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姐◎
呆在温暖的室内比在外面吹冷风舒适,舒然有点困,精神逐渐疲乏。
再加上她语气严肃,难免有种不开心的既视感。
席策远没吭声,舒然觉得奇怪,抬头去看他。
他在家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身上残存清浅的酒气,深邃眉眼透露出几分烦躁,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舒然打起精神,“怎么了嘛?是季昀铮说了什么吗?”在店门口的时候,她好像是看见季昀铮张嘴说了什么,用脚趾想都知道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好话。
听她提起其他人,青年眸色深沉了些,手搭在她腰间摩挲,声音微哑:“没什么,一时冲动。”
“你还有冲动的时候呢?”舒然憋笑完,正色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这样了,他心眼很小的。”
舒然这么说并不是想帮谁说话,也不是指责,她只是单纯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动手不好,容易落人把柄,尤其是像季昀铮这种人。
她说完,青年“嗯”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抱着她。
睡觉时,他的手紧紧箍在舒然腰间,她夜里起来上个厕所都要叫醒他。
次日一早,舒然又问了一遍,“季昀铮昨天跟你说什么了吗?”
席策远准备早饭的动作一顿,显然还记得昨晚的事情,“没说什么。”
舒然剥好一颗水煮蛋放到他碗里,“你自己不说的哦,之后不能因为这事不开心。”
“好。”席策远把地瓜粥推给她。
以席策远的状态,舒然实在不相信没说什么,但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再多问,拿上两包板栗装包里当零食,就高高兴兴上班去了。
陈垚在她之前来到办公室,顺道把地扫了,看见她先是热情打招呼,然后模仿宋靖的声音和语气,“今天没来晚,不用扣工资。”
舒然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别说了,迅速看了眼身后,确定宋靖不在后面才松了口气。
“看你吓得,胆子太小了吧。”陈垚哈哈大笑,“别怕,他今天要出差去云和,不会来厂里的。”
舒然叹了口气,没有辩解什么。
“你别放心上,他这人就这毛病,工作不顺爱拿资历浅的同事撒火,以前是钱洁,现在你来了不就变成你了吗。
不过你运气挺好的,他之前被派驻到外地,你一直没见识过,以后注意点,他每个月都有一两次,习惯就好了。”
“真的假的。”舒然心情又往下跌了一层,按照这种说法,她以后有的受了。
陈垚幸灾乐祸的点点头。
舒然再次叹气,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装进信封放到宋靖的桌子上的文件夹架上。
“什么东西。”
“新配的办公室钥匙。”
陈垚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舒然几眼。
舒然满脸莫名其妙,也跟着打量了下自己,长款的蓝色棉衣,没脏也没破啊。
她不解的问:“干嘛?”
陈垚朝她竖起大拇指,“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给宋靖配把办公室钥匙让他自己开门,跟叫板没有区别。
“我这是从源头解决问题。”同为业务员,其他人都能自己开门,只有宋靖不能,舒然权当他没有钥匙,昨天中午陈垚跟她说完后,特意去后街自费给他配了一把,今早才拿回来。
不过现在听了陈垚说的,舒然打算报销走公费,宋靖不值得她花费这份钱,她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受窝囊气的,早上开门是顺手,但又不是该她干的工作内容。
都是厂里职工,就算是领导也不能随便撒火吧。
“你很牛,我以后叫你然姐。”陈垚也想不到,舒然从刚来时温柔随和,工作上几乎每件事都要问,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的性格,变成现在这种能独立处理诸多事宜,态度偶尔强硬的样子。
他们销售科确实很锻炼人,看把一个和善的小姑娘逼成什么样了。
“然姐。”钱洁吃着包子走到办公室,听见陈垚狗腿的声音,一边嫌弃一边说,“怎么不听你喊我姐。”
陈垚跟钱洁同年,但小她几个月,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你怎么什么热闹都凑,吃腻了吧唧的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你管我*吃什么。”
两人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舒然知道他们吵几句就停,也不会多劝。
上午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人,其他人出门跑业务了,也没什么活。
舒然把栗子放在炉子上简单烤热一会,三个人搬着椅子围在炉子旁边,吃完栗子吃橘子,气氛很是轻松,时间也过的很快。
见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舒然跟钱洁结伴上厕所,回来时特意拐个弯到老仓库那边。
虽然知道他们在戎雪说完会好好搞,但现场的情况还是出乎舒然的意料。
后勤办的人知道厂里重视这个活动,特意又找了两队人帮忙。
去仓房路两旁的枯枝烂叶都被扫干净了,还在附近花池里移栽上拳头粗细的小树,虽然没什么叶子,但从树干上绑着的用作保暖的稻草也能看出是细心打理过的。
仓库门口布满爬山虎的枯枝的白墙也被清理,还有两个工人拿着拖把简单将墙面擦洗了一番。
屋里地上一踩一个脚印的灰尘被清扫出去,连同角落里的蜘蛛网一同清理干净。
今天天气虽说有点阴,但是窗户被换成新的,头顶的灯重新换过,还特意加了个喇叭似的灯罩,开灯后,仓库入眼一片通透明亮,千平的仓库,终于有扑面而来的宽旷感。
原先开裂发霉地方不好修,只临时刷了层白漆,将霉斑掩盖,开裂处正在修,下面看不出什么,不过广播里说后面几天都是晴天,大概不会因为裂缝影响活动。
后面的桌椅和其他垃圾正在被拉到其他地方,留给老仓库周围一片整洁干净。
对现场看到的这个效果,舒然十分满意。
她们走的时候,仓库里一个人正拎着桶,一个拿着尺子,在仓库两边用□□在地上划出大小整齐一致的区域块,预计仓库晚上就能修缮的差不多,横幅也能拿到挂上。
现在只等参加活动的合作厂机器、讲解人和采购厂们。
因为参加这次展销会的都是附近几个市的合作厂,舒然下午给他们打完最后确认的电话后,就开始联系招待所预订房间。
他们这种国营大厂附近一般有五六个招待所,但有固定合作的招待所的只有一家,在靠近单身宿舍的后街。
那里虽然是条商业街,但不及另外一条商业级繁荣,逛玩还算方便,而且在稍微靠后点的位置,晚上睡觉也不算太吵,客户来他们这边考察,一般都会住在那边。
但这次参加这次活动的共有三十二个合作厂,再加上严梅说他们会带回来几十个采购员,就算两人一间,一家招待所也可能不够,为了以防万一,舒然又联系了另外一家招待所。
活动办两天,但起码订四天房,这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花费,需要销售办的人去店签单确认,费用月底走财务结算。
舒然去招待所确认的时候,离他们最远的合作厂送人和机器的车都已经到了,钱洁把他们带到老仓库的东面入口。
第一家合作厂到了之后,讲解人在整片仓库转了一圈,见每块区域都差不多六十平米,精挑细选了一个自认为的绝佳位置,仓库中间靠北的一面。
随后开始装卸机器,他们只来了两个人,弄不动机器,钱洁回办公室从张辉抽屉里拿了烟,分发给修缮的工人,让他们搭把手。
给了烟,大家都很愿意帮忙。
舒然带着横幅和招待所入住凭证回来的时候,最远几家合作厂都陆陆续续到了,机器零零散散地摆在各自的区域。
司机和讲解员坐在咱们划出来的休息区跟陈垚喝茶聊天。
舒然把钱洁叫过来,低声说:“不是排的有个位置表吗,他们怎么没有按那个来啊。”
他们事先询问了这些厂送来展销的机器类别,把类似的机器划分到一块区域,这种做法方便提高采购员们的体验,为下一次活动打基础。
钱洁满脸无奈,摊手说:“我说了也劝了,但他们不想按那个来,不想跟同类别的机器一起展出。”
说白了就是不想跟别人比机器。
两人幽幽对视,看了眼不远处的合作厂的职工,只能先妥协。
钱洁:“东西给我,你回去跟严姐打电话说一声。”
舒然揉了揉太阳穴,把横幅和入住凭证留下,回去给严梅他们打电话。
回去的时候,蒋林在办公室,他不爱说话,舒然就朝他点点头当打招呼。
“你好,红星招待所吗,请帮我找一下206的严梅。”
这几天,她每天起码朝这个招待所打两遍电话说公事,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记住她的声音和同事了,不用上去看就知道206的住客不在。
“她不在,312的男的在,要帮你叫吗?”
“好,谢谢,麻烦你了。”
在短暂的等待过后,电话那头响起舒弈慵懒沙哑的声音,像是刚睡醒。
“喂。”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的票,夜里到。”
舒然看了眼蒋林,趴在桌上小声的说:“那我去接你。”
“你接?怎么,那狗东西欺负你了。”舒弈眯起眼睛,改用左手拿听筒,右手从口袋里拿钱,放桌上推到前台的工作人员面前。
打电话要钱,接电话也要意思一些,不然别人每天上楼喊你,肯定也觉得累。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喜滋滋的接过来,这些天,她最喜欢的客人就是舒弈,也乐意叫他接电话,他接打电话都会给钱,打电话不提,接电话给的钱算是她的外快。
“没有啊,你想法不要这么狭隘嘛。”
“听不了这种话,挂了。”
舒然连忙说:“别,我有正事,这边工作有一点点小阻碍,他们好像不愿意把同类机器放到一起,可能是怕比较。”
“没事,手边找个纸,我说你记。”
“王雷,贾堤……”
舒然看着纸上的一连串人名,问:“这些是?”
