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货◎
前面两人步伐很快,舒然气喘吁吁的追上他们,直到快接近时才出声叫住其中一个人。
“时盈姐。”
舒弈闻声转头,看到妹妹跑过来,抬手虚扶住她。
“然然,怎么了?”站在旁边的周时盈给舒然顺气。
舒然喘息未定,看着舒弈直接说:“哥我不找你,你先抓紧去开会吧,再晚就迟到了。”
听到妹妹的话,舒弈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朝厂办方向径直离开。
目送他走远后,周时盈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来,舒然无奈的将她唤回神:“你当着人前的面好歹收敛一下吧,要不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你的心思。”
周时盈不以为意,大方的说:“知道就知道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长相明丽,穿着微长的蓝色棉衣,衣服的腰身位置稍微往里收了一圈,下摆往外蓬,下面穿着改过的工装裤,裤腿修身偏窄,依稀能看出双腿修长,身材高挑纤细,周身洋溢的张扬肆意的松弛感,令人心生好感。
舒然偏头在她耳边说:“你月事来了。”
气氛突然凝住,四目相对,舒然似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但不明显,但你最好还是回去换条裤子。”
开始钱洁说的时候还不太确定,舒然刚才走进发现却是如此,幸运的是,周时盈裤子颜色深,痕迹不明显。
周时盈表情僵硬,手先是背着身后,随后解开棉衣的扣子,将棉衣里面收腰部分的系结打开,下摆蓬起来的部分趴下来盖住屁股。
“还能这样啊?以前没见过这种棉衣款式。”舒然惊讶的看着她的动作。
“裁缝店买的,他家有些成衣比商店里的好看,你要喜欢的话回头我带你去看看。”
舒然应下,“好啊。”
周时盈要回家换衣服,舒然顺道陪她走到门口,在门口等今天出货的车。
她跟着出货车来到仓库提货,搬运工进去装货,她则在外面登记信息,穿着军大衣的看门大爷还没忘记她,打趣说:“今天总不会又锁里面吧。”
旁边的狗像是附和一般吠叫两声。
舒然莞尔一笑,“不会,长记性了。”
登记完她得进去看着,省的他们落下货。
仓库较之前来时拥挤了不少,都是夏天加工完又未送出的货物,封在箱子里摞成一座座方正的货堆,毫无暖意的阳光从上方窗户中曲折投下,落到地上全是不规则的光块。
舒然仰头看着周围堆积成山的货物,深深呼了口气。
几个搬运工带着梯车过来,带着手套把货搬到推车往外运。
“小舒。”
舒然回头,看见是三车间主任曹玮,礼貌喊道:“主任。”
曹玮抱着手,站旁边跟舒然闲聊,“这批货的采购员没来检货是吧。”
“这个单子是其他人对接的,检货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按合同这第一批货出了,第二批得多久才能装车。”
“二十天。”
舒然一边回答,一边给曹玮打上工作敷衍的标签。
曹玮作为这批零部件的车间负责人,他那里应该也有一份订单合同,现在什么都问她,可见他当时就没认真看。
厂里工人装货装了一个多小时,曹玮在舒然旁边等到装车完成后才离开。
在确认没有货物遗漏后,舒然把提货交接单递给司机,说句一路顺风,看着大爷锁好仓库门后回到办公室。
舒弈已经开完会回来了,正被陈垚拉着问开会的事。
舒然推门进来,就听到陈垚的公鸭嗓,“噫,我就知道开会要说这事。”
“你知道你刚才怎么不说。”钱洁怼他。
陈垚站起来打八段锦活动身体,笑嘻嘻的说:“不确定的事怎么好说啊,小舒,货出了吗。”
舒然从严寒室外进到温暖的室内,鼻子有些不适应,捂嘴打了个喷嚏,“出啦,刚才开会说了什么?”
“就仓库退回来的那两批瑕疵货啊,折价都卖不出去,厂里赔了笔钱,放着占地方,之前老宋不是说卖给钢厂,收回个原料钱,厂里不同意,开会让我们想其他办法挽回损失。
人家不要优质品,要咱们的瑕疵品,这活接不下来啊。”
钱洁笑说:“干好了就能证明你第一的实力。”
陈垚:“算了吧,我的实力无需证明,况且舒弈不是没应吗,这就不需要我出手了,下次多屯点我再出手。”
办公室陷入长久的沉默中,直到他自己开口打破宁静。
“你们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钱洁当做没听见,转头去给舒弈分对接的客户,舒然坐下来跟陈安聊天,“饿了吗,待会就带你去食堂吃饭。”
陈安从兜里摸出一包红枣,拿出一颗给舒然。
“你也吃。”舒然塞进嘴里,按下电话簿上的电话拨通。
“喂,我这边是海市机械厂的业务员宋靖助理,我找江源同志……”
“货已经装车发过去了,到了麻烦告诉我一声,好,谢谢。”
见众人无视他,陈垚气到无语,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打转。
到了下班的点,走廊上就开始热闹起来,形形色色的职工手拿饭盒跑的飞快。
每逢厂里发薪的前一天,食堂大师傅会做秘制肉包,很多职工都爱吃,因为数量有限还限量每人三个,去晚了根本抢不到。
舒然倒也没有多想吃,但钱洁想买,她怕赶不上,把陈安塞到舒弈怀里,拉着舒然飞快消失在人流中。
待舒弈抱着陈安和席策远慢悠悠走到食堂时,舒然和钱洁已经排过一轮的队了。
成功抢到六个限量包子的钱洁欢欣的跟舒然道谢,“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吃的完,你家属来了,我先走啦,下午见。”
舒然摇摇头,重新选了个打饭口重新排队,席策远走过来跟她一起排队打饭。
周时盈打好饭看到舒然一家,抬脚就要走过去,被季昀铮叫住,“周时盈。”
“用得着我的时候叫姐,用不着直呼其名是吧,给我叫姐。”周时盈坐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自苏媛媛的事情解决后,两人就没坐下来聊过,要不是在厂里碰到,季昀铮压根没想到周时盈会来国营厂,“你为什么不回首都?”
周时盈的注意力全然在不远处的舒弈身上,见他看过来,还笑盈盈的挥了挥手。
季昀铮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清是谁后脸色一黑。
舒弈这几人在某一程度上代表着他的各种挫败,他为舒然而来,却惨遭对方嫌弃;
他把席策远当对手,对方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对舒弈投以尊重,却被对方教训威胁。
季昀铮想不明白,他重生后明明付出了真挚的感情,想要尽力弥补前世的过错,却被这里的人耍的团团转,还总招来无妄之灾。
从顺风顺水变成一地鸡毛,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想到这,季昀铮“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恼声道:“你够了。”
桌子狠狠一震,碗里的汤水溅到周时盈的衣服上。
“你干嘛?”她第一次被人拍桌子,心里也有点火气,端起剩下的汤想要泼到季昀铮脸上。
见状,季昀铮瞬间冷静下来,拿出手帕递给周时盈,“对不起,我刚才想到工作的事,有些心烦。”
面对周围投来的目光,周时盈压住火气,拿过手帕擦衣服,擦完扔回他身上。
“有火气往别人身上发算什么本事,你一个二十好几的人还控制不住脾气,我都替你丢人。”
季昀铮张口就道歉,让周时盈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
他把自己的汤换给他,又把限量的包子夹给她:“尝尝这个,每个月只做两次,味道不错,外面买不到。”
周时盈吃软不吃硬,火气消的极快,“别指望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时盈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首都。”
她夹起包子咬了一口,肉□□薄馅大,味道油而不腻,确实好吃,“不回去,以后就留在这。”
季昀铮皱起眉头,想说话又止住。
周时盈吃着饭,头也不抬的说:
“既然你喊我一声姐,有个事我得跟你说好,我知道你不喜欢席策远,但麻烦你以后尊重点他们,别遇上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这样会影响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周时盈的话,季昀铮心里有些不认同,他忽然想起前世听到过的那些风言风语,“你不回去,是不是因为舒弈。”
“是啊,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周时盈爽快承认,她托腮望着舒弈吃完走人的高瘦背影,笑眯眯的说:“我打算让他做你姐夫。”
季昀铮脸黑了一半,心想果然。
前世,周时盈逃婚后,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对象,直到她遇到舒弈,两人的八卦在他们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季昀铮表哥季哲在那之后记恨上舒弈,私下没少给他使绊子。
“我没有姐夫,只有嫂子,首都那边,我堂哥还,”
季昀铮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周时盈瞪着他说:“别逼我在高兴的时候抽你。”
“他对你没意思。”别人不知道,季昀铮却十分清楚这点,他死的时候,周时盈还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追在舒弈屁股后面跑。
听到他的话,周时盈一点也不惊讶,她不以为意的说:“我知道,但感情需要慢慢培养,说不定他哪天就有意思了。”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舒弈对她冷淡的态度,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不直说,时间就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周时盈的想法舒然不了解,她第二天还在帮着钱洁抢包子。
“你就这么爱吃?”
钱洁:“真的很好吃。”
看着她脸上的笑,舒然都不好意思点破她,“我看你是给辉哥买的吧。”
舒然爱吃后街的小笼包,有次带到办公室,正好那次钱洁来的比她早,她问钱洁吃不吃,钱洁说自己不吃肉包子,反倒是张辉,每天早上肉包配豆浆吃不腻。
钱洁脸颊微红:“不是。”
舒然敷衍点头,“行,不是不是。”
两人这会说说笑笑,下午就笑不出来了。
舒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昨天送出去的货物质检不达标被退了回来。
知道这个消息后,陈垚悔不当初,一边拍自己嘴,一边检讨,“叫你乌鸦嘴,叫你乌鸦嘴。”
钱洁一脸同情:“这回这么多货足够你大展拳脚了。”
脸最苦的是舒然,她给在外出差的严梅和宋靖落脚的招待所打电话留言,等着宋靖联系对方厂里的采购员看事情怎么解决。
【作者有话说】
抱歉,电脑没拿回来,晚上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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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82章
◎一家之主发话了◎
退回来的这批货是云和拖拉机八个月前订购的机械零部件,这还只是第一期的货,后面还有两期货,数量十分可观。
他们接的时候就知道是个大单,厂里要多上心就有多上心,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销售办的人知道,要是这批货真被退回来,他们的责任虽然不会是首当其冲,但后续的麻烦肯定得他们处理,连着上一批未处理的瑕疵品一起,无疑是个大麻烦。
舒然也试图联系对方厂交接的职工,但人家处在气头上,只说让他们到时候看质检单。
可退货的车得次日才能回到机械厂,相当于他们脖子上有把悬而未落的刀。
舒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的动作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找什么?”
