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
保卫科的刘国庆坚持说,“一块去吧,好方便我们了解情况。”
“没事,去吧。”严梅拍拍舒然肩膀。
舒然只能无语的跟在他们后面。
走到楼梯的时候,刘国庆放开苏媛媛。
苏媛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瘸一拐扶着栏杆走,很快就落在后面。
见状,刘国庆对舒然说:“要不你扶她一下吧。”
“不要。”舒然抱着手,靠着墙边走下去。
天气阴沉,灰重乌云虚遮日光,闷潮的风拂过大地,吹动舒然和苏媛媛的裙角,远远一看,两个人的背影有些许相似。
保卫科在车棚附近的平房里,离一车间不远,舒然用手遮着脸快步走过去。
一进门就听见关蓉蓉不耐烦的声音,“我不是你们厂的人。”
空旷的隔间里,她翘腿坐着,表情很是烦躁。
舒然坐在进门的长凳上,关蓉蓉对她斜了斜眼,看似翻白眼,其实是在暗示她。
舒然别过脸不想理会她。
“你怎么进来的。”
关蓉蓉一点不配合的说:“走进来的。”
“你这什么态度,给我摆正态度,好好交代!”工作人员正颜厉色的拍了下桌子,听桌子的闷响,用的劲不小。
关蓉蓉也拍着桌子,指着门口进来的人说:“搞清楚,是你们厂里的人骗我钱,该摆正态度好好交代的人不是我,是她。”
苏媛媛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跟舒然坐一块。
舒然站起身,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到门口,正好跟车间里出来洗手的席策远对上。
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他一眼认出这个身形,手都没洗,直接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若无其事的垂下头,看个热闹能把自己搭进来,这情况实在有点尴尬。
屋里关蓉蓉又把情况说了一遍,可苏媛媛也坚持说她没有,说她只是提了一嘴,并没有给关蓉介绍人。
两方各执一词,一个喋喋不休一个哭哭啼啼,吵得保卫科的人都疼,都从隔间办公室出来看。
舒然站在略高一截的台阶上,席策远走到她身前,刚想问她怎么了,就听见刘国庆走过来说:
“这位同志,你进来一下,我们问你点话。”他国字脸上的眉头紧皱。
席策远:“要我一起吗?”
舒然认命一般呼了口气,看席策远手上有机油,说:“没事,不用,你快去洗手吧。”机油这东西,干了之后不容易洗净。
“那我在这等你。”
“坐里面等吧。”
舒然坐在关苏两人的旁边,桌子是张长方桌,她坐在末尾,席策远在她侧后方。
刘国庆先是问舒然和苏媛媛:“你们是什么关系。”
“发小。”
“同事。”
两人说法不一,看来之前有过分歧,刘国庆默默记在心里,随即又问舒然和关蓉蓉的关系。
这次倒是同一个说法,话音一前一后的落下,“邻居。”
“这位关同志问你借过钱吗?”
舒然也不看关蓉蓉,直接否认,“没有。”
“有,你忘记了吗,那天我来厂里找你,在拐角的梧桐树下面跟你借了钱,你当时没答应,但请我吃了赤豆冰棍,还带了几根回去。
她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着瞎话:“之后过了几天,你喝完酒后,我又跟你借钱,你当时醉了脑子不清楚,就把钱拿给我了,我见你喝醉,就想占你便宜,一直没有提这事。”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斩钉截铁的态度不自觉令人信服,舒然差点就信了。
这话半真半假,时间地点,醉酒状态都是真的,说话的内容确实胡编乱造。
为了拉拢到舒然帮自己,关蓉蓉咬咬牙,也顾不上暴露,抛出隐秘且关键性的信息,
“你把你夹在书里的,几个舅舅给的280元的压岁钱全借给我了,要是还想不起来,就回去看看拿钱还在不在。”
关蓉蓉知道,她那笔压岁钱她早就给舒弈了,肯定是找不到的,所以才敢这样说。
真真假假的话,夹杂着只有她们两人能读懂的暗语。
能够精准说出自己藏钱的地点和金额,舒然越发确定这个人是穿书的。
席策远眸光深沉晦涩,保持沉默不开口。
苏媛媛轻声说,“说不定是你偷的,你们俩是邻居,刚好方便你下手。”
“你还敢胡说。”关蓉蓉听不得她说话,心里的火蹭一下冒出来,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被人眼疾手快的拦下。
刘国庆揉了揉眉心,直接问舒然,“你好好想想。”
关蓉蓉定定地望着舒然,目光既急切又可怜,坚持不懈的传达着什么。
舒然沉吟许久,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顶着众人灼热的视线,神色自若地轻轻点头,“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有这回事。”
“你们串通好的。”苏媛媛当即指控说。
关蓉蓉松了口气,“你俩是发小,轮得到我跟她串通?而且我来这,都没单独跟她说过话,串通个屁。”
苏媛媛不理她,直接望向舒然:“你说谎,你不可能借给她钱。”
“怎么不可能,她善良着呢,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着,关蓉蓉撩起裤腿,翻起手臂,把膝盖和手肘上面的疤痕露出来。
“中学毕业那天,要不是你推了我一把,我怎么可能被车撞到,那时候你就想着害我了,这次伙同其他人骗我钱不也很合理吗?”
她膝盖和手肘上有两小块嫩红的增生瘢痕,在微黄的皮肤上很是乍眼。
苏媛媛指甲陷入肉里,痛意怎么都盖不过心慌,不住地用余光打量舒然的反应。
舒然微愣,她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她们有过这种牵扯,怪不得那时关蓉蓉与她每每吵架发生矛盾,苏媛媛嘴上安慰她,行动却站关蓉蓉。
其他人也大多听从苏媛媛的话,让舒然在每次矛盾中都孤立无援。
想清楚这些事后,舒然对苏媛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她不想再待下去,直接站起身,“是我借的钱,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关蓉蓉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席策远跟着她一起出去。
离开后,舒然走在路上出奇的沉默,表情也有些失意,发觉席策远在看她,她微垂着头,卷翘的睫毛遮住清亮的眼眸,抢在问话前开口。
“嗯,我说谎了,我没借钱给她,我知道这样不对,你说我吧。”
她给舒弈钱的时候,席策远也在场,这么一大笔钱,她想瞒也瞒不住。
女孩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听着有点闷。
席策远手落在她头上,罕见的轻叹了口气,嗓音低沉有些无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说你呢。”
“因为,”舒然支吾,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依靠她在梦里对席策远的了解,觉得一个正直的人眼里揉不了沙子。
她抬眼,见他面无表情,随即晃了晃她的胳膊,“你还是说我吧。”说完这句话,舒然敏锐的感觉到青年有些不高兴。
席策远知道她在装乖,没由来觉得憋闷,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俩在偷懒吗?”恰好舒弈出来泼杯水,出声破坏两人间古怪沉闷的气氛。
舒然若无其事的说:“没有啊。”然后挥挥手,“我回去上班了。”
留下舒弈和席策远在原地看她远去的背影。
舒弈慢悠悠说道:“你们俩吵架,我肯定不帮你。”
“但——你要是帮我去看看那台故障的德国机,我可以酌情帮你说说情。”
席策远被他们两兄妹堵的不想说话,撇了他一眼,径直往二车间走。
舒弈露出满意的笑,甩着杯子回办公室,拿上手套跟去二车间。
舒然回到销售办,严梅过来问她,“没事吧,怎么处理了?”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
中午吃饭,舒然没跟舒弈席策远一起,骑上车出了机械厂,没走多远就看见坐在路边的关蓉蓉。
她比上午时狼狈一点,脖子上也有指甲的抓痕,情绪却异常高涨。
看见舒然,关蓉蓉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舒然不想接腔,她却自顾自的说:“是的,我就是这么了解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透过树梢上的微弱光斑落在舒然脸上,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关蓉蓉仰着头,安静的看着她。
被巡逻队追逐的紧张、躲在逼仄水缸里的窒息,在关蓉蓉脑中挥之不去。
纸片人的世界有点真实,她谁也玩不过,关蓉蓉心态崩裂,有点扛不住了,准备去乡下过段安生日子。
她乐观的想,反正只是几年,等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在回来。
舒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身上脱去一层束缚,多了几分随性,看着没有以前惹人生厌。
关蓉蓉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这地方不适合谈事,你把我往前带到百货商店那。”
“那你走过去。”
“行吧。”
走了一段,关蓉蓉有点累了,拦了一辆路过的三轮车。
到了百货商店后,关蓉蓉带着舒然往附近隐秘的二手*小人书摊走。
小人书摊是由一块破布铺在地上,上面平放了几十本小人书,看着有些旧,价格也很便宜。
关蓉蓉随手拿过旁边的小马扎,边挑拣边对舒然说:“你知道吗,我以前特别喜欢看追妻火葬场的书。”
“追妻火葬场?”舒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啊,就是男主作大死伤害女主,后期改过自新重新追女主的故事,如果你是那个被伤害的女,你会原谅那个男的吗?”关蓉蓉尽可能说的通俗一点,然后扭头看她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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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第52章
◎放开◎
阴沉的天气加上狭窄的巷道,周遭的光线越发昏暗。
舒然没有立马回答,摊主插话,“那当然不能原谅啦,不过同志,你说的这种书现在可不兴看啊。”
关蓉蓉“啧”一声,烦躁地瞟了他一眼,意思让他别说话,随即去等舒然的回答。
舒然望着关蓉蓉,心中清楚,她这番话便是原书的故事线,可问自己原不原谅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原书的男女主是自己和季昀铮,关蓉蓉作为看过原书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态度呢?
难道……关蓉蓉没看到结局?
舒然思忖片刻,回说:“你不是很了解我吗,会不知道我的答案?”
关蓉蓉哑然,穿书之前,这本书还没完结,她不知道舒然最后有没有原谅季昀铮,这才会好奇一问。
“你快回答我。”
“我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如果你拿不出等值的答案,可以选择还钱,280块,一分都不能少。”
舒然站着自行车旁,表情十分平静。她像是优秀的钓手,静等着猎物上钩。
关蓉蓉先前对舒然产生的亲近消失殆尽,她拧起眉头,一边在心里骂舒然油盐不进,一边张口反驳。
“我没欠你钱。”
舒然歪头:“那你怎么知道我在书里夹了280块钱。”
问题又回到原点。
天空忽然砸下雨水,在地摊上的小人书表面晕开。
摊主抓住破布的四角,将小人书兜起就走。
为了躲雨,舒然和关蓉蓉也躲到屋檐下。
刻意营造的神秘氛围被打破,关蓉蓉没法在故弄玄虚,泄气说道:“我很难说出口,而且说了你也不相信。”
舒然:“说说看。”
关蓉蓉张口就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她睁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不敢置信的继续说道:“这里是一本书,你跟季昀铮是主角。”
声音流畅,没有一丝凝滞,也没有被人攥住脖子的窒息感。
居然,居然能说出来了,先前的束缚力量消失了。
不仅关蓉蓉发现这点,舒然也发现了,她不动声色的惊讶着。
明明前不久还不能说,怎么突然放开了?莫非发生了她们不知道的事。
相较于舒然的沉着,关蓉蓉显得无比惊恐。
以前束缚力量还在的时候,关蓉蓉频频擦线,想要说出世界的真相。
但现在这股力量消失了,她却畏畏缩缩,不敢再透露一句。
顾不上外面下雨,关蓉蓉扔下一句:“我都是乱说的,你别相信。”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冲进雨里,脚步有些踉跄。
舒然看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心中的疑云再次胀大。
雨来的急,去的也急,舒然在雨停后回到厂里,见还没到一点钟,想着食堂还没关门,她拿上饭盒到食堂打饭。
过了正常的用饭高峰期,食堂里人很少,打饭窗口处基本没有人排队,甚至里面的打饭师傅也大多不在。
舒然找了个有打饭师傅营业的档口,要了一两米饭和一荤一素的菜色。
她想去常坐的位置,却发现那地方已经有人坐了。
坐那的人她还认识,是季昀铮和苏媛媛。
他们面对面坐着吃饭,苏媛媛还往季昀铮碗里夹菜,脸上带着温柔的淡笑,给人一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舒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她及时止住脚步,拿上饭盒回办公室去吃。
销售科的人大多都没回去,有几个人趴在桌上睡觉,舒然怕吵醒他们,带上饭盒去车间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自制风扇吱吱响动,舒弈也趴在桌上睡觉,席策远则是拿着一本书看。
舒然放轻脚步走进去,没走两步就被他发现。
席策远冷硬的面部线条缓和下来,把位置让给她,自己拿了个凳子坐到侧面。
舒然吃了几口,感觉荤菜有点咸,下意识端起杯子喝水,拿到手里才想起来这事席策远的杯子,她拿杯的动作顿住。
青年眼眸狭长,漆黑的瞳孔安静看着她和她手里的杯子,见她把杯子放下,嘴角轻轻抿起,接着拿起另一个杯子给她倒了杯水。
舒然捧着杯子喝了两口,低头继续吃饭,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她吃的很慢很文静,连咀嚼的幅度都很小,像是挑食不爱吃的样子。
过了一会,舒然实在扛不住灼热的视线,夹起一块鸡翅递到他嘴边。
见他不吃,舒然无声的“啊”了一下。
席策远叹了口气,顺从的咬过鸡翅。
舒然笑弯了眼,又夹起一块喂到他嘴边。本就没多少的菜饭量,最后小半进了席策远肚子里。
结束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扣扣。”
舒然扭头看向看门口,发现是张姐的侄女。
舒弈也被敲门的声音吵醒,揉着太阳穴睁开眼。
常思思站在门口,秀气的脸上有些无措,“吵到你们休息了吗?”