“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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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第92章
◎我也是逗你的◎
严梅舒弈知道报社会去展销会后,觉得这是一个宣传的好机会,不过以他们目前的意向客户数量不够多,为避免现场到时冷清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他们想要在客户里混些的托,一是热场子,而是带动销售量。
合作厂们都是出于信任他们才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将机器大费周章的运过来,第一次活动,严梅自然想做出点名头,才不辜负他们的信任。
名单是严梅和舒弈商量许久才敲定的人选,定的都是各个车间里年轻的机灵人,基本都是最近几年才进厂的,省的被合作的厂商一眼看出来。
廖开也在名单上,次日舒然跟他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咧着大白牙说:
“你们真是有眼光,我可太适合干这个了,我跟你说以前我们院,我一玩什么东西,第二天全院的孩子人手一件,旁边的小供销社看见我笑的跟朵花一样,恨不得让我天天去。”
舒然让他稍稍压一下笑声,“不过咱们不是去玩的,是去工作。”
廖开一秒正经:“我明白,领导放心,保证完成领导交代的工作。”
因为车间机器声音嘈杂,他也抬高了声音,机器却忽然停了,响亮的话语在车间萦绕,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舒然目光呆滞,面色微红,她很少经历这种情况,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听到其他人的笑声尴尬捂脸,恨不得原地遁地离开。
席策远从机器后面出来,看到舒然慌乱逃窜的背影,眼底浮出几分笑意。
这次轮到廖开茫然了,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歪头问席策远:“师母怎么跑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他现在在席策远手下当学徒,叫舒然师母也不过分。
席策远摇摇头,“没事,有点尴尬。”
机器开关旁边站着的季昀铮看着这一幕,嘴角伤口无比酸痛,扭曲的笑了一下,忽略那句“师母”,以一种十分了解的自信口吻反驳道:“我看是害羞。”
前世他跟舒然说话,别人都看过来时,她也是这种反应,虽然偶然会露出强硬的一面,但本质上还是内敛害羞的小姑娘。
廖开感觉季昀铮这话听着别扭,不假思索的说:“这位师傅你说话注意点,那席工家属,你能有人家了解吗。”
他说完,又转向席策远说:“都怪我说错话让师母尴尬了,师父你回头帮我跟师母道个歉。”虽然他也不知道刚才哪里让人尴尬,但道歉总是没错的。
季昀铮脸色微微沉下,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席策远视线淡淡扫过他嘴角的伤口,戴上手套检查了番机器,换了两个零件,示意廖开打开机器开关。
机器卡顿的故障消失,廖开摸着机器说:“席工你真厉害,早知道我就不叫这位机修组的师傅了,回头一定要把这一手也交给我。”
廖国栋把廖开放到席策远手下,就是想让他多学点东西。
现在看席策远无意中又露了一手,廖开更觉得他厉害,下定决心要跟他好好学。
见他们如此忽视自己,季昀铮气到翻白眼,越发笃定自己要转岗的想法,就算重头开始也要转岗,他以前的心思没放到工作上,认真起来一定不会比席策远做的差。
对于被选中当“托”的职工来说,6,7号两天不上班去走过场见世面是件十分高兴的事,陈垚舒然反复强调他们不要表现的太明显,适当的活跃气氛就行。
这些人也十分上道,问了几个问题就表示自己明白了。
舒然晕头转向的忙了一天,下班铃响起的时候,她长呼一口气,靠在椅子上伸懒腰打哈欠,“累死了。”
“也累死我了。”陈垚幽幽道。
这一天张辉他们忙,剩下他跟舒然、钱洁找托,接待合作厂,还要为展销区域发生矛盾的合作厂调解,不仅心累,身体也累。
有两个国营厂的司机争位置,都说是自己先来的,一个说自己先进厂的,一个说自己机器先运进仓库的,从骂战到差点打起来,是陈垚上去劝的,不小心得了个肘击。
出手的人是个身高马大的壮汉,陈垚鼻血当场就流下来了,也顺利调解的矛盾,两个国营厂放弃原先争抢的位置,选了个离彼此最远的地方。
舒然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红枣扔给他,“辛苦啦,补补。”
“不辛苦,命苦。”陈垚轻捏肿胀鼻梁,惆怅的说,“还没找到对象就毁容了。”
钱洁不由笑了几声,毫不留情的从他手里抢过红枣,边吃边嘲笑说:“不毁容也找不到,你叫我声姐,我把妹妹介绍给你。”
“呵,不稀罕。”
叩叩。
门从外面敲响,听着这敲门的声音和力道,舒然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我先走了,你们记得关窗锁门,明天见。”她从柜子里拿出包,迈着轻快又疲惫的步伐走向席策远。
“明天见。”
席策远熟练地接过包,跟她并肩走出去。
两人混在下班的人堆里说着话,舒然的眼睛忽然被人从后面盖住,手指分的比较开,完全不影响她的视线。
但舒然被旁边的人挤了一下,脚下瞬间踩空,好在被身旁的青年稳稳扶住。
捂她眼睛的人也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的肩,“抱歉抱歉,我忘了这是楼梯。”
舒然扭头,望着上方的周时盈催促说:“堵着路了,赶紧下去吧。”她身后的楼道因为刚才的小动静变得拥堵。
刚才被人捂住眼睛的瞬间,舒然就知道是周时盈,只有她会用香味浓烈的润肤乳当护手霜。
下了楼梯,周时盈止不住的道歉。
席策远看着她,冷着脸说:“不要有下次,这样很危险。”
周时盈第一次看到席策远严肃的冷脸,有些愧疚的说:“肯定不会了。”
气氛有些紧张,舒然不想关系太僵硬,便有心缓解。
“这边的楼梯间距比较低,冬天还经常有人泼水,不注意就容易脚滑踩空。你以后下楼也要注意,最好走你们旁边的楼梯下去,比较近还不容易滑到,我以前下班从那个楼梯走,到食堂可快了。”
她没用特别严肃的语气,还是像平时说话那样,温和的提醒她下次要注意,顺便转移注意力。
“是吗,我下回试试,你们这是要去哪?”
“吃饭。”
“那一起,我请你们吃顿饭当赔罪。”周时盈顺杆子往上爬,本以为舒然会给她这个面子,没想到被拒绝了。
舒然摇摇头,挽住席策远的胳膊直接说:“我们俩想单独吃饭,下次吧。”
“那好吧。”周时盈有些失望。
她在这边确实没什么好朋友,厂里的人能说话,但总归聊不到一起去,不像之前在首都,甚至不如在她哥部队的时候,要不是为了……
舒然挽着席策远的胳膊,“晚上去毛巾厂附近吃?”她听钱洁说,毛巾厂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粉店,她想带席策远去试试。
“好。”
钱洁介绍的米粉店门面很旧,位置也有点偏,但店里客人很多。
店里的招牌是猪血米粉,上面浮着厚厚一层红油和花椒,光是端上来就足够呛鼻子。
拨开红油,下面是米粉、青菜和猪血块,还有一点点猪内脏。
舒然给席策远远点的是双倍辣度,她自己点的是微辣。
不过她从来不吃动物内脏的,席策远给她挑干净碗里的猪内脏,又给她要了碗猪骨汤。
舒然尝了第一口觉的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完全能接受微辣的辣度,拒绝了席策远推过来的猪骨汤。
吃到几口后,舒然舌头感觉嘴里有点麻,没一会额头上开始冒热汗,脸也开始发红发烫,她看了眼席策远。
青年碗里的辣度比她大多了,但也只是嘴巴有点红,其他都正常。
舒然见席策远没注意她,悄悄喝了勺猪骨汤,最后粉还剩着,猪骨汤倒是喝完了。
席策远等她吃完:“还要汤吗?”
“不要了,饱了。”舒然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汗,然后弯着眼睛的问他,“感觉好吗?”
“很好,是以前没试过的味道。”
见他不明白,她解释说:“我不是说这个,我同事说心情不好的话,来这边吃一份加辣的米粉心情会特别爽,烦恼一扫而空,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席策远面容清俊,眉间凝着认真,像是在仔细感受,最后在舒然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说:“好像好一点了。”
舒然若有所思,眸中划过狡黠之色,举手找点菜员说:“再来一份你们店最辣的猪血粉。”
青年拉住她的手,“不用,逗你的,我现在很高兴。”
他高兴不是因为粉,而是舒然的这份用心,将他心里这些天因为季昀铮产生的不爽情绪涤净。
“我也是逗你的。”
最后他们还是打包了一份粉,不过不是超辣,而是一份微辣的粉。
粉没下,被单独包起来,是舒然准备给舒弈的夜宵。
他们夜里要去火车站接舒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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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第93章
◎你最近经常说梦话◎
夜色渐深,火车站褪去白日的喧嚣,站台上亮着几盏昏黄灯光,随着进站大门反复开关,等待室里的炉子热气漏出来,旁边的铁制提示牌上附着上一层雾汽,慢慢凝聚成小水珠滴落在地。
舒然脑袋靠着席策远肩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打着哈欠嘟囔说:“怎么还没到。”
说是夜里十二点到,现在都过一小时了,连火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席策远调整坐姿,好让她靠的舒服点,“你先睡吧,来了我叫你。”
“嗯。”舒然迷迷糊糊睡过去,眼前忽然有白光闪过,她重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一道耳熟男声在她耳边说:“我今天很忙,就不去陪你去接你哥了。”
舒然脑子有点懵,顺着声音抬头望去,看到季昀铮在熨烫他的白衬衫,她听见自己说:“不行,”
季昀铮皱眉,“我今天真有正事,要不然带你哥在外面逛逛,他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出来肯定不习惯,等我忙完再好好带你们去吃个饭。”
“那你别来了。”
“然然,你别闹了,我得先顾好工作,才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你懂事点好不好。”
舒然想让他滚,但是嗓子说不出话,也做不出反抗的动作,只能怔愣的看着他关门离开,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四肢被人用木偶线提着来到偏僻的监狱门口。
今天是她哥出狱的日子。
她站在高墙前,看着那扇厚实的铁门,感觉自己异常渺小和无力。
四周很安静,晨间刺眼的曦光透过干枯的树叶落在舒然脸上,晃得她眼疼。
舒然恍惚的眨眨眼睛,余光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偏头去看,对方沉静地回望着她。
她动了动嘴,声音微不可闻。
席策远。
轰隆——
监狱大门忽然打开,舒然回神,门内走出来一个气质沉郁的青年。
舒弈被人举报投机倒把进去七年,俊秀面容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眉眼处覆着阴鸷,虽仍是笑吟吟的望着人,但给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的感觉,舒然感到莫名熟悉,好似见过他这样。
舒然快步朝他跑去,却发现他在后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靠近他,回头看席策远不见了。
“哥。”舒然身体一抖,从梦中惊醒过来,听到席策远的声音,“火车来了。”
火车头的灯光照亮铁轨,外面响起火车到站的鸣笛声。
舒然看到舒弈的第一时间就抬脚跑了过去。
海市半夜上下车的人不多,舒然轻而易举的穿过人群来到舒弈面前。
见妹妹像小时候那样张着手跑过来要抱他,舒弈挑眉,抬手把行李扔给她身后的席策远,跟她抱了个满怀。
舒然快速调整好心情,从他怀里退出来,笑盈盈道:“欢迎回家,你想我们没有?”
“想想想。”舒弈捏着她的脸敷衍回答,感觉手感消减了些,随后望向席策远,跟他碰了碰拳,不过收回来时重重给了他腹部一拳。
打在身上,隔着厚衣服,也不会有多疼,但席策远闷哼一声。
舒然不满的说:“你打他干嘛。”
舒弈摊手,无辜的表示,“帮你出气。”
“我都说没有了。”舒然摸了摸席策远被打的位置,问他疼吗,被他揽住肩膀带着走了。
舒弈翻了个白眼跟着一起走了。
到家,舒弈吃着猪血粉宵夜,舒然坐在对面,托着脸观察他。
他抬起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干嘛,不就捶了一下吗,难不成你想捶回来。”
从舒弈下火车开始,妹妹就一直在黏在他旁边,就算困到眼泪打转都不打算回屋睡觉。
“你冷着脸凶一个。”舒然试探性的提出要求,她感觉梦里舒弈的那种状态很熟悉,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舒弈不理解她想干嘛,就朝她勾勾手指。
见她倾身凑近,舒弈冷笑一声,抬手就给她一个弹脑瓜,“当我狗啊,一边去。”
舒然摸着额头哼哼两声,跑走去找正在洗锅的席策远告状,“他欺负我,我不想给他过生日了。”
席策远擦干净手,看了看她头上的红印,眸中划过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那给他下碗长寿面。”
“啊嚏。”舒弈被猪血粉的麻椒呛到,捂嘴打了个喷嚏,转头看到妹妹和妹夫盯着他窃窃私语,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舒弈眯起眼睛,十几年的朋友,他和席策远十分了解对方,用警告的语气说:“你少教坏她。”
“吃完你自己收拾。”舒然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回房间休息。
她本来就困,沾上床就要睡着,席策远在外面呆了一会,洗漱完上床跟她说,“你哥走了。”
舒然强打起精神,“他去哪了?”