“我找之前云和送来的零部件样品,回头肯定要比对用。”
舒然起先没找到,翻看样品送来记录在册的时间,发现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东西了,看了眼编号,发现是个大件,起身去专门的样品间看看。
样品间陈设着多排铁架,铺上厚实的木头后,把样品摆上去,注明编号和时间,这样方便查找。
厂里近几年接的机械零部件都放置在样品间,密密麻麻的样品直观反映出厂里的效益。
舒然弯身寻找,最后在第三个货架的最下面一排找到对应的机械零部件。
共有四个,捆成一扎。
舒然拎在手里发现不轻,细绳勒的手疼,她环视一圈,在角落架子上寻个蛇皮袋,放到袋子里拎回办公室放桌上。
钱洁把东西拿出来拆开,跟陈垚拿在手里研究。
“这也不复杂啊,这种大货怎么会出现瑕疵。”
陈垚撇嘴,“这得问曹玮,没记错的话,上次退掉的那批货也是三车间出来的吧,要说那次情有可原,这又算怎么回事,工作做的太糙了吧。”
舒然想去找个大货看看,现在想来,昨天装货时曹玮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他一个车间主任,天天事情这么多,却关心对方采购员有没有来检货实在说不过去。
要么是他受之前被退货的影响紧张了,要么他事先知道这批货质量不达标。
现在也不好说明是哪种。
她注意到来领工资的工人陆续从窗外走过,不一会就在走廊上聚起队伍。
钱洁出去看了眼,回来说:“外面这都是三车间的工人,找几个问问。”
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的真挚笑容,销售办经商量后一致决定,等他们领完工资离开再去找曹玮说这事。
厂里发薪日,领完工资可以回家休息,要是这时候跟曹玮说这件事,他肯定要去找底下的工人,这样今晚就又多一些人不痛快。
排队的时间,有几个工人嫌冷,接受钱洁的好意进他们办公室借炉子取暖,看到舒弈拿着他们做的机械样品就聊了起来。
舒弈顺着他们的话问了几个制作工艺的问题。
车间工人对这种大批量生产的机械零部件印象深刻,一致表示,“你别看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其实里面的水深着呢。”
随后,几人就给他讲这里面的门道。
“其实我们车间做不到这种大件的精细工艺,后来他们跟打板模具师傅沟通,把这个零件拆分制作,最后出来的效果差不多,这还是从之前那批柴油机零件里得出的经验呢。”
舒然不懂零部件的工艺,只能囫囵听个大概。
其实车间这番做法听下来没什么问题,而且之前也有过类似的零件,对方厂里也没反馈过质量问题,这次的云和质检不达标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具体原因还等明天质检单和货一起退回来才能知道。
本以为次日才能得到严梅的回复,没想到领工资的间隙接到她的电话。
说是宋靖已经买票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能到厂里,但她还要在那里待几天,队伍缺个人,让张辉买票过去。
舒然:“辉哥骨折请假了。”
“那让舒弈过来,他在办公室吗,电话给他。”
舒然叫来舒弈,他接过嗯了几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对此,舒然唉声叹气,托着脸羡慕的看着他,“我也想……”
舒弈知道她未说出口的后半截话是什么,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权当安慰。
在领到辛苦一个月的工资后,所有人身上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就连听到退货消息后锁紧眉头的曹玮也不例外,他脸色不算太好,却也没想在这时候找事,说了句“明天看看再说”就离开了销售办。
一波波他们领完工资的职工拎着厂里发放的额外福利,迈着轻快的步伐下班回家。
除了刚转岗的舒弈,这个月销售办机器订单爆单,负责机器订单的业务员,连同舒然在内的工资都到达一个新高度。
舒然第一次拿到42元的工资,表现的十分雀跃,毕竟在这个时代,提到工资,人们总说36元万岁,她现在的月收入直接超过36,达到非常不错的水平线上。
放在她刚进厂时,绝对想不到自己几个月后能拿到这个工资。
舒然拿着信封在舒弈眼前晃,弯着眼睛说:“我这个月工资比你们高,我决定奖励自己去逛街。”
舒弈月初时因手伤请了几天假,而席策远也转岗没多久,舒然则分了一部分订单提成,工资顺理成章超过他们。
“逛街也算奖励?你对我妹不行啊。”舒弈挑眉望向席策远,一副你肯定亏待了我妹的表情。
席策远没理他,把这个月的工资交到舒然手上,“好,我回家做饭,你早点回来。”
“不用。”舒然从自己工资中抽出一张大团结给席策远,阔气的说,“你们去饭店吃,吃完出去逛逛,我晚点回去。”
给完席策远,舒然又抽出一张大团结放到舒弈手里,“零花钱,玩去吧,”
这话是舒弈以前经常跟她说,现在终于轮到她了,这种感觉莫名的爽。
席策远和舒弈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手,有些忍俊不禁,陈安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也跟着一起笑。
舒弈手肘搭在席策远肩上,勾唇说:“一家之主发话了,咱们走吧。”
……
百货商店里,钱洁还在拿着两团毛线纠结张辉会喜欢哪个颜色时,舒然已经看中了挂着橱窗最上面的灰色羊绒毛衣和一双内里加绒的黑色回力鞋。
标价都12元,加一起是她工资的一大半,但舒然没有丝毫犹豫就拿下了。
钱洁看她付钱付的爽快,忍不住咂舌,“不是,你真买啊,不值啊。”
在钱洁看来,这种价位的东西穿着的时候肯定得格外小心,说不定买回去就穿几次,这就是浪费,根本没有必要买。
舒然说了句她无法反驳的话:“你不觉得好看吗。”
“是好看没错,但,好吧,你喜欢就好。”钱洁放弃挣扎,她知道舒然家庭条件不错,无论酷暑还是严冬,舒然的衣服很少重样。
钱洁问舒然:“你觉得这个褐色好看还是棕红好看。”
舒然仔细打量钱洁,她的长相是那种秀气不足,略显硬朗的男相,但脸颊两边有一点不起眼的雀斑又显得她有些可爱。
“我觉得你戴棕红好看。”
“不是我戴。”钱洁低头,眼睛假装看透明柜台里的其他毛线颜色。
舒然心中明悟,建议道:“那你们一个褐色,一个棕红。”
“听你的。”
两人又逛了逛,找了一家老国营饭店吃晚饭,店内的桌椅板凳都很陈旧,生意很好,两人排了一阵才有座位。
“两碗馄饨,加虾米鱼丸。”舒然点完,扭头对钱洁说:“这家馄饨很好吃,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点单熟练,一看就知道来过不少次。
馄饨下锅,冲散锅里冒出的水汽,浸湿上方的老旧招牌,钱洁看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舒然,笑说:“说实话,你看着不像是会主动来这里吃饭的人。”
刚才在百货商店买这么贵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像生活讲究有洁癖的人,现在却带她来破旧的老店里面吃馄饨。
舒然:“还好吧,主要看好不好吃。”
“那你事先怎么知道好吃呢,是一家一家试过来的吗?”
“我家属觉得好吃,就会带我过来。”
传菜员把馄饨放到两人面前,钱洁用热水壶里的水简单冲了冲勺子才放到舒然碗里。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你家属话这么少,当初怎么追到你的?”
以前钱洁带客户参观厂房时,时常会遇见席策远,他每次都冷着一张俊脸,弄得钱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停留太久。
没想到他会跟舒然这种外表看着娇气任性的小姑娘结婚。
在钱洁看来,他们俩结婚,婚后席策远还被舒然吃死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舒然回答:“其实算是我追他。”
“是吗?仔细说说。”
“还是说说你跟辉哥吧,他胳膊摔折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啊?”
钱洁叹气,“是,他那胳膊是跟我在滑冰场摔的,我当时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我俩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他没跟家里人说,他家里人给他张罗介绍对象,我知道后有点生气,他就带我去旱冰场玩,我不让他扶,他不听,最后被我带摔了。”
“那脸呢?”
“他脸磕我拳头上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舒然,“你俩关系瞒的挺好,我们都不知道”
他们说说笑笑,吃完后,钱洁给张辉打包一份,拉上舒然给他送去,“晚上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反正你们都住在家属院,就当看望同事,待会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嘛。”
她一句句好话往外蹦,舒然招架不住,只能认命陪她去一趟,“先说好,我不上去,就在楼下等你。”
“行。”
她们来到机械厂家属院北面的新家属楼附近,正好遇到张辉送人出来,看见他旁边的女人,钱洁脸色立马不对,怒气冲冲的走过去,舒然拦都拦不住。
张辉看到钱洁,用没骨折的那只手朝她招手。
因为担心钱洁压不住火气,走近后,舒然抢先开口道:“辉哥,厂里今天发东西,财务让我们来跟你说一声,你这两天要是方便去取一下。”
“好,谢谢,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妹,这位是我同事。”
“你好。”舒然和张辉堂妹点头问好。
知道女人是张辉堂妹后,钱洁周身的气势肉眼可见弱下来。
张辉看向钱洁,跟自己堂妹说:“这我对象。”
张辉堂妹一脸惊喜,“嫂子吗。”
钱洁:“别别别,没到那步呢,叫姐姐,你们吃饭了吗,要不然我们去吃个饭?”
“好啊,一起吧。”张辉正好没吃晚饭,看向舒然。
舒然觉得他们自家人的饭局,自己不好打扰,借口要走,“我就不去了,家里人在家等我呢。”
“一起去吧。”钱洁抱着她胳膊,不舍得她走。
舒然实在不想去,悄声跟他说:“我哥明天出差,我回去帮他收拾行李。”
“行吧,那我们先送你回家。”
“没事,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赶紧去吃饭吧。”舒然小跑着离开,快到岔路口时,迎面撞上刚回来的季昀铮。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舒然闪避他时,他们总碰到一边。
发现这一情况后,两人同时退开两步。
季昀铮露出愉悦的笑容,“我们还挺有默契的,要不要去旁边聊聊?”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改一下发感谢在2023-08-2505:56:32~2023-08-2608: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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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83章
◎吃醋啦?◎
冬日的夜晚,天空幽蓝深邃,稀疏零星点缀其中,秃枝在寒风中摇曳,在路灯下投出寂寥黑影。
舒然望着几步之外的季昀铮,此时的他和她梦里的季昀铮身影毫无违和感的重合在一起,甚至连气质神情都基本一致。
挫败过后,季昀铮身上的自信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不少。
他面对舒然表现出的熟稔感越发明显,像极了舒然梦里他们两人婚后的状态,这种外露的熟稔感不像是梦见过自己的一生,反倒像是经历者。
不同于舒然的平静,季昀铮此刻心潮澎湃,于他而言,能跟舒然面对面站着说话就是一种进步。
他们曾有过无数相守的夜晚,纵然时光倒流,两人的关系变得陌生,各种事情打的他手忙脚乱,但季昀铮始终相信,他跟舒然之间的缘分不会止于现状。
以前他对不起舒然,如今重来一次,他们之间曲折一些也没什么。
不就是等吗?席策远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他总不会比别人差。
季昀铮这么想着,脸上的笑越发欣愉。
舒然却皱起眉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说完抬脚要走。
“如果我说事关你哥呢?”
饶是他这么说,舒然也没有停下脚步,见状,季昀铮转身跟上去,“这么怕我?”
舒然早就不吃这种激将法了,径直往前。
季昀铮有心想改善舒然对他的态度,没有步步紧追,只是跟在她身后提醒,“周时盈的心思你应该能看出来,让你哥离她远点,不然她前未婚夫不会放过你哥的。”
舒然如愿拿到答案后,加快步伐甩开他,了解讨厌的人或许不是坏事,就像现在,可以让她轻松拿捏季昀铮还不会被他怀疑。
至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舒然需要点时间判断。
“我回来啦,你们干嘛呢。”舒然开门,屋里收音机放着评书,席策远抱在陈安坐在沙发上。
席策远和陈安同时抬头看她,舒然跑到他们旁边坐下,席策远放下手里的鲁班锁,“吃饭了吗?”
“吃了,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席策远专注的看着她,“筒骨面,你吃了吗。”他穿着棕色的毛衣,微湿的细碎头发垂在前额,看着比平时干练模样多了几分居家气息。
听着嗓音低沉磁性,舒然有种落地的踏实感。
“我跟钱洁去钢铁厂的老街吃的鱼丸馄饨,人很多,我们排了好一会的队呢。”
舒然絮絮叨叨跟他分享了一堆事情,忽然发觉舒弈不在,“我哥呢?”
“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那他今天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好吧。”舒然也不失望,把买的东西拿出来,“我给你买了鞋。”
说完,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毛线帽带在陈安头上,陈安年纪小,眼睛黑亮,两颊肉嘟可爱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
舒然由衷夸赞道:“好看,我眼光真好。”
席策远把鞋子拿在手里,注意力却在她身上,“怎么没给自己买,钱不够?”
“不是,没看到喜欢的东西。”舒然把他给的的工资信封原封不动的拿出来,“明天去存起来吧。”
他什么都没说,接过信封重新放回她包里,意思不言而喻。
舒然心念一动,伸手捂住陈安眼睛,接着朝男人勾了勾手指。
他倾身靠近,舒然笑盈盈的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我先去洗澡啦,回来跟你说。”
入冬后,舒然就不在家里洗澡了,家属院里有配套的澡堂,厂里每个月会发澡票,多掏点五分钱还能有单人隔间。
快十点时,见陈安困了,席策远把他送去舒弈房间睡觉。
舒然坐在炉边喝加了蜂蜜的花茶,看到席策远拿着条毛巾走到她身后,给她擦半干的头发,他动作轻缓令她昏昏欲睡。
她把杯子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拉着席策远坐到身旁。
炉火在两人脸上映出暖橙色,连带着周身温度都上升几度,气氛正好,舒然偏头看着席策远说:“我先前碰到季昀铮了,他跟我说。”
她视线一暗,青年的俊脸瞬间放大在她眼前,堵住她的后面的话,慢慢撤去后,用低哑的嗓音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才遇到季,唔。”
对方故技重施,舒然有些无奈,感觉呼吸不过来时,轻推开身前的人,“不听算了。”
她鼓着脸回房间,将自己裹成蚕宝宝准备睡觉。
席策远关上门,跟过来抱住她,舒然本来就没生气,大发善心的跟他分享一床被子。
她面朝席策远,将季昀铮的话捡起来重说一遍,“我有点担心,时盈姐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万一真像季昀铮说的这样,我哥会不会有危险?”
“*不用担心,你把话告诉他们,他们自己会判断该怎么做。”
舒然往他怀里靠了靠,手环在他腰间,嘟囔说:“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就会变得很尴尬吗?”
“别想这么多,相信他们可以处理好。”男人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宽慰她。
舒然扬起脸,她眼睛很亮,故意问:“你刚才不让我说,是不是吃醋啦?”
