愿说着,率先往地里走,项祝也紧紧跟着,两人走到地前,一眼便看到不少被雨水打掉的花。
纪舒愿对此很是心疼,若是没被打掉,往后说不定能长成大冬瓜大南瓜,卖出去肯定能赚不少。
他走过去蹲下,手指颤颤巍巍地拿起掉落在地的话,闭上眼睛默哀半晌,睁开眼轻声说道:“花啊,一路走好。”
“嘟囔什么呢,赶紧过来教我要如何用这东西。”项祝从布袋里掏出两根葱根,有些不明白纪舒愿是何意。
纪舒愿应一声,不再为逝去的花装难过,起身走到项祝身旁,接过其中一根葱,用葱下的根须在侧边的小花柱上蹭了蹭:“蹭这些小花柱,瞧,这根须上都是黄色的花粉了,随后再将这些花粉抹到中间的大花柱上,如此便好了,也不用换根须,每朵花都是这样做。”
异花授粉效果更佳,可即便是异花,也只有旁侧的冬瓜,且太麻烦,得来回跑,干脆直接一朵花就好,也更方便些。
这法子不难,项祝看过一遍便学会了,虽不知是否有用,毕竟是纪舒愿所说,可信度的确挺高,他学着方才纪舒愿的模样,用根须如此涂抹着。
往后日子也不知有没有雨,没多久后,他俩又叫来了项巧儿和项长栋,四人一同授粉,动作快了挺多,未到申时便结束,回家途中,仍旧碰上那片泥地。
虽说被晒了一整日,但瞧着还是不好走,来时人少,即便是被项祝抱着也无妨,可这会儿他们身后就有两人,纪舒愿真是不好意思让项祝抱。
纪舒愿朝项祝伸手,搭在他掌心,用力攥紧他的手:“夫君扶着我就成,别抱我了。”
身后的两人项祝也不是没瞧见,他侧目望去,一只手握住纪舒愿的手,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两人很顺利便走过那片泥坑,松手时,方才那两人也已经走过来。
纪舒愿本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两人走过来后,便跟丁红梅说着话,从东说到西,他猜测大概又得半个时辰。
他侧过身子,刚想询问项巧儿要不要提前走,还未出声便听到身侧的女子开口,眼眸中满是惊诧:“呦,丁大娘你家这哥儿是有孕了?瞧这肚子有三个月了吧。”
“被你瞧出来了。”丁红梅笑着,向她说道,“不止三个月,已有四个月了,只是愿哥儿不多出门,便没多见罢了。”
前阵子项家卖除虫水时,女子也去她家买过,那时并未瞧出这夫郎有孕在身,所谓出门见得少,大概是不想让旁人知晓罢了,而且当时,他貌似特意遮了肚子。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女子只是对纪舒愿肚子里的孩子有些兴趣,别说整个村里传的纷纷扬扬,就连外村都有部分人知晓,石头村有家男子,面容胜似潘安,那方面却不行,落了旁家男子好几年才进门一个傻的。
当时都是如此调侃,没成想这哥儿竟有孕了,女子这会儿开始怀疑当初传的是否为真了,可瞧瞧纪舒愿的肚子,又不想假怀孕,难不成怀的是旁人的?
一旦心中埋下些疑惑,便会往这儿多想,她朝两人笑了笑,又看向丁红梅:“恭喜恭喜,当真是件好事儿,往后满月酒也得请咱们去喝一杯。”
“那是自然。”丁红梅随口搪塞道,并不想跟旁人多说,听着她这语气,那两人更是觉着这孩子来得蹊跷。
待他们走后,纪舒愿转头瞧项祝一眼:“瞧他们那模样,好似不信这孩子是夫君的。”
“毕竟前些日子还在传着我患得隐疾之事,肯定没这么容易相信。”项祝笑了,“总归是咱家的事儿,反正说我不举之事也听太久了,早就听腻了。”
再者还是他主动散布出去的,对他并无影响,项祝对此很不在意。
感觉项祝好像无所谓,纪舒愿便不再多想,总归是自家的事儿,他们自个儿知晓就是了。
最近几日都没下雨,山路上的泥泞也被晒干,项祝每日与项巧儿一同上山,项妙儿去鲜食斋做工,纪舒愿则跟项长栋、以及抱着孩子的丁红梅一同前往地里。
前几日授粉过的菜长得不错,虽还看不出结果如何,但没下雨,也不用担忧花粉会被冲掉,纪舒愿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拔着草,时不时转头瞧瞧路过的人。
最近没在意,这会儿倒是瞧见挺多往他身上看的人,许是前阵子沈一平的事儿说腻了,又开始传他有孕的事儿了。
当真是闲不得一点。
纪舒愿轻叹一口气,继续低头拔草。
“瞧什么瞧,当真是使人厌烦。”丁红梅瞥一眼,瞪着方才走过的那人,许是瞧见她恶狠狠的模样,那人仅看过一眼,便匆匆转身离去。
“应当是最近没了乐子,便用这事儿来寻开心罢了,娘也别太气愤,最多七日他们便忘了。”纪舒愿对此也不在乎,仔细想想,当初项祝患得隐疾时肯定被说不止七日,而且当时年纪又小,肯定更不好受。
纪舒愿心里有些泛酸,他这会儿很想抱抱项祝,可他现在不在这儿。
“没乐子就多干点活,真是太闲了。”丁红梅这话倒说对了,他们可不就是闲来无事才会如此嘛。
反倒是项长栋平静的很:“管她们如何说呢,反正我只知晓我有了孙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怎能被她们惹生气。你也是,气性这么大,别被娃娃听着了,若是学会了可不好。”
丁红梅抱着孩子,听闻垂眸望一眼,恰好与他对视,他咿咿呀呀半晌,她顿时朝他嘘了一声:“你可别学我,要好好的知晓了嘛?别什么话都学。”
又是一阵咿咿呀呀的回应,虽说听不懂,但丁红梅一直乐此不疲地跟他说着,听得纪舒愿有些想笑。
方才的气愤被项长栋这么一插科打诨,确实消了不少,但在项巧儿回来后又重新爆发。
“真想把他们眼珠子扣下来,看看看,还真不怕眼睛瞎了。”项巧儿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纪舒愿身侧,向他说着。
方才刚劝说好娘,这会儿项巧儿又如此,纪舒愿只能说两人不愧是亲生的,连语气都相差无几。
“别气了,闲着也是闲着,就饶了他们吧。”纪舒愿拍拍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放在她掌心。
纪舒愿不爱吃糖,这块还是上回买吃食旁人赠的,说是用来压秤的。
项巧儿接过糖,撕开纸皮后把糖塞进口中,可还是止不住气愤,她嘟嘟囔囔朝纪舒愿开口:“大嫂,你就不气愤吗?他们可是在编排你肚子里这孩子不是我大哥的。”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拍了一下,项巧儿转过头,恰好瞧见丁红梅正盯着她,这会儿她才发觉方才的话有些不妥。
嘴太快了,话没过脑子就秃噜出来了。
她刚想解释,纪舒愿便朝她笑了笑:“既然都知晓是编排了,我为何要气愤,更何况我这会儿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气性太大对身子不好。”
“对,咱不管他们。”项巧儿顺着他的话点头,看到丁红梅的眼色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有些气的。
当日吃过午饭后,她便出了门,叫上交好的姐儿,去寻了那些瞎说的人,冲着他们破口大骂,骂完一通才觉着畅快,笑嘻嘻地回了家。
纪舒愿也看出她的喜悦,猜测大抵是想明白了,才会如此,并未往旁的地方想。
最近没人再说纪舒愿肚子里孩子不是项祝的,纪舒愿想大概是又有了其他事儿要说,不过经过前阵子一闹,村里人几乎都知晓了他有孕这事儿。
村长甚至拿了些鸡蛋过来,即便还未到生产的日子,纪舒愿觉着他有些急了,丁红梅也觉得。
她推搡着村长手中的篮子:“这日子还早着呢,村长别太客气了,待办满月酒时,定会请村长前来。”
“我自然知晓,这些不过是给愿哥儿先补补身子,你瞧瞧他,这身子瘦弱的。”村长家的大娘出声,转头瞧着站在一旁的纪舒愿,“愿哥儿来接着,这阵子先吃着,不够我们再来找我们。”
丁红梅都不想收了,纪舒愿怎能去接着,他匆匆后退两步,朝她摆摆手:“大娘,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吃吧,我也并不瘦弱,家中吃的也不差。”
他都如此说了,村长他们便不再争执了,又多聊了会儿,随即转身出了门,丁红梅将他俩送到门口,纪舒愿本以为能稍微放松些,刚坐下,便听到门口传来声音,貌似是纪忠清。
他动作一顿,若是说村长是来送鸡蛋的,纪忠清恐怕是来找他算账的,毕竟当初回门时他还说项祝当真患得隐疾,而不到一年,他却有孕了。
他思索半晌,最终打算豁出去,实话实说,项祝隐疾治好了,这事儿他也没诓人,说出来也无妨。
“兄长今儿怎的有空来?”纪舒愿朝纪忠清笑着,瞧着他落在自个儿肚子上的视线,顿时知晓他方才没猜错,果然是奔着他有孕这事儿来的。
纪忠清掩饰不住表情,他手掌握拳,拧着眉瞧过来:“你有孕了?”
“原来兄长是来道贺的,我原本还以为是有旁的事儿呢。”纪舒愿扬起唇角,眼眸中满是笑意。
他站起身来,如此能让纪忠清看得更清楚,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变得不甘,纪舒愿才坐下来,朝他摆摆手:“兄长不如坐下喝杯茶水?”
丁红梅抱着孩子坐在堂屋门口,虽眼眸盯着他俩,可还是有些距离,她根本听不着两人的讲话声。
望着纪忠清紧绷的脸,纪舒愿把茶杯递过去:“兄长怎的了?不为我高兴吗?”
高兴?纪忠清现在心里满是气愤与后悔:“你分明说项祝患得隐疾,怎会有孕?”
“这个啊。”纪舒愿想到这还有些羞赧,他垂眸低下头,“结亲后夫君找了不少偏方,虽说吃了些苦,最终也总算是治好了。”
他边说边抬眸瞧纪忠清,果不其然,听到项祝隐疾治好时,他面色更沉,紧紧盯着纪舒愿,语气中带着质问:“你为何不告知我?”
想什么呢,若是告诉他的话,他早就冲过来,将他替嫁之事抖出来了,说不准他就不能待在项家了,纪舒愿又不傻。
不过不能这么说,纪舒愿与他对视着,闻言叹出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母亲叮嘱过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将这话说出,而且当时兄长已同董家定亲,说出来也不算是好事儿。”
看来是他结亲之前治好的,纪忠清更加悔恨,他眼神逐渐变得凶狠:“你是故意的对吧?项祝面容俊得很,你当初瞧见画像时就相中了吧,他隐疾被治好,你必定很是高兴,怎的有空告知我,你是怕我抢。”
虽说有些跑偏,但在他得知项祝隐疾治好时,确实很高兴。
“我没有……兄长多想了。”纪舒愿垂下头,模样有些可怜,从堂屋瞧,就好似是被纪忠清骂了。
丁红梅立即起身,走到桌前,虽是笑着,但说出的话却是在撵人:“时辰也不早了,这会儿该煮饭了,董家哥儿应当也要回家煮饭吧。”
这会儿刚到辰时,离午时还有些时辰,可丁红梅都如此说了,他再死皮赖脸待着岂不是会被他笑话。
虽有些气愤,但纪忠清还是起了身,绷着脸出了门,纪舒愿瞧着他的背影有些想笑,一转头与丁红梅对上视线,看到她严肃的面容,他立即收回笑,小心翼翼询问:“娘这是怎的了?”
“你还笑呢,方才他是不是说你了。”丁红梅在担心他。
纪舒愿听到后又恢复了笑,他伸出手指,放在孩子手边让他抓,向丁红梅说:“没,兄长只是有些羡慕我有孕,来蹭蹭福气罢了。”
“果真?”丁红梅不太信,就他前阵子那模样,怎会如此心平气和,但看样子纪舒愿不愿让她知晓。
“自然是真的。”纪舒愿有点心虚,但又不能直说,总不能说他也想与夫君结亲吧。
只有官宦才能有两个夫郎,而且纪舒愿也不想将这事告知丁红梅,替嫁又不是什么能翻出来说的好事儿。
不愿说就算了,丁红梅虽有些担忧,但纪舒愿也不是孩子,自个儿心里有数,实在憋不住肯定会同项祝说的。
不多时,项祝和项巧儿便推开门走进来,纪舒愿还未转头,就闻到一阵肉香味,待他转身时,果不其然看到项巧儿手中拎着一块纸包,一瞧便知晓是那家卤菜铺子所售的卤肉。
他眸光盯着那块肉,顺着它左右瞧,等他反应过来项巧儿在使坏时,三人都笑着他,甚至连那小儿都发出咯咯的笑声。
“当真是学坏了。”纪舒愿瞥她一眼,抬眼瞧项祝,“今儿怎么买肉了?”
“给你补补身子,不是一直说想吃梅菜扣肉吗?你做梦都念叨着,我怕再不吃,你夜间能把我当成肉吃了。”项祝把弓箭放在墙上,坐在他身侧。
“我说梦话了?”纪舒愿可从没有这样过。
“不仅说了,连怎么做的法子都念叨出来了。”项祝无奈看他一眼,纪舒愿顿时沉默半晌,从这话便得知他是在逗他。
他白日都得想许久菜方,怎会在说梦话时说出来。
“那夫君定然知晓如何做,不如今儿夫君来做这道菜?”纪舒愿不是想让他做,也是在逗他,谁知听了他的话,项祝竟然直接应了。
纪舒愿开始怀疑自个儿了,难不成他真说梦话了?
项祝走到灶房,纪舒愿则站在他身侧,瞧着将梅干菜泡在水里,又把卤肉切成片。
趁这时辰,他有模有样地调着料汁,纪舒愿这回真信了,他的确说了梦话,不然项祝肯定不知要将卤肉切成片。
“之后如何做?”
纪舒愿刚打算信了他的话,项祝就问他接下来要如何做,他怔愣一瞬,这才开口:“夫君不是说我说梦话把法子都说出来了吗?”
“是说了,我没听清,只听到了把肉切片,还有放些花椒八角之类的话。”项祝向他解释着。
那他还是说梦话了?!纪舒愿抿唇不吭声,时不时往项祝身上瞄一眼。
“怎么不吭声了?我真不知往后要如何做?”项祝笑着,想伸手捏他的脸。
“诶,夫君手上都是油。”纪舒愿身子后撤,避开他的手,将菜方重新说过一遍,随后才问一句,“我是不是吵到夫君歇息了?”
“嗯?”项祝正想着菜方,听到这话下意识转过头,瞧见纪舒愿拧着眉的模样轻笑一声,“又不是一直说梦话,只是偶尔一回罢了。”
等项祝将东西都备好之后,纪舒愿还是待在他身侧,垂着头一动不动,还是在想方才的事儿。
他轻叹一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既然怕耽误我歇息,那往后有什么想吃想要的就说出来,如此便不会做梦都想着了。”
这话有些道理,可当初他就是因为肉贵才不敢吭声的:“我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呢?难不成夫君还要帮我摘?”
纪舒愿觉着项祝太惯着他了,他自个儿都有些受不了。
“这倒不能,我能帮你买两颗星星糖,挂在床帘上就当成星星罢。”
纪舒愿忍不住笑出声来,侧过身捧着项祝的脸,踮起脚亲他一口:“我还是最爱吃夫君。”
“好,晚间让你吃。”项祝也是听多了他的话,这会儿直接接下他的话,丝毫没犹豫。
纪舒愿趴在他肩膀上笑个不停,直到项巧儿进来烧火,他才被项祝赶出来,不过他怕项祝做不好,还是时不时跑过去瞧两眼。
本来应当用生五花肉,卤肉也不是不能做,且还能更方便些,虽说有些不正宗,但吃着肉很是软糯,他今儿甚至吃了两个窝窝头,想拿第三个的时候被项祝拍了下手。
“别吃了。”项祝压住他的手,“想吃下回再做就是,非得一回吃尽兴啊。”
也是,吃太多的话下回就会觉着腻了。
纪舒愿收回手,喝完红薯粥后打了个哈欠,刚想回屋歇息就被项祝拦住,硬是把他拉出门,往地里走。
“消消食,刚吃饱不能躺着。”
纪舒愿吃饱了就只能躺着,他倚靠在项祝身上,眯着眼睛顺着他的步子往前走,根本没看路。
项祝有些无奈,但毕竟是他硬拉着项祝出来的,他一手揽着他的腰,缓慢走着,只是散步罢了,他们便绕到了河边,走了一圈之后回家。
瞌睡走没了点,但纪舒愿还是懒得站直身子,他闭着眼睛打哈欠,一睁眼正瞧见前方朝他们走来的纪忠清,他面上的笑容很是渗人,纪舒愿觉得他要搞事情。
仔细想想,他能说的也只有替嫁这事儿了,纪舒愿也笑了,饶有兴趣地冲他挑眉。
第123章 胎动
纪舒愿握紧项祝的手臂, 转头看着项祝:“夫君,兄长好似是来找你的。”
“怎么就是来找我的了?从哪儿瞧出来的?”项祝倒不觉着,他跟纪忠清又无话可说, 找他做什么。
纪舒愿不吭声,他就是猜得出来。
如他所猜想的, 纪忠清站定在两人面前,直接将纪舒愿忽视,仰头瞧着项祝:“忙着呢。”
“不忙, 只是消消食罢了,兄长有话要说?”项祝瞥一眼正幸灾乐祸的纪舒愿, 轻叹一口气。
纪忠清眸光落在纪舒愿身上, 收回后朝项祝扬了扬手:“这话得悄悄说,你随我来。”
项祝不知他要说什么,还未出声纪舒愿便松开他的手臂,往侧边推了推:“夫君去吧, 兄长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也不知纪舒愿在着急个什么劲儿,但既然他如此说,项祝便随纪忠清去了。
纪舒愿双手环臂,瞧着项祝的背影, 宽肩窄腰,腿都要到纪忠清腰间了, 手臂也很有劲儿, 每次都是单手将他捞起来,让他坐到一旁,他去换床单。
眼睛也好看,特别是即将抵达……
纪舒愿回了回神,怎的感觉他这眼神好像在生气?他视线转到纪忠清面上, 瞧见他正得意笑着。
难不成他跟项祝说的不是替嫁之事?但除了替嫁,纪舒愿还真不知晓还有何事能说。
项祝已经走到他面前,目光瞥他一眼,声音冷淡的很:“回家。”
他说完自个儿率先往前走,连纪舒愿的手都没牵,纪舒愿瞧一眼手,沉默半晌后又见项祝顿住脚步,仿佛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牵上他的手,重复一遍:“回家。”
上回两人说过,气愤也得牵手,项祝还记着,看来不是太气,纪舒愿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疑惑,纪忠清到底说了什么,能让纪舒愿如此气愤。
走远之后,纪舒愿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夫君,兄长方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话?”
项祝转头往身后瞧一眼,没看到纪忠清的身影,他回过头,握紧纪舒愿的手:“没什么事儿,不过是说你替他进门的事儿罢了。”
怕他担忧,项祝又告知他:“我方才不过是装给他看的,并未生气,也不知为何突然说这个,应当要一直瞒着才是罢。”
“上回我就跟夫君说过了,兄长当时对夫君很是满意,不过是因隐疾才如此,可这会儿得知夫君隐疾已被治好,就……”纪舒愿停顿半晌,虽未说完,但项祝也能猜测出他的后半句。
“原来如此,我说他方才的话怎么有些怪异,不过也不必担忧,这事儿我本就早就知晓了,往后如何与他无关。”项祝捏捏纪舒愿的手指,“肚子还撑吗?直接回家睡会儿?还是再多走两步。”
“回家。”纪舒愿点头,虽说不太犯困了,但若是躺下还是能稍微睡会儿的。
纪舒愿脱了外衫,躺在床榻上,等待着项祝脱衣裳,待他脱完躺在身侧,纪舒愿侧了身子,揽住他的腰枕在他手臂上:“夫君,若是兄长告知旁人替嫁的事要怎么办?”
纪忠清不过是想出口气,虽然是他先悔婚的,可若是说出去,项家又要被那些人谈论了,实在是烦得很。
“说便说了,我们不承认就好,我相中的是谁我还不知晓吗?哪儿能由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项祝阖上眼睛,拍拍他的脊背。
他这法子好,若是家里人都说没这回事儿,旁人一听肯定会觉着是纪忠清魔怔了,纪舒愿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皮也睡着了。
待他醒来时,项祝已经出门,纪舒愿整好衣裳走出屋,丁红梅正在院里带着孩子玩儿,项巧儿从院子外回来,手中拿着弹弓。
瞧见纪舒愿后,她将手中的石子抛了两下:“大嫂你醒了,我方才已经能打中你画的那个板子的正中央了,明日我肯定能打回来一只狐狸。”
看来她是去练准头去了,纪舒愿朝她点点头:“嗯!你一定能行,明儿我就在家等着了。”
纪舒愿坐在椅子上,项巧儿也坐到他对面,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完,抬眸看着纪舒愿:“大嫂,大哥方才都跟我们讲了,这事儿肯定能让你兄长难受一下子,让他管不住嘴。”
刚睡醒脑子有些迟钝,半晌后纪舒愿才反应过来,他看向项巧儿:“要如何做?”