“回家看爸妈去了,说是明早要去接你们组长和那些客户,早上从纺织厂去火车站方便。”这是舒弈跟席策远说的明面上的理由,实则是去黑户街巷找齐波去了。
“哦。”舒然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密密麻麻的轻吻落在她脸上,很快到了脖子,舒然身体轻微颤栗,闭着眼软声说:“很晚了。”
“嗯,不做。”他说完亲吻动作却没停。
舒然一直在等他有其他动作,但他一直没动,似乎只是想亲她。
她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水润的眸子望着青年,“怎么了嘛?”
席策远平日冷静自持,在这方面也十分有节制,一般不会闹她,就连亲吻也是,一般她不想亲,他也就停了。
他现在这样,很不对劲。
青年抱着她,轻吻她发丝,“然然,你会后悔跟我结婚吗?”
舒然拧眉,“不会啊,为什么这么问。”
他眸色深沉,“你最近经常说梦话。”
听到他的话,舒然通体发寒,却极力维持平和,问:“我说了什么?”
“季昀铮。”席策远抱紧她,闭着眼睛哑声说,“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以……”
这段时间,他夜里总能听见舒然喊季昀铮的名字,夹带着各种情绪,席策远甚至能从她语气中联想到她梦里在做什么。
高兴,委屈,生气……
这些深夜席策远抱着她辗转反侧,不断告诉自己,他们没有交集。
直到前天,他看到季昀铮跟舒然坐在一起给她夹菜,跟她说话,当在副食店迎面遇见,面对季昀铮的挑衅时,他才终于忍不住,打了对方一拳,可心里依旧忍不住在意。
席策远以为这件事在今晚粉店后,这件事能从他心里接过去,但晚上在车站等舒弈时,舒然再一次说了梦话,他才意识到,舒然可能远比他想的更加重视季昀铮。
如果是那样,或许他应该,那两个字在他喉间消了音,没有力气说出来。
“可以什么。”舒然直直看着他,眸中冷冰冰的。
席策远没有说话。
他不说,舒然帮他开口,淡淡道:“离婚。”
“你人还挺好的,我都有点心疼你了,不仅没有质问过我梦见了什么,还忍了这么久。
席策远声音嘶哑:“你梦见的什么。”
舒然笑的轻轻柔柔,用异常绵软的语调说:“梦见自己跟季昀铮从恋爱到结婚,这么说你满意吗,用不用我再说些细节给你听。”
环在她腰间的胳膊瞬间收紧,青年灼热的吻堵上来,舒然没有推开他,不回应也不阻止,任由他亲吻厮磨。
青年渐渐停下来,抱着她不在动作,低声叫她:“然然。”
舒然没理他,起身要换房间,但被他箍着腰无法离开。
见状,她也没再说什么,背对着他睡觉。
第二天,舒然没吃他准备的早饭,把刚才她抽空写的离婚申请放在桌上,边换鞋边说:“你照着抄一份,签上名字给街道送过去。”
她看过姑姑舒晓华的离婚过程,有经验了这事就不难。
席策远绷着脸,抿唇说:“不离。”
回应他的只有舒然的关门声,不轻也不重,还是平常的力道,好像只是经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但舒然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她来到办公室,在工位上目光呆滞的坐了一会,心里既恼怒又愧疚,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宋靖走进来,拿着水杯去倒水,发现暖水瓶里的水是凉的,出声说:“没有热水吗?”
舒然回神,“在炉子上烧呢,您等会吧。”
“锅炉房有吗。”
宋靖这话潜意思是让她去锅炉房打水,可舒然像没听懂一样,说:“有吧,但去锅炉房打水没在这边等着快,这壶水就要开了。”
她态度很好,加上她说完水就咕噜咕噜滚开了,宋靖找不到节点发火。
他倒了杯水坐在自己位置上,假装翻看文件。
眼一瞥,看到一个信封,拿起来看见信封上有道娟秀的字迹:钥匙。
宋靖打开信封,将里面倒出来,发现是办公室的钥匙,脸色沉了沉,起身将信封用力扔回到舒然桌上。
舒然惊讶的看着他,“宋同志,怎么了。”
“这钥匙什么意思。”
“开门的啊,您上次不是说,咱们办公室钥匙不够吗,我又给配了几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抬高声音:“我问你把这钥匙给我是什么意思。”
走廊上路过的职工被办公室突然的暴怒声吓了一跳,小心透过窗户往里看。
舒然将刚才解释的话重新复述一遍,只是最后一句改成,“有什么问题吗?”
宋靖像是气的不轻,胸口快速起伏,指着她说:“我让你来早点开门,你转头给我配把钥匙,你觉得没问题吗?”
“没问题啊,要不您告诉我,我看能不能改改。”舒然费解的歪头,像是真的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陈垚钱洁,张辉结伴上班,看到办公室门口站了一小堆人连忙上前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里面怎么了?”
“老宋跟小舒吵架了,这孩子真倒霉哟。”
三人心一跳,连忙叫人散了,推开门去劝架,发现哪里是吵,分明是宋靖单方面的输出指责,说她迟到早退,工作偷懒耍滑,用工作时间干私事。
“你迟到早退。”
“迟到有,早退没有,出勤表上有标注,月末会扣除一定工资,您觉得处罚不够的话可以去跟领导反应。”
他说一句,舒然解释一句,态度不卑不亢,“还有,您说我用工作时间办私事?您有证据吗?还是说您看见了。”
钱洁听了头大,上来拉她,“别说了,别说了。”
围观的人多了,宋靖的气势反而弱下来,挥手说:“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理亏说不过。
舒然拉开钱洁捂着她嘴巴的手,理直气壮的说:“您刚才冤枉我,得给我道歉。”
宋靖嫌丢人,瞪着她不说话。
透过窗户围观的人人开始窃窃私语,宋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是张辉开口,“舒然,你不是还得去场地检查吗?”
其他人开口就算了,张辉真的教了她很多,算是工作路上的半个领路人,他说话舒然还是要听的,她这才退了一步。
“对,我正要去呢,道歉的事下次说吧。”
“我跟你一块。”钱洁拿上桌上的文件板,跟着她走出去。
舒然一夜没睡,又没吃早饭,脸色有些发白,再配上憔悴的眼圈,看着倒像是她在吵架中吃了亏。
他们这层办公室的职工事多,经常走动,八卦传的也快,但传着传着就变成谣言,说是宋靖因为一点小事把舒然训哭了。
舒然到仓库检查了两三遍,还有几家合作厂的机器没送到,钱洁确定她没事后,回办公室打电话,说等会再过来。
仓库剩下她、几个帮忙卸货的搬运工,和后勤部管理场地的人,都坐在休息区边等边休息。
休息区放了桌椅,还有些水和吃的,谁都没有动这些。
舒然找个靠边的位置坐着,看见车来了就起身去看看,没车的时候抱着手把册子盖在脸上假寐。
她本来就头心烦,跟宋靖辩驳完不仅心烦还头痛。
在等最后一辆车的时候,舒然面上的挡光的册子被人拿开,她睁开眼睛。
舒弈蹲在她面前,捏着她的脸左右瞧,笑吟吟道:“这没被骂哭啊。”
“有什么好哭的。”她把腿收回来,把椅子给他坐。
舒然平时也跟严梅张辉他们出外勤,加上梦里的两段生活也算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比宋靖态度更恶劣的也见过不少,现在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哭。
“我这几个月学到好多东西,比如什么时候据理力争,什么时候忍气吞声,眼泪什么时候好用,什么时候没用,知道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付,不会再把力气花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她刚想表现出深沉的表情,肚子不配合的叫唤起来,她尴尬抽过册子,重新盖回到脸上。
“饿的没力气说话了?走,吃顿饭继续说。”舒弈声音含着笑意,似在调侃。
“不想说了。”
“那饭吃不吃?”
舒然嘴硬说:“不吃,我减肥。”
舒弈憋笑着走开,而舒然等到最后的机器入库,重新检查了遍仓库才回到销售办。
办公室里,人破天荒的齐。
舒然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严梅敲了敲桌子,让她来桌前。
舒然慢吞吞走到她办公桌前,背手低头乖乖等批评,虽然她打心底认为自己没错。
但领导的心思,谁说的清呢?
“这段时间,你工作做的很好。”
舒然没说话,在等她的转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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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94章
◎我管你怎么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然等着的转折一直没出现,慢慢抬起眼睛,见严梅温和着看着她,试探性的说:“都是按照您先前教的做的,还是您教得好。”
严梅轻笑,“不用拍我马屁,继续努力,待会把这份文件拿下去签字。”
舒然心里的重石瞬间落了下来,微不可查的深*吐气,拿起文件走到自己工位旁,带上其他文件一起一起送下去。
期间宋靖狠狠刮了舒然几眼,她权当看不见,微扬着脸迈着轻快的步伐去楼下车间。
严梅望着她的背影,眸中浮起淡淡笑意。
早上办公室里争执的事情,严梅大致听说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但她清楚宋靖的性格,并不觉得舒然有错,也不想干预。
于工,她从不插手员工之间的矛盾,觉得只要没耽误工作就行。
于私,严梅也看不惯宋靖工作不顺拿年轻职工撒火的行为,以前他们都忍着,那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来一个不忍的,她不可能偏帮宋靖助涨他威风。
严梅的不管的态度表现的很明显,其他人看到,对宋靖和舒然的事情心里也有数了。
舒然抱着业务订单到四车间,把严梅的文件送完,还要去趟打样间,跟打样的师傅反馈一下订单最新情况,把要调整的数据送给他们。
她送完东西走出打样间时,跟席策远正好碰见,他穿着身灰色的工作服,手里拿着几个机械配件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面色冷冽,气质沉稳,看着颇有几分领导的气场。
舒然假装没有看见他,像遇见陌生人一样跟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出口方向赶。
廖开看到她,张嘴喊:“师母。”
一行人纷纷看向她。
舒然被迫停下来,看着廖开打了个招呼,“别忘了活动的事。”
“放心,我都跟他们谈好了,绝对帮咱们厂把活动办好。”
厂里知道这次活动的规模,又听说报社要来拍照片报道,对这次活动重视的不得了,还为此专门开了个会,耳提面令他们不要掉链子。
整得有几个被请来当“托”的职工有些紧张,私下找舒然说没经验,想放弃。
舒然当即找了最有信心的廖开给他们做了心理建设,廖开又跟他们开了个小会,美名其曰是培训,实则是给他们解压,继而帮他们重拾信心。
舒然和廖开说话时,席策远一直望着她。
他目光深邃专注,舒然有些扛不住,心跳越来越快,余光看到他张口要说话,撂下一句“好,到时候看你们的。”就匆匆跑开。
“师母脸色有点不对,”廖开见舒然面色发白,目光飘忽,看着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想问席策远要不要去看看,话刚起了个头,手里便多了一些重物。
席策远交代他:“你先拿过去,我一会过来。”
舒然离出温暖的车间,被迎风的寒风一吹,冻得吸了吸鼻子,抱着胳膊往楼梯口走。
身后响起车间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舒然回头看了眼,发现是席策远后,立马扭头加快步伐,最后被他拦在楼梯口。
席策远抓着她衣角,挡在风口处低声问她:“吃饭了吗?”