席策远闭眼假寐。
舒然得不到回答,便要去闹他,从他唇边往下轻吻。
她亲到喉结时,对方轻颤了下睫毛,她弯起眼睛,向后撤离,被青年搂住腰压在床上,最后用绵长的吻结束温存。
……
次日,舒弈走后没多久,宋靖穿着件军大衣,风尘仆仆回到机械厂,进到销售办后直接站到舒然工位旁边,打了几个电话,加一起快一个多小时电话,内容都是琐碎的寒暄,最后说请他们帮个忙,东西一会送过去。
话说的云里雾里,听的旁边人干着急。
退货的车队发现打他们电话占线,便上楼来通知他们:“货运回来了,你们来个人签单,我们好卸货。”
舒然要帮着签字,宋靖抬手叫停,挂断电话过去签单,看货时也没让其他业务员下去,看样子是要自己解决。
他是销售办资历最老的业务员,为人严肃,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严梅不在,他算半个管理者,其他人也不好质疑他的决定。
见宋靖这个态度,陈垚乐得轻松,“不去蹚这趟浑水更好,省得到时候出力不讨好,反惹一身腥。”
这种大单水深,牵扯利益大,当初接单的时候就轮不到他们,现在出了问题,估计要追责。
钱洁也是这么个想法,但看宋靖走后一直没有回来,又不免担心起来,走到舒然工位旁边,问她还记不记得宋靖刚才打的哪几个电话。
“我也不知道。”
宋靖习惯把客户电话记在脑子里,给客户打电话根本不用翻看电话簿,舒然很难判断他那些电话都打给谁了。
众人不是不得其解的时候,宋靖带着一箱大货回销售办,质检单被他随手一放,交代舒然说:
“你去找几个箱子把这些分一分,把样品做个标记放进去,一份送楼下车间,一份送海钢厂,一份送海二钢,剩下一份送通用机械厂,去的时候拿点礼品,让他们帮忙出具个质检报告。”
舒然有些惊讶,不说钢厂和二钢厂,就说这个通用机械厂,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他们厂的竞争对手,让竞争对手出具质检报告,宋靖的比他们想的还厉害。
不过出具这么多份质检报告,难不成是货品没有问题,接下来要硬刚云和?
宋靖没有帮他们解惑,在舒然本子上写了几个联系人的号码和对应的厂名。
“尽量快点,到门卫室打他们电话。”说完,他拿上来时的行李走了。
舒然看着四个箱子,感觉头有点大,他说的那几个厂都不算近,还得送上礼物,看来今天得送好几趟。
钱洁十分讲义气的站出来表示,“我今天没事,我陪你一块去。”
“好,谢谢。”
舒然到样品间找了几个空箱,先把装好的一箱送到楼下,从财务室仓库里领三份礼品,然后跟钱洁拉着小拖车到门口坐公交车送货。
钢厂离得最近,但也坐了半小时的公交车才到。
两人站在门卫室打电话,很快里面出来一个跟宋靖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二话没说就接过箱子和礼品走了。
之后钢二厂也差不多,做事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到最后的通用机械厂时,舒然钱洁两人已经有些累了,两人在门卫室外面站了半个多小时,联系人才姗姗来迟,“你们联系的人出去了,叫我过来看看,我是王志猛,不好意思,我刚才忙忘了。”
来人是个男人,身上穿着工装,气质却有些流里流气,嘴上道歉,态度却看不出抱歉的意思。
“没事。” 舒然也不在意,毕竟是他们求人帮忙,多等会也没什么。
“你们来是想弄质检报告是吧。”王志猛目光在两人面上徘徊。
舒然看出对方的不正经,开口说:“对,带标记的是大货,没标记的是样品,麻烦您了。”
刚才那两份,钱洁都是把礼品放到箱子里面,顺嘴说给他们带了点东西。
这次看到来人后,舒然蹲下身,把箱子里礼品拿出来放到箱子上面,好让对方第一眼就看到。
财务室准备的礼品是茶叶和红糖,这些在外面都是紧俏货,送出去也不会显得寒酸。
王志猛没着急接,可能看她们是小姑娘,特意打量了她们几眼,笑说,“这质检报告我也不懂,要不然你们跟我进去,我给你找个人,你跟他细说一些要求,要不然回头弄错了,不就耽误你们时间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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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第84章
◎委屈你啦◎
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舒然两人也不好推脱,拉着小推车跟他走进去。
通用机械厂比舒然他们厂的规模要小一些,放眼望去,各个建筑之间的距离很近,地上随处可见的杂乱废料给人一种邋遢的形象。
车间中传出的机器声响盖过推车拖行的噪音。
舒然思绪飘忽,只注意到王志猛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王志猛抬高声音,“同志。”
“您说。”舒然回神,将拖车换到左手拉行,好缓解被震麻的右手。
她一口一个您,王志猛觉得自己被叫老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勉强维持笑容道:“咱们是同辈,不用说您,说你就好,或者直接喊我名字,喊我猛哥也行。”
舒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志猛还没来得及笑,下一秒,舒然又道:“那就按您说的来。”
他嘴角瞬间沉下去。
见状,钱洁翘起嘴角,在他看不见的位置点头夸舒然做得好。
舒然表现出来的性格古板沉闷,油盐不进,王志猛对她的兴趣大打折扣,转头去跟钱洁搭话,“你之前来过这吗?”
“第一次。”
“那你觉得我们厂怎么样?”
钱洁礼貌微笑:“挺好的。”她以前谈业务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王志猛她也见过不少,应付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王志猛:“跟你们厂比呢?”
“其他的不好说,职工素质不如你们,我们那很少有像您一样工作细致,乐于助人的同事,回去我得他们说说,让他们多跟您学习。”
这番戴高帽的话,王志猛听着既舒心又扎耳,皱着眉头回道:“你们厂职工素质也不错,就是有点太客气。”
钱洁,“礼多人不怪嘛,王同志,这是到了吗?”
他们三人停在一个车间前,入眼是两排货架,里面是大型的机床,里面穿着印有通用机械厂名的工服的工人忙得热火朝天。
“是,跟我进去吧,那车得放外面啊。”
舒然把小推车放到拐角处,抱着箱子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进到车间里,王志猛无处安放的表现欲一下就释放出来,像领导慰问一样跟每个遇到的人点头微笑,对方就用难以言说的嫌弃眼神敷衍回应他。
遇见那种径直走过不理他的工人时,王志猛解释说:
“我们厂的男职工比较多,看见有女同志过来比较害羞,你俩别介意。”
钱洁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没事,小年轻嘛,理解。”
“这话说得,你俩不也年轻着。”
钱洁摆手,表情唏嘘,“不年轻了,我俩都结婚了。
说完,她跟舒然对视一笑,眼里不约而同划过笑意。
“这么早就结婚啊。”王志猛像被人泼了盆凉水,热情态度瞬间褪去。
“家里困难,结婚相互帮衬过日子呗。哎王同志,你结婚了吗,要不然我把妹妹介绍给你,我妹长得还行,就是被家境拖累了。
虽然现在还没工作,但她人特别勤快,你要是跟她结婚,大小事都给你包圆干,要不要考虑考虑。”
王志猛下意识摇头,又觉得自己态度太避之不及了,解释说:“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对象了,就这间办公室,他们现在在忙,你们外厂的不好进去,东西给我就行。”
钱洁语气惋惜,一边从舒然手里接过箱子递给他,一边说:
“像您这么优秀的男同志真不多见,结婚可得找个贤惠持家的,反正我下回还得来取报告,您再回去考虑考虑,下回再跟我拒绝我呗。”
钱洁还嫌不够,拉住他继续说:“质检报告最好用你们厂抬头纸,要是方便的话,章也帮忙盖一下。王同志,我妹长得真的不错,彩礼价钱也好谈,要是结婚的话,跟我弟弟一起办集体婚宴,这样省钱不耽误你们以后婚后生活。”
王志猛僵笑,“知道知道,姐你放心,流程我懂,保准给你办好。”
舒然极力压着唇角,等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确保不会被王志猛看到听到后,两人才不加掩饰的笑出来。
“太损了,你怎么想到这一招的?”舒然听钱洁提过几次家里人,知道她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刚才说的弟弟妹妹都是在胡扯。
钱洁挺起胸膛,“这种人我看一眼就知道他什么肠子,拿捏他不是轻轻松松吗,我招多着呢,以后都教给你。”
她们拉着小推车回到厂里已经是下午,看到宋靖和曹玮愁眉不展的站在右边楼梯吸烟谈事,特意从左边楼梯上去。
上到二楼时,周时盈从旁边窜出来,将她们吓了一跳,钱洁拖车没提稳,咣当咣当的滚下去。
周时盈在她们之前把小推车提上来,好好的拖车被摔瘪一角,轮子也咯吱咯吱跟要散架一样。
她歉疚说:“不好意思,这多少钱,我赔。”
知道周时盈不是有心的,舒然开口:“不用,这车经常磕碰,送去修修还能用。”
销售办的小推车身经百战,既被财务科借走运过米油,又被后勤科室拿走运过砖块,这程度的磕碰也不是没有过。
听舒然这么说,周时盈心里好受不少,“我远远就看见你俩了,是去出外勤了吗?”
钱洁拎走小推车,“是呢,我俩先回去汇报工作,回头聊。”
她态度冷淡了些,不熟悉的人很难发现。
到样品间找工具修理推车时,钱洁评价周时盈:“这姑娘热情的有点冒失,这种家境好又不把工作当回事的人,以后肯定会惹麻烦,估计待不久。”
舒然把锤子递给她:“她人还行,没什么坏心眼。”
钱洁斜睨她一眼,用锤子敲打变形的边角说:“是还行,就是有点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要真成了你嫂子,你可要遭罪咯。”
她话说的直白且尖刻,但没什么恶意,舒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抿嘴笑笑。
“真的,你别不当回事,我哥嫂就是这样,结婚前对我千好万好,婚后就有点变味了。我嫂子总想让我搬到厂里宿舍给他们腾地方。
我就奇了怪了,我在家住了二十多年,凭什么让我给她腾地方,我就不搬,但不搬呢,我爸妈都偏向哥嫂,我现在每天在家都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舒然第一次听她说起嫂子的事,虽说不能感同身受,却能大致理解她的处境,蹙着眉头为她不平。
钱洁垂下眼睛,故作开朗:“干嘛这副表情,不用替我委屈,等过完年,我跟张辉见完双方家长就结婚,到时候我俩搬出去住就解脱了,虽然不知道婚后会变成什么样,但总比现在好。”
“确定了吗?”
“确定了,他过完年就27了,我23,同事几年都了解对方,再拖下去也没意思,不如速战速决。”说到这个,钱洁露出真心的笑。
舒然也替她高兴,比起先认识的周时盈,钱洁更像是知心姐姐,她看似粗咧,实则细心。
转岗的几个月,除了严梅,钱洁是第一个对舒然释放善意的人,传授给她助理的经验,手把手教她写材料,找范本,多亏了她的帮助,舒然才能这么快上手熟悉助理岗。
舒然没说这些虚的,直接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那我到时候给你准备个大红包。”
“好啊,那我等着。”
“说认真的,我真有一个妹妹,长得漂亮,在肉联厂坐办公室,要不要介绍给你哥认识。”
“不用啦,我哥不喜欢我们管他的事。”
钱洁脑海中浮现出舒弈似笑非笑的脸,狠狠点头赞同,“看的出来,他在你家非常有话语权。”
舒然笑笑不说话,把小推车修到能用的程度带回到销售办。
宋靖回来后,办公室的气氛没有之前轻松,众人一直保持着沉闷直到下班。
等其他人都走了,舒然拨通严梅落脚的招待所电话,问舒弈有没有办理入住,那边回说还没有,舒然就知道他还没到地方。
在食堂吃着饭,舒然跟席策远说:“我哥出差,我想回家住两天。”
席策远点头,“我也一起。”
“不用,我回家有事,你就带安安住这边,省的来去麻烦。”
舒然想起爸妈对舒弈的态度,便要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席策远不放心她自己回去,也带着陈安跟着她回了纺织厂家属院,之后两天住他爸妈家。
舒家楼下,舒然不放心的嘱咐席策远,“你这两天尽量别往这边来,要不然我肯定问不出东西。”
虽说席策远成了舒家的女婿,可毕竟时间短,舒晓彦和李芩不可能什么都在他面前说,还是舒然一个人回去方便了解情况。
“要是爸妈问,你就说我们俩吵架了,好吗?”
青年垂着眼睛一言不发,他嘴角紧抿,不自觉板起脸,看着有些凶。
舒然弯起眼睛,探身向前跟他对视,伸出三根手指用温软的语调说:“委屈你啦,我保证就这一次,看在我是你家属的份上,你就同意一下吧。”
她抱着他胳膊摇来摇去,成功换得他松口。
席策远:“我送你上去。”
走到舒家所在的楼层缓步台,席策远停下来,目送舒然一个人上去。
舒然听到家里传出来笑声,隐约听到“好教孩子”的话,她想着应该有客人,抬脚走了几步,快到家门口时,突然回头看向席策远。
青年面容清俊,气质沉稳,抬头安静的看着她,时间莫名慢下来,舒然耳边只剩下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声。
这画面她昨夜好像梦到过,却又不太一样。
梦里她跟季昀铮婚后闹矛盾回娘家,在楼道碰到来看她爸妈的季昀铮,他带着一个孩子与她错身走过。
那时她烦躁不堪,钥匙迟迟拧不开锁,可能是她说了什么,席策远听到后,返回来帮她打开门再继续下楼,之后她看到的便是他们离开的背影。
现如今,她没有与他人的矛盾,没有拧不动的锁,只有一个看着她离开,又等着她回来的人。
看着有点可怜,她心里莫名开始愧疚。
舒然心随意动,快速折回去在他唇边落下轻吻。
陈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正要抬头看,却被一只大手捂住眼睛。
青年仍觉不够,又捏着舒然的下颚亲了亲,长睫半垂盖住眸色,低声说:“早点回来。”
舒然把他身体转到下楼方向,小声道:“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明天我去找你。”
送走他们,舒然迈着轻盈的脚步打开门,看到屋里做客的人后,她脑子有片刻卡顿。
首先,来做客的人她认识,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她家?