她顶岗有一段时间了,已经完全能够适应二车间的质检工作,以往也来过几次办公室,看见她,办公室的人都不算惊讶。
舒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有事吗?”
常思思视线落到舒然身上,“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谢谢你们之前的照顾。”
她从身后拿出一提纸包,“这是我自己做的薄荷糕,夏天吃可以清热解暑。”
舒然茫然的接下来,“谢谢。”刚上岗时,常思思有些不适应,来找过舒然说过几次话。
舒然当时安慰了她几句,但也没做过其他事,说照顾有点言过其实了。
常思思面色微红,快步离开。
舒然看向席策远两人,“什么情况。”
席策远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舒弈挥挥手,“快到点了,你拿走吃吧。”
下午班上到一半,舒然就开始饿了。
她开了包薄荷糕,给其他人也分了一点后,才坐在位置上自己吃。
严梅尝了口浅绿的薄荷糕,一股清凉感沁人心脾,她跟舒然打听做法。
“这薄荷糕是你们自己做的吗,比店里卖的还好吃。”
舒然摇摇头,“我不知道,思思给的,回头我问问。”
虽然下了一阵雨,温度却没怎么降,绿豆汤还是照常发,财务科的张姐帮着冷冻室的人发绿豆汤,到销售科的时候,对舒然笑的极为热烈。
晚上一下班,舒然就对舒弈说:“你被看上了。”
舒弈抽了抽嘴角,弹了下她脑瓜,“一边去。”
舒然捂着头,不服气道:“我说真的,你怎么不信呢。”
要不是严梅下午提醒,舒然也没发现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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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第53章
◎莫名其妙◎
常思思薄荷糕给的多,其他人吃了赞不绝口,舒然就把薄荷糕放在电话旁边,想吃的可以自己拿。
张姐来送绿豆汤,不经意的问舒然薄荷糕味道好不好之类的话,在得到肯定后,一脸灿笑的表示,以后还让常思思给舒然送。
尽管舒然委婉拒绝,张姐仍不失热情,拉着她说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常思思说。
张姐的态度太过亲近,舒然虽然不习惯,但也不会多想。
只是严梅随口问了句:“她侄女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吧,还没定下来吗?”
舒然被这句话点醒,常思思当时说的谢谢“你们”,脸色微红,看着有点害羞。
要不是自己恰好在那,这两包薄荷糕应该是送到舒弈手里的。
舒然联想到以前,好像张姐在知道她是舒弈的妹妹后,就对她极为热切,说不定那时候就存了让常思思和舒弈处对象的心思。
舒然分析完,凑近小声对舒弈说:“你年纪好像也差不多了……”
舒弈斜睨她一眼,随手制住她,似笑非笑的说:“你再说。”
纵使他收着力,舒然也挣扎不开,低头去踩他鞋。
舒弈眼疾手快的放开她,把她往刚推出自行车的席策远边上推了推,“赶紧带走。”
舒然坐上席策远后座,临走时朝舒弈做了个鬼脸。
因为要布置新房的缘故,席策远最近没怎么值晚班,他白天帮舒弈带学徒,晚上舒弈帮他值班。
新房的布置过程很琐碎,舒然挑完大件的家具后,剩下基本都是席策远在忙。
今天晚上,百货商店要把家具送到新房,舒然和席策远得去看着。
机械厂家属院有三个门,舒然席策远有时候走的是研究所边上的侧门,今天要给送家具的人带路,就在正门等了一会。
不一会,六个人拉着三辆木板车来到门口,一人拉一人推,车上放着舒然订的部分家具。
其中一辆木板车上放着两个床架和床板,有些重,轮子走起来颤颤巍巍,拉推车的人都极为费力。
席策远让舒然在前面带路,他则去帮运床的车。
舒然不放心的交代道:“那你小心哦。”
她推着自行车几步一回头,快走到分叉路口时,遇到从另一个门进来的季昀铮。
他新买了辆自行车,后座放了些行李。
上次分房,厂里给他分了个一居室,让他不用再住在公共的单身宿舍。
这些天,季昀铮也在置办了些东西,他虽然有钱,但手里的家具票却不多,买了简单的桌柜和床后便准备搬进去了。
看到舒然孤身一人,他俊雅的脸上先是露出斯文的笑,然后环顾四周,似在打量什么。
季昀铮已经很久没跟舒然说话了。
自那晚在宿舍楼下挨了顿打后,他便总会有种顾虑,担心舒弈再找上门来,所以每当遇到舒然时,他总是克制自己不去跟她搭话。
今天也本该如此,但季昀铮看到跟着舒然的送家具的车队后,情绪有些绷不住了。
板车上的家具腿全部用红纸包起来,显然是结婚要用的家具。
他顾不上心里的惧怯,上前拦住舒然的去路,他本来想喊然然,但对上舒然疏离的眼神心口一痛,努力扯出一抹斯文的笑。
“舒然,你这家具是在哪买的?”
面对季昀铮时,舒然耳边响起关蓉蓉那段“追妻火葬场”的言论,本能对他生起防备之心,但又怕他看出端倪,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后街。”
季昀铮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心存希冀:“乔迁准备吗?”
“结婚准备。”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席策远大步走到舒然旁边站定。
舒然偏头看向旁边的青年,嘴角轻轻翘起,接着点头。
季昀铮心下一沉,这么快,自己居然不知道?那女人骗了她。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季昀铮眼中的红血丝尤为明显,手背上的青筋几近暴起。
不知怎的,季昀铮回想起前世收到他们请柬的那天,他心中的愤恨喷涌而出,良久才平息下去。
还早,他们不会这么顺利的,他还有机会。
好在机械厂的家属楼楼道宽敞,楼层也不高,几板车的家具十分顺利的放置进新家。
周围有邻居听见响动,过来看情况,有的甚至搭了把手。
见他们态度友善,舒然拿出席策远一早买好的糖分发给他们。
等送家具的工人和邻居离开后,舒然看着扫地的席策远,他面色冷冽,下颚线微微绷起,周身气压有点低,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舒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走过去拿着蒲扇给他扇了扇。
离得近了,舒然能感觉到他的烦躁,她疑惑的问:“你今天怎么了?”
青年放下扫把,狭长的眼眸里有些许沉郁,嘴角轻抿,将她抱在怀里。
他穿着白色短袖,稍显灼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物传递到舒然身上。
舒然皮肤微凉,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带着无所适从的茫然回抱住他,仰着脸软声喊道:“策远哥?”
舒然许久没当着他的面叫这个称呼了,在一起后,她大多数时间都直呼其名,只有对着长辈时或是亲近时,才会叫他策远哥。
她擅长撒娇,刻意讨好时,就会拉长尾音,绵软的声调赋予这个称呼独特的亲昵感。
之前,席策远对她这套很受用。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套好像不起作用了。
舒然喊完感觉身体一轻,她被席策远抱起来抵在墙上,他手垫在她脑后,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漆黑瞳孔。
席策远眸色深沉,声音微哑,“可以亲吗?”
他一本正经的问,舒然倒不知怎么拒绝,假装认真想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半开的门缝中,隐约能窥见两人的身影。
青年吻的又急又凶,女孩有些招架不住,几次想要推开他未果。
在感觉唇瓣传来的痛意后,她下意识一咬,随即尝到轻微的血腥味,唇上覆着温热随即抽离。
舒然泪眼朦胧的看着席策远,“你干嘛。”
他薄唇上染着一抹红,是她刚才咬出来的,冷峻的面容此刻看上去多了几分欲色。
“对不起。”席策远把她放下来,用带着薄茧的拇指抹去她唇上的莹润。
舒然打开他的手,捂着嘴来到厕所。
镜子里,她嘴唇有点红肿,她接凉水敷了覆,等温度褪下后,从厕所走出来,对席策远说了句:“莫名其妙。”然后抱着手气鼓鼓的离开。
席策远迅速跟上她。
外面天色微黑,舒然走出机械厂的家属院后有些累,余光看见席策远推着车跟在后面,心头的气消了一些,回过身冷着脸说:“我饿了。”
席策远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一路上都在跟她道歉。
但舒然也不想跟他说话,手扶着车座也不想靠近他。
到了不知名的吃饭小院后,舒然也是板着一张脸不想理他,娇憨明艳的脸上写满:我在生气四个大字。
端菜的时候,连小男孩都忍不住盯着她看。
昏暗的烛火中,小男孩的眼睛的又大又亮,看的舒然心软,捏了捏他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安。”席策远出声。
舒然轻哼了一声,“我又没问你。”
“他不会说话。”席策远垂下眼睛,俊朗流畅的侧影映在旁边的墙上。
舒然顿口无言,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男孩摇摇头,从兜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到舒然手里,出去时还贴心的带上门。
他走后,舒然的心情瞬间低落,看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鸡丝面也没了胃口,小口小口的吃着。
屋里里有股清浅的艾草味道,不用担心蚊虫叮咬,席策远把碗里去了皮的鸡腿夹给舒然,继续诚恳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舒然正欲开口,屋外传来一阵闷响,像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啊,啊。”
席策远跟舒然站起身走出去,看见一个身影倒在菜园边上,旁边不会说话的潘学文一边哭一边推,试图叫醒倒地的人。
见状,两人连忙上前,席策远背起地上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对舒然说:“我先送她去附近的卫生所,你在这别走,我待会来接你。”
舒然点点头,“好。”顺便拉住想追出去的陈安。
他年纪还小,一会席策远肯定顾不上他。
看陈安哭的厉害,舒然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温声安慰道:“你先别哭,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待会带你去看奶奶好不好。”
陈安强忍住泪。
“奶奶有在吃药吗?”
他点点头。
“那你能把奶奶的药和病历本找出来吗。”
陈安点头,跑进屋里,翻了一阵,带着个小布包出来。
舒然翻出包里的手电筒,牵着他走出去。
巷子有点深,周围又没什么人,舒然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走着有点害怕。
过一会,舒然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不由加快脚步,受她的情绪影响,陈安也有点着急,不知不觉带错了路,拐了很久都没有拐出巷子。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舒然挡在陈安前面,用手电筒四处照,“谁?”
一个人从拐角处走出来,他身形矮瘦,看不太清脸,“别害怕,我是陈婆婆的邻居,陈安。”听着是个年轻的男性,他喊了声小男孩的名字。
陈安听见声音,摇了摇舒然的手,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纵使这样,舒然始终悬着一颗心。
“你们要去哪?”对方又走近了一些。
舒然的手电筒立马对准他的脸,这回她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她迟疑的问:“最近的卫生所怎么走?”
矮瘦的年轻人把他们带离巷子,穿过杂乱的街道,送到最近的卫生所。
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舒然久远的记忆忽然被唤醒。
这个人以前来过他们家楼下。
舒弈说是他认识的人,那跟舒弈夜里会面的人可能也是这个人。
舒然有种追上去的冲动,想弄明白她哥一直在瞒着家里人做什么事。
她松开陈安的手,叮嘱他进去找席策远。
然后转身要去追刚才那个人,下一秒,席策远从卫生所里出来及时叫住她。
“然然。”
……
席策远拿完药出来,看见舒然坐在长凳上,心不在焉的望着卫生所门外。
他走过去问:“累了吗?我送你回家。”
舒然回神,“里面的奶奶怎么样了?”
“打完吊针就能回家了。”本来要找车送去医院,还好舒然带来她平时吃的药和病例,里面的医生看完病例,心里就差不多有数。
“哦。”
见舒然这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席策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还生气吗?”
在灯光明亮的卫生所中,青年嘴上的伤清晰可见。
“我为什么生气?”舒然反问道,她眼眸清澈,表情恬静,像是要认真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席策远默了默。
舒然不等他开口,又继续问道:“这种不知道对方生自己什么气的感觉好受吗?”
亲吻的时候,她确定席策远今天的异样是因为她,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问了他又不说,舒然这才有点生气。
话说到这,席策远总算弄清楚她生气的原因,他冷冽锐利的眉眼间覆上笑意。
舒然板起脸,凶巴巴的说:“你还笑。”
“嗯,不笑了。”
【作者有话说】
我是笨蛋,设置错存稿的时间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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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第54章
◎诧异◎
“那你今天为什么生气呢?”
席策远漆黑瞳孔中映着她姣好的容颜,轻声解释道:“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安,我好像跟你认知中我的不太一样。”
这点是他上午的时候意识到的,他担心舒然因为信息偏差做出的选择,会在某天后悔。
席策远垂下眼睛,哑声问道:“关于跟我结婚这件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毕竟她年纪还小,他希望她考虑清楚。
舒然心里有些复杂,她明白席策远说的意思,稍微检讨下自己。
她确实有用梦境里的他的性格带到现实的他身上,也不怪席策远会产生怀疑,这点确实是她的问题。
她抿起唇角,斩钉截铁的说:“不用,我考虑的很清楚,你要考虑吗?”
“不用。”同样笃定的语气。
舒然往他旁边挪了挪,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垂着头看自己脚尖,“那你以后要是不开心能直说吗?”
“好,你还生气吗。”
“不气了。”舒然去护士台要来浸了碘伏的棉球,给席策远嘴上的伤口消毒。
“疼吗?”