舒然站在台阶上,勉强能够跟他平视。
对方狭长的眼眸安静的看着她,黑色瞳仁里映着她冷漠的表情。
“放手,别在这拉拉扯扯。”她身上事情够多了,可不想这时候被人看见,到时候再传些他们上班时间东拉西扯的闲话。
青年缓缓松开手,“吃饭了吗?”
舒然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后,用细微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吃不吃跟你有关系吗?别来管我,很烦。”
她清亮的眸子中满是不耐烦,像是一只亮爪子的猫,给席策远留下一道血淋淋的抓痕,他捂着伤口,无措的站在原地。
舒然快速跑上楼,在拐角的位置停留了一瞬,又狠下心离开。
她知道自己对席策远的态度有些恶劣,但实在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言辞也有些激烈。
可她现在尽管后悔也绝不回头,争取用繁忙的工作来填满思绪。
因为展销会下午就要开始,中午严梅带机器参加厂商聚在一起,请他们吃饭。
舒然跟报社来拍照采访的人坐一桌,这样方便她跟他们沟通。
这次来的还是侯敬和田通,还带了两个新人,咱们负责拍照的机器。
吃完饭,其他人回去休息,舒然要先带他们去看机器,捋一遍大概的流程,再带他们去给厂长采两句。
因为有上次应对的经验,严梅很放心让舒然带着他们。
“这规划的就对嘛,比上次好多了。”田通满意的看着仓库内景象,觉得现在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之前从这离开的时候,田通对今天的情况担心的不得了,总觉得他们做事不靠谱,还跟侯敬说展销会可能办不起来,让他别太乐观。
侯敬回报社后每天打电话问他们进度,得到的他们都是还在准备,事情还在筹办中。
问活动来不来的及,舒然都是用模棱两可的词句回答。
没想到今天接到电话居然说场地,说是机器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完了,邀请他们来厂里看看。
侯敬一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人来了,顺道带社里新人来蹭个午饭。毕竟他们厂里的饭菜味道是市里出了名的不错,经常有别的厂的职工绕路来打饭。
“呦,这准备工作的是不错啊。”侯敬看到中间的茶水休息区域,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这位置不够吧,怎么不再摆一些桌椅。”
田通:“都坐下休息怎么看机器。”
舒然礼貌笑笑。
几人坐下对了遍流程,田通问了些专业的设备问题,舒然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勉强说个开个头,把参会机器介绍册子拿给他们看。
“那我们到时候问负责讲解员,行了,去找厂长吧。”
报社的人在厂办的小会议室跟厂长说话,舒然跟李鸣在旁边的办公室对稿子。
李鸣把给厂长写的发言稿给舒然看,“你看看没问题吧。”
“我看不懂。”舒然头晃得像只拨浪鼓,她还不及李鸣有工作经验,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你紧张什么,严梅不是说她开会的稿子都是你写的吗,不是写的挺好的吗?”李鸣笑呵呵的说。
“不一样的。”
舒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对李鸣写的发言稿发表看法,等到田通他们一完事,就带着人离开。
下午一点半,来自五湖四海的采购员和一批机械生产商在海市机械厂老仓库会面。
厂长简单发言完,老仓库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着横幅上的红布被揭下,展销会正式开展。
偌大的仓库中,按区域放置了几十台机器,仓库里涌进三百多个人,除了厂商和采购商,还有严梅邀请的本市其他国营厂的人。
每台机器旁,至少都站了三五个人,所属机器的讲解员慷慨激扬的讲述他们生产机器的特性,并展示他们的性能。
廖开混在其中,看哪台机器人少,就把人往哪台机器旁边引,实在引不过去的,就再找两个托站那,省的讲解员失望。
但因为有同种机器,在展示中势必会分出优劣,舒然他们机械厂机器前站着围观的人最多。
机器的讲解员是席策远,他辞简意赅,几乎不会去修饰夸大机器的功能。
尽管如此,多数采购员还是愿意买账,抓着他问了又问。
舒然和钱洁在仓库里面巡视,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她每每走到席策远负责的区域,脚下的步子总会加快一些。
席策远基本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面上不显,心情却越发沉重,四车间其他同事看时间差不多了,上前把他替换下来。
舒然再一次经过本厂的区域时,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起哄让席策远比较同种机器的特性,听着像是在找茬。
她立马听出这人是谁,她最近对这道声音实在敏感,立马垫脚去寻他的身影。
见没从身高上辨认出对方的位置,舒然又挤进围观的人里,通过看脚下皮鞋的崭新程度判断是否是她要找的人。
在看到一双方头的,擦的油亮的皮鞋后,舒然顺着对方笔挺的裤子抬头,果不其然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季昀铮。
他微垂着头,隐藏在围观的人堆里说话。
季昀铮被揪出来时有些意外,见是舒然,立刻做出笑脸跟她往外走。
舒弈眯眼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扭头问席策远:“你不跟上去看看?”
等到了隐秘些的地方,舒然隆起眉头,“你是在捣乱吗?”
“怎么会,我是在当托啊。”
“我们没找你。”
季昀铮微笑:“我替的张鹏。”
张鹏是机修组的学徒,开完会特别忐忑,想要舒然再找一个顶替他的人,但跟廖开说完话又说不用了,居然又反悔了。
对此,舒然有些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来不来是别人的意愿,他们也不能勉强,可怎么能私自换人呢,换的还是季昀铮……
或许是舒然的表情太过无语,季昀铮主动解释,“我刚才说要比较,是为了咱们厂的机器好,好让那些采购员看到我们机器的性价比高出其他机器一大截。”
舒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毫不客气的说:“场上有四款机器与我们类似,你居然让他去比较其他机器,脑子有病吧。”
“我没这么想。”
“我管你怎么想,别再去针对席策远找茬捣乱。”
季昀铮笑容淡了些,“我没针对他。”
“讲解员都换成别人了,你还要专门叫他给你比较,你敢说你不是在针对吗?”
“我不敢,”季昀铮死死盯着舒然,眼圈发红,抬步朝她靠近,几乎要把她逼近角落。
“可他打了我,我不该针对他吗?他明明样样没我好却总能得到我想要的,我不能针对他吗?他抢了我喜欢的人,我没弄死他都算好的。”
舒然忍无可忍,看着他扬手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她忍了很久了,这段时间梦里的遭遇,让她看见季昀铮就火冒三丈。
季昀铮头被她打偏,开始有点懵,随后舔了舔嘴角,眸色快速闪动,幽幽说道,“你这是生气了吗?”反正他的脸早就在被人算计逼婚的时候丢完了,现在被打了也不嫌丢人。
两辈子以来,舒然第一次对他动手,前世逆来顺受的妻子学会了反抗,季昀铮虽然觉得有些陌生,却莫名兴奋。
这还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牵动舒然的情绪,她现在眼里有我。
见她不回应,季昀铮俊脸露出扭曲的笑:“你打过席策远吗?是不是我有他没有。”
舒然难以理解的看着他。
他又说:“要不要再多打我几巴掌?”
虽不理解,舒然也不会客气,低头就去找工具。
季昀铮看着她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手臂粗的棍子,脑子忽然就清醒了,可又觉得她不会真的打自己,强撑着站在原地。
舒然高举起棍子,还试了试角度瞄准他的脑袋,之后开始专注倒计时。
待最后“一”声响起,季昀铮看着下落的木棍,快速往侧面退开,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呵。”舒然冷笑,用木棍杵在他胸前,逼着他后退让开出去的路。
“第一,我也打你了,以后来针对我;第二,你就是样样不如他;第三,你真的有病,好好吃药少出来发疯。”
舒然怼完他扬长而去,留下被木棍砸脚,痛的单脚跳的季昀铮。
第一天的活动结束时,钱洁过来调侃她:“你今天好暴躁,我都不敢惹你。”
舒然深吸一口气,“是吗?”
“你没发现下午宋哥都没敢使唤你吗?好几次话都憋回去了。”
“没注意。”舒然跟钱洁一起下班离开,两人在商业街吃喝玩乐到九点多。
回到家时,席策远坐在满是菜的餐桌前等她。
对此,舒然没表现出丝毫愧疚之意,她似乎在外面玩的很开心。
当听到青年问她吃吗,她淡笑着回了句:“散伙饭吗?”
她平时乖巧温顺,闹脾气时却能把人气的抓狂,尤其擅长冷暴力。
但比冷暴力更可怕的是,是舒然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之后他们同处一个空间,她可以依旧跟席策远盖一张被子睡觉,跟他说话,吃他做的饭,接受他所有的照顾。
只是会在临睡前问他一句,什么时候离婚?
青年胳膊虚环在她腰间,脸埋在她颈间,哑声说:“不离。”
“耗着没意思,该离就离吧,别耽误我二婚。”
她几乎要把席策远折磨疯,舒弈都有些看不下去,将参加展销会的人全部送离后,下班带她出去逛逛。
舒弈看着妹妹,等她吃饱喝足后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我可以帮他说两句吗?”