那人看见舒然也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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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85章
◎敲打◎
舒家沙发上坐着四个人,除了李芩夫妇还有一对年轻男女。
年轻男人穿着军大衣,身材高壮,咧着牙笑的憨厚,左侧门牙有一块很小的缺口,看着十分有喜感。
虽几年未见,但舒然一眼认出来这人是二伯家儿子,她大堂哥舒宏勇。
舒二伯在部队当兵,有一对双胞胎儿子,比舒弈大一岁,老大成年后留在部队里,老二舒宏勇下乡做知青。
有次过年,舒宏勇调皮,不小心把鞭炮扔到舒然棉衣里炸开,她吓得抱着舒弈哇哇哭。
事后尽管舒宏勇道歉,可舒弈没想放过他,背着大人把他打了一顿,舒宏勇被打后回家告状,谁成想路上摔了,门牙磕到石头。
从此以后,缺了一角的门牙变成他抹不去的个人特色。
他们五六年没见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访。
不过让舒然意外的不是舒宏勇,而是他旁边的女人。
对方穿着件枣红色棉衣,头发用红绳扎成两股垂在颈侧,长相娟秀,脸上挂着浅笑,整个人散发着恬静淡雅的气质。
女人看到舒然后也有些惊讶,她们两人就这么对望着,直到李芩开口,“囡囡,怎么不叫人?”
“怎么,然然不认识我了,鞭炮,想起来了吗?”舒宏勇眉开眼笑的跟她比划。
舒然轻点头:“二堂哥。”
“对,之前你结婚,我们没赶回来,这回正好路过来看看你们。”
舒然看向他身旁的女人,“又见面了。”
“雪华,你们认识啊。”
女人笑的勉强,“是,之前见过一次,你好。”
她们曾在席策远老家见过,因为廖雪华二姨的原因,那天的会面不算愉快。
来前,廖雪华听到这家人姓舒的时候,她就有所担心,但又觉得海市这么大,不可能这么巧。
现在心里无比后悔刚才没早点离开。
舒宏勇对此毫不知情:“你们认识啊,那行,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廖雪华,这是我堂妹舒然。”
他这次到海城,就是来接对象带到父母那里看看,等他们见完面,就商量订婚的事情。
舒然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看到舒然笑,廖雪华心里更是忐忑,人的第一印象很难改变,万一舒然把二姨那天的为难搬到她身上怎么办。
廖雪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之前在席二婶家那样,然而她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一坐下来,舒宏勇就迫不及待的问:“妹夫呢?怎么没陪你一块回来,我还没见过他呢。”
舒然含糊的说:“他有事,我就先回来了。”
“反正我明早走,走前跟你去见见他,顺便敲打敲打他。”
“敲打什么?”
“把我们家妹妹拐走了,可不得好好敲打敲打,起码得让他知道欺负你的后果。”
舒然弯眼笑,“看来你才是亲哥哥。”
“嘘,我就是知道你哥出差回不来我才过来的,不然我哪敢抢他活啊。”
当初那一架,吓得舒宏勇五六年不敢往这边来,就怕见到舒弈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他说真心话,众人只觉得舒宏勇在开玩笑,他说话自带喜感,随便说点什么便能逗笑一屋子里的人,廖雪华虽不怎么说话,笑却没落下一个。
舒然陪着说了会话,感觉有点累,趁舒父跟舒宏勇聊天,找借口会房间喝口水。
李芩跟过来问:“你是不是又跟策远吵架了。”
“没有啊,我哥出差,我怕你们孤单,想过来陪陪你们都不行吗?”
“行行行,囡囡最贴心了,不像你哥,天天跟我们唱反调。”
舒然顺势问下去,舒弈怎么惹他们生气了。
李芩絮絮叨叨的说:“比他的大都结婚了,再不济也有对象要订婚了,就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天天不知道瞎忙什么。
以前说他好歹不顶嘴,现在一说就驳我跟你爸,脾气跟年纪一起涨,真不让人省心。”
舒然听着她的念叨,忽然开始理解舒弈,她要一回家就被念叨,心情不烦躁才怪。
“你秀英婶子给他介绍纺织厂长的闺女,他见都不去见,给你爸气的,现在心理都憋着火,囡囡,你哥是不是在厂里自己谈了。”
“没呢,他就是爱工作,不想这么早结婚吧。”
“他一个机修工,哪有这么忙,还不如当初到纺织厂呢。”
听到这舒然才发现,原来她哥还没把转岗的事告诉父母。
面对李芩的抱怨,舒然欲言又止,觉得转岗这种影响未来的决定,应该由舒弈亲口知会他们比较好。
但看父母现在的态度,到时候应该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为减轻那天来临时舒弈受到的攻击指责,舒然提前给李芩打上预防针。
“妈,我哥早就是大人了,他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有的决定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去做的,你们不要总去干涉他。
不说支持,像以前那样尊重理解他就行,别总质疑他的决定,不然不说他,我也听不进去你们的话。”
李芩紧锁着眉头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跟你爸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回事,脑子总是一阵阵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些话不自觉就说重了,可能是老了吧。”
舒然笑眼盈盈的哄她,“你跟我爸头发还黑着,孙子还没抱上,哪老了?”
李芩一听这话,脑子立马清明不少,定定的打量了女儿一眼,见她脸颊丰盈红润,精神饱满,一副被照顾很好的模样,以为女儿在暗示自己,手不自觉就摸上她小腹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有了。”
“妈你想什么呢。”舒然语气无奈。
“怎么不能想,你们不也结婚两个月了吗,有孩子不也正常,早生早恢复。”
舒然长叹一口气,“不想生。”
“现在不想生,过几年你亲戚朋友人手俩孩子你就想生了。”
舒然觉得好笑,“又不是玩具,人手一件。”
李芩点了点她额头,嗔怪道:“不是玩具,是讨债鬼,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
“面发好了,你们娘俩出来一起包饺子。”
“来了。”
廖雪华看着她们出来,不自己咬唇,猜测她们刚才进去说了什么,是不是在谈论自己。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胡思乱想,年轻男女间相来相去很正常,这没什么的,何况她跟席策远压根没见过面,不算是相亲。
那时候舒宏勇还没当兵,就是在海市隔壁的村子做下乡知青,谁成想他年底找关系回去当兵了。
而她先前嫌他没前途跑去相那几门亲,现下后悔也来不及,也不知道能不能瞒住。
廖雪华一想到她年中跟舒宏勇谈对象时,还在答应跟几家人相亲,脸色不由一白。
他们要是知道的话……
舒晓彦想着侄子明早就要走,上车饺子下车面,特意和面包了顿饺子。
舒然跟着吃了半碗,但她睡得早有点消化不良,第二天早早就醒了,刚好陪着李芩去纺织厂食堂打了几份早饭。
李芩还另外装了十多个鸡蛋,说要给舒宏勇坐火车的时候。
买完饭两人拐弯去了趟招待所,让舒宏勇他们来家里拿东西,都是李芩夫妇昨晚收拾的,要带给舒家二伯的土特产。
舒然想着吃完早饭,可以顺路送舒宏勇他们去火车站,便说一起走。
廖雪华哑着嗓子说:“不用麻烦了,我昨晚受凉有点不舒服,待会坐公交就行。”
舒然:“我给你带点药,不过你们火车要是最早一趟的话,现在就得坐公交赶车,不然只能等明天。”
舒宏勇就跟部队请了四天假,海市去他家的火车一天还就一趟,不抓紧点时间肯定来不及,当即拿上东西跟舒然出门,廖雪华不情不愿的跟上。
“这边到火车站得四十分钟是吧。”
舒然:“对,停的站点比较多,而且绕了点远路。”
舒宏勇看了眼表,见时间有几分钟空余,“妹夫也住在这小区是吧,正好绕路过去,我跟他说几句话,看看他人怎么样,到时候你二伯二婶问起来,我也好跟他们交代。”
廖雪华连忙说:“来不及了,下次吧。”
见状,舒然也说:“是有点赶,那就下次吧。”
“行吧,等我跟雪华结婚的时候再看。”
廖雪华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一些,舒宏勇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不舒服,低头温声哄她,跟他外表的粗犷天差地别。
但她做贼心虚,随口应付了几句舒宏勇的关心,就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离开纺织厂家属院。
人越心急就越容易出问题,廖雪华手上拎着包布滑落一个角,她给舒洪勇父母精心准备的礼物从里面掉出来落在地上。
三人花了点时间收拾,刚走到大院的公交站台,舒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棉服,拎着饭盒的颀长身影从小路出来,往院门走去,她抬手扩在嘴侧喊道:“席策远。”
她喊完转头跟舒宏勇说:“不用下次了,刚巧遇到了。”
舒宏勇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年轻男人大步走过来,热情的扬手打招呼,“妹夫。”
廖雪华全身僵硬,将围巾拉高到眼睛下面的位置,侧过身盯着来人相反的方向。
席策远腿长步子快,没一会就来到他们面前,他额前的头发偏分开,露出光洁额头,顺连着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嘴唇棱角分明,下颚线紧致流畅,被风吹的微红的鼻头淡化他身上的冷厉感,不至于让他看上去这么严肃且难以接近。
舒宏勇快速打量来人,放下手中的行李,朝他伸出手,“我是舒然堂哥舒宏勇,我怎么感觉见过你啊。”
“嗯,五六年前见过一次。”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舒弈打我时给他望风那小子。”
“年轻不懂事,对不住堂哥。”
舒宏勇笑开了花,大力拍着他后背说:“没事,现在咱们都是亲戚,都什么对不住的,以后可得好好对我们家然然啊,要不然我肯定打回来。”
说着,舒宏勇拉了拉廖雪华的胳膊,“雪华,来跟策远打个招呼。”
廖雪华低着头笑不出来,紧张到只能干巴巴说了句:“你好。”
周围空气很闷,气氛无声凝滞,她有点呼吸不上来,眼睛四处看,随即找到突破口,“车来了,是这个吗。”
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车子前挡风玻璃上放着写着9路的红牌子。
“是这辆。”舒然察觉到她的紧张,不经意看了她几眼。
舒宏勇一边看车,一边跟席策远解释说:“她是我对象,天冷病了,咱们下回有时间再聊,我们等着赶火车。”
舒然席策远帮他们把行李放到车上,站在公交台看着车子走远后,问:“你觉不觉得相比上次见面,她这次特别怕我俩?”
“有一点。”
车上,廖雪华跟舒宏勇频繁道歉,他不在意的说,“没事,我堂妹一家都不是计较的人,再说你生病了,状态不好也能理解,他们不会生气的。”
廖雪华嗫嚅嘴唇,将想坦白的话咽回去,再晚点,她得想想该怎么说。
舒然跟席策远回家吃了顿早餐,说起昨天舒宏勇和廖雪华,陈薇心念一动。
“村里队长媳妇家的侄女是吧?”
“嗯。”
“那他们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
舒然回想昨晚的聊天内容,随口答:“小三年了吧。”
陈薇心下有些纠结,不知道廖雪华这事该不该跟李芩两口子说一声,说了尴尬,不说良心上过不去。
挣扎了一天,她最后还是说了。
“虽说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这事吧,你们得跟你二哥说说,我听说那姑娘跟你家侄子处对象的时候最少相过三门亲。
四五月份的时候,她家二姨还介绍她跟策远认识,虽然两个人没见成,但有这么一个情况在。”
其他话陈薇也不多说,相信李芩心里明白。
舒然知道这事后,惊讶完就揪着席策远问:“你相过几门亲?”
席策远:“?”
舒然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说:“你要是相得比较多,那我不是很吃亏,现在问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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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第86章
◎惊喜◎
男人面色沉静,极为坦诚的说:“只相过你一次。”
“不信。”舒然头一扭,双手抱在胸前慢悠悠走到一边逗陈安。
见席策远不吭声了,她又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
舒然话语蛮横,乍一听像没事找事。
“嗯,心虚。”席策远低头看她,狭长眼眸中盈着笑意。
“我就知道。”
李芩和陈薇正说着话,看见他们两人闹别扭,不禁抿嘴发笑,心照不宣的看了眼对方,眼里满是揶揄。
他们回家睡了两天,听到广播说近几天会下雪,怕上班不方便,舒然也没继续在这边留宿,当晚就带着陈安回了机械厂的家属院。
走前,陈薇拉着舒然走到一边,往她兜里塞了卷钱:“你俩上班地远,每天这么来回也辛苦,也不用每个星期都来,我们做父母的会照顾好自己,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好我们就好。”
天气严寒,陈薇是真不想他们受上班通勤的苦。
舒然把钱塞回去,“谢谢妈,但我们工资够花,这钱你留着跟爸用,我们下周再来看你。”
“等会,把*安安留这,天天跟你们上班多无聊,留下来有悦悦他们陪他玩。”
“那得问问他的意思。”
“我问,”陈薇走到陈安面前,蹲身问:“安安,跟婶婶留在家住几天好不好,白天跟悦悦他们玩,晚上婶婶带你去逛公园。”
陈安仰头看了眼席策远,又看看舒然,接收到他们的鼓励眼神,轻点点头。
他这两天跟陈薇接触下来,已经不像初见时的拘谨,陈薇一唤他,他就哒哒跑过去,完全没有勉强之意。
舒然放下心来,拉着席策远在他们目送中远去。
他们两人许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舒然还有些不习惯,席策远拉着她坐下,“安安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他昨晚跟我说,想让我们送他去二爷爷那里,你觉得可以吗?”