“如此说来他还得谢我呢,我方才跟旁家的姐儿说了,董家夫郎瞧上我大哥了,非得说原本进门的是他,笑话,我大嫂都有孕了,他这会儿说这些肯定不怀好意。”项巧儿愤愤出声,说得头头是道。
有些话不是假的,听着确实是纪忠清的错,可纪舒愿觉着有些不妥:“这样不太妥当吧。”
“有何不妥,他先使坏的。”项巧儿把空茶杯放在桌面上,往纪舒愿身侧坐了坐,看着他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大嫂,我能摸摸吗?”
“这会儿还摸不着动静。”纪舒愿说着,稍微侧了侧身子,好让她摸到。
项巧儿手掌轻轻贴上他的肚子,摸着圆鼓鼓的,确实……!
掌心摸着的地儿鼓了一下,项巧儿猛地松开手,指着他的肚子:“他他他他……”
“踢我了。”纪舒愿也有些惊诧,这还是第一回被踢,与他想象的不同,踢的不疼,只是稍微有点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奇妙。
这时候好像才有点实感,他肚子里有个活物。
“怎么了?”丁红梅正抱着孩子在看鸡吃食儿,听着这边的动静,连忙走过来,面色慌张。
纪舒愿一脸怔然,仰头看丁红梅,没等他出声,这会儿项巧儿已经反应过来,她几乎要跳起来:“侄子踢大嫂肚子了!”
原来是这事儿,丁红梅瞧见的多了,并未觉着惊诧,她松了口气,说了项巧儿一句:“别一惊一乍的,当心吓着你大嫂。”
纪舒愿也没这么容易被吓着,不过确实有些不自在,他手掌贴在方才项巧儿摸的位置,这会儿肚子里并未有动静。
“怕是累了,方才应当是在你肚子里翻身呢。”丁红梅笑着,走到他身侧坐下,又向他说了些旁的事儿,例如夜间肚子里娃娃也可能会翻身之类的事儿,让他别被吓着了。
项祝跟项长栋出了门,待天色渐暗时才回来,晚饭席间,项巧儿将今儿侄子踢到她手的事儿告知项祝,边说边比划着,很是兴奋。
纪舒愿这会儿已经接受,他边点头边往项祝身上靠,下一秒,耳侧传来一声询问:“孩子踢你了?”
“对啊,我睡醒后巧儿说要摸摸我的肚子,孩子便踢了下。”纪舒愿向他说着。
项祝叹一口气:“竟然被巧儿抢先了,我才应当是摸到他的第一人才对。”
他语气中甚至还有些遗憾,纪舒愿仰头看他一眼,看上去不像装的,他有些想笑:“夫君怎的还跟巧儿抢这个。”
“这叫什么抢,本就该让我先知晓的。”项祝哼一声,瞪项巧儿一眼。
项巧儿兴奋劲儿还未过,瞧见项祝的视线,她笑容一顿,说话都有些结巴:“大大大大哥,怎的如此瞧我?”
他没吭声,收回视线继续望着纪舒愿。
纪舒愿更想笑了,他拉着项祝的手往肚子上放:“这会儿也不晚,你瞪巧儿做什么?”
摸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纪舒愿抿唇忍着笑,半晌后项祝无奈摇头,这孩子当真不给他面子:“不摸了,这孩子真不懂事。”
还未出生就被说不懂事,纪舒愿替孩子委屈一会儿,但这会儿还是得先哄项祝:“应当睡着了,等晚间再摸,若是不醒我就晃晃,把娃娃晃醒。”
虽不知能不能晃醒,反正得先说了,听到他的话,项祝也装不下去了:“怎么晃?做些旁的事儿,让孩子在肚子里感受着?”
他没这个意思,只是想在床榻上翻翻身罢了,纪舒愿拍拍他的手臂,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着:“低声些,别被爹娘他们听到了。”
“你当真是想这样晃?”这下变为项祝惊诧了,纪舒愿又打他一下,咬牙切齿出声,“我没这样想。”
纪舒愿真没这样想,但项祝是真这样想了。
晚间沐浴过后,纪舒愿率先走进屋里,他抖开被褥,刚躺下房门便被推开,项祝走到衣架旁,将衣裳搭在上面,坐在床沿朝他伸了伸手:“坐起来。”
“好累,想躺着。”纪舒愿边说边解开腰带,掀开衣裳露出肚子,“夫君自个儿摸。”
瞧他这模样,不知晓的还以为项祝要对他做什么,他一只手撑在纪舒愿身侧,另一只手贴上他的肚子。
两人纷纷噤声,仔细感受着动静。
纪舒愿抬眸瞧项祝一眼,又望向肚子,这孩子还真是不给项祝面子,他伸手,戳了戳肚子:“诶,给你爹些面子,踢他一脚。”
还是没动静,项祝无奈叹出一口气:“罢了,还是用你的法子更好。”
“嗯?”他的法子?纪舒愿倏然想起饭间说的,孩子要是不动就晃晃。
脚踝被握住往前压,纪舒愿“诶”一声,刚打算让他等会儿,肚子突然鼓起一个弧度,他顿住动作,匆忙叫项祝一声:“夫君,你瞧──”
项祝闻言瞧过去,看到他肚子上鼓起的痕迹,瞧着像是手掌,他停下动作,用手指轻轻碰一下。
许是感受到他的动作,肚子里的娃娃收回手,又拍了下,劲儿还挺大。
项祝惊诧一瞬,又面露喜色:“这娃娃还拍我手呢。”
这会儿许是睡醒了,纪舒愿躺靠在枕头上,瞧着项祝跟娃娃玩儿,有点犯困,他眯着眼睛瞧,半晌后头一歪睡着了。
项祝将他上身用被褥盖上,只露出些肚子,等到娃娃累到歇息,他才收回手,躺在纪舒愿身侧,帮他盖好被褥,将他抱进怀里。
察觉到他的动作,纪舒愿掀起眼皮瞧过一眼,抱紧他找了个舒适的地儿,又阖上眼皮。
项巧儿昨日说的要让纪忠清难受一下,今儿就有了苗头,他跟着丁红梅出去瞎逛时,被几人叫住,都是丁红梅认得的,她们低声询问一番:“听说董家的哥儿相中你家老大了?”
“这是从何得知的?我怎就从未听过呢。”昨日已经提前叮嘱过,丁红梅装不知晓的模样挺像真的,纪舒愿也拧着眉,一脸茫然。
这人瞧纪舒愿一眼:“你家夫郎都怀孩子了吧,这人还当真是不要脸,竟如此大胆,董家也不知晓管管,再传会儿外村的人都知晓了。”
“我们当真是不知晓,若是这事儿是真的,那我可得去找村长让他评评理了。”丁红梅说着昨日项祝说过的话,几人顿时附和着,“是得让村长出面管管,可不能让旁的村知晓,如此岂不是看笑话吗?”
纪舒愿站在一旁不吭声,听着她们讲话,听得有些走神,再次回过神时,她们说必须得去告知村长,还要与丁红梅一块儿去。
“怎的突然要去找村长了?”纪舒愿跟在丁红梅身后,方才的话他没仔细听,也不知说到了何事。
丁红梅稍微走得慢了些:“前些年还有私通被浸猪笼的,这些年没人敢如此,可今儿竟得知有人想着这种事儿,若是真出了这事儿,村长说不准还得被笑话呢,虽说有些人乱瞎说,这事儿不能是真的。”
确实是,说起这个纪舒愿便想到原主的母亲,他惋惜地摇摇头,跟着她们一同走到村长家。
村长还在屋里歇着,听到脚步声后,他出了门,瞧见这么多人还有些怔愣:“你们这是?”
一人走到村长身侧,将事儿从头到尾讲过一遍:“这事儿只是传过来的,谁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还好,若是真的,定会被旁村的人取笑,咱可不能这样,今儿我们来,就是想让村长去董家瞧瞧,也多说两句,让他消了这个念头。”
村长一听,顿时也有了精神,确实如她们所说,若是传出去的话,别说会被旁村人取笑,说不准还会被他村的村长告知知县,如此一来,他的村长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好不容易让纪舒愿教农户去种菜,若是保不住村长之位可就真的亏大了。
村长匆匆点头,安抚几人后便让她们先回去,他则跟纪舒愿和丁红梅一同往董家走,不过两人并未跟村长一块儿进他家的门,待他进去后,纪舒愿跟丁红梅就回了家。
“娘,他们应当不会动手吧。”纪舒愿把茶水递给身侧的丁红梅,有些担忧。
“不会。”丁红梅喝过一口,刚准备喝第二口时,娃娃伸着手,想去抢她手中的茶盏,丁红梅握住娃娃的手,继续方才未讲完的话,“这事儿毕竟还未成真,村长应当只是提醒你兄长两句。”
丁红梅所说有理,但最终还是动手了,不过不是村长与董家,而是董远与纪忠清,两人的叫骂声纪舒愿从院子里都能听到,他想去瞧瞧,但他还记着上回丁红梅所说,便忍着没出门。
他坐在椅子上,越听越不对,不止董远与纪忠清的声音,好似还有项巧儿在骂。
纪舒愿转头,与丁红梅面面相觑,他刚想说自个儿去瞧一眼,还未出声便被丁红梅挡住:“你别去了,若是动起手来,你在旁边才更是让人怕呢,在家等着,我去瞧瞧。”
丁红梅抱着孩子出门,纪舒愿也坐不住,他打开一条门缝,探头往外瞧,只能看个大概,并未看得太清楚。
看了不久他便觉着有些累了,干脆坐回椅子上等他们回家,这会儿已经听不着叫骂声,不多时应当就没事儿了。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时,随之而来的还有项巧儿的气愤:“什么人呐,还想跟我吵,我还能骂不过他不成。”
门被推开,纪舒愿匆忙起身走过去。
“发生何事了?”纪舒愿问项祝,回应他的却是项巧儿。
她冲纪舒愿摆摆手,坐到椅子上一口喝完一杯茶:“气死我了,我跟大哥只是路过罢了,谁知村长正与他们说这事儿呢,那董远非得说是大哥他……”
她停顿半晌,将这话略去,重新开口:“总之,我骂了他们一顿,要不是大哥拉着我,我就冲上去了。”
“也不知随谁,气性那么大,董远毕竟是个男子,这回是村长在那儿他不敢动手,若是村长不在,你能打过他吗?”项祝拧眉说着,项巧儿扭头轻哼一声。
“你说她做什么?若不是我怕吓到孩子,我也得上去骂他两句。”丁红梅说道。
这下项祝知晓项巧儿是随谁了,他握住纪舒愿的手,带着他走回屋里。
纪舒愿坐在床沿上,仰头瞧着他:“拉我进来做什么?我还没听明白呢。”
“想听什么问我就是。”项祝说,“我方才可是从头到尾都在那儿的。”
“最后结果如何?总不能骂两句就消气了吧?”纪舒愿还是得知晓结果,不然若是纪忠清让向丽敏来项家,可能真得打起来了。
“村长出面解释了,只是旁人瞎说的罢了,并未有人说我与他真的有关系。”项祝朝他笑着,“随后村长又添了句,让我俩往后少见面,往后他肯定不会再来咱家了,也不会再找你了。”
当真是好事儿,若是他真不再来,纪舒愿可是清净的很。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是岂不是得庆贺一番?往后就不会有如此惹人烦的事儿出现了。”纪舒愿勾着项祝的腰带,仰头瞧着他。
“你想如何庆贺?”项祝目光移到他指尖,逐渐弯腰凑近,唇即将触碰到他时,却听到他出声,“我想再吃一回梅菜扣肉。”
项祝停下动作,摇头轻笑着凑过去,咬住他的唇,“知晓了,明日你再吃,今日我先吃。”
村长果真有些用处,这阵子别说见纪忠清了,纪舒愿连他的声音都从未听到过,即便是去地里,也只是远远瞧见过一眼,他迈着不算太轻快的步子,走到项祝身侧,挺了挺肚子。
“夫君,我怎的觉着这肚子比之前大了些呢。”纪舒愿说着废话,惹得项祝笑出声,“当真是一孕傻三年,娃娃还在长身子呢,肚子不变大难不成还能变小吗?”
“哦。”纪舒愿应一声,又转头看他,“可我觉着不止如此,我腿脚也有些无力,难不成是身子太重压得难受?”
“腿脚难受吗?”项祝说着就要弯腰蹲下,纪舒愿立即后退一步,“诶,夫君做什么,这么多人呢。”
“我瞧瞧腿是不是肿了,娘跟我讲过的,说有身子的人腿脚会肿,你有没有觉着鞋子穿着有些小?”项祝问。
听他一说,纪舒愿顿时恍然大悟,他动了动脚:“夫君还真别说,确实有些挤脚,我还以为是我脚又长大了些呢。”
虽说他年纪不大,但也过了还长个子的时候,项祝摇摇头,想继续去摸他的腿,纪舒愿按住他的头,防止他碰到自个儿。
他环视一圈后,低声向他出声:“夫君先站起来,咱待会儿回家再说。”
“现在就回去。”项祝起身握住纪舒愿的手,拉着他就要回去,可两人分明刚到这儿,不去地里瞧瞧岂不是白跑一趟。
纪舒愿不想再跑第二趟。
“也不差这一会儿,咱先去地里瞧瞧罢。”纪舒愿拉住项祝的手,眨巴着眼睛看他。
项祝思索半晌还是点了头。
人工授粉结出的南瓜和冬瓜看着不错,比旁人家结的多了不少,也不知最终能长多大。
菠菜的模样也到了施肥的日子,当初教那些农户种菜时,便告知他们要将土豆皮红薯皮之类的堆在一块儿,这会儿应当能用来施肥了。
瞧过菜后,纪舒愿打算先去寻村长,让他明日将农户们叫过来,他好一同教他们如何施肥,但项祝并没打算让他过去,而是带他回了家,拉到屋里让他坐下。
鞋袜被脱掉,项祝半蹲着,仔细瞧过一番之后,眉头紧蹙:“的确有些肿,痛吗?”
他说着又捏了捏,仰头看纪舒愿。
纪舒愿摇摇头:“不痛,就是感觉脚有些不平,好似穿了好几双袜子一般。”
“我去问问娘,要如何做。”项祝刚起身,纪舒愿就叫住他,“刚好,我这会儿先去村长家中一趟,待我回来,娘跟你就说完了,夫君那时再告知我就好。”
“不好,你在家待着,我去告知村长,让他明日辰时将农户们叫到地里对罢?”项祝问完,看到纪舒愿点头后当即转身离开,根本没给纪舒愿拒绝的机会。
第124章 偷瓜
趁项祝出了门, 纪舒愿便去寻了丁红梅,问她腿脚变肿的事儿,听闻这事后, 她立即变得有些紧张:“脚肿了吗?”
她抱着孩子有些不方便,可还是打算蹲下来去看纪舒愿的腿, 他惊诧一瞬,猛地后退一步:“娘……”
与项祝相同,一言不合便想掀开裤腿去瞧, 纪舒愿连忙捂住裤子,生怕丁红梅去掀。
“娘, 只是稍微有些肿罢了, 不碍事儿。”纪舒愿向她摇摇头,许是丁红梅也觉着自个儿动静太大,她抱着孩子起身,坐回椅子上, 朝纪舒愿摆摆手。
丁红梅退回去,应当就不会再掀他裤腿了,纪舒愿坐回她身侧,她这才出声:“我当初并未有腿脚发肿的样子, 妙儿当时倒有些,往后你得每日用热水泡泡脚, 还得去医馆拿着药去, 老大呢,怎的不在家?”
“他去寻村长了,有些种地的事儿要同他讲。”纪舒愿向她解释着。
丁红梅点头:“种地的事儿你也别操心了,就让老大去就是,不然我去跟村长讲讲, 你这会儿腿脚不利索,还是别去太远为好。”
确实有些不利索,纪舒愿走路时都觉着脚底不平稳,他低下头沉沉叹出一口气,难怪有孕之人会变胖呢。
未有孕前他还能扛着弓箭锻炼下,稍微出出汗,这会儿别说扛弓箭了,恐怕到生下孩子之前,他都不能上山了。
“原先还未真同你讲过,这阵子到生下孩子前可不能再上山了。”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纪舒愿朝丁红梅笑了笑,垂眸靠在椅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多时项祝便从村长家中归来,看到纪舒愿后,他坐在他身侧:“不是让你在屋里等我吗?”
“屋里闷得很,我也没出门,夫君真是太紧张了。”纪舒愿说完,丁红梅便出声叮嘱着,“即便腿脚肿也不能一直呆在屋里,如此会更肿,还是得偶尔出来走上半个时辰。”
她讲完,又催促着项祝去集上抓药,纪舒愿也有些想去,方才他去地里只逛了一刻钟左右,便被项祝拉着回了家。
“我也……”
“即便每日能稍微走半个时辰,你今儿的时辰也已经走完了。”项祝回屋里拿钱袋,听到纪舒愿的话走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亲一口,“给你带吃食,想吃什么?”
最近没什么想吃的,连往常喜爱的卤肉都觉着有些腻,胃口果真受影响了:“过几日就是端午了,集上是不是有划龙舟争夺,我那时能去瞧瞧吗?”
项祝当即想拒绝,许是察觉到他想拒绝,纪舒愿匆匆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我这几日肯定不乱出门,都听夫君的。”
“当真?”仔细想想,若是真不让他去,说不准还会气,项祝思索半晌后点了头,“能带你去,不过那会儿得跟紧我,且不能逛太久。”
到时集上人肯定多的很,不让他待太久也属正常,纪舒愿笑着点头,又想着到时候大不了磨蹭会儿,肯定能多看些时辰。
项祝拿了钱袋出门,纪舒愿便跟着丁红梅和项巧儿去地里薅了些菠菜,院里的菠菜吃完了,地里的虽然长得不大,但也能吃了。
家中的那块地已经空了,过些日子将地锄过一遍后,就能种些茄子番椒之类的。
丁红梅把孩子递给项巧儿,让纪舒愿坐在一旁歇着,她去地里拔菠菜,这儿离家中不远,稍微拔点够今儿一顿吃就好,待再想吃时再来拔就是。
纪舒愿有些闲不住,趁丁红梅拔菜时,他走到南瓜和冬瓜地里,掀开菜叶看一眼,被叶子遮住的瓜都长得挺好,秧苗也爬的挺快。
这会儿瓜还未长大,只有拳头大小,看来明日除了菠菜,南瓜冬瓜也得施肥,施肥后菠菜就长得快多了,不到一月就能长成,到时候便拉到鲜食斋里售卖,又是一笔银子。
摘了一小篮菠菜,丁红梅仰头时正瞧见纪舒愿躬着身子,正往秧苗根上瞧。
“愿哥儿,回去了。”丁红梅朝他喊一声。
纪舒愿正瞧着地上的土,前阵子下了太多雨,导致根茎都有些泛黄了,幸亏这几日都出着大太阳,才稍微好些。
回家路上,纪舒愿便询问丁红梅一番:“娘,往后应当不会下如同前几日那般的连阴雨了吧。”
连着下雨那可了得,丁红梅朝他摆摆手:“最近半月应当都没雨了,往年这个时辰都是如此。”
如此便好,纪舒愿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南瓜应当能长成,南瓜本就喜爱日头,若是有雨肯定长不好。
项祝自个儿去集上,腿脚利索的很,几人归来时,他已经抵达家中,正在井边刷着药罐子,一瞧见药罐子,纪舒愿顿时垂下唇角,口中都开始变苦了。
许是想着待会儿得熬,药包正放在桌面上,纪舒愿走过去,解开药包上的绳子,一阵难闻的中药扑面而来,虽说不认得药材,但闻着便知晓,喝着肯定也不会多好喝。
他坐在椅子上,边往项祝身上瞧边叹气,还特意将叹气的声音放大了些,确保他能听到。
“别叹了,叹气容易变老不知晓吗?”项祝手上带着水,也碰不了他,纪舒愿便仰头望着他,“夫君不知我为何叹气吗?”
“知晓也无法,要是想让腿脚消肿,便只能喝这个,我方才问过大夫,他说这汤药没往常的难喝。”项祝没停下步子,把药罐子放在桌面上,将药材放进去,纪舒愿还在椅子上坐着,闻言嘟囔一句,“即便没往常的难喝也肯定算不上好喝。”
“哪儿有汤药是好喝的。”项祝晃晃药罐,带着走到炉子旁,纪舒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听闻不再吭声。
项祝搬个椅子放在一边儿,既然纪舒愿想看,便让他坐下看,锅炉没灶房里的烟大,坐这看会儿也无妨。
“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砍些柴。”项祝说完就起身,走到灶房把木柴拿出来,纪舒愿本意可不是来看药罐的,他不过是想跟着项祝罢了。
可煎药时还真缺不了人,他只能自个儿在这闷着,盯着锅炉里的木柴,又时不时望向项祝的脊背。
即使项祝说让他看着药罐,但还是一直瞧着,等到药煮沸时,他放下斧子洗干净手,走到锅炉旁,垫着布将药罐拿下来,放在一旁后去灶房拿过勺子,舀出一碗低头嗅一下:“确实没多大味道,不然待会儿我同你一块儿喝。”
汤药又不是好东西,俗话说,是药三分毒,项祝还真不怕中毒,纪舒愿朝他摆摆手,叹了口气,老气横秋说道:“罢了罢了,这苦由我自个儿吃就好,夫君就在一旁瞧着吧。”
项祝这会儿手是干净的,他伸手捏了捏纪舒愿的脸,又从口袋掏出一块儿麻酥糖:“待会儿吃完药吃一颗,把味儿压压。”
连纪舒愿这个不怎么爱吃糖的人都觉着麻酥糖好吃,看在麻酥糖的面子上,他点点头,也不说难喝的事儿了,接过糖坐回椅子上,等着汤药凉。
天稍微有些热,等项祝把柴劈完,汤药才算是能喝,纪舒愿托着碗底,闻一下后觉得味道确实比往常的汤药味轻些,可当他喝进口中时,立即收回方才的话。
还是一同既往地苦。
他屏着呼吸,一口气将药喝完,闭着眼睛摸出糖块,拆开放进口中,一睁眼便瞧见正对着他笑的项祝。
“夫君在笑我吗?”
