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宿敌就是宿敌

    此时夜深,通灵偏殿内一片寂静,与天界通灵的神像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裴术伫足在那片阴影中,仰头盯着神像紧闭的双目,眉头微蹙。


    “怎么回事,云尚拥怎么回来了?”他身后走出一个女人,轻轻晃动他的胳膊,正是夏婉樱。


    裴术摇了摇头,攥紧的拳头发出骨节之间的“咔嗒”声,他死死盯着那神像,压抑着怒火:“昼冕神君怕不是在消遣我。”


    神像依旧慈眉善目,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另一头的人并不打算接通此次通灵。


    “还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女人……”裴术总是温和似水的脸上罕见地凶相毕露,“那个女人绝对不能留着,以她的身份,只要她开口,所有人都会信她的话,我们得主动出击才行。”


    夏婉樱眉目低垂,沉思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令人担心。我太师祖被人抓到了绝情楼,你也知道,绝情楼是心奴开的黑市,而白茯死前也是一门心思在你身上……”


    “你担心白茯死后化作心奴,加入绝情楼,此次营救会碰上她?”裴术眯起狭长的眼眸。


    夏婉樱点点头:“我们遇上也就算了,就怕她见到了别的弟子,会乱说。”


    “不必担心,她已经告诉别人了。”


    此时殿内忽然传出一道陌生的声音。


    一阵寒风吹开了大门,殿内温度骤降,夏婉樱拢了拢衣裳。


    裴术刹那间警觉地望向门外,手已然握住了剑柄:“谁?”


    “转身。”身后的声音如同一道寒冰,激起裴术一阵颤栗。


    神像身前,高高的供台上,坐着一个男人。


    月光透过门的缝隙洒进来,恰巧照在他半边叆叇上,反射出一道白光,看不清镜片后他的眼睛。黑暗中,叆叇的金属链条闪着细碎的光,隐约可见属于成年男性硬朗瘦削的下颌。


    “你是谁?”裴术警惕道。


    “便是你向昼冕许的愿吗?”黑暗中的影子倾身让自己整张脸暴露在月光下,瞧着裴术,犹如深渊中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是来替你完成愿望的人。”


    出现在裴术面前的,是一张少年的脸,仿佛暗处那张成熟的面容是他眼花了。


    裴术认得他,这是白日里那个名叫白曜的梅岭弟子,这才渐渐卸下防备。


    裴术的某位长辈是天界主神昼冕神君的护法,加之他在人间为昼冕修筑了百来座神殿,贡献香火无数,所以能与昼冕神君长期通灵。


    前不久祈求神明能助他夺得首徒之位。神不能随意下界,但昼冕承诺会为他请来一位三界最强大的帮手。


    “你就是昼冕神君请来的帮手?”裴术问。


    听见这个身份,须灵曜似乎觉得很有趣般笑了一下:“可以这么说。”


    “不过现在,我建议你换个愿望。”


    “换成什么?”


    “保命。”


    裴术听完一愣,随后哂笑:“昼冕神君的帮手也不过如此,无法助我拿下首徒之位,便要哄我换成一个根本没什么必要的愿望么。”


    “那倒不一定,你应该很需要。”须灵曜展开扇子,漫不经心抵住下颌。


    “毕竟那个女人,她要你的命。”


    “谁?”裴术蹙眉道。


    夏婉樱默默扯了扯裴术的衣袖:“会不会是你那位和云尚拥有点关系的师祖?”


    “很聪明。”须灵曜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唇,声音很轻,“并且,今夜她就会来找你。”


    裴术头皮一阵发麻,他想假装不在乎,但一想到她今日云淡风轻折断了他的玄铁剑,竟全然说不出话。他不愿承认,恐惧又不自觉涌了上来,甚至从心底泛恶心。


    “考虑好了吗?”夜色里,须灵曜的左眼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我只完成你一个愿望,是要首徒之位,还是要命,可不能太贪心呢。”


    *


    宁昭已经梳洗干净,换了一身新衣,也许是云尚拥还在昏迷中,弹幕依旧集中在她这里。


    【女主知道是裴狗害的阿云,为什么不帮他报仇】


    【没有证据啊,不急于一时,反正首徒之位绝对是阿云的】


    【就算定不了罪也该给他点教训吧,看着好憋屈+9999】


    看到弹幕的要求以及那诱人的点赞数,宁昭的目光落在庭院新开的两朵萤蓝花上。


    萤蓝花不受须灵曜灵力控制时,花粉本身就具有魅惑作用,通俗来说,就是春药。


    给裴术一些教训吗?今夜应该能上演一出大戏。


    裴术并不和普通弟子同住,而是独自住在较为僻静的浩然居,倒是更方便作案了。


    赚钱去啦。


    半个时辰后,宁昭安排好一切,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从浩然居出来,跃上院墙,在树冠的阴影里,颇为满意地回头望了一眼屋子。