她当时处在气头上,咬的有点狠,青年好看的唇瓣现在还是肿的,伤口在他冷峻的脸上很是突兀。
席策远看着她细白的脸,低低“嗯”了一声。
舒然瞥了他一眼,然后加重了些力道,翘起唇角轻哼说:“活该。”
陈安从输液室里探出脑袋偷瞄两人。
席策远看见后,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后,把手里的药放到他手里,包药的纸上已经写明了怎么用药,“我们先走了,你待会跟奶奶一起回去。”
七八岁的陈安点点头。
路上,席策远跟舒然说起陈家的这祖孙俩。
“晕倒的人是陈婆婆,她家人都去世了,我偶然帮过她。为了感谢我,陈奶奶招待我到她家吃饭,陈安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弃婴,我有时候会过来吃饭。”
舒然似懂非懂,“可我听陈安能出声啊,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席策远:“不想开口吧。”
夜里,舒然躺在床上,听到门外极其轻微的开门声后睁开眼睛。
又出去了,舒弈最近晚上出门的频率变高了很多。这让她有点担心,也越发想弄明白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她起身又躺下的动作重复了许多遍,最后带着挣扎入睡。
家属院后面的竹林里,矮瘦的齐波把巷子里的事说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她应该没认出来我。”
“没事,找到马义了吗?”
“还没,他好像不在附近的黑市活动。”
……
第二天,舒然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拿起舒弈晨跑完买回来的葱油饼咬了一小口。
纺织厂跟机械厂离得有点远,舒然每天要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
舒弈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动声色的将咸豆浆换到她手边。
舒然尝到奇怪的味道,立马皱起脸,嫌弃的放到一边,“哥你拿错了。”
“醒了吗。
看着他精神抖擞的面容,舒然忍不住问道:“你不困吗?”
明明睡得比她晚,起的比她早,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
舒弈把加了糖的豆浆还给她,笑吟吟的说:“不困,年纪大了,觉少。”
一边晒衣服李芩听了直笑,对侍弄花草的舒晓彦说,“你儿子说他年纪大,那咱俩岂不是老掉牙了。”
舒然仔细观察他一阵,“我不信,你都有黑眼圈了。”
两人拌了会嘴,舒然在他的催促下抓紧吃完饭好去上班,下楼梯时又遇见了关蓉蓉。
再见到舒然,关蓉蓉平静了一些,手上拿着一张纸板,抢在前面开口,“别问,我现在不想说,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舒然看了眼纸板上的内容,上面用加粗的字体言简意赅的写出她被骗的事情,从多个连续的感叹号里就能感受到关蓉蓉的愤怒。
“你还要去?”
关蓉蓉不是厂里的人,又拿不出苏媛媛伙同别人骗她钱的证据。
昨天她被保卫科的人架出厂,而苏媛媛从保卫科回来后还能正常上班,就可见厂里对这件事的态度。
关蓉蓉挺起胸膛,咬牙切齿的说:“那当然,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敢骗她辛苦挣来的钱,她不会放过苏媛媛的。
关蓉蓉骑着不知道从哪借来的自行车,一路上把脚蹬踩出飞快,将舒然几人远远甩在后面,留下一道残影。
进厂前,舒然看了眼拿着大纸板站在机械厂门口的关蓉蓉,就算舒然此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关蓉蓉是个相当豁得出去的人。
席策远对热闹不感兴趣,直接骑着车进去。
舒弈倒是扫了几眼,随即嗤笑了一声。
关蓉蓉纸板上加粗的感叹号十分醒目,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苏媛媛谁啊?”
“综合办的啊,上面不是写了吗,你不知道,昨天那个骗人的脸都被抓花了。”
刘国庆也是上班队伍中的一员,挤到前面头疼的说:“你怎么又来了,赶紧回家去。”
说着要夺走关蓉蓉手上的纸板,但被她灵巧的躲过去。
关蓉蓉深知舆论的力量。
这天,她就卡着上下班的点守在机械厂的门口。
纸板被收后,她用薄木板,再被收用旧报纸。
保卫科的人不让她在门口,她就去对面,反正变着法的宣扬苏媛媛骗钱的事。
一时间,苏媛媛疑似骗人钱财的事,厂里的职工人尽皆知。
次日,厂里的业务员开会,销售办没人,苏媛媛找到舒然,说想跟她说会话。
舒然在核对严梅交给她的合同,听到她的话,直接拒绝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然然。”苏媛媛紧咬下唇,眼睛里闪着泪花,看起来无措又可怜。
舒然抬眼看她,相较之前,她从内到外都发生了改变。
苏媛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成有刘海的齐肩短发,编成四股辫垂在颈侧,皮肤也白嫩了一些,穿了件带领口的黑点连衣裙和一双方头皮鞋。
这么打扮让她看着比以前漂亮很多,周身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脸,舒然蹙起眉头,“你现在这么爱哭吗?”真是奇怪。
苏媛媛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微垂着头不知道接什么话。
半晌,她才开口说:“你现在又为什么这么对我。”声音中隐含埋怨。
“我怎么了?”
“你明明没有借钱给关蓉蓉,为什么要帮她说谎。”苏媛媛像是躲着角落吐着信子的蛇,幽幽的看着她。
舒然正对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说:“我借了。”
两人无声对峙着,办公室里安静的连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走前,苏媛媛看着舒然说了句:“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舒然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之后几天,关蓉蓉没再去机械厂门口堵着,舒然也没在厂里见到苏媛媛。
因为苏媛媛请假了。
副厂长觉的影响不好,说是让她回避几天,实则是停职,关蓉蓉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与此同时,新一批的知青要上山下乡了。
关蓉蓉出发的前一天,苏媛媛从机械厂的单身宿舍突然住回到纺织厂家属院。
当天晚上,苏母上门来拜访李芩,说是想跟他们商量办集体婚礼。
现在都提倡婚事简办,家庭条件一般的人家有时会选择集体婚礼,以此减轻经济压力。
大人之间不清楚小辈们的纷争,都是纺织厂的职工,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面上一派和气。
听闻苏家也要嫁女儿的事,李芩有些诧异,“媛媛也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纺织厂家属院里,年轻一辈的结婚对象大多是经孙秀英的介绍认识的。
没成之前,孙秀英嘴上把的很严,半个字都不透露。成事之后就没这么讲究了,她有时聊天的时候会提一嘴。
李芩跟孙秀英关系不错,却没从她那听到有关苏媛媛定下来的消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
苏母笑容满面,“刚定下来。”
“谁介绍的,哪家的孩子,是咱们这片的吗。”
“不是,她厂里的,媛媛说想跟你家然然同天结婚,我寻思着,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大,要不然办个集体婚礼,这样热闹一点。”
李芩笑的温婉:“我倒没什么意见,但毕竟是孩子结婚,这得问问他们的意思,等回头我再答复你。”
李芩嘴上这么说,心里是不乐意的。
他们家就一个女儿,席家也就一个儿子,不太想跟别人家合办婚礼。
苏母也知道舒席两家不太可能同意合办,但还是想拿孩子间的情分争取一下。
这两年他们家的经济负担有点重,又要维持对外的体面,根本办不了像样的传统酒席,这才想到集体婚礼这一主意。
苏母想的极好,却不知道两家孩子之间,早就没了昔日情分。
舒然从机械厂家属院的新房回来,坐在沙发上边听收音机,边吃脆甜多汁的苹果。
“囡囡,媛媛她妈说想让你跟媛媛办集体婚礼,你怎么想的?”
“什么?”舒然按停收音机。
李芩又重复了一遍。
舒然诧异的问:“她结婚?”
【作者有话说】
下章进到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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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第55章
◎结婚(上)◎
苏媛媛结婚一事,舒然着实没有想到,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见女儿也不知道,李芩解释说:“是啊,听说是跟你们厂里的人,你们不是天天在一块上班吗,怎么也不知道?”
舒然有些无奈:“妈,我早就不跟他们一起玩了,而且我调岗了,这些之前跟你说过了啊。”
李芩尴尬笑笑:“我忘了。”跟丈夫吵架分房睡的那几天晚上,她们母女俩聊了许多。
但当时,李芩只顾着抱怨,舒然跟她分享的话半点没听进去。
“那我明天去回绝他们,咱们单办。”
舒然一时也听不下去收音机里的节目了,满脑子都在想苏媛媛结婚这件事*的古怪。
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苏媛媛的结婚对象不会是季昀铮吧?
想到之前在食堂看见他们相处时的自然接触,舒然越想越觉得合理,合理中又带着一丝诡异。
她不禁开始怀疑,束缚关蓉蓉的力量消失是不是季昀铮的原因,他做了什么。
舒弈下班回来,望着身后捧着茶水的小尾巴,“干嘛?”
他为了重新熟悉机器,连值了七八天的晚班,下工后面容有些疲惫。
“想问你个事。”舒然把茶送到他手里。
瘦高俊秀的青年端着杯子坐下来,掀开杯盖,看见搪瓷杯里微黄的下火菊花茶挑了下眉毛,抿了两口,尝到一丝甜味,像是加了点蜂蜜,身体的疲惫被冲淡了一些。
看着正襟危坐的舒然,他语调慵懒:“闯祸了?”
舒然一下破功,深吸了一口气,强调道:“没有!就是想问你一些事。”
舒弈翘起腿,靠在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季昀铮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舒然也想问席策远,但这些天在厂里跟季昀铮相处最多的是舒弈,而且舒弈在看人方面比较聪明,要真有什么异常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问他干嘛?”舒弈歪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臭了起来。
舒然没想到提到季昀铮,她哥的脸色能这么难看,临时编了个借口:
“苏媛媛想跟我同天结婚,她妈说想两家在一起办集体婚礼,我猜跟她结婚的人是季昀铮,就想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异常,确定没有不对劲后,再考虑要不要一块办。”
舒弈眉眼间划过戾气,淡淡说了句:“不用考虑,你离他们远点。”
“你们发生了吗”舒然小心问道。
舒弈看着妹妹此时乖巧的鲜活面容,心情有所好转,站起身掐了掐她白嫩的脸,笑吟吟的说:“胖了。”
这话不假,经过席策远这段时间的投喂,舒然的鹅蛋脸圆润饱满了一些,从原先病恹恹的样子变成现在这副生气蓬勃的模样。
“你又揪我脸,我真的要生气了。”
“小气鬼。”舒弈当着她的面关上房门。
从舒弈这边问不到东西,舒然又转战关蓉蓉那边。
因着关家的动静特别大,她很容易就从他们家每天固定的争吵中的得到关蓉蓉的火车时间。
出门上班前,舒然在楼下遇到苏媛媛。
苏媛媛穿着浅绿色的裙子,拿着饭盒刚从纺织厂食堂回来。
她走到舒然旁边,笑的柔弱又得意。
“我妈去你家说了吧,我跟季昀铮定下来要结婚了,他帮我去副厂长那说了话,我后天就能回厂里上班了,关蓉蓉却下乡了,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舒然找到自己的自行车,俯身开锁不想理她,但钥匙莫名其妙卡在锁孔里拧不动。
苏媛媛伸手将头发别再耳后,继续说道:
“一起办集体婚礼这个主意我想了好几天呢,想到你到时会被我抢风头,我昨晚愧疚都没睡着觉,毕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到时候给李祺他们寄喜糖都不心安。”
她说完这句话,舒然的钥匙终于拧动了。
“但转念又一想,你帮关蓉蓉的时候可没念着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舒然,你记住,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逼的。”
舒然把车推出来,脚蹬撞到苏媛媛小腿,她疼的往后退了两步,碰倒一片自行车。
戴着袖章的街道巡逻员刚好路过,朝着苏媛媛大声喊道:“扶起来。”
最近有人偷摸进来把车棚里的车推倒,好多人反应说车零件摔坏了,街道派了人天天巡逻查看。
舒然看见席策远来了,推着车往他那边靠近,临走时对苏媛媛说了一句:“这番话骗骗我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到了。”
末了,又说了句,“真可怜。”
苏媛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一边的巡逻员见她不动,上来呵斥,“说你呢,怎么还不扶。”
舒然骑到席策远旁边,“你怎么这么快,我特意早下来想去找你呢,但是刚才锁孔卡着钥匙拧不开。”
“待会我看看。”
上午九点,舒然把假条给严梅,说想请两个小时的假。
严梅连原因都没问,爽快的签字批假。
厂里最近看管的严,进来查工作证,非下班时间出去还要出厂假条,舒然骑上车,把假条交给门口的看门大爷。
大爷拿钥匙打开小门放她出去。
舒然骑车自行车来到火车站,把车停在外面的收费停车场里,锁完又试着拧开,这次顺畅了很多,应该是席策远调过了。
舒然锁好车,快步走进火车站。
这个月走的知青不多,离火车发车还有二十分钟,许多人还在站台上跟家人告别。
一列15节的火车,舒然从头开始找,到最后一节车厢时,才发现关蓉蓉的影子,但快发车了,周围的人都开始往火车上挤。
关蓉蓉已经坐上火车,脑袋倚在窗边假寐。
舒然走过去拍了拍车窗。
关蓉蓉感觉到动静,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以为外面又是想让她开窗帮忙塞行李的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见是舒然后,她表情好看了一些,但又撇了撇嘴,挪开窗边堆放的杂物,使出大力气打开紧闭的厚重玻璃。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关家父母不愿意请假送关蓉蓉上火车,关蓉蓉就特意让悦悦告诉舒然她的发车时间,却得到舒然已经去上班的消息,给她气的不行,独自带着两麻袋的行李上了火车。
本以为自己要孤零零的离开,关蓉蓉还有些伤感,但现在看到舒然赶来送她,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甚至有些许感动。
舒然不知道关蓉蓉的心里活动,手搭在窗边,呼吸微喘,毕竟赶着时间一节节找过来有点累。
她调整了下呼吸,问:“你被分配到哪里了?”