舒然轻声说:“骗子。”说完起身就走。
“我骗你什么了?”舒弈哭笑不得的追过去。
“你说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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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第95章
◎你你你◎
舒弈收了笑吟吟神色,正色道:“我当然永远站在你这边。”
“那你还帮他说话。”舒然吸了吸鼻子,垂头委屈的指控。
瘦高的俊秀青年嗤笑一声,手指抵着她额头一下下轻推,舒然脑袋像不倒翁一样后仰又回正。
“怎么,我不能说两句。”
“不能,你又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不了解就不能发表评论。”
这次矛盾舒然谁也没说,席策远也不可能往外说,她肯定舒弈不知道吵架的缘由。
舒弈语塞,他确实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什么事,但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自家妹妹的原因,他如今来劝,是因为舒然这次生气跟以往不同。
以前她再生气,在生活上都不会苛待自己,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
而这次,她状态极差,控制不住脾气四处怼,折磨拿捏席策远都是次要的,主要她自己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舒弈怕她身体垮掉,有心想要调解矛盾,但看她现在油盐不进,舒弈也没再揪着她劝解,举手投降,“不说了,剧院还去不去。”
“哼。”舒然不情不愿的被他拉到剧院里。
剧院附近的饭店在卖桂花酒酿圆子,香气四溢,舒然路过时看了一眼,舒弈立马带她进去尝尝。
店里人不多,桂花酒酿圆子入口醇香软糯,里面料放的很足,用的是红糖,喝着十分暖胃,以至于坐在剧院里没多久,她就靠着舒弈睡着了,嘈杂环境音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舒弈望着妹妹眼下的乌青,伸手把她的毛线帽往下拉盖住耳朵。
舒然感觉这一觉漫长而安心,这两天夜里,她闭着眼睛却不敢入睡,生怕自己又说梦话。
当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哥哥叫醒时问的第一句是:“嗯?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睡着了能说什么?”舒弈把她拉起来,见她表情不对,思忖了会问:“就因为这个吵架。”
舒然没回话,在一片昏暗环境中抓着他衣角走出门,到了人少的路上,她微微停下步子开口说。
“想离婚。”她声音很轻,又带着鼻音,让人听着不真切。
舒弈扭头打量她,“认真的?”
舒然低垂着头,不愿跟他对视。
两人沉默了很久,舒然重新抓住他的衣角轻晃了晃,“哥。”
一只温热手覆在她头上,舒然眼泪瞬间奔涌而出,争先恐后的从眼眶处往下掉。
舒弈伸手用指腹给她擦眼泪,眉眼间划过阴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哄道:“离就离呗,有什么好哭的。”
听了他的话,舒然低着头眼泪掉的更凶,抱着他胳膊泣不成声的说了一大堆话。
舒弈一个字都没听懂,看她哭到打嗝,认命给给她拍背慢慢哄。
“以后我见他一顿打他一顿行不行。”
“呜。”
……
发泄完情绪,舒然眼泪就停了。
舒弈松了口气,“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舒然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最近夜里总梦见季昀铮,然后说梦话喊他的名字。”
表情散漫的青年变了一瞬脸,又很快调整过来,“做梦而已。”
舒然边抽泣边说:“可是好真实,我梦见你坐牢后爸妈离婚,梦见我跟季昀铮结婚,席策远听到我说梦话,肯定觉得我花心才跟我提离婚的。”
“梦都是假的,我不是在这的吗,席策远也不会这么想你,别哭了,省点力气回去揍他。”舒弈眉间不经意的狠厉压都压不住,看得人胆战心惊。
舒然望着他,脑子嗡了一下,心慢慢往沉下。
这番话是她特意准备的,说之前在心里反复斟酌模拟过,跟席策远闹矛盾她是委屈,但还没到这种这种程度,这一连串的就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可以说,她拿出所有演技用在这场试探上。
她先前怀疑哥哥是梦里的舒弈,如今的结果证实了她的猜想。
舒然脑子很晕,不知道他是像她一样只有梦里的记忆,还是真实经历过,如果是后者,坐了七年牢的舒弈该受多少苦?
季昀铮害她哥坐牢,她那时居然还跟他结婚,想到这舒然恶心的想吐,只能蹲下身缓解。
“怎么了?”舒弈蹲在她面前耐心的问。
“有点不舒服,我缓一会就好了。”舒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手脚在抖,气也喘不过来,指甲陷入血肉里,抱着膝盖愧疚到不敢看舒弈。
舒弈看她反应不对劲,直接抱起她要去医院。
走到中途,舒然情绪缓和下来,手脚也不怎么抖了,跟舒弈没事了说想回家。
舒弈还是把她带到医院,值班的医生说是疲累过度,注意休息就行。
深寒的冬夜,路上没什么人,舒弈背着舒然往机械厂家属院走。
舒然搂着他的脖子,“哥,你说说话吧。”
“说什么都行?”
“嗯。”
“你刚上学的时候,我跟席策远天天早退接你放心,等上初中的时候,每天中午不吃饭说要减肥,我跟席策远给你送饭,盯着你在吃完才离开……”
舒然趴在他肩膀上,听见他说这些话,轻声回答:“这些我不太记得了。”
“伍林街的板栗糕,钢厂的板栗,长街的鲜肉月饼他都去帮你买过,你可能是这几个月才席策远熟悉认识,但他照顾你很久了。”
舒然精神困倦,迷糊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她隐约听见舒弈问她怕不怕席策远生气。
她摇摇头。
舒弈不紧不慢地引导妹妹思考,“你很清楚他不会生你气对不对?”
“嗯。”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会生你气。”
舒然很困,她很清楚答案,席策远比她喜欢的多,可她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没能回答就歪头睡过去。
舒弈在背着她回到机械厂家属院的途中,再次重复叫醒她,趁她意识朦胧的时候给她做忘却有关梦境的心理暗示,他极有耐心,一直做到叫不醒她为止。
到楼下后,他们那栋楼有一户家里的灯还亮着。
他刚走到二楼,还没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席策远看见舒弈背上的人,下意识要把她接过来,却接了空。
舒弈不冷不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伸手拨开他,走向主卧掀开被子,轻巧的把妹妹转背为抱塞进被子里,给她安顿好后顺手关上门。
席策远进屋帮她把外衣脱掉,又塞了个热水袋在她怀里。
客厅里,舒弈抱手靠在沙发上等他。
“抱歉,我。”席策远在他身旁坐下,声音有些干哑。
舒弈似笑非笑的给他递了杯水,“不用跟我道歉,她刚跟我说了,我理解你,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我支持你们离婚,以后也不会影响我们两家关系。”
席策远闭上眼睛,沉重的呼出一口气,“不离。”
对方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嗯嗯,但有时候好聚好散也挺好的,你想开点。”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两人影响舒然睡觉,声音放的很轻。
舒弈翘起腿,支着脸笑吟吟的说:“那你怎么不跟我妹妹说点人话呢?既然都提离婚了,怎么不硬气到底呢?”
“反正不离。”当时那种情况,席策远想的是舒然不想跟他在一起,离婚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舒然跟别人在一起的可能,便止住了话。
“呵呵,我得回家了,你就在这受着吧。”舒弈朝他翻了个白眼,“她不舒服刚才去过医院了,夜里多看着点。”
送走舒弈后,席策远拿湿的温毛巾给舒然擦拭手脚,他动作很轻,但舒然还是醒了。
舒然一睁眼就对上一张俊脸,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她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四目相对,意识回拢,舒然迅速合上眼睛装死,感觉毛巾离开脸,脚下一凉。
她小心翼翼睁开右眼,看着席策远拿着黄色毛巾要给她往她脚上擦,连忙睁开另一只眼睛,缩脚小声说:“你给我的脸和脚用一条毛巾?”
这是她这两天头回跟席策远主动说话,他眸中亮起细碎的光,把毛巾给她看,“不是一条,那才那条是黄色。”
离得近了,能看见他手里的毛巾是白色,边上有两圈花纹,确实不是刚才擦脸那条不一样。
舒然坐起来,越过他把脚放到盆里泡了会。
中途水凉了,席策远还给她加了些热水,然后跟她在床边并排坐着。
舒然感觉气氛相当诡异,但她又不想开口跟席策远说话,一边发呆一边梳理目前掌握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子里刚想到梦境内容,身体就打了个哈欠。
她见集中不了精神,索性放弃明天再想。
席策远低声问她:“要不要睡觉。”
舒然点头,但躲开他手上的毛巾,自己擦干脚回到被窝里睡觉。
青年倒完水回来,擦净手到梳妆台前沾了些雪花膏,点在假寐的舒然脸上揉开。
他手上有茧,在脸上蹭来蹭去实在不舒服,舒然果断推开他的手,背对着他把脸埋进被子里。
席策远搂着她的腰,把她转向自己,开始尝试跟她沟通,“我错了,不离好不好。”
舒然不想理他,一言不发的闭眼装睡,直到她的手被带着放到他怀里捂手,她挣扎时不小心碰他劲瘦的腰身和紧实的腹肌。
尽管是冬天,肌肉手感也不比夏天时摸到的差。
舒然顿时烧红了脸,迅速收回手,凶巴巴的说:“你干嘛。”
青年面容英俊,穿着一件圆领的黑色修身毛衣,用冷淡的语气问她怎么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舒然脊柱像过电一般,莫名开始发麻。
“你你你。”舒然被他气到结巴。
席策远意识到什么,靠过来了些,俊脸正对她乌黑的瞳仁,“不舒服吗?”
他有心用脸,舒然的脸再次红上一个台阶,紧紧贴着床边,又伸直胳膊保持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然然。”他低哑磁性的嗓音在舒然耳边环绕,她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你闭嘴别说话了。”舒然慌忙捂着他的嘴。
席策远也不挣扎,只安静的看着她。
许是她捂得有些紧,席策远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呼吸渐喘,灼热的鼻息扑在舒然手心,她感觉有些痒,立马把手收回来,警告性的说:“别再闹了,我要休息。”
青年伸手把她一点点的往怀里揽,舒然一直醒着,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动作,想要挣扎的时候听见他说:“你被人堵在家属院门口的那天,你远远喊我,我当时很高兴。”
听他说起往事,舒然一时忘记生气,轻咬唇瓣瞪着他说:“我被人堵了你居然高兴?”
席策远淡淡道:“因为那是这么多年以来,你第一次看到我。”
她忍不住接话,“怎么可能,我又没瞎。”
“我跟你哥试过很多次,或许是你以前不想理我。”
小时候舒弈守着她不让席策远靠近,长大一点,就算席策远在舒然面前晃悠,她却像看不到似的。除非舒弈让她叫人,她才会看一眼问声好。
舒然也说不清,她以前脑海中是确实没有多少跟席策远相关的记忆,猜想是书中世界的缘由,含糊的说:“可能吧,你以前看着有点凶,我害怕。”
“后来你说你喜欢我,我开始没当真,觉得你是一时兴起。”青年一点点跟她剖析心里的想法。
“我一直担心你没想好,等兴头过去会后悔结婚,所以一直做好放手的预想。
当我听到你每晚的梦话跟季昀铮有关,总在猜你会不会已经后悔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我很焦虑,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做好分开的准备。”
过去他表达的方式偏含蓄,舒然很少听他如此直白的分享自己内心真实感受,一时有些怔住。
“但你跟季昀铮的交集好像越来越频繁,我怕再拖下去,你后悔时我会不想放手,想趁还能冷静的时候先做出决定,但是最后,我还是无法接受分开。”
席策远抱着她,轻声问:“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能不能原谅我。”
舒然盈润的水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温声说:
“我很喜欢你,现在也是,以后应该也很喜欢,要是变心第一时间告诉你,所以不要担心。”她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继续往下说。
“梦见季昀铮对我来说是噩梦,我其实很害怕,可你误会我,并且有想离婚的意思,我很失望。”她这次在青年唇边落下浅浅的牙印,不疼,却让他心口酸胀。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要原谅你,只是觉得你坦白了我也应该坦白,我应该还会再气一段时间,你还能忍受吗?”