    正欲一跃而下,阴暗处寒光毕现,一支锋利的冰刃直指她额角而来。


    宁昭微微侧身,冰刃擦过额头的碎发,随即一把印着萤蓝花的折扇在她面前展开,向她脖颈划去。


    神止出鞘,宁昭反手握剑,径直挡住这一击。空气中回响着剑身的震颤。


    来人并未停止动作,一套连招一气呵成,逼得宁昭起身后退,墙头的瓦片在打斗中摔落,发出一串声响,屋中的人却丝毫未被惊动。


    又一次兵刃相接,两人距离不足三寸,宁昭终于看清了月色下须灵曜的脸,还有他脸上游刃有余的笑意。


    “好狠心的师祖,竟对自己的徒孙下药。”他哂笑,“你以为,私自用我的花,我会感受不到?”


    “啊,没想瞒你的。”宁昭换了个姿势,再度迎上须灵曜的扇子,嬉皮笑脸,“茉莉花茶好喝,菊花茶也好喝,我想,萤蓝花泡茶味道应当也不错,先送给裴术尝尝嘛。”


    “泡茶?”


    “嗯,你平时会用自己的花泡茶吗?好喝吗?”


    须灵曜:“……”


    “也是,你应该是不需要的,据说狐妖那方面有天然优势……”


    宁昭被迎面而来的一扇子打断。


    “可我好心提醒你,他的那个相好可不在这里。”须灵曜眯起双眸。


    宁昭一面躲避着他的攻击,转身绕着浩然居在墙头跑起来,一面还不忘回头冲他做鬼脸道:“夏婉樱?你不会以为我要给他俩都喂萤蓝花茶,然后趁他们意乱情迷之时策划一场捉奸吧。”


    她从院墙直接跃上屋顶,脑后两条辫子随着惯性划出优美的弧线,最后稳稳落在屋脊昂首的“螭吻”头顶,举剑对准须灵曜。


    发丝被风吹起贴着脸颊飞舞,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他狡黠一笑:“猜的真准,但也不全对。”


    “我有职业素养,只惩罚裴术,不牵扯旁人。”


    须灵曜在另一端的龙首上站着,望着她,偏了偏脑袋。


    她岔开话题,冲他扬了扬手中剑,“要不要来正经打一场,老对手?”


    细小的火花在宁昭周身闪烁,像飞舞的赤金色萤火,神止裹挟着火焰般的暖光,点亮了须灵曜的眼眸。


    心跳先他一步,剧烈跳动起来。


    就是这种感觉。他满意地扬起唇角,率先动了手。


    她的火本该是他最讨厌的东西,却偏偏能煽动他体内几乎禁止的血液,沸腾翻涌,让他止不住痴迷。


    刀光剑影,火花四溅,神器的铮鸣惊动了尧山弟子,有人察觉到浩然居的异常,急忙跑去通知太师祖。


    宁昭的剑已经擦伤须灵曜的脸颊,细微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但还不够。


    还差一些。


    他想要被她当作云尚拥去救时,那股炙热到能将他灼伤的气息。


    他抬手抹去脸上久违的血,下一刻发出一声闷哼。


    宁昭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


    她看出来他走神了,但等了片刻,却看见他失神的眼眸逐渐变得亢奋,手掌下那颗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胸腔。


    宁昭看了看自己按在他胸口的手:打的也不是脑袋啊,怎么好像脑子出了点问题?


    “继续。”她听见须灵曜压抑的声音。


    在她的目光下,他摘掉右手手套,手中折扇刹那间化作十六骨冰扇。


    “既然如此……”见状,宁昭也召出蚀阴剑,一金一赤,双剑交叉护在身前。


    冰与火的碰撞,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夜空之下凛冽的剑气与扇子的寒影交缠在一起,霎时间恍如白昼。


    住处较近的弟子们赶来察看时,只见一道金色剑光从浩然居中炸开,一下劈掉半面墙壁。


    “发生什么事了?裴师兄你还好吧?”


    又一道暗红色的剑光从屋檐下横切,劈掉了整个屋顶,并持续向远处散开。


    “啊啊啊啊!”弟子们急忙四下闪躲。


    等没了动静,浩然居早已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弟子们争先恐后涌上前去。


    为首的弟子关切道:“裴师兄,你没事吧,你……呀!!!”


    她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捂着脸跑开,正巧撞上了已经入定但被弟子强行薅起来的知尘。


    于是一下扑倒在知尘脚下,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师祖!不,不好了!裴师兄和伙房那头成精的母猪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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