“青县,你问这个做什么,是要给我写信吗?”关蓉蓉极力控制唇角上翘弧度。
舒然点点头,“到时候结婚给你们寄喜糖。”
“你们?还有谁啊?”
“李祺他们。”
关蓉蓉拧起眉头,“你有病啊,给我寄就算了,给他们寄干嘛。”
“可能会跟苏媛媛一起办个集体婚礼吧,给李祺他们寄个喜糖也正常。”舒然脖子仰累了,垂头看下面的铁轨。
听到苏媛媛的名字,关蓉蓉怒火中烧,声音直接提了一个度。
“什么!苏媛媛结婚,她跟谁?”
舒然漫不经心的说:“季昀铮吧。”
关蓉蓉低声骂道:“狗男人重生都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重生?舒然把这个信息点记在心里。
火车汽笛声响起,关蓉蓉的谩骂被迫终止,她看着慢慢动起来的路景,把头伸出来对舒然说,“之后我如果写信给你,你不能扔,一定要自己看,里面说不定会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别追了,我还会回来的。”
站在原地没动的舒然:……你戏挺多。
望着空旷的站台,舒然缓缓呼出一口气。
原书的重生者吗,总算搞清楚季昀铮的来历了。
机械厂三车间,刘永拿着扳手拆解出问题的部位,不自信的问道:“季工,是这样吗?”
季昀铮面色沉郁,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刘永小心翼翼的操作着,闷热的车间里,他脸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过了好半晌,机器被合上,启动电源后,由刘永独立修理的机器开始顺畅运行。
刘永看着模具机下压出来的规整零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之后才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
车间主任曹玮走过来说:“跟着季技术员学到不少东西吧,这么快就能独立上手了。”
刘永笑笑没说话。
一旁的季昀铮回神,跟曹玮客套了一下,让刘永留下来收拾,自己回车间办公室。
外面太阳大,季昀铮直接从相连的车间穿过去,碰巧遇见舒弈。
“你是要跟苏媛媛结婚是吧?”舒弈扭头看他,散漫的问。
季昀铮的心脏仿佛被人揪住,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想要解释“发生了点事,都是那个女人,我是被她算计了。”
几天前,季昀铮喝多了,醒来后却跟苏媛媛躺在一起,对方威胁他说不结婚就告他流氓罪。
季昀铮本想先答应下来,稳着她想办法,没想到苏媛媛这么快就把结婚的消息往外传。
说话时,心里的畏惧让他不敢看舒弈。
“所以有这回事,你们还要跟我妹妹一起办集体婚礼?”
“舒哥。”
舒弈轻笑一声,“你也配。”他语气轻蔑,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不知不觉中,季昀铮背后的衬衫衣料被冷汗浸湿一大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从舒弈身边走开的,回到车间办公室坐着发呆,不知道想到什么,面目略微狰狞。
席策远带完学徒回来,拿着一张填好的出差报备单和一份证明文件去往厂办。
待他从厂办回来后,下班电铃声刚好响起,转头去接舒然吃饭。
食堂,舒然把不喜欢的胡萝卜挑到席策远碗里,对上他不赞同的目光后,马上转移话题,说起车锁的事。
“我刚才出去了一趟,发现车锁又好了,是你弄过了吗?”
席策远把胡萝卜给她夹回去,“嗯,锁被人撬过,回头换把锁。”舒然夜盲,胡萝卜是他特意打给她的。
“撬锁,是偷车的吗,但也没听说谁家丢车了啊?”舒然奇怪的说。
舒弈湿着脸走过来,打开饭盒扒了几口饭,问席策远:“你们那房子弄好了吗,你之后不是要出去培训吗,会不会来不及?”
厂里固定的外出学习名单今早下来了,这次轮到席策远了,时间较长,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
席策远:“我不去,应该来得及。”
“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为什么不去?”舒然不解的问。
席策远沉静回道:“有更重要的事。”
舒然笑眼弯弯的问:“结婚的事吗。”
开玩笑归开玩笑,舒然还是有劝席策远,结婚的事家里人可以准备,外出学习新技术的机会很好,又能见世面,鼓励他出去试试。
不过最后,席策远还是没有出差,他把机会给了刘永。
舒然为席策远感到可惜,要不是结婚的日期定早了,说不定他就去了。
席策远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一个月后的某天,把调岗的同意书拿给舒然看。
舒然仔细阅读完上面的内容,有些惊讶的问:
“你要调岗去四车间?”
机械厂的四车间比较特殊,是专管研发的车间。
现在厂里的业务基本都是接钢厂的的单子生产零部件,四车间研发的那些机器极少大批量的卖出去,目前属于被诟病的部门。
即便如此,四车间平时管控也很严格,除了里面的职工,旁人不能进去。
席策远点点头:“嗯。”
舒然眸光清亮,抱住他真诚夸赞道:“你也太厉害了吧。”
虽说四车间常常被领导指责发难,但里面的职工大多都是技术骨干,一般的人也还真进不去。
舒弈也没想到席策远会在这时候调岗,调侃他说:“瞒的挺好,不过你怎么想的?”
从他们认识起,席策远就是一个稳重沉静的人,先做后说一词完美诠释括他的做事风格。
“做出自己的机器才能长远发展。”
舒弈赞同的点点头:“正理。”
一个多月的时间,舒然没等到关蓉蓉的来信,却等到其他人的电话。
这天,舒然照常接起办公室里的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机械厂销售办,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成熟的女音,“找你。”
舒然拿开听筒,理了理杂乱的脑子,将声音所属的主人从犄角旮旯里扒出来,“时盈姐。”
在见完周时烨后,周时盈给舒然寄过信,感叹两人之间的缘分,后面她们一直用书信来往,现下舒然听到她的声音感觉有点陌生。
周时盈兴奋应声:“是我,妹妹,我腿养好了,你明天请个假,我带你去北京玩怎么样?”
两人初见时就聊的投缘,之后周时盈说过好几次要带舒然去首都玩。
这段时间,周时盈被关在家里养腿,腿刚好就迫不及待跟舒然出去玩。
她电话打到厂办,正好是李鸣接的电话,听说是找舒然的,就把销售科的电话报给她打。
对于周时盈的热情邀请,舒然明显力不从心,她不好意思的说:“最近不太行,我28号得结婚。”
周时盈不可置信的问:“你结婚?”
“嗯。”
听筒那边沉默了,良久吐出一句:“这样啊,那我去找你吧。”
周时盈是个行动派,但架不住事情多,第三天才到。
机械厂门口停了辆部队的车,周时盈趴在窗户留意进门出来的人,看到一个穿着浅色裙子的背影,忙下车追过去拍她肩膀,“舒然。”
对方回头,脸却不是舒然。
周时盈收回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没事。”苏媛媛浅笑,“你找舒然吗,那我带你进去吧。”
苏媛媛把周时盈带到销售办,严梅听说是来找舒然的,“她请了婚假,现在不在厂里。”
“那你知道她家住哪吗。”
在外面一直没走的苏媛媛出声:“我知道,她住纺织厂的家属院,我带你去吧。”
周时盈摆手拒绝,“这太麻烦了,你告诉在什么位置,我自己去就好。”
“没事,我也是是来请婚假的,待会就走。”
苏媛媛请完假后,带着周时盈往车间办公室走,“你等我一会,我跟我未婚夫说一声。”
周时盈看着眼熟的办公室,记起自己上个月在这暴揍过人。
未婚夫,难不成是舒然哥哥?她迟疑的跟进去,见苏媛媛跟坐在靠门位置的人说话。
季昀铮一脸不耐烦,冷酷的应了两声,感觉到另外的视线,抬眼看过去,随即豁然站起身,“时盈姐。”
周时盈露出困惑的表情。
在听完季昀铮说完这件事情后,她神色古怪的回道:“你想让我帮你?”
“是。”季昀铮握紧拳头。
他家在首都,也是大厂子弟,要是逼急了苏媛媛跟他鱼死网破,他们家不一定能够搞定。
但要是周家出面,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前世他能混的如鱼得水,除了自身的努力外,也多亏周家的帮衬。周家对女儿逃婚一事,对季家心有愧疚,平时多有照顾。
逼婚的事情发生后,季昀铮第一时间就托堂兄联系周时盈,但一直联系不上她人,季昀铮都想放弃了。
但今天,居然让他见到了周时盈。
“时盈姐,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其他的事情还好说,但这事踩到周时盈雷点。
她嗤笑一声:“帮你,你之前还告密呢,凭什么让我帮你,你跟季哲不愧是兄弟啊,喝完酒都管不住下半身,这就是你应得的,帮你我都觉得嫌脏手。”
说罢,周时盈直接拒绝苏媛媛一起走的提议,在门口坐上车走了。
到了纺织厂家属院后,周时盈把车上准备好的东西提下来,对开车的人说:“哥,你回去吧,过两天我自己回去。”
周时烨拧紧眉头,降下窗户扔了个红包给她,随即开着车走了。
周时盈拎着一堆礼品在门口说找舒然,这几天到舒家的人多,她做了个登记就进去了。
进去后,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舒家住在哪栋楼。
舒然听见有人敲门,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有些惊讶的喊道:“时盈姐。”
周时盈放下东西,热情的抱住她,“好久不见。”
屋里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舒然给他们介绍道:“她是我朋友,这些是我几个舅舅舅妈还有表兄表姐们。”
婚期在明天,屋内的装饰也很喜庆,大多用红色的布盖着,能来的亲戚大多在今天就到了,客厅里满满当当的人。
周时盈半点也不怕生,把东西提进去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她带的是部队里的肉罐头和烟酒等东西,一屋子人不禁高看她几分。
舒然带她回房间,周时盈看着房间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用红布包着,贴了喜字的嫁妆,忍不住摸了摸,“看着就用心。”
一开始还觉得舒然婚期仓促的周时盈收回之前的看法,她光从这堆东西就能看出舒家对女儿婚事的重视。
陪着亲戚半天,舒然脸都要笑僵了,靠着柜子揉揉脸,“太累了。”结婚前期的准备的工作加一起都没有今天招待亲朋好友累。
有点经验但不多的周时盈笑眯眯的说:“明天更累,我能留在这喝你喜酒吗?”
“可以啊。”舒然见她嘴有点干,给她倒了杯水。
周时盈润了嗓子,“你家准备这么用心,男方那边什么准备?”
舒然知道她家庭背景,肯定不会眼红他们的东西,就直接说:“挺多的。”
新房子里,除了刚开始买的“72条腿”,后面席策远又找木工打了一些家具。
“三转一响”里,除了没买自行车,收音机,手表,缝纫机都添置好了,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舒然都觉得新家里放不下她的嫁妆。
“明天我给你好好打扮。”
“好。”
晚上舒家带着来的亲戚去国营饭店开了个包间吃饭,周时盈也一起去了,结束时已经很晚了,舒然让她在家里留宿。
舒然想着明天要结婚,当晚雀跃的睡不着觉。
周时盈在她耳边,故意说一些很无聊的事情,想让她尽快睡觉,成功把自己聊困,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落。
可舒然没有丝毫睡意,听到耳边安静了,转过头看见周时盈睡着了,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套上衣服出去。
打开房门,月明如昼。
舒然找到手电筒,悄悄下了楼。
夜深人静,手电筒的灯光穿过清凉露气,不远处的车棚传来动静,野猫“喵”了一声,舒然用灯照了一下,见没东西,才放心的往西门方向走。
到了席家楼下,舒然绕到楼房侧面,算好高度,将手电筒往一面窗子里晃了晃。
晃得时候,她心里还在嘀咕:“会不会睡着了。”接着又拿着手电筒晃了晃。
舒然白天没见到席策远,倒不是因为婚前不能见面,纯粹是忙的。
早上席策远来的时候,她还没睡醒,醒后家里就开始来人,一直忙到晚上,又担心周时盈在她家不自在,一直陪着她。
没一会,舒然就听见脚步声,手电筒跟她一起转过去,一道高大的身影迎着光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束花。
她笑弯了眼,张开手跑过去,青年微蹲接住她,然后单手将她抱起来,往旁边走了走。
停下后,把花递到她手上。
舒然一手环住他脖颈,一手拿花,拼命压着嘴角的笑,故作生气的说:“你怎么都不来找我?早上就算了,下午怎么也没来。”
【作者有话说】
发现一章写不完,下章继续。感谢在2023-06-1107:51:58~2023-06-1220: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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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56章
◎结婚(下)◎
夜空晴明,月光泄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落下纤长交错的的黑影。
青年面容俊朗,周身的冷冽气质随着女孩的贴近消融,嗓音低沉,“去了,你们出去吃饭了。”
席家今天来了不少亲戚,他忙完去舒家两次,都没见到舒然。
舒然勉强接受这个解释,拿花的手垂在他后背,松散的挂在他身上,软声说:“其实我有点紧张。”
不仅仅是紧张,还有担心害怕,负面情绪充斥在她的脑海。
从最开始的梦醒后,舒然就一直有种虚幻无实的错觉。
之后的每一天,每一个小的改变过后,她意识中的不真实感便会减少一些。
直到今天,眼见自己的命运轨迹就要彻底改变,舒然却有些担心。她担心明天醒来,这些天的经历都是幻影,或许只是她垂死之际的大梦一场。
感受舒然的不安,席策远把她往上颠了一下,狭长的漆黑眼眸专注看着她,手指穿过她发丝,轻揉她头顶。
“这是百会穴,按着能缓解紧张。”
舒然感觉头顶有点酸痛,不像是在做梦,心里的担心化开了些,她忍不住憋笑,轻啄他嘴角,“好像是有点用,还有嘛?