席策远用温和的口吻询问道。
“这么快吗?可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做。”舒然没有立马作答,她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脑子有点乱。
“他能这么快走出来是好事,我们也做到我们该做的了,不是吗。”
不到半个月,陈安就从亲人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说明他比他们想的都要坚强。
舒然蹙眉,犹豫的说:“是,但是就这么送过去,他心里会不会有疙瘩,要不然再待段时间?”
“等他习惯了跟我们生活再送走只会更残忍,现在离开的时机刚好,这样对大家都好。”
男人声音冷冽低沉,如落石一般敲打在她心上。
舒然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出神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说来奇怪,他们明明没相处多久,但就是舍不得。
席策远看出她的想法,低声说:“那趁着他留在家住的这两天,我们俩先习惯一下他离开的生活?”
“好。”
次日早上起床时,舒然习惯性的去找陈安的踪迹,经席策远提醒后,才想起陈安的父母家。
去上班时,也会有同事问起陈安。
这时舒然第一次认识到养孩子的可怕,居然数十天就养成一群人的习惯。
钱洁笑她:“这就吓到了,你下班去厂里托儿所看看,那更吓人。”
“说什么呢?”陈垚凑过来、
钱洁一脸嫌弃:“走开走开,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陈垚也不在意,乐呵呵的跟她掰扯,两人在办公室里吵架,在宋靖进来后立马停止,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工位上。
“打电话给严组长,问问她那边的进度。”宋靖交代舒然,相比刚出差回来的那天,他面容憔悴了许多,退货的事弄得他焦头烂额,嘴角全是火泡,眉心的川字纹越发深刻。
“打过了,严组长说她那边的业务谈的差不多了,等收完尾就能回来。”
没等他问,舒然又说:“质检报告早上送齐了,我给你放桌上了。”
宋靖点点头,“好,辛苦了。”
他拿起质检报告翻看,看到三份报告全部合格时,宋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带着报告去三车间通知同样担心的车间主任曹玮。
他走后,陈垚站起来伸懒腰,“没事了没事了。”
钱洁翻了个白眼,怼他说:“你是该偷着乐,要不然之前吹得牛皮就收不回来了。”
“说话真难听,什么叫吹牛啊。”
听到两人又吵起来,舒然叹了口气,捂住左耳专心工作,月初月末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文字材料都压在她头上,压力着实很大。
看她在忙,钱洁也不好拉着她说话,点了点手上的单子,带着礼品去谈业务。
中午下班,舒然和席策远到食堂吃饭,旁边还坐了一圈他的同事,他们劲头十足的谈着技术,廖开插不进去嘴,坐在一边对着舒然她们几个家属耍宝。
他话很密,人又单纯,大家都喜欢逗他。
吃完饭,舒然站在一旁等席策远洗碗,刘永和常思思并肩走向她,主动打招呼问好。
舒然淡淡应了声,虽然她知道舒弈的手伤不能全怪常思思,但要做到完全不在意有点难。
见状,常思思表情没绷住,弱弱垂下头,看起来很是沮丧。
刘永手伸到她背后轻拍了拍以作安慰,随即跟舒然说:“我俩这周末订婚,想邀请你跟席哥来吃个饭。”
“恭喜,但我们周末有事,要不然待会问问策远的意思。”舒然并不意外,财务室张姐顺嘴提过一次,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席策远从后面走上来:“什么意思?”
舒然脸上挂着柔柔的笑,侧头跟他说:“他们周末订婚,邀请我们去吃个饭。”
“是,正好我初级技工的考核过了,之前你和舒哥教了我很多,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请你们吃饭。”
刘永从学徒转为正式工后,就想请他们两人吃饭感谢他们以前的照顾。
但席策远和舒弈相继转岗,见面不如之前频繁,遇见也总有事,一直没机会坐下来好好吃顿饭,让刘永心里很是遗憾。
这次订婚加升职,他准备邀请几个要好的同事,最先找的就是席策远。
刘永憨笑着邀请,“席工,来吧。”
席策远看向舒然,她无奈的点点头。
“那舒工?”
舒然不知道她哥想不想去,没有立马应下来,“他出差去了,不一定能赶回来。”
“那你们一定来啊。”
刘永走后,舒然转头问:“那送安安的事?”
“提前送过去。”
席策远看她兴致不高,午休时间骑车带她去江边逛了一圈也不见好转。
当天晚上,舒然睡得很早,席策远也没打扰他。
这种情况持续到送离陈安的前一天晚上,舒然提前下班,说是要给陈安买东西。
席策远加班测试机器,晚上八点多才到家,推开门家里黑漆寂静,也没有收音机的声音。
他以为舒然又睡了,放轻动作进屋查看。
卧室中,微弱的月光从窗户中漏进来,照亮房间一角。
棉被安静地躺在双人床上,被面没有一丝褶皱,还如他们早上离开时的那样冷清。
“然然?”无人回应他。
席策远找了一圈,发现屋里没有舒然回来过的痕迹,来到玄关处,俯身换鞋时,听到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停驻,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舒然打开门,屋里灯火通明,她被人一把拥入怀中。
她愣了一下,回抱住对方,闷声问:“怎么啦?”
“没事,你去哪了?”男人慢慢松开手,给她把摘下系的严实的围巾,还顺手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
“回家送东西去了。”
舒然吸了吸鼻涕,伸手示意他把自己手套摘掉,在去除臃肿的装备后,舒然回到门外,拎进来两个包裹,奇怪的问:“你之前加班不都九点回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早点回来。”
“昂,加班累了吧,要不然你去洗个澡,我把爸妈给你带的汤热一下。”
说完,舒然把衣服,肥皂,澡票拿给他,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推着他出门。
舒然将预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趴在窗台上望风。
当看到席策远回来的身影后,舒然算着时间,坐在八仙桌前等他。
她像是等的无聊了,捂嘴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说:“快来坐,我去给你盛汤。”
席策远垂下眼,鸦黑的睫毛盖住他眸中神色。
当他从玄关走到厨房拐角时,一盘蛋糕从拐角中递出来。
蛋糕是用鸡蛋糕做的底,覆了一层薄奶油,还有几簇奶油花,上面写了几个黑字。
【生日快乐。】
舒然探出头看他,问:“惊喜吗?”
青年看着她,眉间冷意如冬雪般化去,唇角慢慢升起笑意,“惊喜。”
听到这个答案,舒然满意的托着蛋糕走出来,她眼眸灵动清亮,面容莹白秀美,气质相较之前多了几分攻击性,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她清了清嗓子,笑眼弯弯的说:“席同志,祝你生日快乐。”
她今天提早下班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准备这个。
席策远喉间轻滚,最后郑重道:“谢谢舒同志。”
“不客气,帮我拿一下,我给你点蜡烛许愿。”
桌边,烛火不时跳动,暖光勾勒两人的侧脸落在墙面上。
席策远摇头,“给你许。”
“好啊。”舒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许完愿,她看向席策远,“我们一起吹?”
“嗯。”
他们一起吹灭蜡烛,周围昏暗无光,舒然翘起嘴角,她虽然夜盲看不见,但凭借记忆点了点奶油,快速抹到他鼻尖上。
“这几天心情不好,委屈你啦,但生日绝对不是临时想起来的,我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啦。”
席策远没说话,他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作答:“不委屈。”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旋旎气氛蔓延开来。
舒然脸颊微烫,头往后倾了倾。
下一秒,青年手落在她腰侧再收紧,轻巧的将她抱起来。
舒然还来不及拒绝,脚下突然悬空,她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的搂住青年的脖子,她眼前落下大片阴影,青年的吻袭上来,周围空气变得稀薄,意识因为缺氧逐渐迷离。
对方撤开后,舒然才从晕乎的状态抽出来,她面色绯红,眼眸盈润,紧抿灼痛的唇瓣,把脸埋在他颈侧,小声说:“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席策远又捏着她脸颊亲了亲,随即抱着她去开灯。
“我又没让你道歉。”
灯打开后,席策远将她放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席策远拿手帕给她擦鼻子上蹭到的奶油,一边擦拭,一边解决两人之前的遗留问题,“我第一次相亲真的是跟你,不过我性格沉闷,你确实吃亏,我争取改变。”
舒然听不得他说自己不好,出声纠正先前的说法,“我没觉得吃亏,你也不用改,你这是成熟稳重,刚我跟我互补。”
青年弯唇笑,“谢谢你给我找补。”
“不客气,现在可以尝尝我给你做的长寿面了吗?”
面在锅里放了一会有些坨了,面条两头和其他部分黏连在一起,没办法一根吃完,舒然有些失望,可席策远并不介意。
看着席策远吃着卖相不好的长寿面,舒然期待的问:“好吃吗?”
席策远:“好吃。”
舒然笑弯了眼,托着脸说:“那当然,我特意回家让爸教我做的,这个面是我自己手擀的,面汤是我熬了两三个的老母鸡汤底,我在家备好材料带过来,本来想当着你的面煮的……看来我做饭还是很有天赋的。
哎,你这就吃完了?你还要吗,要不要再给你煮一份?”
席策远面不改色的拒绝,“饱了。”
“还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绝对比这份长寿面还要好。”
青年深吸了口气,捞起她回房间,“明天看。”
【作者有话说】
虽然有存稿,但每章都会改动一点,改了几章就有点衔接不上,可能是情绪不对,之后越改越差,推翻重写了四遍,又断了几天,对不起(轻轻跪下),本章给大家发红包
【舒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身边亲人健康开心
第二个愿望,希望席策远工作顺利
第三个愿望,希望我哥长命百岁】
87
第87章
◎其他办法◎
早上天气黑沉,凛冽寒风呼啸刮过,将窗户拍的吱吱作响。
舒然把一条深蓝色围巾系在席策远脖子上,这围巾她织了又拆,拆了又织,折腾小半个月才织出一条,但成品有点不尽人意。
围巾针脚粗糙,处处都是漏针的孔眼,能明显看出织者手艺不精,甚至有些蹩脚。
青年长相清俊,气质沉静,将原先有些丑的围巾衬托得勉强能看。
舒然抱着手打量了一会,憋笑说:“好看吗。”
“好看。”
“睁眼说瞎话。”舒然翘着嘴角的轻锤他一下,抬手要把围巾取下来。
席策远按住她的手,“戴着吧。”
舒然帮他把围巾的两头仔细藏好,顺手整了整衣服,推车去厂里。
在食堂遇到请假多日的张辉,他吊着胳膊,看着比之前胖一些,气色也好不少,周身尖锐的气质和缓下来,看着很惬意,见到舒然主动打招呼,还抢先给他们付了早饭钱。
席策远要把钱还给他,他说:“不用,我请假这几天的活都是你家属帮忙处理的,请吃个饭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看舒然面有疑虑,张辉又说:“怎么,你觉得早饭不行,要再加顿午饭。”
他鲜少以这种轻松揶揄的口吻说话,舒然听了忍不住弯眼笑,摇头道:“谢谢辉哥。”
他们前后脚的功夫,相继从食堂侧门离开。
销售办公室里,钱洁宋靖跑业务去了,销售办公室里冷冷清清,恢复成舒然最熟悉的状态。
不一会,跑业务回来的陈垚走进办公室,看旁边空了许久的工位坐了人,嬉皮笑脸的上去打招呼,“哟,我还说这两天等严姐回来一起去看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等你来看我?就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架势,我估计胳膊长好都等不到你过来。”
“瞧你这话说得,真难听,我都不乐意跟你聊天。”陈垚悻悻而退,转头去跟舒然说话。
刚开口,舒然手边的电话适时响起,她接通听到是严梅的声音,冲他摆摆手,表示自己要忙。
严梅声音沙哑,“我们这边有点事,暂时回不去,你把咱登记过的机械厂名单和联系人电话整理一份,十分钟后打电话报给我。”
“好,知道了。”
时间紧,舒然也没什么心思听陈垚说话,闷头翻阅电话簿。
他们登记过的机械厂,规模从街道到省城应有尽有,舒然先做了个标记,然后紧大的写,大的写完才开始整理小的。
名单有足足两页,舒然回拨电话,光报号就报了将近半小时。
“辛苦了,还有一件事,你找后勤的人,让他们找人把老仓库那片收拾出来,再让他们定几个横幅挂上,主体是海市展销会,再配点欢迎词,我们回去要用。”
“展销会”一词听的舒然脑袋懵懵的,先问“展销会”是哪几个字,又问什么是展销会。
严梅耐心回答她,“就是你跟张辉之前组织的那种,我们要办个更大规模的,库房那边你们上点心,盯着后勤的人收拾……”
老仓库是舒然参加入厂考试的地方,里面堆了些半报废的机床,那地方离车间远,附近有很大一片闲置空地。
挂断电话,舒然看着本子上记下的内容,光从字面意思就能窥得严梅他们这次出差的收获以及之后的计划。
陈垚嚷嚷说:“什么展销会?我怎么没听过这东西。”
“就展示加销售的活动,说是要办个大的。”舒然说完看了眼张辉,他瞬间了悟,这活动就跟他们之前办的差不多,就是听着正规了很多。
陈垚也不是傻子,立马明白领导的意图并从中发现其中的机遇,“好事啊,这事要是办得好,咱们厂可就出名了。”
“厂里办得好能成为这领域的顶梁柱。”蒋林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开口加入这场讨论。
陈垚憧憬着这场活动成功后的红利,下一秒就被他泼了盆凉水。
“办不好就是笑话。”
这句话给每个人肩上套上无形的压力,气氛沉寂了一瞬又很快因为舒然一句话恢复正常。
“那我对咱们厂还挺有信心的,毕竟我们上次活动办的挺好的,楼下车间的机器都爆单了。”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肯定能办的更好。”张辉点头赞同。
他们上次的看机器的活动十分有成效,说是挽救楼下业务萧条的四车间也不为过,要知道他们亏损数年,虽然不会被淘汰取缔车间,但效益要是一直处于蚀本状态,免不掉会被减少研究投入,每下愈况,迟早被关闭。
蒋林轻声问:“是吗?”