“不能,要疯了。”席策远面无表情的回答。
舒然偏头不理他。
他又说:“别太久。”
舒然弯起眼睛,回身抱住他,“我尽量,看你表现。”
一夜无梦。
次日中午,舒然接了个电话,到楼下车间对席策远说:“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96
第96章
◎锅快被你铲穿了◎
离下班还有半小时,舒然让席策远请假跟她回趟家。
“我妈刚才打电话说廖雪华和她二姨来了,估计跟我堂哥的事有关系,我哥出外勤了,我们俩回去看看。”
说话时,舒然眉头紧皱,她之前就知道,按二伯二婶的脾气,廖雪华和她堂哥成不了,但苗向红找到她家里来,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先让咱妈过去。”席策远说的是陈薇,他换下轻薄的工装,套上棉服随她走出车间。
舒然摇头,“爸妈逢年过节还要回去给爷爷奶奶拜年,这事处理不好,以后见面会尴尬,还是别让他们知道。”
李芩在电话里也是这个意思,怕陈薇夹在中间为难。
担心李芩招架不住她们,舒然脚步有些着急,拉着席策远一路小跑到车棚推车。
两人骑着一辆车,快速回到纺织厂院。
上楼的时候,舒然拉住席策远,眼神躲闪的说:“你待会别说话,坐着听就好。”
席策远表情有些不解。
“咳咳,你不是跟廖雪华相过亲嘛,你要在的话她们可能会心虚,说不定很快就走了。”
舒然不是傻子,苗向红第一次见面就对阴阳怪气,加上她有个适龄的侄女,不难猜出席策远跟廖雪华可能有媒人介绍相过,现在叫上他就是为了这点作用。
青年脸色冷下来,看着她严肃的说:“我没跟她相过。”
“嗯嗯嗯,我错了。”舒然敷衍应声,催促他去停车。
两人一起来到舒家门口,舒然拿钥匙打开门,看见她爸站在阳台上,其他几个人背对门口坐在椅子上。
“爸妈,你们吃饭了吗?”舒然假装不知道苗向红跟廖雪华来了,像往常一样弯腰换鞋。
她支起身看清屋里的人后,惊讶的问:“苗婶,雪华姐?”
苗向红拉着李芩的手说些自来熟的话,听到舒然声音,连忙扭头去看,她旁边垂头抠手指的廖雪华也应声抬头。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固,苗向红和廖雪华肉眼可见不自在起来,她们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回来,怀疑是李芩叫他们来的,但又觉得不可能。
她们找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自己名字,就说是亲戚,让保卫科的人帮忙把舒晓彦夫妻俩叫出来。
之后舒晓彦夫妇俩就没离开过她们的视线,压根没机会打电话通知舒然回来。
但苗向红哪里能想到,她们找的那个保卫科职工的是跟舒家相熟的人,一眼认出廖雪华之前来过,跟李芩多说了两句。
知道来人是谁后,李芩第一时间给机械厂打了电话。
李芩站起身来,按照之前电话里商量的那样,问他们怎么回来了。
“食堂的饭吃腻了,想吃家里做的饭就回来了,爸做饭了吗?”
舒晓彦转过身对外一向好脾气的他脸色铁青,他深吸了两口气,强忍火气说:“没呢,不知道你们回来,家里菜不够,我先去买点菜。”
他明显不对劲,状态跟舒然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舒然感到奇怪,觉得他不应该气成这样,跟席策远对视一眼,临时改变主意,示意他跟过去问是什么情况。
席策远走后,苗向红和廖雪华瞬间轻松了许多。
舒然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旁边坐下,“婶子,你们怎么有时间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说话呢,没事就不能来吗,”李芩嗔怪道,转头跟她们说,“这孩子被家里惯坏了,不会说话,你们别介意。”
“可你刚才也是这么问我的。”舒然声音脆响,听着很不服气,脸上表情也很丰富,半点想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苗向红打圆场:“孩子上班这么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说孩子了。”
“雪华姐,你们学校不忙吗?”舒然转跟廖雪华搭话。
比起上次来舒家,廖雪华荼蘼了许多,她面容憔悴,眼圈红*肿,像是哭完还没缓过来,嘴周起了几个火泡,努力打起精神回话。
“还好,今天学校放假不上课。”
经她一说,舒然才想起今天是周六,最近厂里事多,她都有些忙忘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苗向红见缝插针的说:“你看这俩孩子聊得多好,相处的也好。”
李芩干巴巴的笑了一下,“小姑娘嘛,聊啥都有话题。”
“哎,不能这么说,现在很多小姑娘都聊不到一起去,她俩能聊一块去就是有缘分,这样好,省的以后姑嫂之间闹矛盾,你说是不是。”
舒然左看看又看看,冷不防问了句:“堂哥跟雪华姐这事定了吗?”
廖雪华嗫嚅嘴唇想说话,被苗向红瞪了一眼,头垂的更低了。
“还没呢,要不你催催你堂哥,他俩也到年纪了,让他们快点办事咱们好喝喜酒。”
舒然抿嘴笑,“我堂哥主意大,我们可催不动他,再说,这是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见,对了雪华姐,你上次跟我堂哥回家玩,见到我伯伯婶婶了吗?他们身体怎么样,我们好多年没见他们了。”
“还好。”廖雪华勉强一笑,含含糊糊说了两句后,抓住自家二姨的胳膊,“家里不还有事吗,咱们先回去吧。”
李芩挽留她们,“别急着走,这都到饭点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舒然抿了口热茶,轻飘飘的附和:“是啊,他们买菜应该快回来了,婶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见我婆婆公公了吗?要是没见他们,待会我把他们叫过来,大家见一面吃顿饭聊聊再走。”
听她这样说,苗向红有些坐不住,她进城直奔舒晓彦两口子,根本没去席家,要是让陈薇知道这事,下次回村指不定要说什么闲话。
苗向红迅速顺着侄女拉她的劲站起来,着急忙慌的往外走,说:
“不吃了,我们是得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招待,下次去我们那喝茶。”
“囡囡,送送婶婶姐姐。”
舒然放下杯子,跟在李芩她们身后下楼。
走在最前面的苗向红抓着李芩的手快步下楼,避着小辈抹着眼泪可怜的说:
“妹子,你回头打电话跟宏勇好好解释,相亲的事长辈随口说了几句,没真的去,让他别那么冲动,回来我们两家当面聊一聊这事,把误会解开。两孩子谈这么多年不容易,咱们做长辈的多上上心。”
“我怎么说啊,我们从不掺和孩子的事,在不在一起都是看他们缘分,你还是让雪华自己联系宏勇吧。”李芩一脸为难。
这次苗向红找上门,是为了舒宏勇和廖雪华的事。
之前舒然从席家村走的第三天,廖雪华就被送回家了,她搁家哭了一天,在家里人的追问下,才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是舒宏勇知道廖雪华在他们谈对象出去相亲的事,要跟她分手。
苗向红知道后急的不行,一家子觉得不能错过舒宏勇这个金龟婿,连夜商量了对策,瞒着席家人来找舒晓彦两口子说情。
只是没想到舒然碰巧回来了,打断了她预备的哭戏,害的她只能在临走的时候卖两句惨。
舒然才不管他们在前面说什么,慢悠悠跟在后面。
等她走到楼下的时候,苗向红眼泪已经擦干了,廖雪华推着凤凰牌二八杠大自行车在旁边等她。
舒然通过竹编的车篮认出那车是席二爷爷的,一边的李芩说:“哎,你爸跟策远买菜回来了。”
不远处,席策远跟舒晓彦骑着车靠近。
舒然欢快的跳着朝他们挥手,等他们到面前后,舒然接过菜筐,支使席策远去送她们一段路,省的找不到路。
“嗯。”席策远扫了她一眼,闷声答应。
舒晓彦也沉着脸,一声不响的从女儿手里提走菜筐上楼做饭。
“爸,你怎么了?”舒然扒在厨房门边关切的问。
回应她的只有舒晓彦大力挥舞锅铲的声音,场面莫名有种喜感,舒然觉得有些好笑,“爸,锅快被你铲穿了。”
一旁帮忙剥蒜的李芩也笑出声来,“囡囡跟你说话呢,她又没惹你,差不多行了啊。”
舒晓彦深吸了几口呛人的油烟,压着火气答道:“没怎么,坐着去吧。”
他推开厨房窗户,让油烟飘出去。
“厂里很忙吗,我看你瘦不少。”女儿几天没回家,李芩看她脸清瘦了一圈,有些心疼的问。
舒然叹气,撒娇说:“挺忙的,吃不好也睡不好,现在回家爸也不理我,心里难受。”
舒晓彦偷偷瞥了她一眼,被抓包后立马移开视线。
舒然见状,弯着眼睛朝他笑,乖巧的站在旁边给他捶背,说些贴心的话,不一会就给他哄好了。
等到席策远回来,看到是舒然在老丈人的指导下拿着锅铲翻炒的其乐融融景象。
他忽然感觉头有点痛,在妻子放调料前接过锅铲承担做饭重任。
因为一会还要赶回厂里上班,他们只准备了两个菜,用昨晚剩下牛骨汤烫了些红薯粉,凑合吃完就分头去上班了。
去机械厂路上,舒然抱着席策远的腰,把手放到他的口袋里,“我爸怎么了,从没见他这么生气?”
“你哥转岗一直没告诉他,他今天给厂办打电话找你们的时候知道了。”席策远跟去买菜的时候跟老丈人聊了两句。
舒晓彦把他当半个儿子,便提了个大概。
因为李芩给厂办打电话,说找机修组的舒弈,被告知舒弈转岗不在车间工作了,她知道后也有些介意,跟舒晓彦抱怨了一嘴,结果舒晓彦比她更生气。
他们父子俩这段时间的关系本就紧张,现在舒弈连转岗非但没跟家里商量,还一直瞒着,舒晓彦心里火药桶一下就被点燃。
“这次麻烦了。”舒然脸埋在席策远背部叹气。
她爸她哥骨子里的性格以前看着是有点像的,看着笑吟吟都好说话,其实很强硬,认准的事半点不会退让妥协,
尤其是现在的舒弈变了,性格只会更强硬,她感觉到两人到时吵起来,是能把房子都掀了的程度。
下午舒弈谈完业务回来,舒然观察了他一会,觉得他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她很是忧愁的皱起眉头。
舒弈站到她旁边找资料,看她耷拉着个脑袋写会议记录,结果半天才写几个字,便拿笔戳了她几下。
舒然脸都不抬,在他戳完碰瓷般的趴在桌面。
傍晚下班铃响起,其他人陆续离开,舒弈把揪过来打量眼圈,探究性的问:“中午又做梦了?”