青年凌厉的眉眼在月光下分外柔和,他转按舒然的手腕处。
“内关穴,能缓解失眠。”
舒然笑弯了眼,“你从哪学的。”
“二爷爷下午教的。”
“这就学以致用上了,看来你学的不错。”舒然头搭在席策远颈侧,放松的跟他聊天。
半个小时后,舒然被席策远送回家,轻声跟他道别完,转头看见阳台上的瘦高身影。
舒弈头顶是皎白皓月,背对着门口,转身后也看不清表情,朝她招招手。
舒然迈着轻悄悄的步伐走过去,“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舒弈声音有些怠倦,感慨道:“真快。”
舒然侧头看他,抱着他胳膊笑眯眯的问,“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才怪。”舒弈瞥了她一眼,把手抽出来抱在胸前。
“肯定是!”
……
结婚当日,天空微微擦亮,舒家楼下传来喧闹声音。
舒然睡在床里侧,懵懵的睁开眼,一旁的周时盈用枕巾捂住耳朵。
舒然坐起来缓了会,边打哈欠边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
楼下,两三个人在摆八仙桌和长凳,还有人在旁边支棚搭灶台。
周时盈声音沙哑:“什么声啊。”
“另一家人也今天结婚,在楼下布置呢。”舒然答道。
苏媛媛虽然没能跟舒然办成集体婚礼,但跟她选在同一天结婚,还抢先将位置定在纺织厂家属院里举办,就是为了履行之前放出来的话——抢风头。
不过苏媛媛做的这些对舒然毫无影响,她将窗户关严,喝了口水,继续躺回床上睡觉。
过了一会,周时盈猛的睁开眼,翻身问:“那你家是不是也要开始准备了,咱们是不是要起来了?”
舒然拍拍她,满脸困倦:“没事,我们不在这办,再睡会吧。”
“在哪?”
“分的新房子那。”舒然含糊回答。
说实话,她也不懂,明明季昀铮在单位分的有房,苏媛媛为什么还要把酒席摆在纺织厂的家属院里。
听说他们有新房,周时盈这才放心睡下。
睡到早上八点多,李芩来叫醒她们。
“囡囡起床了,待会策远就来了。”
舒然打着哈欠坐起来,洗漱完任由周时盈在她脸上捯饬,她底子好,随便弄弄就很好看。
席策远上门的时候,舒然正好换完衣服走出房门。
九月底,天气微凉,两人穿着结婚时兴穿的配套浅色列宁装,舒然的头发编成两股,在一半位置用红色的宽发绳绑起来,留了一小截做蝴蝶结样式。
望着客厅里身姿挺拔的俊朗青年,舒然朝他眨眨眼。
席策远唇角翘起弧度,走上前给坐在沙发上的李芩和舒晓彦倒茶。
舒弈站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
席策远给李芩夫妇端完茶,又端着茶来到舒弈面前,沉声喊了句,“哥。”
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跟自家妹妹结婚,现在在给自己端茶喊哥,舒弈心情复杂,在不爽和舒畅之间反复横跳。
最后他笑微微的接过茶水,轻哼着说:“便宜你了。”
舒然抿嘴轻笑,身后的周时盈也是一样的反应。
“时间差不多了,你俩抓紧去领证。”李芩开口。
现在鼓励婚事从简,舒席两家不想太扎眼,婚礼没有大操大办,流程走的简单,上午一对新人去拍照领证,下午两家亲戚在新房庆贺一番,送去祝福。
席策远走到舒然旁边,两人四目相对,看着他漫红的耳朵,舒然忍不住笑,跟他在家人的注视中出门下楼。
楼道里,舒然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你紧张啦,要不要我也给你按按。”
说完,她拉起席策远的手腕,“这?”
“上面一点。”
她力道看似轻柔,却是用了点力气,略粉的指甲因用力微微发白。
席策远任她按了两下才反手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下走。
因着同楼有喜事,邻居将放在楼道中的杂物暂时收起来,楼梯宽敞了不少,两人并肩走出楼道。
郁郁葱葱的树下摆着几张桌子,苏家人一脸喜气的往上摆着碗碟,看起来很忙碌,临时搭的简棚下,请来的做饭师傅在认真备菜。
席策远骑车带着舒然从旁边过去,苏媛媛母亲放下抹布,看着两人的背影嘀咕了句:“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办呢。”
听语气对他们拒绝办集体婚礼一事颇有微词。
走远了的舒然席策远听不到她的话,走到半路遇到许玲。
她值完夜班,手里拎着一包菜在门口正跟人聊天。
舒家和席家虽然没有大办,但他们平日和善,受过他们礼的邻居都提前回了礼,知道两人今天结婚,嘴上纷纷道喜,
其他人都开口了,许玲不情不愿的也跟着其他人同他们道了声喜。
舒然席策远礼貌回应完,继续朝外去。
他们先是到照相馆里拿上他们前天拍的彩色结婚照,再去到民政局,拿出盖过章的结婚申请书,和单位出具的证明,还有医院的体检单给工作人员检查。
确认这些材料没问题后,民政局工作员让他们填写了一份结婚申请,审批同意后给他们颁发一式两份盖了章的结婚证。
舒然两张奖状一样的结婚证翻来覆去的看,结婚证整体是红黄配色,顶上印着红色语录,下面是雄伟壮丽的□□。
看她发呆,席策远低声问:“哪不对吗?”
舒然摇摇头,“第一次结婚,感觉有点新奇。”
两人还没出民政局的门,旁人听了这话直发笑,一个婶子提醒他俩说:“你俩可以拿结婚证去旁边的供销社里买喜糖,红色包装的,一张结婚证只能买一次。”
听说是结婚限量的糖,舒然立马来了兴致,道了声谢后立马拉着席策远来到旁边的店门口。
他们来的不算早,门口还排着几十对刚登记完的新人,也不买别的,就冲着喜糖来。
轮到舒然和席策远的时候,他们身后又站了十几对男女。
看来28号是个好日子,许多人选在这天结婚。
售货员看了眼两人的装扮和手里的结婚证,什么都没问,直接从柜台里拿出分好的两包分量不小的喜糖。
“九毛九。”这价格比同等分量的糖便宜了一半。
席策远从口袋里掏出钱票,售货员把糖果票退回来,笑呵呵的说:“不用票,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跟前面一对新人也是这么说的,这是一句固定的贺词。
“谢谢。”舒然和席策远同时回了声谢。
去新房子那边的路上,舒然拿了颗糖观察,红色糖纸中间,有块白色区域印着百合花,喜庆又好看。
她把包装拆开,尝了尝限量喜糖的味道。
说实话,放在平时,舒然对这糖的点评可能是,味道很一般,甚至有点甜,不想继续吃下去。
但现在心境加上所处的状态,舒然承受能力提高了一些,慢慢的,感觉喜糖甜而不腻,是能接受的味道。
她让席策远转头,往他嘴里塞了个糖。
他们到机械厂家属院的新房时,房子里面站了乌泱泱的人。
房门,墙壁和家具上都贴上了喜字,舒然的嫁妆也都被带了过来,已经放到该放的位置上。
见到一群人在门口迎接他们,舒然有点害羞。
席策远在这种场面倒是显得很沉静,带着舒然挨个喊过去。
等长辈们在客厅里坐下,年轻一辈把舒然和席策远拉到新房,将先前想出来的花样搬出来。
舒然二舅家的还没结婚的姐姐李云惠拿了个红彤彤的苹果,让两人一起咬。
舒然被围在中间,在他们的起哄声中面色通红,席策远倒是面不改色,手扶住摇晃的苹果,让她咬住。
李云惠是个人来疯的性格,嘴里嚷嚷道:“你这耍赖皮啊,不能扶。”
屋里一团哄笑。
笑完,席策远这边的兄弟姐妹开始护他,“扶一下没事的。”
李云惠摆手:“不行不行。”
最后,席策远没扶,只是比舒然快一点咬住苹果,舒然在他的帮助下咬破苹果一块皮。
李云惠这才放过他们,说了句祝两人白头偕老,平安幸福的吉祥话。
在她之后,旁人又整出让舒然和席策远吃枣吃汤圆,吃完说出相应的贺词。
最后,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周时盈,端了碗红糖蛋酒上前。
舒然喝了几口递给席策远,等他喝完剩下的,周时盈笑哈哈的祝他们生活甜蜜长久。
外面还有长辈等他们经查,小辈们顺势收手。
见他们停下,舒然松了口气,几轮下来她是既尴尬,又害羞,还累。
几个长辈坐在八仙桌旁边,桌上正中间是他们的结婚证,然后是茶壶和杯子。
两人从左边,满头花白的二爷爷开始敬茶,席策远的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到处走动,就托亲兄弟来表示重视。
“好孩子。”
席二爷爷是个赤脚医生,脾气看着很好,喝完茶后给舒然一个红包。
之后是陈薇夫妇,舒然改口喊了爸妈后,陈薇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就连席长明的也是满脸的笑。
陈薇迫不及待的将红包送到舒然手里。
最后轮到李芩夫妻的时候,李芩眼里都是泪花,旁边舒晓彦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控制情绪。
舒晓彦温和的说:“你妈这是太高兴了。”
旁边陈薇知道她这是舍不得女儿,故意逗她说:“没事,过两天让然然带着策远回家住,你还能天天看见他们。”
李芩破涕为笑,接过女儿女婿的茶,把早准备好的结婚红包给席策远。
饭是在新房吃的,有帮忙做*饭的婶子,都是家里人,摆了三张桌子。
舒晓彦将之前席策远送来的酒拿出来开盖,浓郁的酒香充斥着每个人的鼻尖。
爱喝酒的人闻到这个味道眼睛都直了。
酒席结束时,许多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尤其是舒弈,被席家几个同龄人拉着灌了不少酒。
神色不似往日的清明,支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迷离。
帮忙收拾完残局的周时盈看见,顺手给他盛了碗解酒汤。
解酒汤是席二爷爷熬的,每个人喝了酒的离开前都喝了一碗。
周时盈以为席策远送其他人的时候把他落下了,跟舒然说:“待会我送他吧。”
舒然抬头看了舒弈一眼,“没事,他在这有房间,不用回去。”
“行。”周时盈帮忙把椅子放在原位。
舒然将桌上的酒封好,放进橱柜里,扭头看见她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皱着眉头应该是醉酒难受。
她走过去叫醒他。
舒弈睁眼,眼眸漆黑无神,整个人死气沉沉,看着舒然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但她没有听清,端起解酒汤让他喝,他也没什么反应。
“捏住鼻子往他嘴里灌,要不然他待会吐了,有可能会堵住呼吸道导致窒息。”周时盈满脸真诚建议道。
舒然听完,当即照着她说的,给舒弈灌下解酒汤。
灌到一半时,舒弈抬手端住碗,咳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差不多行了,你这是要把我呛死。”
舒然板着脸,“我说行了让你少喝点的时候,你怎么没停呢。”说归说,她还是放下了碗。
“回你房间睡去。”舒然想着待会要扫地,还要还桌椅,他睡这肯定会被吵到。
舒弈闭上眼睛,懒懒开口,“头疼,不想动。”
“让你再喝。”
“我是给席策远挡的酒,你最好说点有良心的话。”
舒然顿时无言以对,把他扶起来。
舒弈想着她刚才差点把自己呛死,故意把大半体重压在她身上,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觉得莫名好笑。
他笑的十分畅意,声音清越微哑,惹得周时盈一直偏头看他。
舒然把他扔在床上,重重呼了一口气,准备出去的时候,舒弈挣扎着坐起来。
“等会,你过来。”
舒然走过去,他甩手扔给舒然一本存折,“行了,走吧。”
语气轻飘飘,一贯的气人态度。
舒然微怔的看着手里的存折,抿嘴翻开存折,看见上面一笔笔的钱,鼻头猛的一酸,眼里迅速泛起泪花,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舒晓彦给她存折她没哭,李芩哭的时候她也没哭,但此刻,她情绪完全绷不住,泪水打在存折的空白处,很快浸润那一小片。
旁边的总金额,比席家和她爸妈加在一起给的钱都要多,舒然隐约知道这笔钱从哪来的。
一想到要不是自己花太多,他也不会去黑市挣钱。
梦里也不会被季昀铮抓住机会举报,也不会坐牢,更不会死,她心里越发自责,眼泪根本止不住。
舒弈听见动静,撑着头痛站起来,语气温和,“哭什么,拿了钱还不高兴,以后想买什么买什么,还能顿顿吃饭店。”
舒然眼泪流的更凶了,把存折还给他,生气的说:“我不要。”
周时盈温声赶来,茫然的看着这两兄妹。
“我们说点事,麻烦关下门,谢谢。”舒弈看着她说。
她走后,舒弈给舒然擦擦眼泪,“为什么不要?”
“太危险了,你别去黑市了。”她带着鼻音断断续续的抽泣说。
舒弈失笑,“早就不去了,你该不会以为这钱从那来的吧。”
“不是吗?”舒然瞬间懵了,哭意也退了些。
“不是。”
舒然吸吸鼻涕,“那这些哪来的。”
舒弈叹了口气,“席策远知道,这下你能放心了吗,别哭了,不知道还以为我揍你了。”
席策远在舒然心里确实是个靠谱的人,提到他,舒然心放下半分。
“我本来不想哭的,都是你的错。”舒然嘴硬辩解道。
舒弈一怔,微微点头,把存折放进她兜里,拍拍她的脑袋,“是我的错,酒都被你嚎醒了,当初就应该送你去当文艺兵。”
“哪有这么夸张。”
“有。”
席策远送完几个长辈回来,看见舒然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的模样,微皱起眉头,问她怎么了。
舒然指了指吃面的舒弈,什么都没说,一副可怜的表情。
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我揍她了,你帮谁?”