“自然不是。”项祝收回笑,指了指自个儿,“我方才笑了吗?我没笑。”
“夫君就是笑了。”纪舒愿端着碗想走,项祝从他手中把碗接过来,拿到井边三两下洗好,再将方才劈好的柴搬回灶房。
搬完之后,项祝洗过手坐到纪舒愿身侧,向他询问:“方才药味道如何?”
“夫君也想尝尝?”纪舒愿挑眉一笑,眸光看一眼堂屋,丁红梅跟项巧儿在屋里哄着孩子,还能隐约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一挑眉,项祝便知晓他想做什么,不过没等纪舒愿主动,项祝便凑过去,手掌贴着他的侧颈,将他往身上揽,两唇相贴,纪舒愿立即张口,将残留的苦味渡过去,苦味消散不少,还未等他得意,口中的糖却被项祝卷走。
项祝后撤身子,眸光里满是笑意。
纪舒愿委屈地望着他,嘴唇抿着:“我的糖……”
“口中应当不苦了吧,糖是我的了。”项祝笑着,帮他倒杯温水放在他手边,“喝点水,瞧你唇上干的。”
他捏着杯子,边瞪项祝边喝着水,好不容易吃到麻酥糖,还被项祝抢走了,他分明不爱吃甜食,绝对是故意的。
他的不满与委屈几乎要溢出来,连喝水都压不住,项祝摇摇头,从怀里又掏出两块麻酥糖递过去:“不逗你了,还有两块。”
还有的吃就好,纪舒愿瞬间收回瞪他的眼神,接过麻酥糖剥开糖皮,这回不再向项祝挑眉,若是一挑眉,说不准这颗糖也得被抢走。
不过丁红梅和项巧儿没给他机会,孩子被哄睡着,她们一同从堂屋走出来,坐在两人面前,空气中还能隐约闻到汤药的味道,丁红梅看一眼还未完全熄灭的锅炉,问纪舒愿一句:“喝过汤药了吗?”
“喝过了。”纪舒愿点头。
“那就好,既然喝完汤药了,便去泡泡脚去吧,灶房有烧好的水,老大去倒盆里些,端回屋里给愿哥儿泡泡脚。”
丁红梅说完去了灶房,帮着项祝倒好水,将他推出来,让项巧儿去烧火,她择菜煮饭。
“这会儿天还亮着呢,这时辰就泡脚吗?”纪舒愿觉着还是夜间泡更好,泡完就能直接睡了。
这会儿泡的话,要是泡睡着了夜间就不困了,但项祝好像并未如此想,他端着盆走到门前,朝纪舒愿抬了抬下巴:“快些,来开门。”
纪舒愿推开门,项祝走进去将盆放在床边,转头时他还站在门旁:“愣着做什么,坐这儿。”
已经端到这儿了,总不能让项祝把水倒掉,热水倒掉岂不是太浪费了,他阖上门,坐在床沿,项祝帮他脱掉鞋袜,让他泡着脚。
“大夫也同我说过,多泡泡也没坏处,你这会儿腿脚肿缘由我有些忘了,不过忌口我倒记得清楚,大夫说不能吃太咸太腻口味重的吃食,旁的就如同娘所说,每日出门走半个时辰,多了也不好。”
泡脚能行,走半时辰尚可,虽然项祝并未说全,但纪舒愿知晓,他的意思就是不让他吃辣。
“一点辣也不能?”纪舒愿手指捏在一块儿,留出一点点高度。
项祝朝他笑了笑,温热的唇说出冰冷的话:“不行。”
他躺倒在被褥上,阖上眼睛“啊”一声:“要是我一睁眼睛就生完了该有多好。”
眼睛一闭一睁孩子就生出来了,他就能吃辣了,纪舒愿光是想着,都有点流口水,虽说丁红梅早就不让他吃辣,但项祝还挺惯着他,会偷偷让他吃点。
可今日大夫说过之后,他肯定不再让自个儿吃了,而且他跟项祝待在一起的时辰更多,知晓吃辣会让腿脚肿的话,他肯定看得很严。
“也没多长时间了,不过三个月罢了。”项祝安抚着他。
纪舒愿一点没被安抚到,他竟说三个月时辰不长,他睁开眼睛瞪着项祝,向他开口:“三个月,菜都能种两茬了。”
“这多好,这两茬你都不用下地干活了,在家躺着就好。”项祝擦干手,坐在床沿,手掌搭在纪舒愿肚子上,这回娃娃倒挺给他面子,他手刚贴上,肚子就被踢了两下。
瞧见项祝面上的笑意,纪舒愿拍开他的手,侧过身背对着他:“娃娃说他也想吃辣呢。”
“他说他不吃,他方才踢我两下时便是告知我这事儿。”项祝煞有其事说着,纪舒愿转过头瞧他一眼,“他不用踢我就能告知,我想吃的便是他想吃的。”
“不如这样。”项祝思索着。
纪舒愿以为他会有好法子,盯着他的眼眸,半晌后项祝才想出:“我吃,你瞧着我吃,也算是解馋了。”
这算哪门子解馋,瞧见项祝面上的笑,纪舒愿再次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脊背。
正如他所想,泡脚泡的很是舒适,他侧躺着还真睡着了,项祝将他的脚从水盆里拿出来,擦干后缓慢让他躺好,抖开被褥盖在他身上,将他脸侧的碎发拨开,贴上去亲一口。
有孕之人多睡会儿是好事,丁红梅并未觉着有什么,反而有些高兴,能睡就好,若是睡不着才是难事儿呢。
即便如此,还是得叫他吃饭,总不能饿着肚子睡。
纪舒愿还没睡醒,他听着有人叫他,脸上也有些痒,他拧着眉,还没挥几下手臂,手腕便动不了了。
他睁开眼睛,与项祝对上视线,他脸颊上有些红,不知是怎么弄的,纪舒愿呆滞地瞧他半晌,正当项祝以为他还未清醒时,他倏然开口询问:“夫君脸怎的了?”
还知晓关心他,虽说这是他打的。
方才他想叫他醒来,叫两下没动静,项祝便打算凑过去亲他,把他亲醒,谁知刚亲了一口,就被他一巴掌拍在脸上,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在做梦。
“你打的。”项祝拧眉,面色凝重。
纪舒愿顿时不再出声,他打的?他一点儿记忆也没有,难不成是他梦游打的,也不是,他不梦游。
“夫君莫不是诓我的吧?我怎可能打夫君。”纪舒愿有些疑惑,抿着唇有些紧张,手指都要抠破皮了。
“别抠了,这事儿怪我,”项祝捏着他的手我握紧掌心,“我方才想把你亲醒,谁知你在做梦,怕是把我当成蚊子了吧。”
他方才确实在做梦,也没把项祝当成蚊子,而是把他当成纪忠清了。
方才的梦太真实了,他正兴致勃勃地挎着篮子去收南瓜,谁知竟瞧见纪忠清在摘他家的南瓜,摘就罢了,还把秧苗都掰断,坏的很,这是想让秧苗枯萎,南瓜就长不大,也就卖不了好价钱了。
他匆匆跑过去,逮住纪忠清后却不知该如何说,秧苗已经掰断,即便让他过去也接不上了,正当他思索期间,纪忠清还打算推搡他的肚子,他这才慌不择路地打了他一巴掌……
谁知他是在做梦,这一巴掌打到项祝脸上了。
“我真不知。”纪舒愿坐直身子,凑近瞧着他的脸,轻轻吹了两下,“疼吗?”
“你做梦呢,能使出多大的劲儿。”项祝皮糙肉厚,打一下根本没事儿,他倒是挺想知晓纪舒愿做了什么梦,才会如此。
也不是不好说的事儿,听到项祝的询问纪舒愿便把做的梦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他边穿鞋袜边看向项祝:“兄长应当不会如此吧?”
纪舒愿还真拿不准,不知纪忠清是否有这个念头,但他知晓,他肯定对项家心怀怨念。
“毕竟只是个梦,而且他这会儿还没做什么,我们总不能直接去董家,说他想掰咱家的秧苗吧,他们说不准会觉着咱们失心疯了。”项祝接过他手中的鞋子,帮他穿好后又起身整好他的衣裳。
项祝所说有理,纪舒愿叹气点头:“确实是,只是个梦罢了。”
纪舒愿本以为午时泡过脚后,夜间便不用泡了,谁知待吃过饭后,项祝又端着盆走了进来,等他正泡着时,一碗汤药又被递到唇边。
“大夫说了,一日三回。”项祝吹了两下,怕他觉着烫,“温的,刚好能喝。”
他还挺贴心,若是喝的不是汤药就更好了。纪舒愿接过汤药,屏住呼吸三两口喝完,还未睁眼,糖块便抵在唇上:“张嘴,吃些甜的。”
纪舒愿抬眸看项祝、张嘴、一口咬上他的指尖,他没舍得使劲,可下一刻却被项祝得了空,手掌托着他的下巴,纪舒愿下意识仰头,温热的唇贴上,灵活的舌扫荡着,将他口中的苦涩卷走。
根据流程,下一个便是他藏在一侧的麻酥糖,纪舒愿推搡着项祝的胸膛,想让他后退些。
项祝还以为他是觉着碗碍事,他没松口,伸长胳膊把碗放在桌子上,再次狠狠吻过去,直到喘不过气,纪舒愿才发觉,项祝这回没跟他抢麻酥糖。
他脱力地躺在床榻上,脑子有些眩晕,方才吻的时辰有些长,好像有点缺氧了。
房门被推开,纪舒愿没看过去,反而转过身背对着他,项祝走到衣架旁,脱了衣裳回到床榻,躺下后抱住纪舒愿,被他用手肘撞了下。
“这事儿怪我,我方才不该不顾着你,非要在你想让我碰碰你的时候去倒洗脚水。”项祝一本正经说着,纪舒愿都有点不好意思听了,可这话还真是实话。
他搞出来的火,竟将自个儿留在这儿,而且还没给他留些东西,纪舒愿这会儿真的不方便,肚子已经显怀,他不能趴着,只能躺着,可躺着就得绕过肚子,他自给自足又摸不到。
“大夫说了,冷水泡脚不好,腿脚本就难受了,我自然得注意点,总归还是夜里,这会儿也不晚。”项祝手掌贴着他的肚子,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后腰下滑。
纪舒愿不吭声,可耳根烫得几乎要冒烟,项祝鼻尖贴着他的耳朵,笑着亲了亲,他身子顿时一抖,惹得项祝笑得更加厉害。
他握住项祝的手腕,扭头看着他,满脸泛红,语气却凶得很:“不准笑。”
“好,我不笑。”项祝抿着唇,即便唇角压平,眼眸中还是带着笑,纪舒愿沉沉呼出一口气,灵光乍现,他眼眸满是狡黠,故意往项祝那边挪了挪,磨蹭两下后被按住了腰。
“别闹。”
纪舒愿哼笑一声,这下项祝总算笑不出来了吧,他转过头,还未看到项祝的表情,就被一把攥住发丝。
……玩脱了。
他呈大字躺在床上,腿侧还在疼着,连动一下都觉着酸痛,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项祝:“夫君就不能憋会儿吗?我可是孕夫!”
“我憋了,不是你用行为告知我的吗?”项祝走到床沿,将他抱起让他坐在椅子上。
“我告知你什么了?”纪舒愿趴在他颈窝,张口就咬,得到一个不明显的牙印儿后,他才满意点,仰头看项祝。
“你磨蹭不就是在告诉我,别忍,我在这儿呢。”项祝刚换好被褥,腿上就挨了下,他转过头时,瞧见一个满脸通红的小夫郎。
许是太过羞赧,他说话都有些结巴:“我分明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说到一半纪舒愿倏然想起,分明是他先点完火就跑的,怎的又变成他哄他了。
他不再继续说,又踹一脚,可项祝有了准备,这一脚没踹到他,反而他整个人被项祝抱起来,他坐在床榻上,还要出声烛火便被吹灭,项祝拍拍他的脊背:“不困?那再来一回?”
第125章 粽子
中药起效并没太快, 纪舒愿翌日醒来时,腿脚还是有些难受的,他穿上鞋袜, 整好衣裳,走出屋子发现项祝今儿竟未去狩猎, 又或者已经回来了。
“夫君怎的在家?”
项祝正铺晒着茅草,闻言转过头,向他点点头:“今儿没去狩猎, 待会儿与你一同去村长那儿。”
昨日项祝刚替他同村长讲过有关施肥之事,不用猜测便能知晓, 纪舒愿今日肯定要去的。
而且纪舒愿这急性子, 说不准不会等他归家,就会独自前去,项祝思索一番过后,便决定今儿不去狩猎, 醒后闲来无事,拿着镰刀去了后坡,割了些茅草艾草和菖蒲回来。
艾草和菖蒲要在端午时挂在门楣上,用来驱障, 茅草则留着往后有用处时用。
“夫君也要去吗?”项祝去的话纪舒愿还挺高兴,如此他便能待在一旁歇着了, 刨坑施肥的事儿就交由他来。
项祝把茅草铺好, 转身走到他身侧,看着他洗漱:“不想让我去?”
他现在占着嘴,听到项祝的话摇头。
项祝笑笑,把锅里给他留的饭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等他洗漱过后来吃,纪舒愿坐在椅子上,边吃边应他方才的那句话:“夫君去我很是高兴,如此我便能在一旁歇着了。”
“你若是真想歇着的话,就待在家里,如此才能歇的更好。”项祝还是觉着他在家自个儿更放心些。
即便他是想歇着,但还是想出去逛逛的,怕项祝想起他昨日说的话,纪舒愿仰头瞧了瞧天,感叹一声:“啊,今儿天挺好,出去晒晒日头也挺不错的,娃娃也是这样觉得,夫君瞧,他都踢我了。”
项祝转头看过去,并未瞧见他肚子有什么动静,还未出声便听到纪舒愿轻嗐一声:“怎的又不给你爹爹面子了,快来踢我一脚。”
纪舒愿说完还叹息一声,仰头瞧项祝一眼,向他摊摊手,意思是他尽力了,娃娃不肯踢与他无关。
瞧着他的模样,项祝无奈摇摇头,诓小娃娃还差不多,竟还用这法子哄他,他往纪舒愿身旁坐了坐,手掌搭在他肚子上:“真是,怎的就不给我面子呢。”
话音刚落,纪舒愿就感觉肚子被踢了一下,他顿时愣住,仰头呆滞地望着项祝。
“呦,这回还挺给我面子。”项祝朝纪舒愿笑了笑,松开手示意他快些吃饭,他去井边洗了手,待纪舒愿吃过饭后,两人便先去往村长家,三人再一同去地里。
离菜地还有段距离时,纪舒愿便闻到了肥料的味道,他伸手蹭了蹭鼻尖,继续往前走。
项祝瞧见他的动作,稍微低头贴上他的耳侧:“味道难闻吗?不如你回家去,我去教她们就好,我又不是不会,前阵子我也给咱家施肥了”
“无妨,不过是鼻尖有些痒罢了。”纪舒愿朝他摆摆手,项祝趁机握住,攥紧他的手。
农户们正坐在菜地里等着,纪舒愿走过去时,她们立即站起身来。
方才在家时项祝说过他来刨坑,于是当农户们把铁锹递过来时,项祝很是自觉地接过,走到种菜时留下的沟渠那儿,刨坑后将肥料铲一铁锹丢进坑里,又把方才铲出来的土盖上。
“每颗菜侧边刨一个坑,再铲一铁锹肥料就好。”
怕她们不信,项祝转过头,纪舒愿便趁机点头,向她们告知就是如此,将铁锹递给农户,瞧了她们一会儿,纪舒愿便跟着项祝一同回了家。
“今儿走了多久?”项祝让纪舒愿坐在床沿上,他搬了个椅子坐着,将纪舒愿的腿放在腿上,轻缓的捏着。
大概时辰纪舒愿不知晓,应当有了半个时辰,他打了声哈欠,朝项祝摇摇头:“没有半个时辰。”
项祝抬眸瞥他一眼:“当真?”
“当真。”若是说了有半个时辰,待会儿项祝肯定不让他去地里了,纪舒愿坐直身子,收回腿,“我今儿觉着腿脚不太难受了,爹娘这会儿是不是去地里了,我们也快去吧。”
项祝把他的腿抓回来,继续按着:“别急,他们先去拔草去了,待午后再去施肥,到时再去。”
原来是去除草去了,纪舒愿点头,又打了声哈欠,分明刚睡醒不久,怎的又犯困了,他动动腿,示意项祝仰头。
项祝看他一眼,他立即开口:“我得去练练弓箭,待我生下娃娃后,就能直接打头野猪。”
野猪凶猛得很,上一回见还是几人一同用锄头狩到的,项祝朝他摇摇头:“弓箭不成,打不了。”
说到这,纪舒愿倏然想起他曾经瞧过的一个工具,长矛,直接能刺穿野兽身子,别说野猪了,连野狼都能杀死,他还记得长矛的模样。
他晃了晃腿:“夫君,给我拿张炭块和纸来。”
“要那些做什么?”虽是这样问,但他还是起身,走出屋子将纪舒愿要的东西拿进来,铺在桌面上。
纪舒愿接过炭块,将长矛的模样画出来,项祝瞧过一眼,虽不知是什么,但看着顶端的尖头,便知晓这东西很是锋利:“这是做什么的?”
“狩野猪的啊。”纪舒愿放下炭块,把手上残留的灰拍掉,拿起纸张放在项祝手中,“待去集上瞧龙舟时,我们便带着去找铁匠,让他烧出来。”
他虽然解释了,但项祝还是有些没听懂,不过他听不听得懂也不太重要,他将纸张看过一遍后,便放在桌面上,等端午那日再揣进怀里带去集上。
既然两人要在家等到午后,那午时自然是他们煮饭,纪舒愿和面擀面皮切成面条,待全部弄好后,项祝让他回院里,油他来煮熟。
煮面倒是不麻烦,等水烧开后放进去煮熟就好,等项祝煮好后,几人也从地里回来了,项巧儿把头上的斗笠丢在桌面上,倒一杯茶一口气喝完。
“早知晓就不戴了,我本以为能遮日头,谁知闷得更热得慌。”项巧儿摇摇头,拨开发丝,用手扇了扇。
“其实也不用拔草,午后要去施肥,直接用铁锹将它们抛掉就好。”纪舒愿说完,便瞧见项巧儿猛地抬眸,“啊?大嫂怎的不早说,都已经拔完了。”
纪舒愿醒来时,他们已经去了挺久,那时应当都拔了不少,他只能朝项巧儿笑笑,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当是为身子好,下回你就知晓了。”
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已经拔完草,总不能再去将它们种回地里。
吃过饭后,如同上回浇水一般,项祝先将肥料挑到地里,放在一旁后,项祝和项长栋刨坑,项巧儿去倒肥料,纪舒愿坐在一旁瞧着,偶尔想去刨坑的时候,项祝让他刨几下,不久又收回他手中的铁锹。
肥料的法子旁人知晓的不少,但知晓的时辰太晚,肥料这会儿根本没做好,即便是有人瞧见他们正在施肥,也没法子与他们一同施。
就算硬是将那些菜叶直接施肥,也不如他家的菜长得好。
纪舒愿与地头路过的几人对视一眼,半晌后又收回视线,除了纪舒愿外,丁红梅也得看顾着孩子,他本想从他手中接过,想先试试如何哄孩子。
丁红梅生怕这孩子碰到他肚子,可不敢让他抱。
“今儿卯时我与妙儿讲过了,她明后两日不去做工,能与你爹他们一同施肥,这两日足够了。”项妙儿自从去鲜食斋后,便从未休过假,丁红梅忽然说这话,纪舒愿也觉得确实该如此,银子总归是赚不完的,得适当的歇息会儿。
申时,家里人一块回到家中,项妙儿已经归家,正在灶房煮饭,丁红梅抱着孩子进堂屋,纪舒愿洗过手与项祝一同坐在椅子上,一抬头便瞧见项妙儿站在她面前,掏出钱袋放在他面前。
“大嫂,这是我的工钱。”
他本以为当时只是说说罢了,没成想她竟真将工钱给他了,纪舒愿转头看向项祝,看到他点头,他才转过头来,瞧着项妙儿:“那我可就真接了?”