事情结果舒然现在还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这事起步就不太顺利。
先跟厂长打报告盖章,再去申请使用不难,但让后勤找人帮忙修缮打扫很难,他们不想废功夫收拾以后没什么用的老仓库,一直在找借口推脱。
钱洁知道后,翻白眼说:“这就他们的工作啊,找人收拾个库房有什么为难的,目光短浅,不怪大家都讨厌他们办公室的人,一天天拽的二五八万的,一会我跟你过去瞧瞧,还收拾不了他们了。”
不过她去也没用,对方说来说去就一句话,没钱没人收拾不了,让他们凑合用。
最后是陈垚给舒然出的主意,他偷偷跟她说:“你给那刘申的包个红包,钱从咱们办公室走,到时候买个什么东西拿去报销。”
舒然有些犹豫,“这样做好像不太好。”
“没事,他就爱赚的这个脏钱,之前,”陈垚警惕的看了眼周围,越发小声的说,“张辉那房子,就是给他包红包才分到的,还有宋靖,他就总报公账去送礼,你这是小事,送个几块钱的红包就行,不然他一直卡着你耽误事。”
饶是他这么说,舒然也不太想给后勤办公室的小领导刘申送礼,但她又无计可施,中午吃饭时还拧着眉头。
见状,席策远问她怎么了。
舒然起身坐到他旁边,附耳小声说:
“就我们想用老仓库,但后勤他们不找人给我们收拾,同事让我送礼,我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席策远思索了一阵。
舒然看着他,笑眯眯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青年点头,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把饭盒推到她面前,“先吃饭。”
“我坐这行吗?”两人对面响起周时盈的声音。
舒然抬眼,看她端着笑眯眯的端着饭盒,挥手示意她坐下。
刚坐下,周时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你哥还没回来啊,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嗯,还得一段时间。”
“行吧,张姐侄女明晚订婚,你们去吗?我这边没什么熟人,你们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一个人呆在那边没意思。”
舒然咽下嘴里的食物,肯定的说:“去。”
“行,走啦,不打扰你俩。”周时盈得到她的答复,端起饭盒离开。
吃完饭,席策远带舒然回去午休,在她的催促下,低声说:“听说仓库里压了很多货,有两单是退回来的。”
说到这个,舒然就忍不住开口吐槽,“对啊,而且不止呢,其中一单有三批货,第一批成品退回来了,剩下两批,一批生产完了,一批备好原料停工了,这几天这单货快把我们折腾死了。”
虽然多家的质检报告出来了,也告知了云和那边,但他们咬死说质量有问题,不接收这批货,舒然早上还给他们打了电话,但对方没接。
“但我们车间效益很好,仓库也快装满了。”
舒然眼睛晶亮:“我知道了。”
下午,钱洁还在试图去后勤办公室再尝试,舒然拦住她说算了。
“放心,这次肯定行。”说着,钱洁给她看兜里装着的东西,一个土灰色的信封。
舒然一看,就知道是张辉给钱洁出的主意,不然上午她还无可奈何的气到跳脚,现在就想到这种办法了。
要知道,她之前还说要去厂长办公室告状,最后被宋靖拦下来才消停。
舒然拦住她,耐心劝阻,“千万别去啊,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说完,钱洁这才放弃塞红包的念头。
宋靖一直注意着两人,见她们窃窃私语完不再纠结于刘申的事,不自觉皱起眉头,在舒然去锅炉房接水时跟出去,暗示她或许可以适当送点礼。
“为什么?那不是他们的工作吗?”
宋靖难得语塞,含糊的说:“这样方便。”
舒然:“没事,我再看看呗,等来不及我再听你的。”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宋靖以一副老干部的做派淡淡道,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反感舒然不懂变通。
下班前,后勤的先前说修不了的人来找舒然商议老仓库使用问题。
听完对方的话,舒然眨巴着眼睛,一派天真的问:“真的给我们修了,早上不是说不行吗?”
陈垚身体后仰,扭过头来接话,“我早就跟你说不要着急,咱们厂的后勤职工一向是先做后说,靠谱的很。”
钱洁哼出气音,“呵,马后炮。”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后勤职工面上火辣辣的,攥紧拳头说:“对,后天就能修好,但现在有个情况。”
88
第88章
◎道别◎
听到对方话语中的转折,舒然笑意不减,十分配合的问:“什么情况呢?”
“现在有别的部门也申请了仓库场地,回头你们共用。”
钱洁:“不是,一半哪够用啊,我们不都提前申请了吗,怎么还能半路插进来。”
后勤职工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们活动能办多大,一个厂的匀匀怎么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他生怕自己被缠上,一溜烟跑远。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舒然跟钱洁四目相对,接着会心一笑。
陈垚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喝口水润了润喉对舒然说:“真有招啊。”
舒然笑而不语,收拾东西等下班铃。
中午席策远说完,舒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楼下车间业务越来越忙,原先预留的仓库位置不够,重新申请个仓库放置货物很合理。
后勤看人下菜碟,十分重视车间的需求,立马安排人修缮老仓库,又因为销售办这里也有钥匙,怕他们占太多地,便过来知会他们一声。
这事要不是舒然主动提了,席策远跟她说了他们也申请仓库的事,不然等之后被动知晓他们办个活动场地要被分去一半,他们肯定要去跟后勤部门争论一番。
毕竟后勤部门这是的做法其实有些不尊重销售办的人,放谁身上都觉得十分不爽。
舒然跟席策远确定过时间,知道他们下批货的入库时间在活动办完的第二天,所以也没多给自己找事。
“我先走啦,你们记得关窗锁门,夜里可能会下雪。”下班铃一响,舒然就拿着包快步离开,她跟席策远今天要送陈安去席二爷爷家,晚了回来不太方便。
舒然跑下楼,席策远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刚接过她手上的包,就被她拉着跑起来。
因为要给陈安带行李,舒然也骑了辆自行车,两人回到纺织厂家属院,天色微黑。
为了省时间,陈薇带着陈安在大院门口等着,她也给陈安收拾了个行李,还给他织了整套的帽子围巾和手套。
陈薇该说的话之前都说了,现在也没露出离别的情绪,简单交待了几句:“路上慢点,玩了就在爷爷奶奶家睡一晚明天再回来。”
去席家村的之前,席策远带陈安去了趟陈婆婆的墓前。
这是陈安第三次来这里,不同于第一次的沉默和迷惘,第二次的失声痛哭,他这次表现的很稳静,他跪着跟奶奶说了自己的近况,说了之后的去向,说了许多许多。
天黑后身处在这地方,舒然难免有些紧张,她之前因为梦里舒弈的坟,一直抵触见到这种场景,所以从没来过陈婆婆这里。
这次也是因为陈安要离开了,她才勉强忍着恐惧过来,身体止不住的轻抖,席策远带她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安抚性的揽着她的肩,微侧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渐渐地,随着陈安的话语,舒然渐渐放下了心里的恐慌,坟墓寄托着生者的思念,没什么好怕的。
走前,舒然在目前点香鞠了一躬,陈婆婆生前对她挺好的,而且最近的梦里,席策远和陈安是养父子关系,两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帮了她很多。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正式道个别。
……
去郊边路上特别顺利,无风无雪,头顶满天星辰闪耀,舒然骑骑停停三个多小时,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席策远有所察觉,就在她停下的时候教他们通过特征明显的星星分辨方位。
只不过这条路再慢总有走完的时候,这期间舒然努力维持着欢悦的笑脸,尽量不影响他们的情绪。
晚上十点多,席家烛光还亮着,席爷爷和席二爷爷坐在堂屋里喝茶聊天,听到村里的狗叫声,就知道他们来了。
“爷爷,二爷爷。”舒然席策远领着陈安进来,席老爷子表现的跟之前不太一样,他两手拄着拐杖,用犀利的目光打量陈安。
自从听到自家弟弟要收养个孩子后,他就一直从审视批评的角度来看陈安。
尽管席策远一早跟他们交代了这个孩子的信息,也知道席策远不可能看错人,可席老爷子心里总不能放心,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若这孩子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以后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说小了影响家庭和睦,说大了会走歪路,继而连累整个一家老小。
但如今见到真人,席爷爷悬着的心瞬间放下。
老一辈看人眼光毒辣,他看陈安眼神干净,气质清正,确实像席策远说的,是个稳重懂事的好孩子。
“累了吧,快坐下烤烤炉子,吃点东西。”
桌面有桃酥和花生糖,炉子上温着一锅鱼汤,闻着很香。
席策远给舒然陈安分别盛了一碗让他们捂手,他则跟两个爷爷说话。
席二爷爷面色和蔼,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眼陈安。
次数多了,陈安就回看过去,这时候席二爷爷露出慈和的笑。
陈安犹豫了一下,征得舒然同意后,端着鱼汤来到他面洽,“爷爷,给你喝。”
席二爷爷双手接过碗,止不住夸赞陈安,慢慢同他聊起天来,问几岁,有没有上学这种答案早就烂熟于心的问题。
见他们相处不错,席老爷子露出满意的笑,收养孩子,眼缘很重要。
场上最后变成两个老爷子跟陈安的交流。
席老爷子循循善诱,在列举村子里的好玩有趣的东西后,问陈安想不想去试试。
陈安点头。
席二爷爷顺势让他在村子留一段时间体验体验,没有立马说收养的事。
虽然他们不说,但陈安都明白,他知道以后自己要生活在这里,看了眼舒然,问:“村里可以上学吗?”
“当然可以,大队学校就在旁边,明天爷爷去给你报名,到时候让家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带你上学。”
“好。”
陈安留下来的事由他自己就此敲定,看事情落实,舒然席策远也准备回去了。
夜色深沉,席老爷子怕他们回去不安全,再三挽留他们住一夜再走。
舒然本来不想住,但看着陈安期盼的目光,点头应下来,她和席策远把他夹在中间,渡过离别前夜。
床上的用具都是新的,听说是席奶奶婚前给他们准备的,厚实的棉被压在身上沉甸甸的,舒然睡得很沉。
她从没在村里渡过夜,早上被狗吠鸡鸣吵醒,把头埋在被子里试图抵御噪音。
席策远一早就醒了,进来好几次,等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把她拉起来。
席丰平带着陈安在院子外面玩,他快速的接受了自己的新玩伴,并把他介绍给村里其他孩子。
苗向红抱柴火时从席家院子门口路过,见里面停了两辆自行车,其中一辆还是之前见过的。
她不客气的推门进来,跟厨房剥葱的席奶奶笑说:“婶子,你有出息的孙子孙媳妇又回来看你们了,真是孝顺的好孩子,怎么这么叫人羡慕呢。”
舒然端着洗漱牙杯从房间里出来,她知道这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便直接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席奶奶迷迷糊糊的,没精神理她,席二婶笑呵呵接话:“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家孩子也孝顺,不用羡慕。”
“我家那两个,别提了,还不如我侄女呢。”苗向红瞥了眼舒然,洋洋得意的说,
“我侄女她对象不是要去当兵吗,走前特意过来看了眼我们。你们之前也看到了,那小伙长相端正,性格也好,我现在就盼着他们结婚以后,能跟你家这两口子一样孝顺呢。”
苗向红故意把声音抬高,好一字不漏的传进舒然和席策远耳朵里,话语行间满是炫耀。
在她心里,席策远没眼光,娶了个样样不如她侄女的姑娘,现在抓到机会,苗向红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是自家侄女要嫁给一个当兵的。
这年头,能去当兵是一件十分光荣且了不起的事情。
舒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提舒然都忘了她侄女跟自家堂哥的事。
“那孩子真不错,听说之前是知青?”