周时盈边吃面边看热闹。
见他们这副反应,席策远就知道事解决了,手搭在舒然肩头,轻咳两声,答案不言而喻。
舒弈放下筷子,“那我走,记得洗碗,我回家睡觉去。”他酒醒后饿了,就下了点面垫肚子。
话音刚落,周时盈也放下筷子,准备跟他一起走,她中午给自家哥哥发过电报让他来接,算着应该快到了。
席策远摇摇头,“就在这睡吧,那边出了点事,回去你也睡不好。”
三人齐齐看向他。
“有几户车被偷了,另一家有人逃婚,加上有人举报婚宴铺张浪费,现在院子里比较热闹。”
“嗯?谁逃婚?”舒然关注点在逃婚一事上,眼里满是疑惑。
席策远默了默,“季昀铮。”
刚才他送两家长辈纺织厂家属院,进院就听说除了舒家楼下以外的车棚都遭了贼。
然后是苏家酒席的闹剧,先是准新郎一直没到,再是有人举报苏家的酒席铺张浪费。
席策远回来的时候,还是闹哄哄的一片没有解决。
其他人一听说是季昀铮逃婚,脸上表情五花八门。
舒弈挑眉,“这么乱,那我得回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你能不能带带我。”周时盈雀跃开口。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季昀铮还冷嘲热讽过她逃婚的事,如今他也有了这一遭,她忍不住幸灾乐祸。
屋里转眼走空一半人,席策远把毛巾用凉水打湿敷在舒然眼上,毛巾压着眼睛的感觉不好受,但眼皮肿胀的感觉慢慢消失,好一会才拿开。
睁眼时,舒然视线有点模糊,本想凑近问他消肿了吗,结果没把控好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凑得有点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清晰视线慢慢回笼,望着对方漆黑瞳孔中的自己,舒然感觉到气氛的暧昧,刚要退却,青年的手掌就轻扣在她后腰。
舒然面色爆红,把脸埋在他怀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本来早上发的,但停电丢了稿子,等有时间,这一章会加字修一下。感谢在2023-06-1220:58:58~2023-06-1423:1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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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第57章
◎鼓励◎
昏黄的床头灯将房间烘托成暖色,青年高大的身躯覆在舒然身上,她眼眸莹润,纤长睫毛带着水意。
随着他的轻吻,舒然紧揪着他的衣服,身体不自觉颤栗。
感觉她在紧张,席策远停下,清冽眉眼间夹着几分欲色,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的胳膊捞起舒然,换个姿势将她放到腿上,亲吻她微肿的眼睛,接着慢慢往下滑。
他呼吸灼热,带着未散的酒气,熏得舒然意识有些迷蒙,勾紧他脖颈,用尖利的虎牙磨了磨他唇瓣之前被她咬伤的位置。
在青年感觉到刺痛皱起眉头时,她又故作乖软的舔了舔。
席策远眸色深沉,抱在她后仰躺在床上。
灯光渐灭……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寂静的房间。
临近中午,舒然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悠悠转醒,一张沉静俊脸映入眼帘。
舒然无心欣赏,只感觉全身酸痛,她微微一动,席策远就睁开眼睛。
他神色清明,不像刚醒的样子。
舒然扶着腰轻哼了两声,席策远搭在她后腰上的手立马跟上轻揉。
他指节上有细茧,隔着衣服揉,舒然仍然能感觉脊背一阵酥麻,枕着他另一只胳膊,哼哼唧唧的指挥着他按摩。
许久后才叫停,“好了。”
席策远收回手,声音低沉磁性,“要不要吃饭?”
“想吃不想动。”舒然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出声。
席策远抽了个枕头垫在她脑袋下面,以此把自己胳膊换出来,随后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没一会,舒然就闻见食物的香味,她抱着被子纠结了许久才坐起身来,洗漱完穿着细棉布的做的睡衣走到厨房门口。
不大的厨房里,席策远穿着灰色短袖和半裤,手拿勺子将砂锅里一早煲好的汤舀到碗里。
席策远余光看到舒然的身影,回头说:“去坐着。”
舒然在吃饭的桌边坐下,席策远端着一大一小的碗放到她面前。
一碗肉沫干拌米粉,一碗煮到脱骨的排骨玉米汤。
舒然看着卖相不错的食物,表情有些迟疑,“你做的?”
她要是没有记错,陈薇之前说过席策远不会做饭,说他们要是吃腻了外面的饭就回家吃顿家常菜。
“嗯,尝尝。”
席策远生物钟向来很准时,早上醒了之后出门买早餐顺便买了个菜,回来后见舒然一直没醒,就泡了米粉,把排骨和玉米处理好放在砂锅里煲。
听见真是他做的,舒然吸了口气,像是赴死一样,每样尝了一口,结果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舒然有些惊讶,刚想问他什么时候学的,忽然想起来他前段时间经常去看看陈婆婆。
话到嘴边,改口问:“你跟陈婆婆学的做饭吗?”
席策远点头,“味道怎么样?”
舒然笑眯眯回道:“特别好。”那段时间她还以为他是看看陈婆婆病好点了没,没想到是去学做饭了。
果然,她的看人眼光不会错。
吃完饭,舒然在床上躺着,席策远拿着书靠坐在床头翻看。
第二天,两人带着东西回了席家,家里还张贴着喜字,席策远屋里多了些东西。
陈薇和席长明中午回来看见两人,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虽说孩子结婚有了新房子,但他们就席策远一个儿子,还是希望他和舒然能时常回来。
舒然边陪陈薇说话,边把几件衣服放到衣柜里。
陈薇将他们的床具换成新的,说:“幸好你俩没在院里办,要不然肯定也要被乱糟糟的事影响。”
“那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偷车的贼没抓到,苏家逃婚的女婿也没找到,但摆婚宴铺张浪费的事,厂里出面解决了,让苏家引以为戒,以后低调点。”陈薇从舒然手里接过床单铺在床上。
舒然把床单边角整理了一下,多问了句丢车的事,“一共丢了几辆车啊?”
“四辆吧,还专挑新车偷,好像就你家楼下的车棚没丢。”
家属院里五个小车棚,两三栋楼之间就会搭一个小车棚,距离也不算很近,院里的人都觉得漏掉一个很正常。
“什么时候丢的呢?”
“前天夜里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陈薇也是听人说的,但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总会变点味,所以她也不敢确定。
舒然没再继续问下去,她怀疑前天夜里,她出来找席策远时听到的动静,是偷车贼弄出来的。
仔细回想一下,那声猫叫有点可疑,或许也是因为她出来,偷车贼才没得手。
待到睡觉的时候,舒然跟席策远说起这件事,他皱起眉头,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你当时有感觉不对劲吗?”
“一点点吧。”舒然说完有点心虚,她那天确实有点胆大。
席策远表情严肃,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最后冷硬的说:“凡事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下次别这样了。”
“嗯嗯。”舒然回答的很快,仰脸在他嘴角快速啄了一下,又很快缩回去,“睡觉睡觉,明天还得回我家呢。”
两人离得很近,舒然呼吸很快均匀起来,温热的鼻息扑撒在席策远喉结处,他鼻尖一阵馨香,喉结轻滚,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头发,也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回门的时候,舒然带了烟酒,罐头,水果等八件礼。
除了李芩和舒晓彦在家外,还有不久前刚来过的舒晓志和俞曼。
他俩昨天才知道舒然结婚的事,连夜坐火车赶到这,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舒然不以为意,带着席策远笑吟吟的问了声好。
因着机械厂忙,舒弈请不掉假,一早就上班去了。
他不在家,舒然有些失望,吃完饭就提出要走。
但走的时候,俞曼从兜里给了两人一个红包,还说了几句让席策远好好照顾舒然的话,这倒让舒然意外。
席策远一一应声。
站在后面的舒晓彦脸色黑沉,露出不满表情。
舒然猜想给红包是俞曼自己的主意,说了几句嘴甜的话,就拉着席策远走了。
他们走后,舒晓彦在阳台上质问俞曼,“你为什么没跟我商量。”
“木已成舟,然然那肯定不行了,我觉的还是从你妹妹那过继比较稳妥。”
“那怎么能行,她是外姓人。”
俞曼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要这么说,然然的孩子也是外姓的。”
舒晓志还是不同意,“然然姓舒,是咱俩看着出生长大的,跟她们怎么一样。”
“你妹有三个孩子,负担重,咱俩好好跟她说,说不定能把那个小的带到咱们身边养,等过几年养亲了,改姓舒,长大以后肯定叫你爸,总比然然叫你大伯好吧。”
舒晓志没再吭声,显然是对俞曼这番话心动了。
舒然不知道他们的主意,她站在车棚柱子旁边,问席策远,“新锁被撬过吗?”
席策远看着锁孔边缘,被尖锐物体划过的痕迹点了点头,锁是他换的,平时也会帮舒然锁车,对于一些新痕迹很敏锐。
他拿钥匙打开锁,帮她把自行车推出来。
舒然在他的陪同下,跟保卫科的李全简单说了下那天晚上听到的动静,并提供了大概的时间,在李全的道谢声中走了。
当天晚上,舒弈下完班去了趟机械厂家属院。
舒然跟他提起这件事,笑眯眯的说:“要不是我出去了一趟,你给我买的车就没啦。”
舒弈白了眼她没说话,继续吃碗里的豆角焖面。
车间机修组办公室现在就剩他和刘永,要负责三个车间的机床,这两天忙得团团转,感觉哪哪都是机油味,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舒然给他倒了杯水,鼓着脸说:“你好像不是很赞同我说的话。”
舒弈放下筷子,喝了两口水,敷衍式的说:“赞同,你说的对。”
看出他是真的累了,舒然也没乘胜追击,给他又加了碗面。
席策远倒完垃圾回来,见舒弈边吃饭边翻看他自己以前记的机修笔记,走过去问:“机修组很忙?”
“嗯,一堆事。”
“那我明天过去看看。”
舒弈:“不用,先捂热你新部门的冷板凳吧。”
就算席策远不说,舒弈也知道他调岗后境况不是很好,四车间研发机械的那些老研发员自视甚高,根本看不上他这种年轻人。
说到这,舒弈敲了敲桌子,淡淡说道:“我不是打击你,也不是说教你,下面的话只是表达我自己的看法,怎么做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我觉得他们没看到你的能力之前,适当示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主动才有更多机会。”
他没说透,席策远知道他的意思,沉默着点点头。
抱着收音机听评书的舒然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两人独处时,她头靠在席策远胸膛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轻快的说:“我听到我哥跟你说的话了,他也说那是他的看法,你们是不同性格的人,你就选择适合你的方法就好。
你这么厉害,他们总会看到你的能力的。”
席策远手轻抚她细软的头发,神色柔和。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会早下班,晚上补双更,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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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第58章
◎开单◎
婚假结束,舒然将喜糖分给办公室的同事,他们笑呵呵的恭喜了几句。
上班没多久,苏媛媛找过来,她穿了条橙黄裙子,衬的她面目黧黑,嘴唇干到起皮。
她不顾舒然正在接电话,一进来就问舒然:“是不是你做的?”嗓音听着很是沙哑。
说话时,她表情阴沉,整个人看着苦大仇深,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张辉正跟舒然比动作,让她跟电话的客户回话。
两人的交流被打扰,他心情有些不悦,合上手里的合同,回头看是谁。
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一看见是苏媛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张辉。
众所周知,张辉因为暑天汽水的事很烦苏媛媛,每次看见她来搬资料,都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销售科的职工比较辛苦,出去跑一天业务可能都开不了单子。尤其是夏天,白跑一天业务员口干舌燥,回厂里喝个免费的汽水,也算是一种慰藉。
可苏媛媛凭借一己之力取消了全厂的夏日福利,心胸不开阔的人都有点记恨她。
又因为关蓉蓉的搅弄,苏媛媛在这层楼的名声不好,也没人制止张辉为难苏媛媛,她每每只能忍气吞声,后面专挑张辉不在的时候来。
今天刚上班就看见苏媛媛,张辉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将手里的文件板摔到桌上。
舒然见情况不对,回了两句话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瞬间,张辉不耐烦的说:“进来不知道敲门啊?不知道我们这业务忙啊。”
严梅不在,他厌烦的态度比平时更甚。
销售科是个业务很忙的办公室,平时上班大多出外勤,其他科室的人一般不会往他们这边来,除非是送东西的,要不然平时大开着门也不会有人进来。
苏媛媛的目光滞缓的移到张辉身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径直的走出去,重重敲了敲门,一字一顿道:
“我找舒然。”
舒然把刚才客户反馈的情况记录下来,才抬头看向门口,“公事直接说,私事没时间。”
苏媛媛握紧拳头,胸膛快速起伏了几下,红着眼说:“你们部门提交的下个月销售计划有问题,你来跟我确认一下。”
角落里钱洁插了句,“什么问题?”