“大嫂这话说的,这本就是我欠的,自然是要还。”她在说礼金的银子,纪舒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点点头,“那我就帮你记着,等够了我便不再收了。”
“自当如此。”项妙儿说完笑了下,“即便到时大嫂找我要,我也不给,我还得给娃娃留着银子呢。”
她这话听得纪舒愿愣住,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想笑,项妙儿平日不怎么吭声,但偶尔讲话还是挺有趣的。
这两日项祝也不再去狩猎了,家里人分为两波,一波人去地里施肥,纪舒愿跟丁红梅则待在家中,不过也并不是没事儿做。
“过几日便是端午,得吃粽子的。”丁红梅向纪舒愿说着,“今儿闲着无事,咱俩一同去后山去。”
后山那片竹林上回纪舒愿跟项祝去挖过笋,不过包粽子用不着竹笋,应当是用竹叶,他闻言点头:“是要摘竹叶吗?”
“对,原本用苇叶也成,不过我可不敢带你去河沿,咱还是用竹叶为好,一样的。”丁红梅说着。
纪舒愿听闻笑出声:“我动作灵活着呢,在河沿够苇叶也无妨。”
他说着还转了个圈,吓得丁红梅够呛:“诶诶诶,当心着点,还真不怕把自个儿转晕了。”
纪舒愿之前参加过运动会,他能转十圈还能走直线,区区一圈罢了,对他来说根本就如同转身一般。
许是上回纪舒愿跟项祝来时有些晚,并未见着旁人,而今日,来摘竹叶的人还真不少,许是都要自个儿包粽子。
箬竹的叶子用来包粽子最适宜,且箬竹生的低矮,纪舒愿肚子有些蹲不下,便直接扎了个马步,挑大的竹叶掐掉后放进一旁的竹篮里。
丁红梅一手抱着孩子,单手去掐着竹叶,两人不久后便摘了一篮子,不算沉,便由纪舒愿挎着竹篮。
将孩子哄睡后,丁红梅走到井边打一桶水,把竹叶泡在水里,从灶房取出一个布袋,里面是她前些日子买来的黍米,她拿过两个碗,将黍米倒进去,用水泡着。
“得用水泡些时辰,午后才能包。”丁红梅向他解释着。
虽说吃的不少,但包粽子纪舒愿还是第一回,所有事儿都听从丁红梅的,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坐在椅子上,用方才她教过的法子来洗竹叶。
不仅得泡黍米,还得泡豆子之类的,丁红梅把东西泡完后,又跟纪舒愿一同把竹叶洗过,随后继续泡在盆里。
吃过午饭后,纪舒愿先回屋睡了一觉,待他醒来后,黍米便泡得差不多了,丁红梅把叶片捞出来,放在桌面上,豆子与黍米也放过去。
“愿哥儿会包吗?”
纪舒愿没打算揽活,闻言摇摇头:“不会。”
“不难,你跟我学。”丁红梅拿过两片竹叶,从中间折成一个小碗状,“这样折一下,这样便能装黍米了。”
瞧着确实挺简单,纪舒愿学着她的动作,将竹叶折好,跟着她抓一把黍米放进去。
“这第一回别放太多黍米,得再往里放些其他吃食做馅料,随后再盖上一层黍米。”丁红梅说着,往里放了颗红枣,又盖上一层黍米。
纪舒愿与她一样,也往里放了红枣,再盖上一层黍米后,跟着她把竹叶折起来,封住口不让黍米漏出来,随后扯过细绳将粽子缠起来,打结后便包好了一个。
瞧着还挺有模有样,虽说不知蒸出来如何。
纪舒愿应当是学会了,丁红梅瞧着他包好一个,便不再管他,距离端午还有两日,不用太着急,两人慢悠悠包着,直到端午前一日,才总算包完。
“包这么些也是要去集上卖吗?”纪舒愿询问着丁红梅,元宵节时她们扎的花灯是去卖了,这回粽子包的多,他便猜测也是去集上卖的。
丁红梅听闻却只是摇摇头:“不是,送些给你外祖父外祖母他们。”
纪舒愿自打过门以来,还未见过他们,突然听丁红梅提及,他还愣了半晌。
“要去送吗?我跟娘一同去。”纪舒愿说着,丁红梅又是摇头,“有些远,让老大自个儿去就好,送完就回来了,不用在那边儿吃饭。”
她如此说,纪舒愿还以为丁红梅与家中关系不好,夜间听到他的询问时,项祝忍不住笑出声来:“没这回事,不过是外祖父祖母家中经商,忙得很,娘还有三个兄弟姊妹,包粽子也会多包些,给他们送去也算是省事儿了。”
原来如此,纪舒愿松了口气。
地里两块地都已经施完肥,项妙儿回了鲜食斋做工,项祝也继续每日卯时去狩猎,卖完猎物后,便直接从集上走,独自前往外祖父祖母家。
难怪丁红梅不让他去,外祖父家竟在隔壁的成条县,即便是项祝的步子,也在未时才归来,若是他一同去的话,说不准得日头落下才能归来了。
“这么远啊。”纪舒愿帮他倒杯温水递过去,项祝喝完后又去洗了把脸,纪舒愿回到灶房,将还温热着的饭端出来,把筷子递给他。
项祝接过筷子,边吃边跟他说:“也还好,不算太远,总归也不常去,偶尔去一趟罢了。”
“要是有马车就好了。”纪舒愿叹气,又摇摇头。
一匹马得几十两,他们还真没这个银子,他只是说说罢了。
“也用不着几回,若是你想坐的话,过几日咱去卖菜时,跟徐掌柜说一声,咱借来一会儿,我带着你去逛一圈。”想想这场景,还有些怪异,谁没事儿坐在马车上乱逛。
纪舒愿摆摆手:“罢了,我怕夫君制不住马,我可经不住吓。”
“虽说我没赶过马车,可我总归见过,瞧着容易得很。”项祝大言不惭,听得纪舒愿更是怕,幸亏方才没点头,谁知他竟眼高手低呢。
脑子懂了手没会的事儿他还真做过,例如某次玩滑板把手腕摔骨折……
“夫君别说了,我真不坐了,我方才只是随口说说,马车而已,坐着颠簸的很,而且里面闷着,肯定没走着舒服。”纪舒愿盯着他的眼眸,生怕他瞧不出自个儿眼中的真诚。
“是吗?既然你如此想,咱便不坐了。”项祝总算松了口,纪舒愿呼出一口气,收回目光往门楣上瞧。
上面挂着艾草和菖蒲,风吹过时还随风晃动着,像是风铃。
“诶,大哥。”项巧儿突然叫一声,纪舒愿转头看过去时,她正把一个物件往项祝怀里丢,项祝匆匆将窝窝头塞进口中,接过她丢来的物件。
“真是,不知晓慢些给我吗?”项祝把咀嚼着窝窝头,声音有些不清晰。
项巧儿笑了笑,又朝纪舒愿说着:“大嫂,明日便是端午了,恰好能去集上买些香料放进去,我这礼送的也不算太迟吧。”
纪舒愿看过一眼,项祝手中拿着的,正是前阵子项巧儿给他的鸳鸯香囊的另一半,他都差点给忘了。
“总算是缝好了,若是你今儿不给你大哥,我都有些忘了我也有一个。”纪舒愿笑着调侃她,项巧儿听到后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当初事儿有些多嘛,每日才缝了几针。”
确实是,那阵子她正忙着跟周敬碰面,每日能缝几针已经不错了,纪舒愿笑笑,从项祝手中接过香囊。
项巧儿女工属实不错,鸳鸯绣的惟妙惟肖,他看过几眼之后,不免想到周敬,春闱放榜日应当已经过了,也不知他是否找过项巧儿,成绩如何也并不知晓。
难不成他中了举,不想娶项巧儿了?
中举后若是想要往上爬,自然得寻个官职高的岳丈,若是他如此做,也并不奇怪,可项巧儿不该被他如此辜负。
“大嫂为何如此瞧我?”项巧儿瞧见纪舒愿的目光,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这会儿院里只有他们三人,纪舒愿便直接询问,声音稍微放低了些:“放榜之日应当已经过了吧,周敬来寻过你吗?”
他冷不丁问这个,项巧儿面色倏地涨红,瞧她这模样,纪舒愿便知晓应当是寻过的,他松了口气,笑着望她:“如此来看,便是好事将近了?”
“我还未同爹娘说过,前几日趁大哥售卖猎物时,我同他见过几回,他本说端午来提亲的,我让他过几日再说。”
“让你大哥去说,就说他在集上认得的男子,他对你一见倾心。”纪舒愿给她出主意,说完又加了句,“你可不能如同妙儿一般直接跟他走了,娘肯定不愿,你也得跟周敬说说,得过个至少两三月才能结亲。”
确实,若是刚说过一见倾心,项巧儿便急着结亲,丁红梅说不定会觉着她如同妙儿一般,有了前车之鉴,她肯定不会太轻易让两人结亲,不如慢慢来更好些。
项巧儿闻言点点头:“我听大嫂的。”
她说完后瞧着项祝,项祝也冲纪舒愿点点头:“我也听舒愿的。”
纪舒愿嗔怪一声,靠在项祝身上笑。
他当真是高兴,项巧儿有了好的归宿,从这件事儿上来说,周敬人还算是可托付的。
当天晚间吃饭时,纪舒愿碰碰项祝的手臂,他便出声,向项长栋和丁红梅说了这事儿。
“你何时认得的?”丁红梅拧眉,警惕地望着项祝。
“娘别如此瞧着我,好似我办了什么错事一般,是上回在徐掌柜食铺里瞧见的,他与徐掌柜也是熟识,如此一来我们便认得了,前阵子巧儿与我一同去集上时,便碰见他一回,就这一回,他便向我问了巧儿是否说了亲。”项祝这话说的好,有头有尾,还能圆得上。
纪舒愿在心中伸出大拇指,转头瞧向丁红梅的面容,果然在听到徐嗔时,她面色稍微缓和了些,不过始终多问了几句。
“他家中如何?”
“家中仅有一母,不过他争气的很,前几日放榜时他榜上有名。”项祝说出这话,丁红梅顿时怔了,项长栋倒笑得满面春风,“中举了?当真是争气。”
“正是正是,这还有何不妥的,我自然是愿意的。”丁红梅方才拧起的眉头这会儿正扬着,要询问的话,也被这句中举压下去,不过她还未忘记这事儿有关项巧儿,“巧儿呢,觉着如何?”
“我还不知晓,我想与他先相处一阵子。”项巧儿说着纪舒愿教她的话,丁红梅听闻顿时应声,“是了,确实应当如此,即便中举也只是他争气,总归是要过日子的,是得好好瞧瞧。”
项巧儿闻言转头瞧一眼纪舒愿,纪舒愿也向她挑眉,随后向丁红梅出声:“明日恰好是端午,不如夫君将他带来家中,也好让爹娘先瞧瞧。”
第126章 端午
听到这话, 项巧儿瞬间瞪大眼睛,纪舒愿竟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可行,明日愿哥儿是不是要与老大一同去集上看划龙舟, 待看过后,便把那男子带回家中来, 让我们仔细瞧瞧。”丁红梅向纪舒愿说着,项祝闻言也点头。
项巧儿刚要开口,丁红梅突然转过头来:“巧儿不准去, 就待在家里。”
“诶?可是我也想去瞧划龙舟。”项巧儿向丁红梅身侧靠了靠,也能想到丁红梅为何不让她前往, 定是怕她会提前与周敬碰面, 孤男寡女若是被旁人瞧见,不知会如何瞎说。
丁红梅始终侧过头,不去瞧她。
下一刻,项巧儿撇着嘴转头看向纪舒愿, 眨巴着眼眸,好似要哭出来,虽然知晓她是装的,可纪舒愿还是开口向丁红梅说了:“娘, 一同也无妨,就算碰着那男子, 我跟夫君也在那儿, 应当不会有人说旁的话。”
“而且娘方才不是说想让巧儿往后过好日子吗?自然得先瞧瞧模样的,若是不行的话,便直接否了,也不耽误再找。”纪舒愿说完,项巧儿当即点头, “我觉着大嫂说的是,若是我一看瞧不上,也不再浪费这三月时辰了,直接否了就是。”
纪舒愿所说是有些道理,丁红梅思索半晌后叮嘱项祝:“你得看着你三妹,可别让她跟那男子独处。”
“知晓了,我一定看好她。”丁红梅对项祝还是挺放心的,听闻此话便同意让项巧儿也跟着去了。
吃好饭后,项祝在灶房给纪舒愿煎药,纪舒愿则跟项巧儿项妙儿在坐在院里,怕项妙儿会想到关于沈一平的事儿,纪舒愿便思索着要如何安慰她。
“确实要好好看看他这人如何,可别跟我这般,当时被迷了眼。”项妙儿笑了下,自侃一声。
“二姐,我说要好好瞧瞧他只是看看相貌,并没有旁的意思。”项巧儿怕她多想,匆匆解释一声,项妙儿闻言朝她摆了摆手,“我也没旁的意思,你过得好我也高兴。”
她握住项巧儿的手,瞧着她的慌张捏了捏她的手:“明儿我是不能同你们一起去了,今儿徐掌柜讲过,明日客人多,忙得很,且给的工钱也比往常多,我得把这银子赚回来。”
纪舒愿挑眉,没成想徐嗔还挺会做生意,不过也是,毕竟是商人。
三人又讲了些话,项祝煎好汤药后等到两人回了堂屋,他才端着汤药出来。
纪舒愿看项祝一眼,无力地瘫在椅背上:“我觉着我张不开嘴了。”
“我喂给你?”项祝作势要喝进口中,不用想也知晓,他所说的喂是如何喂。
纪舒愿坐起身,向他伸了伸手,汤药已经变得温热,他一口气喝完,拧着眉靠在项祝身上:“还有几贴药啊,真真儿是喝够了。”
“还有两贴,两日便喝完了。”一帖药能喝两回,还能喝四顿,纪舒愿动动脚,搭在项祝身上,“不想要腿脚了,若是这会儿能不要,待生了孩子再接回来就好了。”
“怎的总是想些怪异的事儿,若是不想走路,便由我代劳。”纪舒愿还在疑惑着,身子一轻,他被项祝抱起走到屋里,不久后他又端着泡脚盆走进来,很是周到。
翌日项祝一动纪舒愿便醒来,他眯着眼睛,瞧着项祝的脊背,打了声哈欠:“几时了,今儿是不是要早些去集上。”
“不用,只要有粽子吃,旁的吃食稍微做些就好。”项祝穿好衣裳,走到床沿揉两把他的发丝,“再睡会儿?”
“不睡了。”纪舒愿头顶着他的手蹭两下,坐起身后朝他伸手。
项祝无奈摇摇头,将他抱起来坐在床沿,帮他穿好鞋袜,整好衣裳后两人一同出了院子。
丁红梅正在灶房煮粽子,项巧儿则在院里带着孩子玩儿。
两人洗漱过后,项祝走到一旁翻着晾晒的茅草,纪舒愿跟在他身后站着,项巧儿也带着孩子来到两人身侧。
“大嫂,待会儿我想跟周敬一同去玩儿,就不扰了你跟大哥了。”项巧儿低声说着,纪舒愿看灶房一眼,同样低声,“娘可是说了,让你大哥好好看着你。”
项巧儿轻嗐一声:“大哥定不想如此,只是当时搪塞娘罢了。”
“那可不是,我也觉着你这会儿不该与周敬相见,也不差这一会儿不是,若是午时将他带回来,爹娘看过觉着不错,便先提了亲,到那时你再与他相见岂不是更名正言顺。”纪舒愿说着。
项祝把茅草翻好,走到两人身侧,闻言也点头:“就听你大嫂的罢,总不会害你的。”
纪舒愿对她一直不错,项巧儿也知晓他不会害自个儿,她沉沉叹出一口气:“那便听大嫂的。”
粽子煮熟后,丁红梅把它们捡出来,先端到桌面上,又拿出几个空碗,以及放置在桌面上的糖浆,由老冰糖融化而来,浇在粽子上吃着很甜。
早饭吃太多不好,几人只稍微吃了点,吃饭途中,丁红梅还在想着午时要见周敬的事儿,她从怀里掏出些银子递给纪舒愿,叮嘱他买些卤肉卤菜以及旁的吃食回来。
总归是第一回见,即便两人成不了,打好关系也不错,毕竟他已经中举,说不准过些日子便能当官,若是往后有事儿求人,也算是有点交情。
丁红梅心中所想纪舒愿不太清楚,他接过银两应了声,吃过饭后便与两人一同去了集上。
划龙舟在辰时开始,三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即将开始时抵达,不过来得有些晚,根本占不到前面的位置,纪舒愿得要稍微踮脚才能瞧见他这会儿也不能跟旁人去挤。
项祝自然也看出,他转头瞧过四周,随后握着他的手往侧边走,这段路都能瞧见龙舟,毕竟划龙舟的路途还挺长,就是有些看不全。
“这儿也瞧不见啊。”项巧儿踮着脚,站在湖边探头望着,纪舒愿匆匆拉住她的胳膊,“待会儿别掉下河了。”
项巧儿后退两步,靠在一旁的柳树上:“罢了,左右能看,也就不管这么多了。”
纪舒愿也是这样想,他靠在项祝身上,扭着脚踝。
“累了?”项祝望着他的动作,手臂揽着他的肩膀,身旁也没椅子能坐,仅有的几块石头也早已被别人占了。
若是点头,纪舒愿觉着项祝下一句肯定就是让他回家,他摇摇头:“不累,这龙舟何时能出来?总不能待到午时吧?”
“午时都得回家中吃粽子呢,待会儿就出来了。”端午午时的吃食更重要些,也正因此,划龙舟才会在辰时开始,结束后便直接回家吃饭了。
话落不久后,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便传来,纪舒愿直起身子,拉着项祝往前面走了些,探出头往鼓声那儿瞧。
“方才还说巧儿呢,你这会儿也快掉下去了。”项祝抓着他的手往后拽了拽,纪舒愿转身看他一眼,“我知晓分寸的,我可不会让自个儿掉下去。”
而且他距河边还有两步远,怎么着也掉不下去,不过即便站过去也瞧不见龙舟,还是得等他们划到这儿来。
既然如此,他干脆不再往前去,这本就是必经之路,无论如何总能瞧见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项巧儿倒匆忙的很,伸长脖子往那边儿瞧,当纪舒愿将这话告知她后,她却轻嗐一声,凑近纪舒愿耳根向他说着:“我本不是来瞧龙舟的,而是瞧划龙舟的人。”
“这话是何意?难不成划龙舟的人中有周敬?”纪舒愿很是疑惑,项巧儿正想告知他,此时项祝侧目瞪一眼,她当即住了嘴,“还是待会儿大嫂自个儿瞧吧。”
她讲话讲一半,纪舒愿有些难受,他转头盯着项祝,凑近他:“夫君,到底是何事?巧儿为何这样说?”
“她想瞧瞧罢了。”若不是项巧儿倏然说起,项祝还真没想过这一茬,那回他脱了衣裳去挑水时,纪舒愿还说不让他给旁人瞧,不知他待会儿瞧见都是光着膀子的男子会如何作想。
而且每次两人同房,或者纪舒愿歇息时,都得摸着腹肌才能睡着,而划龙舟的那些人,身上几乎都有……
项祝这回算是了解上次纪舒愿吃味的感觉,他甚至这会儿都不想让他看见那些男子,想带着他回家。
“来了吗来了吗?”纪舒愿不知项祝心里想了如此之多,敲鼓声逐渐靠近,他连方才项巧儿说一半的话都先抛到一旁去,等着瞧划来的龙舟。
龙头逐渐出现,随之而来的是光着膀子的男子们,纪舒愿笑容一怔,顿时知晓方才项巧儿所说话中的意思,原来能瞧见男子的身子。
划龙舟是个体力活,要想夺得头筹必须得体力好,不然就跟不上旁人划桨的动作,因此他们身上的肌肉都很是结实,甚至有些男子的胸肌很是过分,纪舒愿不喜欢这种。
他还是更喜爱项祝那种,瞧着不过分,手感也不错,而且划龙舟那些男子的面容也比不上项祝。
虽说旁人总说有他是项祝的福气,可他觉着有项祝他才能如此,不然早就被饿死了,他转过头,刚想看项祝一眼,却撞见他锋利的眸光。
“夫、夫君,你怎的了?”
他似乎有些生气的意味,纪舒愿往侧边撤一步,朝他笑了笑:“气性大会变难看的,夫君还是别气了,不如跟我说说为何?”
项祝也不是那种憋着让自个儿难受的性子,听到纪舒愿询问,他立即出声:“男子的身子瞧着好看吗?”
“还行,总归没有夫君的好看。”纪舒愿没听出他话中的酸意,甚至往他身侧凑了凑,说着他方才瞧见的,“那一人,他定会往日划龙舟时太用劲儿了,你瞧他的手臂足足比旁人粗了一圈,还有他后方那男子……”
纪舒愿还真跟他讨论起了男子的手臂和胸膛,项祝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他哼笑一声,伸手挡住纪舒愿的眼睛。
“嗯?”若是不想让他讲话,也应当是遮住嘴,怎会挡住他的视线,纪舒愿还未询问,又倏然反应过来,项祝莫不是在吃味吧?