妹妹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就颓了,令他很难不往其他方面怀疑。
“没有啊。”舒然仰脸看着他,她眼下还有点发黑,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们吃完饭去钢厂看球赛吧。”舒然不想他今天回家,便找由头耗他精力。
俊秀青年看了眼外面渐黑的天色,攥响拳头漫不经心的说:“让席策远带你去,我晚上有事。”
“去嘛去嘛,你都很久没带我出去玩过了。”舒然轻晃他的手。
舒弈抽回手,瞥着她说:“那我前天晚上带去吃饭看剧院的是谁?”
他不说,舒然差点忘了,“前天不算,一起去吧,万一你过两天就出差了呢。”
舒弈被她缠的没办法,勉强点头答应。
他们等席策远从楼下车间出来,在食堂吃完晚饭,直接骑车去钢厂逛到晚上十点。
看舒然哈欠连连,舒弈若有所思,把她叫来坐在自己车后。
席策远发现舒弈带着舒然隔一会便会落后一段距离,没等他问,舒弈就轻描淡写的解释。
“她睡着了,我不好骑太快。”
“嗯。”舒然点头,她迷迷糊糊的好像是总听见她哥叫她名字,可能是怕她摔了。
回到机械厂家属院,舒然说太晚了,要叫舒弈留下。
“折腾我一晚上还没够?”舒弈似笑非笑的问,“有事就说吧。”
刚才的钢厂,妹妹各种闹人,篮球,兵乓,羽毛球,就差让他去江里冬游一圈了。
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舒弈哪里会想不明白她是故意的。
“你转岗爸今天知道了,他挺生气的,你晚上回去肯定会挨骂,你先在这边住着,等他冷静下来再回去认错吧。”
舒弈静默了一会,笑吟吟的表示:“骂我?那我更得回去听听他怎么骂了。”
97
第97章
◎报纸◎
哥哥铁了心要回家,舒然也拦不住他,于是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不下来,对席策远说:“那我们也回去吧。”
她说的话,席策远一般不会反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跟舒弈对视一眼,询问他的选择。
舒弈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说妹妹是粘人精一边带着她往回走。
到家已经很晚了,舒父听见开门的动静,沉着脸从房间出来,见他们三人一起回来,原先准备大发雷霆的话语堵在嗓子眼里,干瞪眼的望着他们说:“早点睡吧。”
舒然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把席策远往舒弈那边推了推,当着舒晓彦的面闷声说:“我有点感冒,你今天睡我哥屋里。”
她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率先洗漱完回房间睡觉。
她躺下不久,压在身下的被角被掀开,身旁陷下去一块,熟悉的体温裹回她身边。
舒然回身抱住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亲了亲眼前冷峻青年的嘴角,软声说:“你回来我哥不是要挨骂了吗?”
席策远:“迟早要骂,躲不掉的。”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青年扣住她的手,搂着她的腰不让她起来,脸埋在她颈间轻咬她喉结部位。
这个姿势让舒然有种自己作为猎物被捕食者咬住喉咙的错觉,她睁着水意朦胧的眸子,窝在他怀里不敢动。
感受到她的害怕,青年从轻咬变成温柔舔舐,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问:“你乖一点好不好。”
舒然颤着睫毛点头。
见她老实下来,席策远转去亲她脸颊,轻声安抚道:“他自己可以。”
外面,舒晓彦咽不下心口的火气,看席策远离开后,沉脸走进儿子房间,反锁上门后张口就问:“你转岗的事为什么不跟家里商量。”
舒弈停下收拾书桌的动作,拉过椅子让他坐。
“商量什么?”
舒晓彦这边一口气刚顺下来,就又被他气个半死,拔高声音说:
“我们是你父母,你工作变化这么大的事不需要跟我们商量吗?”
舒弈靠在桌边上翻书,伸手关紧窗户,头也不抬的说:“他们都在睡觉,爸你小点声。”
“我在问你话!为什么不跟我商量。”舒晓彦不仅没有放低声音,还低吼了一声。
青年终于抬头,眼神锐利略显凉薄,似笑非笑的问:“我转岗你不同意?”他语调漫不经心,有种上位者的气质。
舒父感觉自己坐着平白矮了一大截,便站起来掩盖气势上的不足。
不过起身后,两人之间的气场差距更大,见儿子合上书站直身体,舒晓彦面皮一抖,梗着脖子说了句“同意”后又重新坐下。
舒弈身上气势隐去,笑吟吟说:“这事是我不对,”他把之前受伤的手伸出来,继续说,“手受伤有点后遗症,不适合再呆在机修组就转岗了,没跟你们商量是怕你们担心”
“后遗症,严重吗?”舒晓彦脸色一变。
舒弈握了几下拳头给他看,“基本没事,只是精密的工作可能会有点影响。”
“你怎么不早说,你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当初要听我的,留在咱们厂肯定不会有这种意外。”
青年笑而不语,也不给他看手,“您之前也没问过,原因您现在都知道了,就别生气了,明天都得上班,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舒父还想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最后挤出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回头我让你伯伯带你去其他大医院看看手。”
“谢谢爸。”舒弈笑着把他送出门,待房间没人后,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注视下,那只手控制不住的颤动,看起来比最开始时严重得多。
次日早上吃饭时,舒然挤到舒弈旁边坐下,背着父母悄悄摸摸翻看他的右手。
舒弈挑眉,把手抽出来捏着她的脸说:“谁让你偷听我们讲话的,胆肥了是不是?”
“我又不是故意听到的。”舒然皱着眉头的往席策远怀里躲。
她昨晚被隔壁暴跳如雷的说话声吵醒,没多久又听到舒晓彦说去大医院看手,她知道他手出了点问题,但一直没发现具体问题。
现在不仅没有好转还都严重要去大医院看了,她的心再次提起来。
舒弈看席策远摇头心里大概有数,摊手给她仔细看,笑吟吟解释说:“真没事,说夸张点省的挨骂。”
舒然一脸狐疑,看样子还有点不信,
当舒弈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之后握成拳,随口问了句:“昨天睡得好吗?”
“好。”舒然刚回答完,舒弈张开手,掌心出现一张大团结,她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嗯?哪来的。”
“自己琢磨去吧。”舒弈把钱塞在她手里,转头去吃早饭。
这一手很幼稚,逗舒然却刚好。
舒然没看懂他怎么做到的,求助似的望向席策远。
但他似乎有些不明白舒然想干嘛,伸手给她顺了顺头顶翘起的呆毛。
“不是,”舒然刚出声,就又被席策远的动作惊讶到,只见他手收回来摊在她面前快速翻转一下,手心也出现一张大团结。
舒然杏眸瞬间睁圆,惊讶的看着他,“再来一次。”
席策远跟舒弈一样,逗她一次就收手,任她如何说都不再做,只是把地瓜粥推到她面前,催促她快点吃饭。
一旁的舒弈靠在椅背上,望着妹妹轻笑。
“好烦。”天气连日阴沉,终于在今天放晴,舒然心情不太美妙。
钱洁把一沓要报销的发票放舒然桌上,“嘟囔什么呢?”
舒然叹了口气,把另一沓刚整理出来的发票给她看。
一小叠国营饭店的饭店单据和若干百货商店的单据摆在钱洁面前。
钱洁大致翻了翻,吐槽说:“陈垚这是住饭店里了吗,这个月刚开始就吃这么多。”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说话也不用特别小心。
销售办只有陈垚不遵守规定,天天带客户吃超标餐。
“不是陈哥,”舒然瞥了眼宋靖的工位。
“嘶。”钱洁重新看了眼单据日期,发现是宋靖出差那两天的报销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感同身受的头痛起来。
他们这些业务员出差有固定的住宿餐食费,一般就算超也不会超太多,但像宋靖这种,超了数十倍的舒然没经历过,这种送去财务办,他们多半不会给报。
不仅两天吃了将近十几顿的国营饭店,还买了各类烟酒要求报销。
钱洁放下单据,轻声说:“估计是给云和那边送礼了,我之前也帮他报过这些,这样,你分三次给他报,别找同一个财务。”
因为活动支出一大笔,销售办的票据最近有点难报。
舒然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挑了几张单据混在这批报销单里送去隔壁财务办,剩下的锁抽屉了。
等她回来,钱洁又催着她去开会。
机械厂事多,每周都有几场会,每每通知开会,销售办里的大多数业务员都借口谈业务溜走,今天轮到钱洁留下,陪舒然结伴参会。
领导上台的时候,端了茶水,还拿着几份报纸。
他们先是像之前一样报告上月的生产情况,再规划接下来的生产计划。
说到仓库积压货物,点到相关几个科室时,舒然和钱洁都低垂着头,不敢对上领导的目光,生怕把她们叫起来回答退货问题。
所幸副厂长并没有这么做,批评部分很快被跳过,钱洁连忙松了口气,在笔记本上跟舒然扯闲话。
等副厂长上个月的复盘会议终于结束时,销售办的两人已经听的眼冒金星,合上纸笔准备散会,这时厂长接过话筒,“我再补充两句。”
钱洁往舒然身上歪了歪,表达自己要晕倒了。
自从舒然来了后,他们这些业务员鲜少参加厂里车间的,办公室的,干部的杂七杂八的会议,他们只要跟舒然说一声,她有时间会帮他们去走个过场。
一两个月不来开会,钱洁有些不习惯了。
舒然最近帮陈垚他们开会开麻木了,已然习惯这种会议长度,勉强还能坚持。
厂长的目光在场内扫视了一圈,问:“销售科的同志来了吗?”