苏媛媛抿紧嘴唇,“就是有问题。”
“你又不是业务员,你懂个屁的销售计划。”张辉这话说的很糙,却十分在理,其他没出外勤的业务员纷纷点头赞同。
钱洁笑了。
销售科的诸多文件现在都是舒然在写,但她请了五天婚假,月末写总结等文件的重任又落回到钱洁身上。
钱洁又一向能拖,想着舒然很快就回来了,就一直没动笔写,没想到这倒派上了用场。
“这位同志,我们下个月的销售计划还没交呢,你搞假公济私啊,回头让我们组长找你们领导谈谈。”
销售科一致对外,苏媛媛达不成目的还受气,灰溜溜的跑了。
她走后,其他人还调侃舒然,“幸好你调来我们这了,不然天天面对这样的人得多糟心啊。”
舒然抿嘴笑,没有反驳。
张辉看了眼舒然刚才在本子上记下来的机器反馈意见,不仅皱起眉头,翻出一个照片和一个工作证递给她。
“你把这些反馈意见重新抄一份,去底下的车间给左边第二间办公室的廖主任看看。”
舒然应下,从抽屉里拿出带着国营厂厂名的信纸,重新将刚才潦草记下的反馈意见抄写了一份。
钱洁站起身,去放置着茶瓶的桌边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说:“就这么几步路,你怎么还使唤别人去。”
张辉挥挥手,“他们做的那东西一堆问题,我天天求着给人试用,人家都不用,更别说买了。
东西卖不出去,底下那群人还要怪我跑业务不上心,我懒得应付他们,再说,我待会得出去一趟。”
说完,张辉又跟舒然说,“你不是业务员,就说我让你去的,东西放完就回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舒然点点头,拿着东西去楼下的车间。
四车间出入口大门紧关着,舒然按了按墙上的按钮,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人检查完她手上的工作证,把她放进去。
舒然第一次进这里面,下意识去找席策远的身影,但四车间被分隔成许多工作间,人都在里面工作,根本看不到几个人。
她找到左边第二件办公室,看门口的牌子上面有个叫廖国栋的人,才敲了敲门。
周围虽然都是工作间,但还是有点吵的,见没人开门,舒然又敲了敲门。
这次有人开门了,看见穿着灰色工装,带着劳保镜的俊朗青年,舒然愣了愣,随即问:“廖主任在吗?”
办公室里传来一道厚重的男音,“什么事?”
席策远侧身让她进来,顺手带上门,车间里嘈杂的机械音被阻隔在外。
办公室比较小,就四个工位,舒然一眼看出角落最整洁的是席策远的位置,她不动声色的朝他眨眨眼睛。
席策远摘下劳保镜,唇角勾出一个小弧度。
舒然走到说话微胖的中年男人面前,将那张反馈记录连同机器的照片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是张辉让她送过来的。
廖国栋翻看了几眼,眉头就没松开过,问:“张辉呢?”
“出外勤去了。”
“那你,算了,”廖国栋把东西递给席策远,“你跟她上去,打给那家厂里问问机器具体的故障情况。”
席策远应了声,跟舒然走出去。
舒然刻意快他几步,等出了四车间,上楼梯的时候才慢下来跟他说话。
“你带着劳保镜的样子真好看。”
青年面无表情,垂眼看着她:“不装不熟了?”
他刚才想跟舒然说话,她就跟没听见一样。
舒然笑吟吟的跟解释道:“感觉你们车间的人跟销售科的人关系不好,我怕其他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以后给你找不必要的事情做。”
席策远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没关系,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这样的吗?那刚才那个廖主任知道我是你,”舒然顿了顿,有些害羞的说出那个不太习惯的称呼,“妻子。”
“嗯。”席策远听到这个称呼,眼中盈出笑意。
他们一到销售科,办公室的人忍不住起哄,笑完说了几句的恭喜的话。
“谢谢。”两人从容的接下来。
舒然找出刚才的电话回拨过去,等接通后报出厂名,说找他们厂里的张卫东。
过了一会,张卫东的声音在点头那端响起,舒然说了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征得对方同意后把话筒递给席策远,让他坐到侧面的板凳上接听。
“我们这边就是一个街道袜子厂,你们这机器生产效率慢不说,还三天两头的坏,我说夸张点,我都恨不得找个机修工在旁边看着。”
要不是机器免费,张卫东都恨不得把机器送回去。
席策远:“我们需要了解几个问题,你有时间具体聊聊吗?”
“行。”
席策远拿着本子和笔,按照他们先前的反馈问具体情况。
半小时后。
“除了震动,还有其他具体表现吗?”
张卫东说的口干舌燥,“有,这机器现在又坏了,要不你们过来一趟自己看。”
“好。”席策远留了个他们厂的地址,随即挂断电话。
舒然离得近,听到他们的对话,问:“你要过去吗?”
席策远盖上笔帽,“嗯,想去看看,你中午跟你哥一块吃。”
“你等一下。”舒然走过去问钱洁,能不能过去看看机器。
钱洁:“这种情况最好跟业务员一块去,不过张辉去印刷厂了,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舒然找出印刷厂的电话,张辉还在厂里,接过电话听完舒然说完,回道:
“我今天没时间了,要是急的话,你拿上我桌上的贴着袜子厂标签的文件夹跟他一块过去。”
挂完电话,舒然拿上出厂的外勤单,跟席策远下楼拿工具。
听到席策远要去看试验的机器,廖国栋的鹰眼打量了他一会,“那你去吧。”
席策远骑车带舒然去江对面的东山袜子厂。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带着自行车上了轮渡。
因着不是上下班的点,轮渡上的人流不算多,靠窗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们坐了二十多分钟到达江对面的码头。
从码头下来,舒然好奇的看着这边的街景。
通过灰扑扑有些杂乱的街道可以明显看出来,这边没有他们那边发展的好。
一路走过去,沿途的店面比较少,四周还都是街道工厂,几乎看不到大型的国营厂,更别说大的家属院和配套成熟的基础商业设施。
席策远在对应的东山街道停下,看了眼四周,没看到袜子厂在哪。
舒然拉拉他的衣服说:“我想下来走走。”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遇见一个两手插兜,行色匆匆的男人,舒然叫住他,问:“这位同志,东山袜子厂在前面吗?”
男人抬头,他前额的头发很长,几乎遮盖住眼睛,他的目光在席策远脸上停留了一会,很快又移开视线。
他没有开口,点点头,侧身给他们指了个方向,然后匆匆离开。
席策远扭头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在回想什么。
舒然见他不走,问:“怎么了?”
“他像我跟你哥的一个同学。”
“谁啊?”舒然随口问道。
“马义。”
话音刚落,舒然还来不及惊讶,拐角冲上来几个带着红袖章的人,“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奇怪的人从这过去?”
这些人带着红袖章的恶人刚才接到举报,说有人在投机倒把,他们一过来,那男人就溜走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好在附近路不多,他们一路追到这里。
舒然点头,给他们指了马义离开的相反方向。
他们本要拔腿去追,其中一人叫停,眯眼看向席策远问:“你们俩什么关系,从哪来的?”
两人默契掏出工作证,“国营厂的,来袜子厂看机器。”
舒然还跟他问了路,“请问东山袜子厂在里面吗?我们一直找不到这个地方。”
问话的人狐疑的查看完工作证,让其他人去追,他领他们过去。
见状,席策远舒然也没拒绝,跟着他来到东山袜子厂。
张卫东见自己随口一句话,国营厂真来人了,忙带着他们去看机器。
而跟过来的人见确有其事,也放下多疑离开。
他走后,舒然默默松了口气,转头对上一个车间搬料工的目光。
搬料工穿着灰扑扑的工服,脖子上挂了个毛巾,脸上沾了几簇像柳絮一样的白绒毛,略长的头发中分在两侧。
他先是看了眼舒然,然后再看向不远处带着红袖章的人离开背影,表情很是淡定,半点看不出刚才经历了被追赶的匆忙。
直到旁边有人叫他,“马义。”
他搬着两大袋棉袜径直从舒然旁边穿过,留下一句细微到忽略不计的谢谢。
短短几个照面,舒然就觉得这个马义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怪不得关蓉蓉会特意提到他。
回到席策远旁边,舒然见他神情专注,也没打扰他。
两人一上午的时间,全部耗在袜子厂里。
张卫东见席策远态度认真,工作负责,不仅把机器修好了,还指正了几点他们使用机器时的几个误区。
看到机器的生产效率稳定提升,张卫东对他越发的满意,说什么都要让两人留下吃完午饭再走。
席策远婉拒几番,他知道这种街道小厂跟国营大厂不太一样,食堂会给一些领导单独开一桌,便不想留下吃饭,带着舒然骑车离开。
走时,张卫东将他们两个送到门口,“席同志,你放心,下次机器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肯定会详细记录的。”
对于他们这种小厂,生产效率一向是优先的。
“谢谢,你这边费心了。”
张卫东跟席策远说完,又问舒然:“上次来的张同志说,我们这种优先适用机器的小厂,如果订购这种机器,可以便宜两成是吗?”
舒然不知道张辉是怎么跟她说的,也不好轻易回答,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微笑答道:“以他的话为准,你之后可以跟他详谈。”
“好,你们路上慢点啊。”
回去的路上,舒然小声跟席策远说:“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人,我后面又在袜子厂里看到他了,他还跟我说了谢谢。
厂里的人好像叫他马义,是你同学吗?”
席策远点点头,“应该是。”
“之前你们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你们是同一批进厂的,他进厂第一年就被推荐去工农兵大学了,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舒然问完,才想起席策远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席策远回答了她,“他去读书后,家里人嘴上比较随意,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舒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没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
过了几天,张辉喜滋滋的将一份机器订购合同放到舒然面前,“你开单了。”
【作者有话说】
前天写完发现跑远了,理了下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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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第59章
◎激怒◎
舒然茫然的拿起合同看了眼,发现是东山袜子厂的订购合同。
许是调整好的机器生产效率不错,东山袜子厂又定了两台机子,订购量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钱也没多少,但却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这意味着他们厂里生产的机器终于不是倒贴钱送去别的厂的了,他们能拿提成,也能堵住下面那群生产研发人员的嘴。
张辉喜笑颜开的说:“你第一次出去就能开到单,看来那天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啊。”
舒然摇摇头,把合同推回到张辉面前,“我什么都没做,还是你之前跟张主任沟通的好。”
她那天跟过去什么也没干,就最后接了几句话,这单怎么也不能算在她头上。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们那天去了,肯定没这份合同的,别客气了,这单提成没多少钱,就当给你开单了。”
张辉虽然性格小气,做人却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他从来不觉得厂里自产的机器能卖出去,以至于推销的时候都是抱着消极的态度,更为了敷衍楼下的研发人员,将机器免费送去小厂给他们试用。
后面他们小厂纷纷打电话抱怨这些机器难用时,他也是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不然也不会让舒然接那些电话。
再加上这单让了两成利,提成拿到手就几块钱,张辉寻思着刚开始他对舒然态度奇差,想用这单抹平他们之前的不愉快。
他这么说,舒然也不好再拒绝,弯眼笑了笑,“谢谢,等发工资我请大家吃饭。”
“那我们可不吃食堂啊。”
“请你吃饭,你还挑上了,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脸皮不厚怎么做业务员啊。”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句,办公室里笑成一团,气氛极为融洽。
订单资料送到楼下车间时,刚好赶上他们研发的技术人员开会。
舒然没看到席策远,将文件夹送到接单的办公室,负责人叫杨春玲,态度很负责,跟舒然确认完订单细节后,笑眯眯的问:“你是席同志的家属吧。”
不等舒然回答,她紧接着又说:“总看见你俩一起走。”
舒然抿嘴笑笑,随即点头,在严梅等人的嘴里,席策远是她的家属。
到了楼下,她又变成席策远的家属,这种感觉很奇妙。
一直到下班,舒然眉眼间盈着浅笑,但这份好心情在看到门外走廊上等她的苏媛媛时烟消云散。
舒然顺着下班的人流离开,苏媛媛抬脚跟上她。
走了两步,一句带着怨念的话传进舒然耳里,她停下来,回身隔着人流跟苏媛媛四目相对。
苏媛媛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站在栏杆边上,有种摇摇欲坠的既视感。
等周围的人基本走完后,苏媛媛重复刚才的话,“他离开是你哥出的主意。”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苏媛媛很清楚,说什么话能将舒然留下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用怨怼的眼神看着舒然,“他走前见的人是你哥,肯定是你哥跟他说了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哥真狠啊。”
舒然歪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轻笑出声,“你哪来这么大脸,值得我哥这么做。”
她说完就要走,苏媛媛拽住她的胳膊,继续大力输出:
“你也在怀疑我的话吧,不然你为什么停下,你哥从小就是个坏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一点不稀奇,说不定哪天就遭了报,啊。”
苏媛媛话没说完,发出一声惨叫,整张脸因疼痛扭曲在一起。
舒然用之前舒弈制住自己的手法,用上十二分的力气去摆弄苏媛媛。
苏媛媛这几天食不下咽,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自然挣扎不开,脸因为气愤充血涨的通红。
舒然把她按在楼梯的栏杆上,明艳眉眼间尽是冷意,说话却依旧轻声细语。
“你真的很讨人厌,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整天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不理你,你就天天在我面前跳,恶心我就算了,扯我哥干嘛呢,不就是想激怒我吗,那我就如了你的意好了。”
说着,舒然把她往前压,让她腰部以上的部分都悬在栏杆外。
苏媛媛看着下面的地面,耳边是舒然的轻笑,小腿止不住的打颤。
“怕了,这才二楼,一点都不高呢,摔下去顶多摔个胳膊断个腿,不过运气不好的话,脑袋先着地,摔死也不是没可能的,又或者,摔坏了脸……”
听到这,苏媛媛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舒然,声音抖得厉害,“你,怎么,”
在她记忆中,舒然做不出这种威胁的举动。
舒然微笑,“以为我不敢?”她松开一只手。
苏媛媛感受到莫名的失重感,眼眶里充盈着泪水,强装镇定道:“你要是把我推下去,你也跑不掉。”
舒然:“小时候你把李祺从楼梯上推下去,叫人的时候,却跟大人说是我推的,那时候他们都信你。
现在四下无人,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名声,说是我把你推下去的,会有人信吗?”