“不准瞧,我们去集上买些吃食去。”项祝这话算是告知纪舒愿,他就是吃味了。
纪舒愿憋住笑,他来这儿瞧划龙舟并不是为了男子,不过是没见过好奇罢了,今儿已经见了,瞧着也不是非看不可,他觉着项祝更好玩。
“好,不瞧了,我跟夫君一同去买卤菜,巧儿还要看吗?”纪舒愿转过头,盯着项祝的面容唇角上扬,根本压制不住。
项祝知晓他是在笑自个儿,可他就是不想让他往其他男子身上瞧,笑便笑罢,也不会掉块肉。
“巧儿,半个时辰后,在咱售卖猎物那儿等我们,这半个时辰里你去哪儿都好。”听到项祝的话,项巧儿眼眸一亮,立即朝他俩摆了摆手,“我知晓了,大哥大嫂先去忙吧。”
“我方才在家中时刚与巧儿说过,不让她去见周敬,你怎的又让她去了。”纪舒愿拍拍他的手臂,项祝伸手握住后他稍微老实了点。
“也不是第一回了,她也不傻,从未被旁人瞧见过,这回肯定也不会,而且我也懒得再去寻周敬了,便由巧儿直接将他带到售卖猎物那地儿,也算给咱省事儿了。”最后一句话说的倒挺对,确实省了事儿。
纪舒愿跟着项祝一同买卤菜卤肉,除了这些,还买了些蜜饯,一颗蜜枣塞进口中,纪舒愿边咀嚼边瞧项祝。
项祝方才的气性还未消,他一路都抿着唇,好似谁欠了他银两一般。
“夫君,我对那些划桨的男子可没多瞧,只是扫过一眼便知晓,他们的身子我不喜爱,我还是更想摸夫君的,枕着歇息更是舒服。”纪舒愿搂着项祝的胳膊晃,脸颊蹭了蹭他的肩膀,“夫君别气了,而且就凭夫君这张面容,他们就比不了,更何况我更喜爱夫君。”
许是吃了蜜饯,纪舒愿今儿嘴比往日甜了不少,项祝压住唇角的笑:“罢了罢了,我是没想起划桨要光膀子,若是想起了,昨日便不让你来了。”
“划龙舟也是无趣的很,若是知晓,我也不来了,还不如在床榻上夫君划给我看呢。”纪舒愿朝他挑了挑眉,“夜间划龙舟的话,是不是更好些,静谧之中旁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纪舒愿还真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项祝听闻捏了捏他的手:“听你的,不过划桨时,你可别哼着喊着要下船。”
不下就不下,纪舒愿还想主动划桨呢,他从项祝手中接过吃食拎着,咂咂嘴向他说:“这蜜饯也太甜了,吃的我牙痛。”
“那就别吃了,买些是用来煮粥的,不是让直接吃的。”项祝向他说着,纪舒愿闻言撇撇嘴,“那夫君方才还往我口中塞,绝对是故意为之。”
项祝确实故意的,分明知晓他方才正气着,纪舒愿却不理他,一路上净瞧着路边的吃食了,不过总归是有用的,当他喂了他蜜饯后,纪舒愿确实嘴甜了不少,方才那几句话,便说的他不再气愤。
“我怎会如此,我是怕孩子想吃,先让他尝尝味儿。”项祝手背碰了碰纪舒愿的肚子,询问道,“是不是啊?娃娃。”
纪舒愿低下头时,肚子又动了,正好踢在项祝手背上,除了刚开始不给他面子外,往后几乎是项祝一喊娃娃便有动静,纪舒愿都觉着娃娃能听懂项祝的话了。
“夫君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我睡着时,跟娃娃讲了些什么话,不然他这阵子怎会如此听你的?”纪舒愿眯着眼睛瞧他,想让他坦言说出。
项祝后退一步,面色惊恐:“诶,舒愿怎的知晓,我每日都与娃娃说,若是不听我的,我就不让他小爹吃好吃的,如此他也吃不着了,刚说完他就急了,便告知我说,往后都听我的。”
“夫君若是去写话本,定有许多人愿意一瞧。”别说胎儿不足六月,就算生下来也不会讲话,怎的就能告知他了。
“当真?那我可就真去写了?”项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纪舒愿啪地一下打在他肩上,“夫君快些买吧,我们得在午时回到家中呢。”
还是正事更为要紧,项祝朝他笑了笑,带着他又去买了些丁红梅说过的吃食,买完后两人便前往售卖猎物的那条巷子。
项巧儿跟周敬正在巷口站着,从远处瞧,当真是郎才女貌。瞧见他们后,两人便朝他们走来。
周敬是个识礼数的,不仅手中拎着礼品,在瞧见两人手中的吃食时,忙不迭要接过去。
“别接了,瞧你手上东西都一堆了。”项祝冲他摆摆手,随后将手中的一些分给项巧儿,一行人便回了项家。
路上免不了瞧见村里的人,纪舒愿始终不吭声,周敬也不敢讲话,整个路上几乎都是项祝在说,项巧儿偶尔出声,也有些眼尖的瞧见周敬,向项祝询问此人的身份。
这会儿总不能说他是相看给项巧儿的人,项祝停顿一下,目光投向纪舒愿。
纪舒愿也瞧出他的沉默,思索一番后低声说着:“是我娘家的表兄,大娘这才没瞧见过。”
众人恍然大悟,也没几人怀疑,毕竟他们确实不知晓纪舒愿娘家是否有表兄。
过了这一段路,项巧儿才松了口气,朝身后唾了一声:“真是闲来无事,什么事儿都要多嘴问一句,也不怕知晓太多睡不着觉。”
纪舒愿匆忙拍拍她的肩膀,想让她噤声,他不知晓巧儿与周敬往日相处如何,怕他瞧见巧儿这模样,会觉着不好。
等项巧儿不再吭声时,他抬眸望向周敬,只见他正对着项巧儿笑,眼眸中满是无奈,察觉到视线,他转过头,向纪舒愿顺着:“大嫂不必担忧,巧儿往日也是如此,我最喜爱的便是她这性子。”
他轻易瞧出纪舒愿所担忧的,难怪能中举,脑子确实转得快。
项巧儿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既然想不出便不再多想,方才的气愤也被两人一打岔给忘了,她脚步匆匆往前走,三人慢吞吞走在后方。
“待会儿若是爹娘询问的话,你便说自个儿因饮酒与鲜食斋掌柜徐嗔相识,又在他食铺中与我见过。偶然一次去采买猎物时,瞧见项巧儿,对她一见倾心……”
项祝将编出的事儿告知他,又向他解释过一番,不过并未说沈一平的事,只是说爹娘怕尽快结亲不好,必须得多相处些时日。
瞧着是有些无理,若是相处过后,觉着不适合一同过日子,岂不是诓人,所幸周敬并未如此想,他很轻易便接受了这个说辞。
项巧儿率先进了门,她拎着吃食放在桌面上,坐在椅子上倒了四杯温水,并未吭声,而是转头望着站在门口的周敬。
“大娘大伯,今儿端午,我来看看你们。”周敬率先出声,走到丁红梅和项长栋面前,纪舒愿也不好吭声,他跟项祝一同来到灶房,把东西放下后坐在椅子上,瞧着院里的几人。
周敬一进院子便主动出声,带的东西又很是贵重,丁红梅本就因中举对他有些满意,此时更甚。
她笑着从周敬手中接过礼品,又朝项长栋使了个眼色。
“瞧,爹肯定得询问一番周敬如何认得夫君的。”纪舒猜测着。
灶房离得不远,再说项长栋也并未压低声音,两人轻易便听到他的询问:“听说你先是与巧儿大哥相识,随后才碰见了巧儿?”
“正是。”周敬转头望向两人,将方才项祝教他的话说出,往后的几句询问,他也回答的滴水不漏,项长栋这才放了心,丁红梅瞧着他的面容,也很是满意。
她挑人不仅得瞧瞧品行,也得看面相,品行的话得往后相处才能瞧出来,面相可就容易看出来了,当初就是她觉着沈一平面相不好,才不让妙儿嫁于他,而周敬的面相,瞧着倒是挺面善的。
周敬还挺会哄人,丁红梅跟项长栋都被他哄得笑成一团,纪舒愿也算是放心了,看来要是他与巧儿往后相处得好,结亲便是迟早的事儿了。
“饿了。”纪舒愿握着项祝的手,摸了摸肚子,刚想说肚子要被饿瘪了,仔细想想,他这肚子还真瘪不了。
项祝顺着他的手摸了两下:“知晓了,我这就叫娘过来煮饭。”
他说完朝丁红梅喊一声,一听到纪舒愿饿了,她立即把手中的孩子递给项巧儿,走进灶房,用今日买的吃食炒了六道菜,又将煮好的粽子热了热。
第127章 抽筋
周敬与项长栋相谈甚欢, 纪舒愿坐在一旁,凑到项巧儿身侧低声说着:“瞧爹娘的模样,对周敬似乎很是满意, 你待会儿得注意些,别觉着爹娘满意了, 你就得意忘形了。”
若是待会儿她猛然抱上周敬,或者多说几句他的好话,之前的事儿算是前功尽弃了。
项巧儿听着他的话, 耳根倏地变红:“我不会如此的,大嫂就放心吧。”
她讲话声逐渐降低, 怕是听着说出的话, 自个儿都觉着有些心虚了。
“嗯,你知晓。”
纪舒愿笑得太过明显,项巧儿轻哼一声,耳根上的红还是未消, 直到丁红梅煮好饭,叫她们过去端饭,项巧儿这才站起,小步跑到灶房, 周敬也跟在她身后,从她手中接过菜, 端着放在桌面上。
周敬自然是不能跟项巧儿挨着坐的, 纪舒愿往侧边挪了挪,将项祝与项长栋中间腾出点空位,放了个椅子让他坐下。
被项祝与项长栋围着,不仅要听着两人的询问,连雄黄酒都要喝好几杯, 虽说周敬是男子,但他也只是个书生,饮酒与打猎自是不擅长的。
酒过三巡,项祝还清醒着,项长栋与周敬都醉了,特别是周敬,他与项长栋勾肩搭背,甚至拍着他的胸膛称他“贤弟”。
听着他们怪异的称呼,纪舒愿实在忍不住,靠在项祝肩上笑个不停:“快别让他俩喝了,再喝一会儿怕不是要拜把子了,这样还如何跟巧儿结亲。”
丁红梅点头应是,朝项祝摆摆手,让他过去将两人扯开,他们搂得实在紧,甚至在被分开时还喊着,瞧着有种苦命鸳鸯的感觉,看得纪舒愿很是好笑,项巧儿也在一旁笑弯了腰。
不过跟项长栋相处的算是不错,即便与往常旁人相处有些不同,但总归达到了目的。
不说丁红梅,项长栋应当是对他会挺满意,但瞧着她的表情,丁红梅大概也很是满意。
“他要怎么回去?”纪舒愿托着下巴,朝周敬指了指。
总不能让项巧儿独自去送,毕竟孤男寡女,被旁人瞧见不好,项祝猛地站起身:“我去送。”
他刚走一步,身子就晃了晃。
项祝方才喝的也不少,路都走不稳了,纪舒愿匆匆拽着他坐下。
“让他先坐会儿吧,灶房还有枳椇,巧儿去拿些过来泡茶,给他们醒醒酒。”年关时用来解酒的枳椇还没用完,项巧儿闻言起身小跑到灶房,拎着枳椇以及热水出来。
枳椇得捣碎了才能泡出味道来,纪舒愿取了木杵,将它们捣碎了之后,放进茶壶里,刚放完手腕就被握住,项祝脸贴上他的手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掌心,纪舒愿俯身凑过去,低声询问着:“夫君怎的了?难受吗?”
“头晕,方才还不觉着,怎的忽然这劲儿就冲上来了。”项祝没抬头,闷声向他说道。
三人喝了一坛酒,能不头晕嘛。
纪舒愿拍拍他的后背:“再过一刻钟解酒茶就泡好了,喝完就不头晕了。”
他最讨厌饮酒了,又辣醉酒又不舒服,也不知为何会有人喜爱,纪舒愿趁机揉捏项祝的脸,愤愤开口:“这回知晓难受了吧,让你还喝,下回还喝不喝了?”
项祝抬头掀起眼皮,瞧纪舒愿半晌后再次低头,同时出声:“喝。”
还真死性不改,纪舒愿握紧拳头轻轻锤他肩膀一下,待到一刻钟后,还是给他倒了杯茶水,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
项祝没睡着,察觉到动静,他坐起身来,接过纪舒愿手中的茶杯,一口喝完后又阖上眼皮。
“别在这儿待着了,带他回屋睡会儿。”丁红梅向纪舒愿说着,项巧儿闻言瞧两人一眼,又看向周敬,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儿没周敬的地儿,他此时与项巧儿无关,她也不能将她的床让给陌生男子躺,纪舒愿目光落在周敬身上,向丁红梅开口:“虽说这天儿已经不冷了,娘还是给周郎君拿个毯子披着吧,他今儿穿着不算太厚,别冻着了。”
还是纪舒愿体贴细心,丁红梅转头瞧周敬一眼,果真只穿了件薄衫,总不能头一回来,就让人得了风寒。
她朝丁红梅摆摆手,示意她去屋里拿一件毯子来,又叮嘱她一句:“记着拿你爹柜子里的。”
项巧儿应一声,匆忙走进屋里,纪舒愿也扶着项祝进了屋。
项祝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伸开胳膊示意纪舒愿帮他解开衣带,然而当纪舒愿走过去时,项祝却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耳朵贴在他肚子上。
“躺床上歇会儿,醒了之后还得把周敬送回家中呢。”纪舒愿揉两下他的头,把他的头发揉乱才停下。
项祝始终闭着眼睛:“让他自个儿归家,又不是不认得路。”
“若是你不送,巧儿会担忧他。”纪舒愿向他说着。
这会儿项巧儿心思都在周敬身上,即便是稍微醉了酒,项祝也是清楚的,他拧眉闷闷应一声:“知晓了。”
他后撤些,把衣裳脱掉后躺在床榻上,纪舒愿帮他盖上被褥,出来时项巧儿已经给周敬身上盖了毯子,正倒着枳椇茶。
纪舒愿坐在她面前,瞧着她把周敬叫醒,他这会儿显然没方才醉得厉害,接过茶盏时还知晓拱手道谢,喝完后把茶盏稳稳放在桌面上,一低头又趴着睡了过去。
睡着的还挺快,纪舒愿靠在椅子上,手指把玩着香囊。
今儿去集上时,他跟项祝一同去了趟香料铺子,往里装了些香料,得知他有孕,掌柜并未给他往日的防疫香料,给他装的则是安神的沉香。
嗅着很是清香,确实让人有些犯困。
项巧儿也瞧见纪舒愿正看香囊,便询问一句:“大嫂香囊里装的什么香?”
“安神香。”纪舒愿回她,目光投向周敬,朝项巧儿挑眉一笑,“你就没给他做一个?”
周敬这会儿还不是自家人,若是给他做了,往后要是两人婚事没成,说不准他会给丢了,项巧儿可不傻。
她摇摇头:“待结亲后我才能给他缝,不然凭什么,他这会儿又不是我什么人。”
项巧儿还挺有原则,纪舒愿笑着摇摇头,出嫁自然是要准备嫁妆的,虽说应当是由丁红梅来备着,但纪舒愿是长嫂,也该给项巧儿准备些东西。
他突然询问,项巧儿暂时还想不出什么来,她思索半晌后才开口:“暂时还想不出,不如大嫂说几样让我挑选?”
总归是送些手工的东西,例如桌子椅子柜子之类的,即便他不会做,也能画出个雏形来,交由木匠。
“那便要椅子吧。”项巧儿说着,又说出些她的想法,“若是能躺在椅子上就好了。”
躺椅还不简单,将底下的椅子腿改成弯曲的就好,纪舒愿应了她的话,把这事儿记下。
项祝本就没醉,喝完枳椇茶后没睡多久便清醒了,周敬虽说还未完全清醒,不过也不似方才那般了。
他朝丁红梅躬身道别后离开,项祝在他身侧搀扶着,将他送回家中。
这会儿项长栋也醒来,方才丁红梅也给他送了杯枳椇茶,不过他醉的有些厉害,当他出门后,纪舒愿便再次给他倒了杯。
项长栋接过茶盏,眸光落在项巧儿身上,出声说着关于周敬之事:“这事儿总归得看你的意思,巧儿觉着周家男子如何?”
“我觉着尚可,不过还是听爹娘的,爹娘看人最准了,我可不行。”项巧儿既夸赞他们一番,又说了自己的意思,此话可谓是一举两得。
“得了,瞧你方才上赶着给人搭毯子的动作,便知晓你对他当真是瞧上了,也是,他这人确实不错。”
虽说前面几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最后这句便说明丁红梅对周敬还是挺满意的,项巧儿仰起头,刚准备笑,又想起纪舒愿讲过的,不能表现出两人已经熟识,便硬生生将笑意压下去。
“不过还是得过了三个月才好,趁这些日子,让你嫂子帮你仔细瞧瞧。”丁红梅把话引到纪舒愿身上,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怎的让我瞧了?”纪舒愿一脸茫然,还未出声丁红梅便轻笑一声,“你机灵,巧儿也听你的,只有你能管得住她,这三月里,不能让她单独与男子相处太久,不能让她饮太多酒,也不能让她瞎跑。”
这三句话当真是针对她,项巧儿听到后,顿时瘫坐在椅子上:“我觉着我不出门应当最好。”
“诶,我确有此意,若是你不出门的话,这些话便不作数了。”丁红梅朝她点点头,看这模样好似当真了。
“我可没不想出门。”项巧儿连忙摆摆手,“不让做我便不做就是,出门还是得出的。”
她说完,项长栋跟丁红梅便回了屋,纪舒愿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堂屋,他搬着椅子往侧边挪了挪,向项巧儿说着:“别担忧,你没听到娘当初说的话吗?”
“听到了,那又如何,还是不能同他见面。”项巧儿并未说那人的名字,可这会儿这个“他”,便只有周敬,纪舒愿笑了笑,“娘又没说不让你同他见面。”
项巧儿动作呆滞一秒,好似是在将方才丁红梅的话从头到尾捋过一遍,半晌后她突然笑出声来。
方才丁红梅所说是不能让她单独与男子相处太久,并未说不能相处,所以说,丁红梅是愿意让两人相见的,也就是说,他们不用再偷摸见面了。
她的笑从眼角溢出来,最终化为泪水。
项巧儿突然哭出来,纪舒愿还有些怔愣,他拿过帕子,帮项巧儿擦拭掉眼角的泪:“好端端,怎么就哭了呢。”
“若是我嫁了人,就不能经常回来了,说不准过几日,连我在家中的床都没了。”听到最后一句话,纪舒愿都有点想哭了,虽然他本就没有床。
项巧儿越说哭得越厉害,连在堂屋哄孩子睡觉的丁红梅都听到了,她匆匆走出来要,刚好瞧见项巧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模样很是少见。
丁红梅看纪舒愿一眼,满脸疑惑:“巧儿这是怎的了?”
“想着要出嫁了,舍不得爹娘。”纪舒愿向丁红梅解释着。
听到这话,丁红梅有些欣慰,觉着项巧儿果真是长大了,知晓舍不得爹娘了,另一方面,她也舍不得项巧儿,于是纪舒愿便瞧见她眼眶也变得通红,随后两人抱在一块儿哭着。
他站在两人身侧,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要安抚两人,还是要同她们一同哭。
项祝刚走进院子便瞧见这幅场景,他走到纪舒愿身侧,向他询问过后便得知了两人在做什么。
“这可是好事儿,可别再哭了,待会儿把福气都给哭没了。”福气还是重要的,听到项祝这话,两人立即不再哭出声,只是偶尔抽泣着,看上去是稍稍好了些。
纪舒愿也凑过去劝了两声,等两人不再抽泣时,项祝才出声:“方才我与周敬商议过,即便要瞧三个月,也得先提亲才是,过几日两家人一同见个面,吃饭间定下提亲的日子就好。”
提亲与结亲还是有所不同的,提亲后旁人便知晓,这家哥儿姐儿有了良配,便没有媒人再会来说媒,且若是往后不愿,直接退了聘礼就是,总归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好,那便等地里的菜收完之后,我们挑个日子,再去见周敬和他家里人就好。”丁红梅率先应了,菜地里的菜距离收成也不过几日时辰,过了这几日再去也无妨。
众人觉着丁红梅所说极是,也纷纷点头应声。
菜地里的菜自打上回施过肥后,长势喜人,不过几日,菜都长得格外茂盛,且比旁人家的更好,冬瓜和南瓜也比旁人家的大。
一看到冬瓜,纪舒愿就想到那日的梦,他眸光左右瞧过,并未瞧见纪忠清,他这才松了口气。
“瞧什么呢?”项祝走到他身侧,拍拍他手上的土,把腰间的水壶递过去,“还在想那日所做的梦?”