“对啊,他上次来的时候,那孩子真不错,知道我侄女舍不得离开家乡去远地方,选在咱们这当兵呢。”苗向红如愿引得舒然的注意力,见她看过来,越发得意的说:
“你们都是年轻人,下回我介绍你们认识,说不准还能找他帮帮忙。”
舒然吐掉嘴里的牙膏,用温水漱完口淡定答道:“不用,我认识。”
苗向红身体向前倾,“你怎么认识?”
“你说的那个回城知青是我堂哥,之前也带雪华姐来我家了呢。”
“你堂哥?”
舒然笑吟吟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是啊,亲堂哥,婶子,你说是不是很巧。”这声婶子不知道在喊席二婶还是在喊苗向红。
苗向红目光躲闪,厚着脸皮讪讪说道:“是巧,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喜欢,原来咱们两家还有这个成为亲家的缘分。”
“亲家?”舒然轻笑,拖长尾音,“还说不准呢,那天我听见他们说……”
苗向红的心猛然提起来,紧张的问:“说什么?”
89
第89章
◎报社记者◎
苗向红越是追问,舒然就越是要卖关子,她慢吞吞用温水洗着脸,任由对方着急。
“你这孩子怎么话说半截,这么会吊人胃口呢。”苗向红僵笑着,心里七上八下,眸中露出心虚之色。
舒然气定神闲的擦干净脸上的水,弯眼笑说:“您别紧张,也没什么,就是那天雪华姐说自己不想嫁呢,不过我看雪华姐*跟我堂哥感情挺好的,估计是在开玩笑呢。”
最后一句,舒然家中她没扯谎,廖雪华上门拜访的那天,留下吃饭时确实说过这类玩笑话,现在说出来,是为了给苗向红找难受。
“那孩子被我们家宠坏了,什么话都乱说。”苗向红撑起勉强的笑。
“我家雪华去你家堂哥家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舒然摇头,微笑说:“不知道呢,雪华姐这么孝顺,不应该没联系婶子啊,可能是太忙了吧,要不您再等几天吧。”阴阳怪气谁不会?
苗向红脸上火辣辣的,但还想再了解点当天的情况,刚出声就被席怀莉打断。
席怀莉拿着一瓶绿盖友谊霜牌的润肤霜给舒然,“家里没有雪花膏,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用。”她看着舒然细白的皮肤心里十分羡慕又夹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城里吃商品粮的女职工很多都用雪花膏,香气淡雅不油腻,四季都能用,价钱论克卖,几乎是其他润肤霜的两倍。
村里的供销社基本没有,只能买到实惠环保的蛤蜊油和友谊霜。
“这个就行,谢谢怀莉姐。”舒然自然的接过来在脸上抹开,肤感有点黏腻,她留了点去找席策远,摸到他脸上去。
见舒然就这么走了,苗向红想跟过去,被席二婶拉住说话。
到厂里,陈垚看舒然进来,调侃说:“迟到了啊,今天扣你工资。”
说着,陈垚给她使了个眼色,舒然看懂后,也没有反驳,笑吟吟点头应声,“行。”
早上舒然迟到没来,宋靖来早没带钥匙,在外面站了二十多分钟,等到陈垚来了才把门打开。
他看宋靖脸色当时不是很好看,怕宋靖心里不高兴,抢先给予舒然处罚。
钱洁不知道这茬,但看不得陈垚以大欺小,翻个白眼开口:“我看你也不是每天按时到啊,怎么不扣你钱。”
站她旁边的张辉用纸板敲敲她肩膀,提醒她别走神,“你赶紧改,我待会要拿去给客户。”
他语气有轻微的指责,钱洁瞪了他一眼,“你使唤我上瘾了是吧。”
“不是,我真着急。”
“着急你自己改。”钱洁嘴上怼他,视线却从新合同上快速扫过,按照这次交易修改需要调整的部分。
有了钱洁的掺和,其他都被转移了注意力,只有宋靖还没忘记舒然迟到的事情,严肃的说:“这次就算了,咱们办公室有些职工没钥匙,你得负责开门,下次注意早点到。”
“知道了。”舒然很少迟到,之前严梅在的时候,从来不会不会管这种事,谁家里没点事,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
再说,对销售办来说,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毕竟他们经常要出去跑业务,谁天天盯着别人迟到啊。
这还是舒然第一次被领导点名批评,心里有些许尴尬,不过转瞬即逝。
她坐到工位上,全身心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中。
陈垚把文件板放到她面前,上面是一张手绘表格,还有一行厂名。
“回头你通知他们,后天把机器送过来,晚了赶不上展销会。”
他面色无奈,说完又用口型补了句:别放在心上。
舒然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她看了一眼表格上的厂,发现上面有些厂是昨天拒绝过他们的,“这几个不是说不参加吗?”
“再问问呗,起码把仓库占一半,要不然到时候场面多难看。”
“那我今天下午打一次,明天下午再打一次。”舒然在文件板上做个标记,先处理手上其他事情。
过一会,舒然坐累了,她担心后勤的人只修一半仓房,起身去盯那边进度。
到地方后,果然像她想的那样,后勤找来的这些人的修缮重点在东边的仓库。
仓库里原先淘汰下来的老式机床被运走,木质桌椅都被搬到库房后面,堆灰的窗户也被拆了下来,光线透进来,翻出西面仓房中斑驳发霉的白墙和布着青苔的墙角。
舒然带着口罩,站在最严重的位置往上看,顶上有一条发黑的裂缝。
她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这位置不好看,还漏雨,恐怕不好修,但要是不修,万一后天下雨的话,肯定顺墙淌。
舒然逛了一圈,把重要的位置记下来,准备拿给负责修缮的工头,转过身看到几个人站在门口往里张望。
为首的两人文质彬彬,手上拿着笔记本,看着不像是修缮库房的人,倒像是一直没来的报社记者。
他们后面站着戎雪和李鸣。
“你们是?”
其中一人回说:“我们是海市报社的记者,过来了解一下咱们厂工人的工作环境。”
候敬和田通是海市报社的人,本来想假冒工人家属,进厂来个暗访,但门口看门的职工不让他们进来,只好拿出工作证压在门口得以进来。
他们看了厂里刚才看了厂里的车间,也参观了几间办公室,上厕所时看见一批人不情不愿的拖着砖块往这边来,便提出过来看看。
田通打开本子,拔掉钢笔冒边记边问:“我问一下,你们这边是在做什么?”
之前开会,厂里领导让他们在报社的人问话的时候说好话,最好能不着急痕迹的夸赞厂里给他们的福利待遇。
“修整仓库,为过几天的展销会做准备。”
报社记者理解展销会的字面意思,但不懂具体怎么操作。
舒然把四车间先前办的展会拿出来举例子。
“我们厂之前有一批新生产的机器很好用,但知道的人比较少,有个同事想了个办法。
他邀请一批采购员来我们厂里这参观机器,他们对机器感兴趣的话,会当场下订单,或是进一步了解沟通,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大大提高了提高厂里机器的笑意。
最近了解到有些厂跟我们之前面临同样的困境,我们的厂领导想要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就决定帮他们厂的好产品拿出来,办一个更大的活动,让好产品让更多人看见使用。”
她说完,侯敬鼓了鼓掌,夸赞道:“这是要带领其他国营厂一起进步啊,咱们厂领导的思想觉悟够高。”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后面的李鸣眼中流露出惊讶神色,舒弈还真给他妹妹安排对了。
想当初这小姑娘刚进厂的时候,总跟着舒弈他们身边,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愁郁模样,谁能想到她在销售办待了几个月不仅不怕人了,还能侃侃而谈。
她这番话既显出厂里效益好,又显出领导有方,而且一点都不会显得刻意,比他们先前干巴巴的话术强多了,这妹妹挺像舒弈,脑子很聪明。
“活动什么时候办,我们到时候想过来看看,拍张照片放报纸上。”候敬觉得,这么好的事当然要报道出来,让更多国营厂看见学习。
“6号7号两天。”
“那快了,你们这仓库弄得完吗?”
舒然看着不远处干活的几个人,垂下眼睛犹豫的说:“不太好说,工期比较赶,”
戎雪终于找到地方开口说话,高亢的说:“当然可以,我们厂里非常重视这次活动,就算加班加点也一定会弄完的。”
舒然微微一笑,带着他们逛了一圈,给他们说明场地的规划,相比她介绍的话术,她把场地规划说的十分普通,冲淡了两个记者心中的期待感。
戎雪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也不见舒然有所改变。
走前,田通和侯敬建议她修改一下场地的规划,说他们现在方案会让展区很杂乱,希望他们到时候能规划的整齐一点,最起码在照片上整齐地一目了然。
舒然虚心的接受了他们的意见,表示自己会跟同事再商量商量的。
戎雪带着人离开时,狠狠刮了眼舒然,似乎是让她好自为之。
目送记者和厂办的人走远,舒然把记得修整重点的纸条塞进兜里,回办公室等人来找。
没过多长时间,戎雪就气冲冲的找过来,恨铁不成钢的批评说:
“我不是给你使眼色了吗,让你说好点说好点,你前面说的这么好,后面说的什么东西,那展区靠墙分两排不就好了嘛,搞这么复杂,还蛇形,你怎么不上天呢。”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隔着厚棉衣都能看到她胸口起伏的厉害,像是被气狠了。
舒然没有因为她责备而生气,先示意她消气,然后解释说:“就是因为前面说的太好,后面才要说差点。”
“什么意思。”
“如果婶子你,”
戎雪没好气的说:“不许叫婶。”
舒然从善如流喊她戎姨,问:“如果您发现自己期待的事情没有想象中的这么好,会不会很失望。”
“那当然。”戎雪回答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着舒然没吭声。
舒然在销售办接触的人多了,就知道该怎样跟戎雪这类人相处。
她故作轻松的说:“我们先降低他们的期待,到时候他们不仅不会感到失望,有可能的话还会感到惊喜呢。”
戎雪听出她话语中的不自信,纠正说:“什么叫可能,那是一定。”
“可是老仓库这么大的地方,尤其是西面不太好修呢,不仅漏雨,墙上还发霉了。”舒然语气苦恼。
戎雪不以为意,挥手说:“再找些人不就好了。”
“预算有限。”
“我去跟他们说,再拨点预算能废什么事,这可是能上报纸的大事,一定得好好搞。”
听到这话,舒然晶亮的杏眸里满是敬羡,“戎姨,你好厉害啊。”
戎雪虽没说话,但从她上翘的唇角和飞扬的眉眼中看得出她在十分享受这句吹捧,随即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后勤办。
见她拉开后勤办走进去,舒然粲然一笑,场地的事算这就算完成一半。
戎雪是厂里领导的家属,现在又在离厂长最近的厂办工作,后勤的刘申对她的态度十分客气,但听见她说要把老仓库修的比新仓那样时,忍不住皱眉,给她盘点其中的花费和现今的预算,委婉的表示修不了。
“那是你的事,我告诉你,那天报社的人要来拍照片,评单位标兵就看这次了。场地你得给我弄好,别让他们拍到环境漏雨发霉的照片给我们厂掉链子。”
“行吧,我尽量。”
……
舒然给表格上的国营厂打询问电话,快打完的时候,周时盈卡着下班铃走进办公室,催促道:“然然,走了。”
“有事啊?”钱洁抬头看向两人,见周时盈一脸急切,对舒然说:“要不先走吧,你做个标记,我给你打。”
“没事,快打完了。”
要放在平时,舒然说不定会说好,但留意到刚才宋靖瞥了一眼这边,她不想让他有机会再揪她一次小辫子,便拒绝了。
除了宋靖,其他业务员都走了,办公室只剩下舒然的说话声,气氛逐渐诡异,周时盈大气都不好意思喘。
等到舒然最后一个电话打完,他也起身离开。
舒然有种对方是特意留下来监督她的既视感,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周时盈开始大口呼吸,“那人是你领导吗?”