这番话击穿了苏媛媛的心理防线,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落到下面的楼梯上,声音嘶哑破碎,“来人,有人吗,救命。”
舒然没有制止她,静静地看着她呼救。
许是听见二楼的动静,一层楼梯口出现一抹男人的高大身影。
苏媛媛眼底闪起希冀的光,呼喊的更加大声。
男人上到缓步台,仰头看着正上方的两人,声音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然然。”
是席策远。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眸子里尽是平和,很往常没什么两样,他朝舒然伸出手:“该回家了。”
舒然看着他淡漠的脸,心里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
她伸手把苏媛媛拉回来,然后猛的松开手,任对方重重摔在地上,撂下一句“别惹我”后朝席策远走去。
回机械厂家属院的路上,舒然坐在席策远自行车后座,抓着他的衣服解释道:“我刚才只是想吓吓她。”
席策远看不到自己的衣服被她揪出大片褶皱,只点点头,“嗯,我知道,晚上想吃什么?”
“后街的酸辣面片。”
两人吃完饭,在体育场看别人活动。
场馆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舒然从跳高场,看到乒乓球场,最后在篮球场停下来。
露天的水泥篮球场上有十几个篮球架,昏黄的小灯泡照亮对应的篮球架。
因着钢厂有个大体育场,今天有灯光球场的联赛看,许多人都跑去看比赛了,机械厂体育馆篮球架大多都空着,就剩下一些小孩。
舒然站在旁边,兴致盎然的看着几个七八岁的男孩拿着皮球往篮筐里投球。
席策远见她一直看着,到球场管理员那花四分钱租了个篮球。
普通的橡胶篮球八块一个,好点的二三十块,厂里买了十多个好篮球,放在管理员那里租借给厂里工人,以此鼓励他们锻炼。
席策远脱下工装外套系到舒然腰间,压住她的长裙。
初秋,晚上气温凉爽,青年穿着短袖,舒然看着就冷,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你这样会不会感冒。”
他把球放到舒然手里,“不会感冒,要试试吗?”
“可我不会。”舒然完全没有运动天赋,以前都是在旁边看别人打,鲜少上手摸球。
席策远:“没关系,随便扔。”说完走到边上让她自己投,他则在旁边捡球。
舒然投了几个,次次投空,旁边的孩子出声笑话她。
她抱着手看着捡球回来的席策远,满脸写着不开心。
在席策远又一次把球给她的时候,舒然鼓着脸说:“你玩吧,我累了。”
席策远站在她身后,耐心的手把手教她投球,他比舒然高了一头多,几乎是将她包裹在怀里。
在他的教学后,舒然篮球在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落进球筐中。
进球后,舒然看向旁边的孩子,他们一改先前的嘲笑,在她“威胁”的眼神下纷纷鼓掌。
见状,舒然笑弯了眼,转头想求身后青年的夸奖,意外撞到他的下巴,碰撞的声音闷响,听着就痛。
“没事吧?”席策远面不改色的轻揉舒然被撞的脑袋。
舒然蹬鼻子上脸,捂着头作出委屈的表情,哼唧说:“痛死了。”
等席策远信以为真,想带她去灯光下看看有没有撞伤时,舒然又眼笑眉舒的说:“骗你的。”然后跑开去捡球。
舒然在球场上活动了半个多小时,身上出了黏腻的汗,玩累后喝着席策远买的常温汽水,坐在边上看他打篮球。
席策远的短袖被汗浸湿,衣服贴在身上,勾出紧实不夸张的线条,随便站个位置,手里的球都能轻松进框。
晚风掠过,舒然感到丝丝凉意,站起身的瞬间感觉小腹坠痛,又皱着眉头坐下。
席策远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异样,收球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问:“不舒服?”
他头发被抓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挂着些许汗水顺着流畅的下颚线往下滑。
舒然把剩下的大半瓶汽水递给他,小声说:“好像是月事来了。”她月事不太准,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我去还球,你坐一会。”席策远解下她腰间的外套,给她裹好去还球。
到家后,舒然洗完澡,喝完他煮的红糖水后,抱在被子难受的躺在床上。
席策远洗漱完,晾好衣服关灯上床,等手热一点后给她捂小腹。
舒然感觉小腹的胀痛在减轻,困倦渐渐涌上来,不由往他身边贴的更紧了些,迷迷糊糊的问:
“我今天真的很生气,你要是没上来,我真有可能把她推下去,到时候你跟我哥会不会很失望?”
昏黄的床头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姣好的柔和线条,纤长的睫毛不断轻颤,显示出她内心极度不平静。
席策远收紧胳膊,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在她细软的发丝上落下一吻,“不会,睡吧。”
次日吃午饭的时候,舒弈看着席策远下巴的淤青,调侃说:“这是被人贴脸打了吗,干了什么事这么惹人恨。”
“我用头撞的,你要不要也试试。”舒然恹恹的咽下嘴里的饭。
舒弈似笑非笑的说:“我说想送你去文工团,可没说要送你去少林练铁头功,怎么还自己练起来了呢。”
舒然抬头瞥了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心寒,我不都是为了你吗。”
舒弈转头看向席策远,用谴责的语气说:“你惹她干嘛?你看给她气的,说话都阴阳怪气了。”
席策远:“……”我才该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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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60章
◎抓贼◎
关于苏媛媛的话,舒然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她相信季昀铮走前最后见的人的舒弈,但不相信是舒弈鼓动季昀铮离开。
舒然在舒弈面前,一向不会拐弯抹角,挑着席策远不在的时候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季昀铮走之前,你有跟他见面交谈吗?”
舒弈看着手里的书,眼睛也不抬,漫不经心的轻轻颔首。
“你们说了什么?”舒然坐在他旁边,上半身趴在桌上,歪头看着他。
“谁告诉你我们见面了?”舒弈垂头看她。
他眉眼俊秀,眼下是藏不住的乌青,总翘着嘴角,看起来平易近人,似乎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舒然总觉得他怪怪的,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变化,应该是气质变了。
相较从前,他身上少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整个人沉稳了很多,其他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或者,只是在她面前没有变化。
舒然小声说:“苏媛媛。”
“昂。”
“该你啦,你们说什么了?”
舒弈靠着椅背轻笑,“我说要打他,估计吓得连夜跑了吧。”
舒然皱起眉头,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他全然不躲闪,不像是说谎,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相信。
舒弈摊手,“说了你又不信,那你问我干嘛。”
舒然鼓着脸从他柜子里搜罗出一堆吃的,带着东西气哼哼的走了。
“真难伺候。”舒弈言语责怪,嘴角却噙着笑,不紧不慢的关上柜门,翻开书继续看下去。
舒然咬着山楂条上楼,遇到许久不见的常思思,自从舒弈拒收了两次她送的东西后,她就很少来找舒然了。
常思思朝舒然抿嘴笑笑,主动开口说:“听说你结婚了,恭喜你啊。”
“谢谢。”舒然拿出一大包桃酥递给她。
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舒然把东西塞到常思思怀里,“没关系,就当沾沾喜气,我先上去啦。”
她先前吃了常思思做的薄荷糕,一直想还点什么,但总找不到借口,这次碰面刚好是一个借口。
常思思看着舒然轻快的背影,想到了舒弈,想到对方当时体面的拒绝,不由有些难受,她看着手里的桃酥出神的想,要是跟他们成为一家人就好了。
苏媛媛从厕所回来,看见舒然就小腿打颤,停下脚步目睹了她们两人的短暂交集后,心里下意识开始盘算。
销售科,钱洁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摞信,把最上面一封放到舒然桌子上,“喏,你的信我给你拿回来了。”
“好,谢谢钱姐。”舒然以为还是周时盈寄来的,站着严梅柜子边整理东西抽不开身,看张辉坐在她桌边,便让钱洁把信放在她抽屉里。
张辉拿着电话簿,按照上面的号码挨个打回去,“喂,木林矿厂吗,我是海械一厂的张辉,找黄主任。”
打了几个,张辉就要出外勤,拿铅笔在电话簿上做了记号,连同几个文件夹放到舒然面前,说:
“你告诉他们咱们厂出了新机器,问他们要不要安排人来厂里看看。
他们要是问,机器类型文件夹里都有,你大致说一下就行,我赶着出去,这几个电话你帮我打一下。”
说是几个,但剩下没打的足足有半页,算下来有二三十个。
但舒然的工作本来就是处理这些业务员顾不上的杂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点头接过来。
等她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才抽空去打剩下的电话。
介绍业务颇费口舌,她语速又不像张辉这么快,打几个电话就已经口干舌燥,她停下来喝几口热水再继续,终于赶着下班铃响的时候打完所有电话。
钱洁打趣说:“你现在比我们还忙,是不是活太多了,等过段时间让组长给你招个助理。”
舒然声音微哑,跟着她笑了一阵。
席策远上来的时候,看见她端着杯子跟同事有说有笑的样子,也没打扰,站在门外等。
还是其他同事提醒她,“小舒,你家属来接你下班了。”
“嗯?”舒然回头,看到门外站着的俊朗青年时笑弯了眼睛,放下杯子跟同事大方告别,“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离开的时候,舒然感觉忘拿了什么东西,到厂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抽屉里的信忘拿了。
席策远:“要现在回去拿吗?”
舒然摇摇头,“没事,先回爸妈家吧。”
他们刚结婚不久,两家父母都不习惯看不见他俩,隔几天就要回去吃顿饭。
路上的街景几乎没有变化,纺织厂家属院里坐着一群退休老人,看着他们刚会跑的孩子在路上打闹。
因为怕撞到他们,刚进大院,舒然和席策远从车座上下来,推着往前走。
吴奶奶看着两人笑的和蔼,“下班了?”
舒然停下跟她闲聊了几句才抽身回家。
经过中间的车棚时,两人发现原本大敞的车棚口加了栏杆门和锁条,席家边上的车棚也是一样,估计是为了防盗。
没有钥匙,停不进去车,两人把车放在车棚外面,跟着舒然上楼拿钥匙。
陈薇还在炒菜,把钥匙拿给他,嘴上碎念道:
“钥匙一家一把,还不让私下配,弄得这么麻烦也没防住贼偷车。”
舒然:“又丢车了吗?”
“是啊,昨天隔壁丢了一辆八成新的飞鸽,车棚的锁条这么细,肯定防不住会撬锁的贼,也不知道保卫科的人怎么想的。”
舒然觉得偷车的人胆子挺大的,上次丢车的事还没平息,居然还敢来偷,这跟挑衅没什么两样。
在席家吃完饭,舒然跟席策远回了趟舒家。
李芩和舒晓彦在包饺子,见他们俩来,又把他们俩留下吃了点饺子。
睡觉的时候,舒然吃多了胃里发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席策远起来给她找药,看见父亲拿着手电筒准备出去,“爸,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院里安排人巡逻,今天轮到我了,我下去看看,咳咳。”
季节交替,席长明有些感冒,压着嗓子轻咳了几声。
“我去吧。”
席策远回房间,把水跟药拿给舒然,“我出去一趟,你先睡觉。”
问完他去哪后,舒然也想跟去,但她尚在经期,哪哪都难受,只能放弃缩在被窝里,有气无力的说:“那你去吧,小心点。”
席策远拿着手电筒出来,走到大院中间的秋千位置的时候,看到同样出来巡逻的舒弈。
两人一起走了段路,听席策远说舒然车锁被撬过两次后,舒弈眯起眼睛,想起昨天丢的也是辆轻便链盒的飞鸽。
两个青年对视了一眼。
席策远揉了揉太阳穴,“不好吧。”
“没事,回头丢了我再给她买一辆。”
舒然躺在床上,感觉后背有点凉,随即将被子裹紧了一些。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两道黑影偷偷摸摸从后面围墙爬上来,其中一道鬼鬼祟祟往舒家楼下的车棚走。
他熟练的拿出铁丝撬开锁头,走进去快速扫了眼,在车棚最里面看到一辆眼熟的自行车,他又挤进去看了一下,确认是他两次失手的自行车。
蹲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这车回来了。
偷车贼轻巧的撬开锁,举起来轻手轻脚的离开车棚。
他站在围墙边上学了两声猫叫,围墙那头扔过来一截麻绳,他娴熟的将麻绳拴在车架上,正要站起身时听到轻微的细响,与此同时,一道光柱打在他身上。
见势不妙,偷车的人就要遛,果断弃车翻墙跑走。
翻过围墙后,见人没追上来,偷车贼松了口气,回头去找自己的同伴,却看见月色下一张笑吟吟的俊脸。
“你有点眼熟啊。”
保卫科的人跟着席策远来到家属院围墙后面,看到两个被麻绳绑起来的贼。
舒弈见人来了,说了下情况,站起身翻墙回去了。
席策远回到家的时候,舒然已经睡着了,她蜷成一团,连头都埋在被子里,看着有点可怜。
他在旁边躺下,舒然翻身对着她。
见她睫毛轻颤,唇色有些发白,应该还难受着,席策远伸手隔着衣服轻揉她的胃部。
舒然迷迷糊糊睁开眼,勾住他脖子亲了亲,亲完拉着他的手放到小腹上。
青年手心灼热,舒然腹部的坠痛减轻了一些,更加贴紧了他几分,后面为了汲取热意,直接手脚并用趴在他身上。
睡梦中感觉有硬邦邦的东西杵在她腿边,嫌弃的踢了踢,随后换了姿势继续睡觉。
次日,陈薇高兴告诉舒然:“策远跟你哥把偷车的人抓到了。”
“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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