项祝清晰便猜出,纪舒愿点点头:“夫君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竟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若是眸光能化为利刃,这冬瓜都能被你切成八瓣了吧。”项祝无奈。
“我这不是得仔细瞧瞧嘛,咱又不能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在地里瞧着。”此时纪舒愿很是思念监控器,若是有了监控,便不用再担忧了,即便有人做了什么,他也能留存证据。
此时若是想看顾着菜地,就只能抱着被褥躺在地里。
“舒愿有孕在身自然是不行的。”丁红梅向几人说着,“巧儿年纪还小,且是姐儿,怎能独自睡在地里。”
照丁红梅这般说,适宜睡在地里的总归只有两名男子,项祝和项长栋,而项长栋年纪大了,这事儿便落在项祝头上了。
幸亏收成的日子不久,项祝总归只睡两夜罢了,不过这事儿对纪舒愿来说,还算是件大事儿,从与项祝结亲以来,两人夜间就从未分开过。
纪舒愿趴在项祝胸口,搂着他的腰不松手:“我若是睡不着怎么办?不如我也跟夫君一同住在地里。”
往年收小麦玉米时,家中晾晒不了,便会晒在地里,晾晒时,偶尔也会有村民住在地里,因此住地里也不算是稀奇事。
可往年项祝确实没挂念的人,住地里也无妨,可今时不同往日,家中有纪舒愿,还有他肚子里的孩子,夜间纪舒愿还偶尔会腿肚子抽筋,都是由项祝替他揉捏,若是他不在,纪舒愿自个儿揉肯定不方便。
“让娘同你一块儿睡,或者妙儿?”项祝总不能让项长栋去地里守着,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纪舒愿不习惯,即便他现在是哥儿,但妙儿和丁红梅总归是女子,他闻言摇摇头:“我怕耽误她们歇息,我还是自个儿睡吧。”
“那若是你腿夜间抽筋了,要如何做?”项祝还是担忧这个,他幼时也常会腿抽筋,痛得厉害,必须得揉开,不然翌日更是酸痛的很。
纪舒愿闷闷不乐,但还是出声:“我自个儿来,而且腿抽筋是常事罢了,即便不揉,过会儿也会好。”
确实过会儿会好,不过等翌日,他便会知晓有多难受了,项祝拍拍他的手臂,让他松开搂着他腰的胳膊。
虽不知他要做什么,纪舒愿还是松开了手,靠在他胸口的头也挪到了枕头上,下一秒,只见项祝坐起身,伸手攥住他的脚踝,让他曲起腿。
宽厚的手掌轻缓地捏着他的小腿,边捏边向他解释一番:“用拇指按着这里,轻轻按压旋转,如此便能稍微缓解些,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弓起脚背,让筋拉直一些……”
这法子还是项祝跟大夫学的,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但他知晓这样做,纪舒愿确实会好受些。
纪舒愿这些时日腿抽筋,都是项祝给他按的,他这样一教,纪舒愿有种两人不再相见的感觉,分明只是住那儿两夜罢了,白日和吃饭也都回家的。
他忍不住笑了,坐直身子揽住项祝的脖子:“夫君觉着咱们像不像那日的娘和巧儿。”
当时两人想到要出嫁,便是如此,大概比两人更严重些,虽说纪舒愿也舍不得,但他至少没哭。
“不像,我只去两夜罢了,还是舒愿觉着时辰有些短了?巴不得我多去几夜?”项祝一只手按着他的小腿,另一只手扯开他的腰带。
纪舒愿“诶”一声:“夫君不是说要教我捏腿吗?”
“教完了,大夫也就只教了我那一个穴位罢了,其余都是我自个儿乱捏的,你到时随意捏就是。”项祝说着,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去,膝盖压在床榻上,“这会儿还是房事更重要些,毕竟两晚你都不能与我同床共枕了。”
他盯着纪舒愿的眼眸,仿佛要将他拆之入腹……
翌日一早,纪舒愿便随着项祝一同去集上,到鲜食斋寻徐嗔,徐嗔今日不在食铺,但往日他叮嘱过,若是项家来送菜,便直接替他代为收下就是。
账房先生一抬手,小二便赶着马从巷口走出来,还是上回那名小二,也算是旧识。
菠菜倒是好收,直接拔出就是,不一会儿几人便将菜拔完了一半,想着都得带去些,小二又指了指南瓜和冬瓜:“那些也拿些吧,全是菠菜有点不太好做菜。”
说的也是,纪舒愿听着他的话,走到地里看过一番,最终点了南瓜冬瓜各自两个,由项祝将它的根茎剪断,递给小二让他搬进车里。
项祝跟着小二去往集上拿银子,纪舒愿则跟爹娘在地里看着菜,途中,他抬眸时碰巧与远处的纪忠清对上视线,虽说有些不适,但他还是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希望他不会来碰他家的菜,若是碰了的话,他得告知村长,且往后不再做董家除虫水的生意。
项家动静如此之大,还有马车停在地里,纪忠清怎会瞧不见,在看到项祝手中搬着的南瓜和冬瓜时,他更是起了心思。
他家的南瓜和冬瓜都还未成熟,且这些日子,家中一直吃萝卜白菜,纪忠清觉着若是再吃,他真会变成兔子,他便想着等项家的人都归家后,他去摘冬瓜南瓜各一个,冬瓜炒菜、南瓜煮粥,当真是妙哉。
纪舒愿不知纪忠清心中所想,但他梦见的事儿太真,一看到纪忠清沉思的模样,他就觉得纪忠清一定是在想如何偷瓜。
“爹娘,我先回家拿褥子和茅草来,恰好这会儿也没旁的事儿。”纪舒愿说完,便带着项巧儿一同离去。
路过董家菜地时,项巧儿斜睨一眼,刚好瞧见纪忠清也在偷看他们。
“我怎的觉着有些不对呢,董家夫郎好似一直在偷瞄我们。”项巧儿低声道。
纪忠清还是太明显了些,连项巧儿都看出来了,但这会儿又没证据,总不能凭借他的梦,便说他要来偷窃,这样不好。
闻言纪舒愿摇摇头:“没有吧,我并未瞧见,我们快些走,这会儿日头正盛,恰好能晒晒被褥呢。”
还是自个儿家中的事更重要,项巧儿忙不迭点头,跟着纪舒愿一同回到家中,端午割好的茅草这会儿已被晒干,纪舒愿拿过绳索,将它捆成一捆,挂在扁担的一端,另一端则捆着被褥。
项巧儿轻松挑起扁担,对纪舒愿一通夸赞:“大嫂当真是聪慧,这样确实省力不少,也方便的多。”
纪舒愿这会儿还是得顾着肚子的,若是搬着走,万一不小心踩到,岂不是会酿成大祸,想想就令人惧怕。
于是他便将东西吊在扁担两侧,项巧儿也并未觉着委屈,纪舒愿身子不便,不干活才是让人放心,她挑着扁担,步子甚至比纪舒愿还快。
第128章 麦子
途中碰到相识的人, 纪舒愿只应了两声,其余都是项巧儿在说,不过也没说几句, 他们便回了地里。
路过董家地前时,项巧儿特意转头瞥过一眼, 纪忠清还在看着他们,看到她的视线时显然很是心虚。
“他不会憋着坏呢吧。”项巧儿思索着,她这句话倒是说到纪舒愿心坎儿上了, 他也正是这样觉着,“别管了, 咱家的事儿还没弄完。”
项巧儿收回视线, 两人走到地里时,项祝已经在装第二车,瞧见纪舒愿后,他走过去, 站定在他面前,指了指腰间的水壶。
纪舒愿从他腰间取下水壶,拧开后递到他唇边,项祝张口喝水时, 纪舒愿向他说了方才看到的:“兄长方才一直瞧着我跟巧儿,不知有什么心思。”
说到这, 纪舒愿又想起一件事, 不是有关纪忠清的梦,而是……今晚纪舒愿独自待在这儿,若是纪忠清来不是偷瓜,反而是来找项祝的。
他脸色变沉,撤回水壶时项祝还没喝完, 水洒了一地,连项祝的衣裳上也沾了些。
“累了?”项祝还以为纪舒愿是拿水壶太久手累了,想说待会儿回来给他捏捏,还未出声纪舒愿便瞪着他,“跟我道歉。”
“嗯?”真是莫名其妙,项祝可还没做什么,他沉默地盯着纪舒愿,半晌后出声,“抱歉,不过是不是得让我知晓下缘由。”
“我想出我为何不安了,我觉着今夜纪忠清会来地里,但不是来偷瓜,而是来找你。”纪舒愿一脸认真,听得项祝一头雾水,“你这是又做了什么梦?”
“不是梦,是猜测。”纪舒愿拍拍他的脊背,“不然夫君还是别在地里睡了,不过是几个瓜罢了,他要是偷便让他偷就是。”
又在瞎想,项祝无奈摇摇头:“你这些日子总是瞎想,是不是有些怕生孩子的事儿?”
“我……我没怕。”他说话都变得结巴,哪儿是不怕的样子,项祝手上都是土,便用手臂贴了贴他的脸,“明日地里的菜就能卖完,后日加把劲儿,白日就能把麦子收了,收完后就能回家陪你睡了。”
就算项祝这样说,他还是得独自睡两晚,纪舒愿低着头,他承认方才是有些乱想了,项祝也猜对了,他确实不想跟项祝分开睡,但也没法子。
项祝又拉了车菜送到集上,等他回家时,日头已经落下,吃过晚饭后,项祝便准备去地里睡。
夜里有些冷,白日里纪舒愿只拿了褥子,这会儿项祝正翻着衣柜,拿出一件稍微厚点的外袍,一转身,便瞧见贴着他身子的纪舒愿。
项祝吓了一跳:“离我这么近做什么,还不吭声,我方才差点撞到你。”
“我送夫君过去。”纪舒愿向他说。
“不用,若是你送我过去,我也得送你回来,如此几回便要天亮了。”项祝向他摆摆手,纪舒愿闻言抬眸,模样很是委屈,“让巧儿与我们一同去就好了。”
眼看他眼泪就要流出来,项祝匆忙弯下腰,指腹贴上他的眼角:“随我去吧,别待太久。”
纪舒愿眼眸一亮,冲他用力点头:“嗯!”
纪舒愿跟项祝走在前方,项巧儿则跟在两人身后,虽说拎着灯笼,能照明路,但纪舒愿还是头一回夜里出门,他想象力很是丰富,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觉着有东西会出现。
他握紧项祝的手臂,边走边转头瞧着两侧,即便拎着灯笼,也只能照亮脚底下的地儿,旁侧还是一片漆黑。
“看路。”项祝拍拍他的手臂,纪舒愿顿时反应过来,更加握紧他的手臂,看着脚底下的路,跟着他往前走。
今儿不止项家有人住地里,旁人家也有男子在,纪舒愿这回才松了口气:“有旁人在我就放心了。”
“有旁人在你为何放心?”项祝揉捏两下他的脸。
“这样有动静你就能喊人啊。”纪舒愿拍开他的手,坐在铺好的茅草上,顺势躺下了。
“诶,大嫂不能在这儿睡的。”项祝还未出声项巧儿便走了过来,她握住纪舒愿的手腕,向他说道,“夜间可冷的很,大嫂这身子不能待在这。”
“我没睡,躺会儿。”纪舒愿平躺着,瞧着天上的星星,若不是稍微有些冷,他还真想在这儿睡。
“想在这儿睡的话,等过阵子天热了再来,那会儿不仅能看星星,还能喂蚊子。”项祝说完,项巧儿噗呲笑出声来,察觉到纪舒愿的视线,她立即忍住,“大哥可就说错了,到时大不了往香囊里加些艾叶,能驱蚊虫的。”
这还差不多,纪舒愿又躺了会儿,还未看尽兴,小腿就被碰了碰,眼前探过来一张脸,他伸手遮住项祝的嘴,在他开口前出声:“再躺会儿。”
“太晚了,赶紧回去歇着,明日待你醒来时,我就已经回家了。”项祝的话从指缝中溢出,纪舒愿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能站起身来,跟项巧儿一同回了家。
果真如他猜测的那般,夜里腿突然抽筋,纪舒愿弓起身子去摸,可肚子挡住胳膊,他根本够不着小腿,只能坐起身子,但自个儿捏腿确实没项祝捏的舒服。
他叹出一口气,再次想念着项祝。
即便学会了项祝教的捏腿,可当他自个儿捏的时候,总感觉效果更慢些,用了比往常多一半的时辰,才总算不再抽筋。
纪舒愿躺在床榻上,有些睡不着了。
他本不是如此粘人的性子,且每日都睡不醒,今日竟会失眠?纪舒愿拍了拍脸颊,又扯过被褥盖在面上,猛吸一口又呼出。
纪舒愿一整夜都是迷迷糊糊睡着,等听到房门被推开时,他立即清醒了,坐起身后掀开床帘。
项祝正蹑手蹑脚走着,床帘猛然被扯开,他瞬间怔住,满脸都是惊诧:“今儿怎醒这么早?”
他说完后,眸光落在纪舒愿面上,动作一顿:“难不成昨夜一宿没睡?”
项祝能猜测到纪舒愿大概会有些不适应,没成想竟会如此严重,他擦过手后,先将外衫脱掉,这才坐到床沿上,把他搂进怀里:“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
纪舒愿搂着他的腰,抱紧后靠在他胸口:“夫君这会儿回来了,地里谁去看啊。”
“爹去了,我本来是回来瞧瞧你再去的,现在看来还是等你睡着了我才更放心。”纪舒愿眼下一片乌青,项祝伸出指腹蹭了蹭。
“怎能让爹一人在,我也去。”纪舒愿说着还想下床,项祝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他也顺势上半身躺在床榻上,拉扯过被褥盖在他身上。
“别想旁的事儿,你先睡。”项祝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娃娃一般将他哄睡着,随后才缓慢起身,帮他盖好被褥后出了门。
昨日已经说好,小二今儿来得更早,甚至在项家吃了顿饭,随后跟着项家人一同去了地里,不久便装满了一车。
纪舒愿醒来时,家中一个人都没有,他洗漱吃过饭后来到地里,瞧见地里剩的菜已经不多了。
怕他们全部卖完,纪舒愿前几日叮嘱过,要把菠菜留出一小块儿,够他们每日吃的。
这时菜地里只有那么一小块菠菜了,余下的便是南瓜和冬瓜的藤。
丁红梅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看到纪舒愿肉朝他走过来:“睡好了吗?方才老大跟我讲了,说你夜间没睡好。是不是肚子难受?还是腿脚难受?夜间我跟你一起睡,这样我才好放心些。”
纪舒愿睡不好的缘由是不能搂着项祝睡,他总不能夜间搂着丁红梅。
“无妨的,娘,只是腿抽筋罢了,我自个儿就能捏腿,捏会儿就不难受了。”纪舒愿向她说着,言外之意便是不想让她过去。
丁红梅眸里还是担忧:“若是夜间实在难受便去敲堂屋门,我都能听着。”
“娘我知晓的。”纪舒愿虽是这样说,但丁红梅知晓,他如此懂事,肯定不会在夜间寻他们的,她转身走到项长栋身侧,向他说着今日夜间让他来看着地里的菜。
纪舒愿不知丁红梅去跟项长栋讲的话,而是抬步走到南瓜藤这儿,掀开叶片看过一遍,幸亏根茎没有被掐断,他松了口气,又不敢全松。
看样子,今日便能将地里的菜都卖完,可冬瓜和南瓜他们也得留点自家吃,且麦子要用镰刀割,明日项妙儿不帮工,一家人都下地一口气便能把麦子割完。
今儿也得仔细看顾着,瓜刚售卖一些,若是被掐断根茎,自然就不新鲜了。
始终如同昨日一般,项祝最后一趟与小二一同去了集上,跟项妙儿一块儿回到家,他坐在椅子上,刚倒了杯茶水,还未喝进嘴里就听到丁红梅出了声。
“我同你爹商量过了,今儿夜里让你爹去地里睡着,你在家陪着愿哥儿。”
纪舒愿闻言匆匆摇头,虽说他真的想让项祝陪着他,可项长栋前些日子还腰痛,若是受了风寒可了不得:“娘,我不用夫君陪着,还是让夫君去吧,爹在家就好。”
“只还有一日,不碍事的。”项祝也这样说。
瞧着两人如此,丁红梅叹出一口气:“若是将床帘挪到地里,说不准就能挡风,如此愿哥儿也能随你一同去了。”
诶,纪舒愿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挑眉一笑,转头望着项祝,虽说从纪舒愿眼眸中瞧出一丝不对,但项祝还是继续喝了口茶水,待丁红梅煮饭时,纪舒愿则走到沐浴屋后侧,将冬日所用来搭棚子的竹条以及布拿出来。
“拿这个做什么?”项祝问。
纪舒愿把东西递到他手中:“娘方才不是说了吗,若是有床帘能够挡风的话,我便能随你一同去地里了。”
方才娘只是随口一说,谁知纪舒愿还真信了,且真的找到了能媲美床帘的法子,项祝转头看向灶房:“你跟娘去说吧,若是娘愿意让你去,我便让你跟着。”
“这可是你说的。”纪舒愿下巴一扬,把东西丢下后,迈着步子往灶房走去,灶房里都是烟,纪舒愿趴在门口叫了声,丁红梅便随他走了出来。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不多时,丁红梅便朝项祝扬了扬手,向他说道:“这法子能挡风,如此你俩便都过去吧。”
他还真说动了丁红梅,项祝都有些惊诧,往日连吃辣丁红梅都不让,这会儿竟然愿意让他随他一同去地里。
“你跟娘说了什么话?她怎就同意了让你去地里。”
纪舒愿哼笑一声:“我这肚子里可是她亲孙儿,我一说她亲孙儿一瞧不见爹,便夜间踢我,我难受才睡不着,昨夜就是,一整夜都没睡好。”
虽说是用来让丁红梅同意的说辞,可项祝知晓,他昨晚是真没睡好。
“昨晚孩子当真踢你了吗?真是因为这儿没睡好的?”项祝把竹条和布捆起来,边询问着。
自然不是的,昨晚孩子老实的很,基本没动,纪舒愿冲他摇摇头:“不是,我是因为夫君不在身侧,不抱着夫君,我压根就睡不着,夫君定是在身上涂了安神香,不然的话,为何我抱着夫君睡的时候就睡的很沉呢。”
“这你可就错了。”项祝笑了笑,凑近他耳侧低声说着,“我在身上涂的是迷香,让你不仅当时睡得好,往后也离不开我。”
纪舒愿故意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半晌后开口:“果真?其实我也涂了。”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笑出声来。
吃过饭后,纪舒愿跟在项祝身后去了地里,家里这两日吃饭比往常早,途中都能瞧见旁人家的炊烟,以及地里正在摘南瓜的纪忠清。
梦成真了,不过不是夜间,而是傍晚,瞧见两人后,纪忠清顿住动作,怀里的瓜也无处可藏,他耳根倏地一下变得通红,许久后才吞吞吐吐说道:“我、我家中的南瓜和冬瓜长得有些慢,待它们能吃了,我便还给你们,这些就当我借的……”
他还挺理直气壮,这会儿纪舒愿不敢往他身侧走,毕竟他肚子有孩子,还是有些怕纪忠清的,万一突然动手可就不好了。
“无妨,兄长若是想吃便同我说就是,不过是两个瓜,都是自家种的,赠予兄长就是。”项祝率先开了口,将纪舒愿挡在身后,“但兄长偷摸来摘,可就是盗窃了,若是被村长知晓的话,可能得去董家了。”
项祝无奈摇头,纪忠清顿时怔了怔。
项祝所说极是,村长正为村里的事儿发愁,隔壁村的村长已经连续几回被知县夸赞说村里和睦,若是被村长知晓,他竟要偷窃,还真可能会寻到董家去。
上回村长就说过,若是再闹事,便要将他家的地收走,家里没了地,仅靠狩猎是不够吃食的,且上回那事儿之后,董远便对他不闻不问,要是地被收走,说不准董远还会休了他。
他顿时有些慌了:“你们要什么?”
项祝也不是为难他,只是想让他别再觉着他家好欺辱:“正如我方才所说,下回兄长直说就是,这些便给八文钱吧。”
纪忠清听闻,咬牙冷哼一声,把瓜放在地上,从钱袋里掏出铜板,放在纪舒愿伸出的手上,转身愤愤离去。
纪舒愿本以为他会气愤地把铜板丢在他身上,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挺有礼数,把铜板稳稳放在他掌心。
“我的梦果真没错。”纪舒愿坐在一旁,瞧着项祝搭棚子,他动作熟练,没一会儿就搭好,又把布盖在上方,用石块把两侧压着,防止被风吹跑。
项祝直起腰来,接过水壶喝过一口:“是不错,没成想舒愿还能梦到往后所发生的事儿,不如今儿夜里梦一下,何时能发家?”
“这事儿不需梦。”纪舒愿轻笑一声,“年关之前,种菜定能发家。”
虽说有些难,还是得先给自个儿些奔头为好,若是自己都不信,这事儿自然成不了。
项祝闻言点头应道:“我觉着也是,快过来,坐外面不冷吗?”
这会儿已经起了风,纪舒愿坐在外面还真有些凉,他稍微弯腰,掀开布走进来坐下,茅草上还铺着一层褥子,躺着还挺软,纪舒愿躺下后往一旁挪了挪,刚准备叫项祝躺下时,却瞧见他正在解着衣衫。
纪舒愿匆忙出声:“夫君这是?”