“嗯。”
“在他手底下不好做吧,我记得你那个女领导挺好的。”
“都还可以。”舒然不想多说什么,宋靖最近因为云和的那批订单糟心,每天沉着脸几乎到了魔怔的程度。
他在办公室的时候,别说是她,其他业务员也不想多说话,生怕被他盯上。
晚上要去吃刘永和常思思的订婚酒,周时盈没有车,坐舒然的车去。
刘常两家父母爱热闹,光是订婚就请了四桌的人,在自家院子里办,桌上闹哄哄的,跟刘永开始说的就请几个熟人简单吃个饭完全不一样。
男客一桌,女客一桌。
让舒然心烦的是,季昀铮来晚了,男客桌上没有位置,他被张姐安排到女客这边来,还就坐在她身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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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第90章
◎对不起,酒喝多了没站稳◎
舒然右边坐着周时盈,左边坐着季昀铮,对面则是常思思。
季昀铮长相出众,穿着驼色棉衣,气质斯文知礼,人又是从首都来的,在她们一桌女客中鹤立鸡群,自然而然的变成关注重点。
每桌固定十个菜和一些主食,隔壁男客桌上放了几瓶白酒,舒然她们这桌也有,但开了没什么人喝,添了些汽水。
她们这桌在聊家长里短,说些厂里的事,八卦很快盖过她们对季昀铮的兴趣。
隔壁男客的酒桌一直在起哄劝酒,听着有些吓人,舒然忍不住回头看席策远。
两人中间隔了一桌,舒然只能看见他背影,他那桌情况似乎好一些,桌上几乎都是机修组的师傅和学徒,刘永站起来挨个给他们倒酒。
她收回视线时,旁边突兀地伸出一双筷子,夹了些清炒时蔬放到她碗里,还带着一句:“这个不咸。”
舒然面无表情地顺着收回的筷子看过去,季昀铮朝她微微一笑,轻声说:“公筷。”
“有病。”舒然冷着脸骂他,她累了一天,本想好好吃个饭,被他这么一弄瞬间没了胃口。
偏偏这个时候,坐在常思思旁边的大婶看着舒然和季昀铮的互动,忽然语出惊人。
“我看你俩还挺有夫妻相的,你们是在谈对象吗?”
她这话听着像玩笑,但语气笃定。
闻言,桌上的人齐齐朝舒然两人看去,打量几眼觉得这两人同框画面意外的和谐,立马附和说:“哎,是有点像啊。”
“他俩没谈对象。”常思思给他们解释。
舒然不喜欢别人这种冒犯的玩笑,却也不想再别人的喜宴上扫主客面子,淡淡道:“嗯,不认识,我结婚了。”
季昀铮面上笑笑算是认同她的话,暗地里却把桌布抠出一个洞。
周时盈瞥了眼两人,十分自然的将舒然碗里的青菜夹走一口吃掉,不以为意的说:“都长一样好看,看着能不登对吗。婶子,你看思思跟他未婚夫有没有夫妻相啊?”
“那当然有啦,配的很。”
桌上的注意力被转移后又开始唠嗑,一堆结过婚的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常思思这个准新娘分享经验。
“我跟你说,就得让他多干活,给他培养出好习惯你婚后就轻松了……”
舒然不想再坐季昀铮旁边,顾不得引起别人注意,偏头在周时盈耳边说:“我们换个位置吧。”
“好。”周时盈站起来,率先拍了拍舒然的肩膀让她往旁边让让,坐下后拿起酒瓶往季昀铮杯子里倒酒。
院子里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形成喧闹的环境,无人注意他们这片小角落。
季昀铮按住她的手,“我不喝酒。”
“你骗谁呢,你跟季哲小时候跑我家偷喝小半缸红酒的事我可没忘。”
“戒了。”
周时盈面色狐疑,斜眼睨着他说:“你该不会是怕自己喝醉了,露出跟季哲一样的本性吧。”季哲结婚前几天出去喝酒,喝醉了出轨被她抓了个正着。
这话戳中了季昀铮心事,他脸黑了大半,死鸭子嘴硬的否定:“怎么可能。”
前世,他确实因为喝酒做了对不起舒然的事情,后面又因为喝酒得了肝癌,重生后的他对酒这类东西敬而远之,连酒酿都没再吃过。
“那不就行了,上班这么累,喝点酒解解乏。”周时盈也没给他倒多,倒了小半杯,不到一两。
等他们喝完这杯,周时盈又以他意志不坚定为由,又给他续了小半杯。
“你说不喝不还是喝了,现在说喝不了了我可不会相信,再喝点。”
开始,季昀铮意识还能保持清明,余光时刻注意舒然的动向,可当六两白酒下肚,他大半年没喝过酒的脑子开始发晕,脸连着耳后染上陀红,嘴里的话也开始多起来。
“我堂哥真的知道错了,他在家里等你呢,你要是消气了就回首都去吧。”
周时盈也喝了等量的白酒,她什么事都没有,还能用筷子精准夹起花生米放进嘴里,没好气的回应他:“消不了,他等死都跟我没关系。”
季昀铮觉得有些热,解开棉衣纽扣,将碗碟移到旁边,简单收拾后手肘撑在桌面上跟她掰扯,“季哲工作好,家好,对你也好,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就不能原谅他的失误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长篇大论听的人头晕,可他自己越说越激动,听着不像是为别人,倒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瞟向舒然。
舒然装作看不见,专心喝着碗里的苹果甜汤,她最近的梦境内容全是跟季昀铮吵架再和好,以至于她现在怎么看季昀铮怎么烦。
见舒然无动于衷,酒意上头,季昀铮抛出其他话题,“我最近想了一下,觉得厂里这份机修工作没有挑战性。”
周时盈来了兴致,坐正身体问:“准备回首都了吗,我早说让你回去,你家人朋友都不在这边,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季昀铮摇摇头,“不是,我也要转岗。”
他如愿得到舒然投来的目光,微笑着继续说下去,“厂里现在的业务重心好像在往四车间偏转,我打算跟席策远一样转岗去那里,他工种好像叫做机械研发工程师,我对那个很感兴趣,想先试试那个,看能不能做出点成绩。”
转岗的想法季昀铮早就有了,只是他最近听到手底下的人说厂里四车间又招了批学徒进厂。
他仔细了解才发现四车间在席策远加入后,业务量跟几个月相比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说是盘活了厂里两条生产线也不为过。
喝了酒的季昀铮自信满满,觉得席策远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也肯定可以,并且能做的更好。
连季昀铮自己都没发现,他将车间业务翻倍的功劳全部算在席策远头上,并且一心要与对方整个高低。
舒然听出他话中潜藏的要跟席策远比较的心思,瞥了他一眼,评价说:
“一般先说后做的人,做事更容易失败。”
季昀铮定定看着她,神色有些迷离,一字一顿的说:“那你好好看着吧,看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超过他的。”
舒然没什么反应,客观的告诉他:“这种比较没有意义,而且你超不过他。”
作为深入接触各个车间的工作人员,舒然十分确定,四车间是几个车间里最难混的地方。
那里面看着松散,其实车间规则非常多,各个领导的要求更是严苛到变态。
想当初席策远从机修组转岗到四车间,试岗到留岗足足花了两个月,在后续的工作中得到主任的认可后,才勉强在四车间站稳脚跟,由老师傅带着成为一名初级工程师。
舒然知道他工作的努力程度,也知道他在这方便颇有天赋,因此十分肯定,季昀铮不可能在赢过席策远。
而且像季昀铮这种性格进去,肯定会受挫碰一鼻子灰,说不准连一礼拜都坚持不了,认真搞产品的人心里一般没这么多弯弯绕绕。
对于舒然的这种态度,季昀铮咬紧后槽牙,“那就走着瞧吧。”
舒然一脸无所谓,听见男客那边的吆喝声,再次转头朝席策远那边看去,这次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唇瓣颜色比正常情况下红一些,侧头一直盯着她看,瞧着像是醉了。
刘永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见笑眼弯弯的舒然,也回了个笑,顺便打个手势让她放心。
“席工,再喝点啊。”
机修组的那群还没转正的学徒以前不敢拉席策远喝酒,如今逮到机会,自然拼命灌他,起哄要他再喝,被刘永叫停。
“差不多行了,这都喝多少了。”
“就当帮舒工喝的嘛,又没事。”学徒们嘴上这样做,手上却停了倒酒,他们有时由刘永带着干活,也愿意听他的话。
“那你喝,今天你办喜事,总逃酒算怎么回事啊。”
“我喝我喝。”刘永先前带着常思思挨桌敬酒时已经喝过一轮,现在听了一会,感觉缓过来了,又跟他们喝起来。
酒席结束时,好几个人走路脚下直打飘,常思思这边的一个长辈酒量差,也喝了不少酒,最后满脸通红被两个人架出门,场面有些滑稽。
舒然抱着席策远胳膊,仰头问他:“你确定自己能骑,要不然我带你。”
席策远垂头看着她莹润的水眸迟缓点头。
“看来真喝多了。”舒然叹了口气,“那我们把车推回去吧。”
刘永家离机械厂家属院有点距离,舒然带着席策远推车往家方向走,他走着走着忽然拉着舒然转了方向。
“你去哪?”
席策远停下来,哑声说:“买东西。”
“买什么?”
青年没说话,带着她七扭八拐,舒然走累了,就骑着车慢悠悠跟着他,直至来到海一钢厂的商业街,晚上九点,街上还热闹着。
空气中飘着各样的食物香气,席策远在一家山货副食店停下,里面传出香甜的板栗香,舒然眼睛一亮,烤栗子。
她冬天最爱吃这条街的烤栗子,夏天就吃纺织厂商业街的板栗糕。
以前冬天时,舒弈有空的话就会拐到钢铁厂这边给她买一份。
舒然还来不及翘起嘴角,就看见周时盈的身影,她骑着季昀铮的车等在店门口。
“然然,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她出现在这,舒然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但身旁的席策远已经停了车,走进卖烤栗子的副食店里,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两青年停下脚步,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动。
席策远比对方略高一些,眼眸低垂,望着他手里的油纸包,里面装着温热的炒板栗,正往外冒热气。
店员手上拿着大铁铲翻炒着锅里的石子和板栗,见有新客人进来,热情的说:“炒栗子卖完了,等下一锅吧。”
季昀铮将手里的栗子抛了两下,意味深长的说:“这次来晚了,等着吧。”
说完,他大步跨出门槛,还故意去撞席策远的肩膀,没成想席策远不动如山,他自己踉跄一下,扶着门才稳住身体。
门外等着的周时盈不忍直视,颇为嫌弃的转头不看他。
舒然停好车,快步去找席策远,她故意避着季昀铮那边走,却还是被他拦住。
季昀铮不由分说的将那包温热的炒栗子塞到她手里,“吃饭的时候话说重了,这个给你当做赔礼,对不起。”
从酒席离开后,季昀铮酒醒了些,忆起刚才桌上的事心里后悔的不行,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跟舒然这么说话。
想着舒然爱吃钢铁厂这边的炒板栗,便想买一包回去,明天送给舒然,顺便说点好话道个歉,但缘分让他们又在这里碰到,他心潮澎湃,上赶着过来搭话。
“不用。”舒然挣脱开来,季昀铮身形随之一晃,油纸包脱手落在地上,栗子四散滚出,他的痛呼在店内响起。
舒然懵了,季昀铮傻了,店员呆了,一时忘记翻炒。
店外依旧喧嚣,店内却陷入片刻的宁静,嘴角阵阵痛意将季昀铮唤回神,他摸了摸嘴角,疼的直抽气,指腹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季昀铮捂着嘴怒瞪席策远,口齿不清的骂道:“你敢打我。”
“对不起,酒喝多了没站稳。”席策远面无表情的说完,又当着他的面舒展手指。
这在季昀铮看来无疑是挑衅,他握紧拳头当即要打回去,被周时盈眼疾手快的拉住,舒然也张手护在席策远身前,既是保护席策远,也是防止他再出手。
“周时盈你放手,松手,听见没有。”周时盈充耳不闻,揪着他的领子往外拖,省的他们再起更大的冲突。
看店的店员拿着新油纸过来,将栗子重新装好后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拿给舒然还是门外的季昀铮。
舒然开口,“拿给他们吧。”
“不用不用,扔了吧。”周时盈摆手帮他处置,季昀铮过来买个栗子却挨了一拳,这栗子沾了灰,想来他也不想要了。
说完,周时盈半推半拖着季昀铮火速离开,路上还止不住的骂:“我看你就是活该,你跟季哲不愧是兄弟啊,毛病一样坏,他出轨,你挖人墙角,被人打死都不亏,碰见你俩我真是倒大霉了。”
副食店里,等板栗出锅的期间,舒然时不时看一眼席策远,见他面色正常,将话强行咽回肚里。
“板栗好了,你们要多少。”
席策远:“一锅都要。”
舒然看着大铁锅里板栗,少说也有七八斤,迟疑的说:“太多了吧。”
青年默然望着她,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纤长睫毛微微垂下,高挺鼻子下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看着有些不高兴。
“买买买。”舒然表情无奈,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咬牙买东西,感觉有点奇妙。
两人带着买的九斤栗子往回走,到家的时候,舒然已经被席策远投喂饱了,洗手的时候打了个嗝。
路上席策远一手推车,一手给她剥栗子,他手劲大,热栗子又好剥,他不费劲就能打开。
舒然靠在沙发上,看席策远还要剥栗子,连忙叫停。
“我吃不下了。”
席策远放下手里的栗子,洗干净手坐回到她身旁。
舒然闭眼听着收音机的天气预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歪头靠在他肩上,觉得这样不够舒服,又把两条腿搭在他腿上,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问:
“你打他干嘛呀?还打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