“不是不抱着我睡不着吗?”项祝掀开被褥躺下去,手臂穿过他腰间,将他搂进怀里。
虽然纪舒愿的确说过这句话,可项祝也想太多了,他可从未说过要贴得如此近才能睡着。
“抱太紧了。”纪舒愿挣了挣身子,项祝这才稍微松了些劲儿,没等纪舒愿松一口气,又猛然呼吸一滞。
项祝的手勾开他腰上的系带,正往他衣裳里摸索着,他额头都渗出一层热汗,不过还是有些理智的,他伸手按住项祝的手,向他提醒道:“夫君,这是在外面。”
“有布遮住,瞧不见。”项祝哪儿不知这是在外面,就是知晓在外面,他才会如此的。
“可我只带了一件衣衫……”纪舒愿话音未落,衣衫便被解开,项祝帮他脱掉,随后又用被褥裹住,这才应了他的话,“如此就好了。”
纪舒愿醒来时,倏然闻到一阵烧火的味道,他猛然惊醒,掀开布帘匆忙走出,便瞧见项祝正坐在一侧,烧着茅草。
而那茅草……是昨日用来擦拭的。
纪舒愿耳根通红,抬眸瞧了眼日头,时辰不算太早了,他这一觉睡得还真是沉,竟然一次都没醒过,昨日没睡的觉今日又补回来了。
“等一会儿,等我把这些烧完扑灭再回家。”项祝面不改色说着,分明昨夜是他非要如此的,可这会儿只有纪舒愿一人羞赧,他干咳一声,揉了揉耳根,他也要冷静下来才是。
在项祝烧火期间,纪舒愿便将竹条和布收起来,连茅草与被褥也都捆好,不过一回拿不完,项祝便率先把被褥和茅草拿回了家,竹条和布便先留着,竹条等收完麦子后再来拿。
麦地先割出来一块儿空地用来晾晒,搭棚子的布铺在地上,将割好的麦子放在上面,再借架车来地里把麦子拉走,回家晾晒。
晒干的麦子拉到村头,有家农户家中有石磨,麦子磨成粉后再用筛子筛过,余下的便是小麦面粉,能用来做面食。
家里人手不少,恰好歇着的时候能抱着孩子,如此一来,动作也快挺多,纪舒愿坐在一旁,望着正抱着孩子的项妙儿,突然想让木匠做个婴儿车。
他知晓有些娃娃不让放下,非得抱着才能睡着,那日项祝也说过,待他生下孩子后,便会由丁红梅看顾,可即便如此,他肯定也是要哄的,一直抱着太累了,放在床榻上又不能晃。
而且他前几日应了要给项巧儿做个躺椅,恰好能一同给木匠。
从早忙到晚,结束后项祝去借了架车,想要一回装完,就只能把麦子堆得老高,纪舒愿仰着头瞧了眼,根本瞧不见顶。
项祝在前面拉着,几人在后方推着,丁红梅跟纪舒愿走在最后,一人抱着孩子,一人拎着镰刀。
她这才有空询问纪舒愿:“昨夜睡得如何?”
“挺好的。”纪舒愿朝她笑了笑,也不知丁红梅会不会瞧出些旁的来。
“那就好,这几日得好好歇息一番,若是那些农户们菜地收成的话,便让老大去,你就在家歇着。”丁红梅眸光瞧着他的肚子,“最近是不是觉着肚子有些沉了,会难受吗?”
确实有些沉了,应当是月份大了的缘故,纪舒愿向她摇头:“不难受,娃娃乖得很。”
说到这,丁红梅想起往日自个儿有孕时:“当初有老大时,他可闹腾得很,一天到晚都踢个不停,我夜里歇息时都被他踢醒好几回,胎儿时不让人省心,大了更不让人省心,不过终于也是挺过来了。”
丁红梅说了一路话,直到抵达家中她才噤声,等他们把麦子卸下来后,把孩子递给妙儿,她去灶房备着吃食,项巧儿则去烧着热水。
今儿都累的跟,身上都出了不少汗,都得沐浴一番。
不久后水便烧热,巧儿先洗,待一家人全部洗过之后晚饭也煮好,纪舒愿边吃边往项祝身上瞧。
他目光太明显,项祝看过来:“好好吃饭,一直瞧我做什么?”
今儿丁红梅跟他说了不少项祝年幼时的事儿,以及面容俊秀被旁人孤立的事儿,虽然当时项祝跟他说过,可听丁红梅又说一遍,他心里还是有些闷。
不过丁红梅提及他隐疾时,只是说原本无碍,某日便有人乱传,她询问后,项祝便直接承认了,还笑着宽慰他们,不用担忧,说不准待他结了亲便会好了。
“我哪儿能不担忧,若是他隐疾不愈,咱项家香火就断了。”丁红梅叹着气说。
项祝的隐疾还真是结了亲就好了,除非他也做了梦,梦见自个儿结亲后隐疾会好,不然的话,他就是故意诓骗爹娘,以及旁人。
纪舒愿眸光上下打量项祝一番,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这样说,而且连整个村里的人都知晓了。
难不成是因为那些欺负他的人?虽说面容似潘安,但身患隐疾,一听就不会有所指望,毕竟这会儿结亲都是要传宗接代的,也正因如此,与项祝结亲的人才会变为纪舒愿。
不然嫁过来的就是纪忠清了。
若真是如此,项祝还挺聪明,年纪轻轻便会避其锋芒。
纪舒愿凑到项祝耳旁,低声询问道:“夫君从前的隐疾莫不是装的吧?”
第129章 木匠
项祝咀嚼的动作一顿, 又立即恢复,随后向纪舒愿笑了笑:“怎么这样问?”
他方才停顿的动作很是明显,显然有事儿瞒着自个儿, 纪舒愿眯着眼睛盯他:“娘跟我说了,她说她早就猜到了, 你是因曾被欺负的事儿才会说自个儿……”
纪舒愿是在诈他,项祝扬唇一笑:“你怕不是在故意在套我的话吧?”
鼻尖被指尖蹭了下,纪舒愿后退些, 扫视一圈后不再吭声,表情满是对项祝的不信。
吃过饭后, 纪舒愿坐在一旁看项祝洗碗, 眸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洗好后又亦步亦趋跟着他,直到洗完碗,他拿着衣裳去沐浴屋时, 纪舒愿还在跟着。
“想同我一块儿沐浴?”项祝揽着他的肩膀,握住他的手臂拉到屋里,热水已经放好,整个屋里都是热气。
纪舒愿确实要沐浴, 但不是这会儿。
他低头,抬手摸过去:“夫君刚成亲时就是在骗我, 还说什么吃了药, 那绝对不是吃过药的模样。”
成亲后那些汤药才是真的,当初项祝喝完后,状态属实与那日不同。
项祝看他一眼,呼出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 承认了他所猜测的事儿:“的确,你方才所说都对,我并未患得隐疾。”
他说完,眸光一直落在纪舒愿面上,瞧不出他的表情,这事儿的确是在骗他,项祝得好好想想,若是他真的生气,他要如何去哄。
纪舒愿一直没吭声,项祝觉着还是得自个儿先出声为好,他伸手想抬起他的下巴,刚碰到他的嘴唇,指尖就被咬了一口,泪珠同时砸在他手背上。
“唉,怎的就哭了。”项祝稍微弯了腰,探头凑到他眼前,动了动手指,示意他松开,“还咬人。”
纪舒愿没觉着气愤,更多的是难受,那时被旁人知晓他患得隐疾时,肯定有许多人向他指指点点,而且直到前阵子都有人用隐疾来笑话他。
他松了口,抹了把脸,仰头瞧着项祝:“热气熏到眼睛了,不然我才不会哭。”
项祝不是瞧不出他的嘴硬,不过看样子倒没觉着生气,他笑了声:“那咱就去沐浴去。”
两人一同沐浴也不是一两回了,纪舒愿轻车熟路地趴在项祝肩头,又被他抱回屋里躺在床榻上,这一觉睡得很是沉。
刚歇了两日,村长便来到他家中,向他说着农户地里菜成熟的事儿,丁红梅不想让纪舒愿前往,但项祝独自一人前往纪舒愿也不放心。
毕竟是旁人家的菜地,纪舒愿自是不会干活的,他走到丁红梅面前,握住她的手晃着:“娘你放心吧,我只是去那边儿使唤他们,我可不去给他们干活。”
“娘,放心吧,我会看顾好舒愿的。”项祝向丁红梅说着,握紧纪舒愿的手走出院里。
途中项祝又叮嘱纪舒愿一番,听到他再三保证绝对不帮他们干活,这才松了口气。
他身子这会儿可不能干重活,村长和农户们也不是不知晓,甚至还为他搬了个小凳子让他坐下,余下的便交由给了项祝。
他们与徐嗔相识,才会借来马车给他们使,虽说纪舒愿和项祝已经跟徐嗔谈好,能把农户们的菜售卖过去,可这会儿没有马车,只能他们自个儿拉着架车送去了。
自打上回纪舒愿说过不想种就给他们退银两的话,他们这会儿都很明事理,先各自回家去借了架车。
收菜的事儿不用教,众人对此很是熟练,没一会儿便各自装好一车,项祝把纪舒愿送回家中,他带着几名农户一同去往集上。
前几日他家来送菜时,就提前与徐嗔说过,项祝带着农户的菜过来时,他便叫来几人,将菜搬到马车上。
“这几人都是其他铺子的小二,他们自会拉到那边儿的食铺去。”徐嗔说着,拿过一颗大蒜,“你们这蒜种得比旁的农户家大多了。”
项祝听闻也有些骄傲:“那是自然,这些都是舒愿教他们种的,从种秧苗到施肥乃至方才他都在一旁瞧着,看他们收成。”
“没想到纪师傅种菜也是一把好手。”本以为是项祝爹娘种的,没成想是纪舒愿,不仅知晓旁人不知晓的菜方,连种菜都会。
卸菜还得些时辰,徐嗔便邀项祝先去楼上客房坐了会儿,今儿徐嗔没让他饮酒,反而是帮他倒了杯茶水,随后又向他说起关于斗鸡的事儿。
那日之后,他说做就做,还真租赁了间铺子,用作斗鸡场:“项兄你是不知晓,我那铺子里的鸡可都是强壮的斗鸡,比上回的吐鲁番都厉害,去瞧瞧?”
时辰还早,且农户们卸完菜后还得再来几趟,项祝便应了声,跟着他一块儿去了斗鸡场,果真如他所说,斗鸡比他们上次去的地儿更凶猛,瞧着也壮得很。
且这铺子比那家大,难怪人也比那边人多。
“如何?”徐嗔笑着,继续劝说项祝,“我知晓项兄是在担忧什么,这样,向项兄不用出银子,每月来两趟训一回斗鸡就好,我分一成银两给你。”
不知他这铺子一日能赚多少,可瞧着便知晓赚得不少,只来两趟就能得一成银两,这跟直接送银子给他有什么区别,项祝犹豫半晌后开口:“我要询问一番舒愿,过几日给徐掌柜答复。”
听到他有些松口,徐嗔也很是高兴,自个儿玩斗鸡太过无趣,还是找个人一块儿才更有趣。
两人绕了一圈回来时,菜已经卸完,农户们正在门侧坐着喝水,瞧见两人回来他们匆匆起身,向徐嗔笑着。
账房将所需银两告知徐嗔,他过目后把银两递给项祝,又让账房抄了一张账单给他。
“我便不打扰了,过几日再来寻徐兄饮酒。”项祝头一回主动说要找他饮酒,徐嗔便知晓斗鸡的事儿已经成了一半。
菜还得再送一日,项祝并未直接分了银两,而是把银两和账单给了村长,待明日全部卖完之后再分银子。
他走回家中时,第一时间向纪舒愿说了今儿徐嗔的话。
“一成?只是每月去两趟,没说有旁的事儿?”纪舒愿有些惊诧,可自个儿家中也没有徐嗔看得上的,最多眼馋个纪舒愿知晓的菜方罢了。
富贵人家如何想还真是难以猜测,纪舒愿靠在椅背上:“不过白来的便宜,不赚才是傻的呢。”
项祝也是如此想,他坐到纪舒愿身侧:“也不知他说的是哪两日,我并未直接应答,而是跟他讲过,说要回来同你商议后再告知他。”
“菜是不是还得送一日?你明日还要过去吗?”纪舒愿伸手环住项祝的腰,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脏砰砰跳着。
项祝手臂搭在他肩膀,伸出手指捏着他耳垂:“得由我才能拿到银两才行,今日的银两我给了村长,明日由他来分。”
若是他们自个儿分,说不定会有人质疑,还是村长分更好,那些农户便不会多说。
翌日纪舒愿始终没去集上,他在家待着画图纸,除了给项巧儿画的躺椅,还有婴儿车,他拿着炭块戳着纸张,思索半晌后才开始画。
项巧儿坐在他身侧,探头瞧着纸张,隐约能看出是个椅子的模样:“大嫂,这椅子腿为何是这样?”
“这样更舒适,到时候你躺在上面晃着,就犹如躺在船只上一般。”纪舒愿向她解释着,项巧儿听到后立即想着,躺在船上时,虽说有些晃,但确实挺舒服的,她就曾在游湖时睡着过。
项巧儿满脸期待地望过来:“当真吗?”
“那是自然,区区椅子罢了,我这就画好,明日你随你大哥一同把这带给木匠,让他务必顺着我画的做,别乱改。”纪舒愿叮嘱她,项巧儿听到后点头,“我会告知木匠的。”
纪舒愿把画好的纸张递给项巧儿,低头继续画婴儿车,婴儿车可就复杂的多,得画出坐的地儿,以及靠背和伸出腿的空隙,虽说往常见过,可将它拆分成出来还是有些难。
他望着纸张,手撑着下巴思索半晌,再次抬眸时瞧见项巧儿正笑着,纪舒愿“嗯”一声,询问道:“笑什么呢?”
项巧儿指指自个儿脸侧:“大嫂是忘了手上的炭块吧。”
想得太投入,他还真有些忘了手上的东西,他把炭块放在桌面上,走到水盆前蹲下,用水的倒影照了下,他脸侧一片灰,瞧着就仿佛抹了灰一般。
他洗了把脸,又坐回椅子上。
项巧儿正拿着纸张瞧着,她还从未见过纪舒愿画的这东西,满脸都是茫然,纪舒愿坐下后,她把纸张放下,转头问他:“大嫂这东西我好似从未见过。”
“也是椅子,给妙儿家孩子坐的。”纪舒愿指着纸张,从靠背到椅子腿儿都向她解释一番,听得项巧儿合不拢嘴。
“大嫂,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吗?”
自然不是,纪舒愿朝她笑一声,始终拿出往常的借口:“往日瞧见的一本古籍上画的,我便记住了。”
项巧儿眼眸一亮,握住纪舒愿的胳膊晃着:“大嫂,我也想瞧瞧那本古籍。”
哪儿有这个古籍,纪舒愿有些无奈:“还是幼时瞧见的,那古籍已经丢了。”
“丢了?”项巧儿眼眸中的亮光熄灭,她啧啧两声,“当真是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他所说的古籍里的东西,此刻都存在于他脑子里,不过不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他顺着项巧儿的话点头:“确实,毕竟我当时还小,早知晓当时便多看两眼了,唉。”
他边叹气边摇头,瞧着还真是满脸懊悔,这会儿变为项巧儿安抚他了:“无妨,大嫂记着一些就已经很好了,我觉着这两张椅子若是售卖的话,肯定能赚不少银子。”
“我们也不会木匠的活,就算能赚银子也是木匠能赚。”纪舒愿说完,项巧儿冲他摇摇头,挑眉一笑,“也不是,咱家亲戚也是有木匠的。”
“谁?”纪舒愿对项家亲戚并不了解。
“二外祖父。”项巧儿向他说着,上回项祝去给外祖父送粽子时,也并未说还有个二外祖父,纪舒愿还真不知晓,“也跟外祖父一样在成条县吗?”
项巧儿点点头:“对,是有些远,不过要是把大嫂画出的图拿出来,让他往后售卖,咱还能收分成,亲戚总比不认得的木匠靠谱些。”
她说得不错,但纪舒愿要仔细瞧着木匠去做,可成条县太远,他的身子走不了这么远,就算他想去,项祝跟丁红梅两人也肯定不愿意让他去。
“你大哥和娘肯定不让我去,可若是我不去,也不知晓会做成什么样子。”说实话,纪舒愿还挺想出门瞧瞧,他走的最远的地儿就是集上,他还从未出过县。
“我觉着也不算太远,外祖父家住在成条县边缘外,与咱们县相靠近,两个时辰不到便能抵达。”项巧儿说。
原本觉着若是路程近些的话,纪舒愿便去跟项祝磨一磨,如此说不准真能让他同意,可一听到项巧儿口中的不到两个时辰,他瞬间熄了火,还是不去为好。
“若是大嫂不急的话,就先放着,待你生了孩子后再去也不迟,总归也没多少日子了。”项巧儿提议道。
她的躺椅确实不急,可纪舒愿主要是想快些做好婴儿车,如此便能让丁红梅歇会儿,不用每日都抱着孩子,累得胳膊酸痛。
“待你大哥回来我同他商议一番。”纪舒愿还是想去,但还没想好要如何跟项祝去说。
今儿项祝回来的不晚,还未到申时便抵达家中,他把怀里的钱袋掏出来,递到纪舒愿手中:“这是所有分成的银两。”
摸着沉甸甸的,虽然知晓多的是铜板,可拎着还是挺喜人的,但纪舒愿有心事,他掂着钱袋,有些笑不出来。
“怎么瞧着有些不高兴?巧儿惹你了?”
“诶,大哥怎的如此说,我可没惹大嫂,相反,我还给大嫂出谋划策呢。”项巧儿扬了扬下巴。
项祝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看向纪舒愿:“什么出谋划策,你们要做什么大事儿?”
“巧儿说咱有个二外祖父,善于木工?”纪舒愿问。
听他说到二外祖父,项祝点头,但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正是,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纪舒愿把纸张递给他:“我想把这两个椅子做出来,巧儿说这椅子没有卖的,说能与二外祖父商议过,让他售卖咱从中分出几成来。”
项巧儿想的不错,项祝也觉着挺好:“可行,你将纸张交由我就是,我去成条县同他说。”
他说着想要把纸张揣进怀里,下一刻,被纪舒愿伸手扯过,拍在桌面上:“我的意思是我也有些想去。”
“不行,路程太远,且要绕过一座山,你这身子绝对撑不住。”项祝瞬间拒绝,根本没有打算让他去。
纪舒愿又开口:“可是我得从头到尾瞧过一遍,不然的话他要是做错了,可就改不了了,村的还怎么售卖,更赚不了银子。”
看到项祝即将开口,纪舒愿提前出声:“我想做这椅子,就是为了让孩子坐,让娘和妙儿能歇歇胳膊,自然是越早做好才能更快用上。”
这句话项祝不好反驳,他沉默半晌,最终想了个法子:“得空找徐掌柜让他帮咱们租一辆马车就是。”
不是不让他去,而是租一辆马车就好,纪舒愿当即喜上眉梢,抱住项祝把脸埋在他胸口:“夫君真好,可若是待会儿娘不同意的话呢?”
高兴没一秒,纪舒愿便想到丁红梅,她可不似项祝好劝说,她很是紧张他肚子里的孩子,连去农户地里这么远都不让去,更何况是成条县呢。
“不准去,你这会儿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就不知晓好好静养一番呢,待你好好生下孩子后,随意你去哪儿我都不管你。”丁红梅冲两人摆摆手,语气很是强硬。
“娘,我会租赁一辆马车,若是不好回来的话,我便带着舒愿在外祖父家中住一晚。”项祝说着,未等丁红梅开口,他便低声叹了口气,“毕竟从进门以来,舒愿就从未出过远门,在纪家时,也一定没去过如此繁华的地儿。”
纪舒愿闻言趁机点头,语气有些抽泣,仿佛想到了令人难过的事儿,听到他这动静,丁红梅瞬间噤了声,想着方才她的话是否有些太严肃了。
她还是心软了,半晌后丁红梅叹了口气:“罢了,若是去的话,不要急着回来,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受不住就说,别自个儿憋着……”
丁红梅说了一大通,纪舒愿通通照单全收,最终两人决定,翌日一早从家走,坐上马车后缓慢往外祖父家赶去,先将纸张给二外祖父,随后再去玩儿,夜间回到外祖父家中歇息。
纪舒愿还从未见过外祖父祖母,想带些好的吃食,可看来看去,也只有卤菜能带着,他便买了些卤菜和糕点,徐嗔又帮他们挑选了租赁的马车。
项祝在前方赶车,纪舒愿便坐在马车里,虽说有些颠簸,但比起走路还是轻松的多,他额头靠在窗户上,没一会儿就在颠簸中睡着了。
许是怕摔倒,纪舒愿刚阖上眼睛,又倏然被自个儿吓到,他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子靠在靠背上,靠背硬的很,他只能歪着头才好受些。
“舒愿?别睡着了,稍微清醒些。”项祝从帘子外喊着,纪舒愿听到后应一声,“我没睡,夫君你还是把帘子掀开吧,不然我真得要睡着了。”
方才项祝说,帘子掀起来会灌进来风,便把帘子放下来了,可没风吹着,马车里闷得很,他还真是容易犯困。
“吁──”项祝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步子,掀开车帘往里瞧,“热了吗?”
“是困了,掀开帘子吹吹风,不然我老是睡着,早知如此就让巧儿一同来了,有她在,我还能安心歇息会儿。”
这会儿知晓项巧儿的好了,可她觉着对外祖父家很是无趣,并不想随他们一同前来,如此车里才坐了纪舒愿一人。
日头正盛,即便是有风也不会觉着冷,项祝便顺了他的意,掀开车帘绑在一旁,继续赶马车。
途中纪舒愿闲来无事,往门口挪了挪,跟项祝离近了些,时不时跟他讨论几句外祖父家的事儿,困意也说没了。
马车停在一家铺子前,纪舒愿刚探出头,便被满街小吃迷昏了眼,这儿的吃食比集上多了不少。
“别瞧了,夜间带你去吃就是。”项祝瞧出他在犯馋,笑着向他伸出手,“这会儿得先去见外祖父。”
纪舒愿把手搭在项祝手腕上,顺着他的劲儿下了车,仰头便瞧见几个大字:“丁家当铺。”
原来外祖父家是做当铺营生的,纪舒愿对当铺涉足不深,并不知晓是否赚银子,不过当他随项祝走进铺子,瞧见精致的红木椅子后,便觉着当铺应当是赚银子的,不然用不了如此名贵的木材。
柜台前站着一女子,两人走进来后,她的眸光立即从平淡变为喜悦,抬眸朝项祝笑着:“不逢年过节的,怎的今日来了?这位是?”
“舅母应当没见过,这是纪舒愿,舅母叫他舒愿就好,这是大舅母。”项祝向两人介绍着。
“舅母。”纪舒愿走到舅母身侧,向她点了点头,舅母也向他点头,眸光落在他肚子上,瞧着熟悉的惊诧眼神,看来舅母也是被项祝骗到的人。
“有孕了?有几月份了?”
疑惑过后,还是询问了些话,纪舒愿一一答过之后,项祝便向她说了来意。
“你快去你二外祖父家寻他吧,带的包袱先放在这儿,待会儿我帮你带回家,你们说完事儿直接回去就是,你外祖父在家呢。”大舅母说道。
项祝应了声,拉着纪舒愿的手腕将他带出屋子。
二外祖父家距离当铺不远,纪舒愿方才坐了一路马车,他觉着自个儿的屁股都坐的没知觉了,能走会儿还是挺好的。
项祝带着纪舒愿走过巷子,最终站定在一张院子门前,他敲了门,听到院里应答的声音后推开门。
纪舒愿怔在原地,没成想他这院子不大,却几乎放的满满当当,木材与器具堆放在一起,一看就知晓是熟手。
“项家老大来了?”男子坐在一旁亭子里,若不是主动出声,还真看不到他。
“怎的了?今儿又有何难题给我出?”项祝曾经来时,丁睿经常与这表兄说些对对子的诗句,通常都是落败,他便以为这回项祝有了新花样。
项祝从纪舒愿手中接过椅子的图纸,展平后放在桌面上,朝丁睿挑眉一笑:“考考你,能否将这东西做出来?”
第130章 躺椅
丁睿从项祝手中接过纸张, 面上表情逐渐变得惊诧,他抖着手,把纸张晃得上下摆动:“这纸张从何而来?”
“你表嫂画的。”项祝瞧他这模样, 便知晓他对此很有兴趣,当日结亲时他也去了, 不过并未瞧见过纪舒愿的面容,纪舒愿自然也是。
听到项祝向丁睿介绍自个儿时,纪舒愿朝他点点头, 随后便瞧见他眼眸一亮,跨一步到他面前, 他动作太莽撞, 纪舒愿下意识后退,项祝也趁机挡在他面前。
“慢着点儿,你表嫂有孕在身,别吓到他了。”项祝挡住丁睿的肩膀, 他这才停下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方才过于兴奋了,我属实未瞧过这模样的椅子。”
确实太过兴奋了, 纪舒愿握住项祝的胳膊,向他说道:“也不是我想出来的, 不过是偶然翻阅过旁的书籍罢了, 你能做出来吗?”
“自然是能的,不过有些地儿得让嫂子同我讲讲。”他说完后,纪舒愿并未直接跟他讲他不懂的地儿,而是把他心中所想的合作说出来,丁睿一听, 他竟是来送图纸的,即便是要分成,这事儿也是他家赚了。
他当即应下,下一刻头被敲了下,稍微年长些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丁睿捂着脑袋转头,看到身后人的模样瞬间老实不少:“祖父。”
看来这人应当就是二外祖父了,纪舒愿想。
项祝握住纪舒愿的手,向男子点头:“二外祖父,你来瞧瞧这纸张上画的的椅子图纸如何?”
听到这话,丁睿立即把那张纸递给丁鸿业:“祖父,表嫂子脑子灵活的很,我都从未想过还能做出这模样的椅凳。”
丁鸿业应声,接过纸张瞧过一眼,果真如同丁睿所说,这纸张上的椅子模样他也从未瞧见过,他把纸张放下,抬眸瞧纪舒愿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项祝身上:“我说今儿怎的来了,原来是有事儿。”
他面色有些严肃,纪舒愿握着项祝胳膊的手收紧了点,项祝转头看他一眼,又看向丁鸿业:“外祖父,您这模样还真是让人惧怕。”
丁鸿业闻言一愣,旁人曾经也说过,他不讲话时就不自觉拧眉,瞧着面相凶得很,他呼出一口气,向纪舒愿挤出个不自然的笑:“是项祝夫郎吧,快些坐着。”
他说完率先坐回亭子,项祝拉着纪舒愿一块儿走过去,丁睿跟在他们身后也过去,坐下后丁鸿业帮他们倒了杯茶水,又仔细瞧过两眼那张图纸。
丁睿向丁鸿业说了遍两人的来意,他并未多便应了,与方才丁睿的模样相差无几。
丁睿瞥丁鸿业一眼,嘟囔两句:“我方才就是应了,祖父你还打我头。”
“我怎么知晓你在说什么,上回那家姐儿一开口,你屁颠屁颠儿地就给人家做了一个柜子,还不收银子,你不知晓她已经定亲了吗?”丁鸿业看他一眼。
他顿时噤了声,拿过杯子用茶水堵住嘴,纪舒愿跟项祝在一旁笑着。
虽说丁鸿业应了,但怕他往后不认,纪舒愿觉着还是得写张文书,按上手印,如此他放心点,但他又不好意思出声,纪舒愿伸出手指,戳戳项祝的腰,正想低声告知他,下一秒便听到丁鸿业出声:“既然如此,肯定得写好分成,丁睿,拿纸笔来。”
丁睿应一声,起身走到屋里,不久后便拿出纸笔来。
丁鸿业接过后便开始写,纪舒愿本以为要周旋一番,没成想他竟如此自觉,项祝握住他的手,还不知戳他为何事:“方才叫我做什么?”
“无事。”纪舒愿凑近项祝耳侧,“我本想说让你告知二外祖父,让他写分成的公文,还未出声他便写了。”
项祝闻言笑了笑:“外祖父可不是贪占小便宜之人,虽说面容瞧着是有些令人惧怕,但他人本身不错。”
瞧着他方才的行为,纪舒愿便知晓的确如此,他点点头,眸光落在纸张上,丁鸿业字迹雄浑,瞧着就知晓一定上过学堂。
不久丁鸿业便写完,他拿过侧边的印泥,率先按了手印儿,随后把纸张铺在桌面上,瞧向他俩:“你俩谁来按手印儿?”
纪舒愿本想说让项祝来,谁知还未吭声,却被握住手腕,项祝让他伸出手指,沾上印泥后盖在纸张上,丁鸿业没说什么,他将两张公文递给丁睿,让他带着去找村长,之后便带着图纸走到院里。
瞧着他的背影,纪舒愿刚想走过去,却被项祝拦住:“外祖父可是老木匠了,他能瞧懂图纸的,咱们想想待会儿去哪逛逛。”
“累得慌,我还是在这儿与外祖父一同做椅子为好。”纪舒愿说着看项祝一眼,“夫君不是不想让我乱跑吗?怎么这回还想让我出门了。”
“这不是怕你待着太闷了吗?既然你愿意看,便跟二外祖父在这儿,我去外祖父家瞧瞧去,得跟他说说在他家歇息的事儿。”项祝是想带他四处逛逛,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瞧着纪舒愿是不想走动,他便不再打扰他。
望着项祝走出院子的背影,纪舒愿收回视线,走到二外祖父身侧去看,他跟着来主要是想透透气,出了县便满足了,去不去外头逛都无所谓,在家瞧着丁鸿业做椅子也挺有趣。
丁鸿业拿出木尺,转头询问纪舒愿想做个多大的椅子,这第一个椅子,虽说是用来练手,但总归不能浪费,纪舒愿便打算用这个来赠予项巧儿,而且不收银子。
纪舒愿伸手比划着,大概一臂长的宽度,丁鸿业用木尺量过之后,拿起锯子将两根木棍锯断。
两人之间还相处的还算融洽,纪舒愿说着尺寸,丁鸿业则去量,随后又锯断。
不多时,丁鸿业便将椅子所需的木棍全部锯好,用榫卯工艺将它们严丝合缝,这过程可累的很,纪舒愿在一侧时不时递过木棍都有些累了。
他拍拍裤腿,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向丁鸿业说着:“二外祖父,这里应当稍微矮一些,不然会挡住伸腿。”
纪舒愿指指躺椅尾侧搭脚的地儿,说完后似乎有些不好,毕竟他并不专业,指出的地方说不定会让丁鸿业生气。
他突然噤声,丁鸿业并未察觉到不对,他应一声,走到尾侧,敲了敲底下的一根木棍:“这根吗?”
“……正是。”纪舒愿说完,便瞧见丁鸿业伸手敲了敲,将那根木头取下来,思索半晌后把它挪到最下方,放在这儿恰好能够把脚搭上,到时肯定很舒服。
他放完之后看着纪舒愿,好似在寻求他的意见,纪舒愿试探性地点点头,他才又继续去搭旁的地儿。
丁鸿业不愧是老木匠,在丁睿回家时,就已经搭好了雏形,他去洗了把手,把那张写了分成的公文递给他一张:“如此便成了。”
纪舒愿收回纸张,折好后揣进怀里,这会儿房门被敲响,他转头便瞧见项祝走进来。
虽然看过图纸,可当瞧见地上放着的雏形时,项祝始终有些惊讶:“这椅子就犹如床榻一般,躺着就能睡了。”
“愿哥儿说此物本就名为躺椅,自然就是用来躺的。”丁鸿业边说边朝他点点头,反观看向丁睿的视线,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丁睿明显看得出来,不过也习惯了,他朝丁鸿业摊摊手:“祖父如此瞧着我也无法,我又没看过表嫂所说的那本古籍,而且早就失传了。”
虽然他所说是实话,但丁睿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是让丁鸿业有些气愤。
他冷哼一声:“你要是有你堂兄那般会打猎,我便不指望你来学木工了。”
打猎也不是好打的,丁睿准头不行,即便是学了好几年,连打到鸟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他便不再学了。
父亲让他回到家中跟着丁鸿业一块儿学木工,虽然也还没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这才什么时候,祖父你总得容许我再思索些时辰吧,我肯定能如同表嫂一般,想出惊为天人的物件。”丁睿已经不是第一回这样说,丁鸿业听得都不想再反驳了。
纪舒愿跟项祝坐在一旁不吭声,等两人吵完后,项祝才趁机出声:“我带舒愿去外祖父家瞧瞧去,明日再来。”
“去吧去吧,”丁鸿业朝他俩摆摆手,项祝立即将纪舒愿从院里拽了出来。
手被他握在掌心,纪舒愿望着项祝的侧脸,有些疑惑:“夫君不是要带我去见外祖父吧?”
“被你瞧出来了。”项祝睁大眼眸,又朝他笑了笑。
他步子这么急,自然不像是去见外祖父,更像是去见旁的重要之人:“到底去哪儿啊夫君。”
“再过会儿日落后,便能瞧见一片明亮,此为丹良,咱家那边儿不多,成条县有一片池子旁每年都有许多。”项祝边说边带着他往前走,最终两人站定在了食摊子前。
纪舒愿眯着眼睛满脸疑惑地看他,项祝朝他笑了笑,向他解释道:“去看丹良前,自然要吃饱为好。”
也是,纪舒愿这会儿的确有些饿了,这儿的吃食有许多纪舒愿没见过的,且样式繁多,他望着这半条小吃街,又看一眼项祝的钱袋。
“敞开了吃,今儿我带了不少银两。”总归是小摊子,即便放开了吃,也吃不了多少,而且纪舒愿吃的并不多,只是样式多罢了,他买了一样,吃过两口尝尝,觉着好吃便吃完,不合他口味的吃食便都进了项祝肚子里。
将这半条小吃街吃完后,纪舒愿有点饱,项祝甚至都有些撑,今儿他没吵着要吃太辣的吃食,项祝很是欣慰,他握住纪舒愿的手,带着他往那片池子的地儿走去。
虽说是池子,但瞧着更像是用来赏玩的,池子周围围着不少人,且都是成双结对,大抵都是来带着夫郎或姐儿一同来看丹良的。
“诶,出来了,夫君你瞧。”一侧有人倏然出声,纪舒愿步子立即走快了些,项祝都差点没拉住,他站定在池边,瞧着从他面前经过的丹良,瞬间噤了声。
望着丹良忽明忽闪的模样,纪舒愿的呼吸也顺着它放缓,直到它从面前过去,落在叶子上。
不能用手碰,纪舒愿便一直盯着它瞧,一群丹良趴在一块儿,将那一片地儿都照亮。
“若是将它们放进灯笼中,莫不是不用点蜡烛了。”纪舒愿越想越觉着好笑,项祝也应了声,“确实如此,不过那样的话,丹良岂不是要累得飞不动,不再发出亮光。”
虽然没见过真的,但纪舒愿看过书上的,萤火虫屁股上犹如装了个灯泡一般,若是累得不亮,就好似没电了。
纪舒愿又笑了一阵:“那还是用蜡烛吧,别累着它们了。”
“你累了吗?今儿走得有些多了。”项祝握住他的手,又揽住他的腰。
本来说每日有半个时辰就好,但纪舒愿并未听从大夫的话,每日的药倒是好好喝了的,因此即便走的路不少,腿脚水肿也是消了挺多的。
但始终有些疲累,纪舒愿点点头,向他说着:“确实有些累了,犯困。”
他说着打了声哈欠,身子斜靠在项祝身上,项祝侧目望他一眼,更加握紧他的手,边走边数落他:“方才让你先与我一同回去,你不肯,一直待在二外祖父家时,莫不是干活了吧?”
他干活不是做的不行,但这会儿确实不行,毕竟是有身子的人,纪舒愿闻言后退半步,朝他边摇脑袋边摇手:“自然是没有。”
他说这一句话,不仅摇晃着手,连眸光也在乱瞟,显然是在说瞎话,项祝叹出一口气,很是无奈:“知晓了,你帮二外祖父干活了。”
纪舒愿抿唇不出声,他方才分明说了没有,不过他的确不擅长说假话。
他冲项祝笑了笑,晃了两下他的胳膊:“夫君,我也没干太多活,就是给外祖父说了说哪些地儿瞧着不对,怎么做能让躺的人更舒适些,就这么多,旁的我真没做。”
他这会儿即便穿着宽松的衣裳,也能瞧出肚子月份不小了,丁鸿业肯定不会让纪舒愿干活,纪舒愿自个儿也应当知晓分寸。
项祝不再多担忧了。
“知晓了,明日便换我来瞧着,你就坐在亭子里就是。”项祝这是直接不让他出亭子,纪舒愿一撇嘴,刚想再说,就被项祝挡住,“不然的话,就出去逛逛,多逛会儿,等外祖父做好再回来。”
纪舒愿瞬间不再出声了,他还挺想瞧瞧如何把几根木棍搭起来做成椅子的,即便不让过去动手,也总比看不着好,他只得点了头。
家中人有些多,不仅有今儿在当铺瞧见的大舅母,还有其他人,项祝一一向他介绍过,其中有大舅大舅母和丁睿,以及二舅二舅母的孩子,坐在主位的正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纪舒愿叫了称呼,坐在项祝身侧不再吭声,基本都是她们讨论,项祝时不时附和一句,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幸亏时辰不早了,不久后她们回了各自的家后,项祝便带着纪舒愿回了屋。
这间屋子应有尽有,瞧着不像是许久未住人的样子。
“这是外祖父给我留的,都是我在住,不用担忧旁的。”项祝向他说着,“大舅跟二舅早就分了家,各自盖了新房子,外祖父祖母家中的屋子便空闲下来了,就给我留了间,偶尔逢年过节我会来住几日。”
但今年他就没住,仅仅来了半日便回了家。
像是猜到什么,纪舒愿凑近项祝,向他挑了挑眉:“那今年过年时夫君为何仅待了一日,夫君就承认吧,你就是想带着我往后一块儿来住才会如此的。”
纪舒愿确实猜对了,当时项祝想过将他独自放在家里,不过经过前两日的事儿,项祝觉着他当时的做法是对的,若是他那会儿真在外祖父家住,纪舒愿怕不是会觉着他去了行院,又要睡不好觉了。
“确实如你所说这般。”项祝握住他的手,将他衣衫解开,“快些睡吧,今儿在马车上是不是睡着了。”
纪舒愿把衣衫脱掉只剩里衣,他抱住项祝的腰,打了个哈欠:“睡着了,马车颠簸的很,我不晕就算是好的了,犯困也是正常的事儿,归家时可不能如此了,我得坐在你身侧,你跟我一直说着话,这样我才睡不着。”
他说话声逐渐减小,项祝把被褥盖好,又吹灭烛火,应了他方才的话。
翌日纪舒愿跟着项祝一同醒来,又跟着他洗漱、吃完饭、与外祖父坐着下棋,还是他看不懂的围棋,瞧着两人一来一回对弈,纪舒愿有点想去二外祖父家中,去看他如何做椅子,可眼瞧两人正下到兴头上,他也不好出声打断他们。
“生产之日在几月?”外祖父突然出声,纪舒愿下意识看过去,便听到项祝应了,“八月初。”
“到时我让你舅母带着外祖母过去,到时拿些吃食,得好好补补身子。”他这样说着,光是听就觉着东西不少,纪舒愿下意识想拒绝,但项祝却并未这样想,他朝外祖父点头,很是爽快地接了,“多谢外祖父。”
他说完甚至转头看向纪舒愿,示意他出声道谢。
纪舒愿怯生生地道了谢,还沉浸在项祝突然应答的话中,当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往日不应当是他说,我让,他再说我再让,如此三个回合后,便“勉强”接受。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外祖父跟我们是一家人,若是旁人,我肯定就不接了。”项祝解释了做法,又想到纪舒愿方才的话,很是好笑,“你方才那描述,虽说正是往日的模样,但听你这样说过,怎么觉着有些惹人发笑呢。”
就是好笑的事儿,纪舒愿也朝他笑笑,又摇了摇头:“我瞎说的,可没旁的意思。”
两人从外祖父家走到二外祖父家,步子稍微走得慢了些,等两人走到他家中时,刚好有了一刻钟,待结束归家时,再走一刻钟,如此便不用再走旁的路了,还算是方便。
门是紧闭着的,项祝敲响院门,这回还是丁睿来开的门,瞧见两人后,他探出头,往侧边以及他们后边瞧了瞧,发现没人跟随这才放了心。
“瞧什么呢。”项祝也转过头,看过一眼并未发现有人,这询问丁睿一句,丁睿听到后朝两人伸出手指,放在唇边。
纪舒愿本以为有何大事,他屏息敛声,听着丁睿出声,等他将事情说出来,没成想,他如此期望的事儿竟然是──
“祖父说怕旁人偷了图纸,得阖上门才最好,不过祖父说了,若是有人易容可不得了,你得说出与表嫂结亲的日子为哪日?”丁睿煞有其事出声。
项祝沉默半晌,盯着丁睿:“你今儿这是喝了什么药?”
“什么药?我从不喝汤药。”丁睿明显知晓,他就是故意让项祝说出。
项祝握紧纪舒愿的手,清晰说出日子,即便知晓这话是瞎说的,但听到项祝说出,纪舒愿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他根本记不住结亲的日子。
“真答了啊?”丁睿笑个不停,闻言后退两步,敞开门让他俩走进来,这才告知他们,“不过是瞎写的问句,而且表兄表嫂就算拒绝,我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纪舒愿沉默了,这下是真被丁睿耍了。
纪舒愿这会儿没机会看丁睿,他的视线被院里的椅子所吸引,就是这样!不愧是丁鸿业的手艺,而且都是手工打磨,直接躺下盖床褥子,便能睡着了。
“我心中所想的就是这样!”纪舒愿向项祝笑着,跟他说,“这就是我心中的模样,躺下后歇息肯定更舒服。”
纪舒愿看向丁鸿业,低声问着:“这会儿我能躺下试试吗?”
他想躺下试试,感受下真正的躺椅。
“不能躺。”即便在屋里,听到两人的声音后他也快步走出来,伸手制止纪舒愿的动作,“还并未完全做好,若是躺下摔了可怎么得了。”
“还是让丁睿来躺为好。”丁鸿业后面又补了一句。
“什么?”丁睿出声,一脸不可置信,“您当真是我亲祖父,把亲孙子这般使。”
“若不这样使,有人躺椅子撑不住摔了怎么办?说不准还得赔银子,你还是躺下试试为好。”丁鸿业拍着他的肩膀,向他说着。
丁睿冷哼一声,但还是听了丁鸿业的话,走到椅子前坐下,脚尖离地后握住两侧的扶手晃了晃。
椅子结实得很,就算这般晃都无事,丁睿刚想出声,丁鸿业又让他站在上面,稍微轻缓地跳了两下。
虽有些怕它散架,但最终还是结实的,丁鸿业对此很是满意,又继续去做往后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