“来了。”舒然推了推钱洁的手肘,跟她一起站起来。
“为咱们销售科的同事鼓鼓掌。”厂长说完,率先鼓起掌来。
众人不明所以跟着厂长一起鼓掌,好奇的看着她们两人。
钱洁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紧张的抓着舒然的胳膊。
掌声停下后,厂长示意她们俩坐下,随即展开手里今天刚送到不久的几份报纸,在报纸头版的位置上,均出现他们机械厂的名字,还配照片。
台上离得远,大多数人都看不见报纸上写着什么,纷纷伸长脖子观望,厂长让旁边的人把报纸拿下去给下面的人传看,他对着扩声筒高兴的说:
“厂里这次举办的展销会非常成功,省里和市里的报纸都报道了这次活动。还有很多国营厂的干部联系我们,说要来咱们厂参观,学习我们的技术和经验……”
田通和侯敬的照片拍的十分不错,仓库挂着的欢迎横幅、陈列整齐的各式机器和人同处一张照片中,给人扑面而来的专业气息。
在省报纸上还多了一张机器和围观者的近景照片,照片虽是黑白色,却不难看出机器实用和美感兼具的精巧外观设计。
舒然的关注点却在角落站在机器旁边正对镜头的年轻讲解员身上,图片有些模糊,但她一眼认出上面的人。
青年长相清隽,狭长眼眸沉静地注视着镜头,眼神穿过纸面直接跟她对视。
舒然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欢欣意味,拿着报纸看了两遍照片才传给下一个人。
她心想,家属第一次上报纸,她待会下班要去买几份放在家里留作纪念。
厂长终于结束他漫长的补充,咳了两声说:“接下来让销售科同志上来说两句。”
钱洁抓着舒然的胳膊猛摇,舒然默默看了她一眼,认命起身走上台,在厂长和煦的目光接过话筒。
98
第98章
◎真的不做点什么吗◎
舒然站在台上,面对下面好奇的,期待的,不耐烦的诸多视线,她以为自己被这么多人盯着会感到紧张僵硬,不知所措。
但事实上,她心情居然十分的平和淡定。
她在之前多次替同事开会的时练出了临场反应,很快整理出腹稿。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也要进行一番长篇大论的发言时,舒然剑走偏走,用简短的话语结束领导嘉奖。
“感谢领导肯定,这次活动多亏领导,厂办,后勤和车间等各位同事的帮忙,我们会再接再厉,争取下次做的更好,谢谢大家。”
她表情从容自信,话语简短有力,半句假大空的话都没有,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坐在下面在这次活动中作出贡献的职工,着急散会的均是一脸认同,在她说完自发鼓起掌来。
钱洁高抬着手,欢欣的用力鼓掌。
舒然朝她微微一笑,将话筒放回原处,大步走下头。
“说得好,希望咱们同志继续团结努力,为咱们厂的发展取得更优异的成绩,散会。”
离开礼堂后,舒然沉稳的步子变得轻快,钱洁手搭在她肩头,笑眯眯的说:“你刚才站在台上发言的时候,气场跟你家属有点像。”
“是吗?”
钱洁忙不迭点头,“是的,同样是气场很强却不会让人不适,挺像的。”她跟席策远不算很熟,但对方那种自信沉静的气质令她印象深刻。
舒然想到报纸上刊登照片中的青年,弯眼笑说:“也有可能是他像我。”
“确实,我以前看到他那张冷脸会有点害怕,你俩结婚后,他脸色好像会柔和一点,攻击性没那么强了,男人婚后都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吗?”
钱洁至今忘不了自己以前带客户参观车间遇见席策远的景象。他当时在带学徒,那小学徒被一群陌生人围着,操作频频出错。
席策远发现后冷脸让他们离开,明明没说什么重话,但他当时那个眼神和语气,钱洁恨不得拉着客户逃跑。
对钱洁的问题,舒然无法给出确切回答,“我不知道,等你结婚的时候看呗。”
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完全没发现身后有人盯着看。
季昀铮看着舒然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狞笑着把手里被驳回的转岗申请攥成团扔进垃圾桶中。
难得天晴,舒然钱洁没着急回办公室待着,停在走廊上透气晒太阳,其他办公室里也陆续有人走出来。
在阳光照射下,风也染上温度,轻拂过面颊,带走多余的清凉寒意,人们惬意的眯起眼睛。
直到查岗的职工从楼梯上来,众人才回自己办公室。
查岗的保卫科查完财务科,径直从销售科门口路过,他们知道销售科的业务员要经常出外勤,人大多不齐,基本不会去查他们。
他们查完没多久,陈垚就回来,他连口水都没喝,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办公室柜子快被他翻了个遍。
“你找什么呢?”钱洁还留有助理时的习惯,看不过他这种乱翻乱找的行为,骂骂咧咧的跟在他身后收拾柜子。
陈垚被她骂了一通,头脑反而冷静下来,答了句随便看看把钱洁气个半死。
“真是毛病,不能跟张辉学学,把随手翻的东西收拾好吗!”
“不能,我干嘛跟他学。”陈垚话语中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
听着他们斗嘴,舒然想笑又不敢笑,她心里觉得他俩好配,但又不能这么想,毕竟钱洁有对象。
陈垚转头对上舒然古怪的目光,莫名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又胡乱翻了几个柜子心情才平复下来。
趁钱洁去厕所的功夫,陈垚打了个电话,当听到他联系的厂是宋靖跟进合作的国营厂时,舒然眉心一跳。
待挂断电话后,陈垚看了她几眼,含糊的说:“待会帮我定几天招待所,我知道你嘴严,这事先别跟其他人说。”
舒然深感压力,心里推测他这是不是要挖宋靖的客户。
但这明显违反规定,严梅不允许业务员相互挖客户,发现会有处罚。
她试图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晚上下班,舒然还记得特意绕路去买了几份报纸回家放着,席策远今天又加班,舒弈带她吃饭陪她在家里待着。
见她兴致不太高还反复翻看报纸,舒弈“啧”了一声,逗她问:“照片就这么好看吗?”
舒然认真跟他解释道:“我哪有这么肤浅,我看的是报社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这让我很有成就感,很开心。”
最后一句舒然说的有些无奈,她之前是开心的,但藏事之后就不那么高兴了。
舒弈听了她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目光有些失神,但很快回神,轻笑重复她的话,“开心?”
等席策远到家时,发现家里的灯全暗着,舒然已经窝在卧室里睡了。
她脸藏在厚重的被子里,呼吸有些不畅。
席策远放轻动作,把她口鼻解放出来。
“唔。”舒然感觉脸边温热的触感消失,疑惑睁开眼,隐约看到一个轮廓,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了摸,触到他体温后,软声说:“忙完了吗?”
“嗯。”冷峻男人盖住她的眼睛,侧身去开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驱散黑暗,等她慢慢适应后,他才撤开手。
舒然迷糊眨了眨眼睛,慢吞吞朝席策远伸出手,要他拉自己起来。
青年照做,“要不要喝水?”
舒然摇头,靠着他怀里打哈欠。
她昨晚没睡好,今天早早就困了,现在中途醒来,多少带点粘人的起床气。
席策远垂眼看她,她脸上留有压着睡的红印,拢着眉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问:“还睡吗?”
“不想睡了。”
“那起来吃点东西。”男人拿衣服给她套上。
舒然忍不住笑,掀开被子坐到他腿上,勾着他脖颈问,面对面说:“你当我猪吗?吃了睡睡了吃。”
男人面不改色的恩了句。
“你还嗯?你才是猪。”舒然气鼓鼓的去挠他腰,他也不躲,抱着她顺势躺在被子上。
舒然一心跟他玩闹,没注意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变了味,等她反应过来,她正骑在青年腰上作福作威,掰着手细数她的不满。
“你还说转岗就不会加这么多班了,现在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我错了。”席策远认错态度特别好,她说什么就认什么,一句也不反驳。
只是眸色越来越深,嗓音也有些哑,最后伸手扶在她腰间不想让她乱动。
舒然还没说够,“还有中午,你居然吃当着我的面吃胡萝卜,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胡萝卜了。”
这点她完全是在无理取闹,她有点不自信,挺直的腰偷偷怂下来,随即表情僵住,面色发烫。
席策远见她不自在,握着她的腰把她往前带。
舒然以为他要做些什么,但窗户还开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按住他的手。
青年怔了一下,猜想之前闹矛盾的时候吓到她了,反握住她的手,沉声安抚她,“别怕,我不做什么。”
说着,他支身坐起来,想用毯子把她包起来放到一边。
舒然推开毯子,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趴在肩上红着脸闷声说:“你站起来。”
男人顺从的托着她站起身,在她的指挥下去洗漱,然后回屋关窗户拉窗帘。
窗帘合上后,舒然抬起脸跟他对视,她眸子清澈水润,脸颊潮红,试探性的亲了亲他的唇角,害羞的问:“真的不做点什么吗?”
席策远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想要回吻她时,却被她偏头躲开。
舒然眸中划过狡黠,故意躲了几次后就被男人按住后脑勺。
“唔……”
半夜,舒然穿着不属于她的宽大毛衣坐在餐桌边吃宵夜,吃完又被男人抱回去睡觉,醒来后才想起给他看报纸的事,跟他分享昨天的开会时的场景。
“……我当时都没有紧张,觉得自己进步好大。”
席策远耐心的听她说完,再摸着她的头简单夸奖她,“很厉害,我和你哥都做不到不紧张。”
“那我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
“你才工作半年,已经很厉害了。”
舒然在他的夸奖下脑袋有点飘飘然,之前的不开心一扫而空,抱着他亲了一口,说:“我们都厉害,但今天别加班了哦,得早点回家给我哥过生日。”
“好。”
舒然心情不错,工作效率变得出奇的高。
她今天虽然空闲时间多,却没怎么见到舒弈。
他一大早就被严梅叫出去见客户,下午三四点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厂里,跟着一起的严梅倒是没喝酒,离开前提醒舒然说:“他没少喝,我让他回去他不太听,要不然你先把他送回去吧。”
舒然看了眼坐在工位上翻阅资料的哥哥,眼神有点无奈加心疼。
钱洁跟她说过,严梅身为销售科老大,别的缺点没有,唯一会让人诟病的是:
碰到难缠的客户时,她会带男下属去饭局给自己挡酒,蒋林,宋靖,陈垚,张辉都被带着去过,次数虽然算不上多,但一定会喝很多。
对此,舒然没说什么,端着水来到舒弈跟前。
他虽喝了酒,意识还算清楚,瞥了眼她的表情,接过杯子抿口水,用慵懒语调说:“我可没惹你啊。”
“都怪我。”舒然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的走出办公室。
怪什么?舒弈满脸疑惑,随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放下杯子跟着她出去。
舒然余光见他跟上来,心想他这样就上钩了,果然喝多了。
她快步在前面走,舒弈在后面跟着,没走两步就反应过来她故意的,无语的停下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发现他不跟了,舒然果然又掉头回来找他,“哥,你去哪。”
舒弈揉了揉眉心,“厕所,你先回去吧,待会下班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那我在这等你。”
她坚持要等,舒弈也只能妥协,快步往厕所走去,在洗手池遇到季昀铮。
季昀铮犹豫半天还是打了招呼,“舒哥。”
舒弈嗤笑一声,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
“是不是你阻拦我转岗。”
季昀铮前两天去副厂长那里递交转岗申请,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副厂长却拒绝了他的申请,说机修组人手不够,希望他留在现在的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机械厂机修组现在有三个高级技工,两个中级技工,一个初级技工和一大堆学徒,怎么算都不缺人手。
因此季昀铮认为,是有人从中作梗,思来想去其中最有可能干扰这件事的人是舒弈和席策远,一他俩跟副厂长关系不错,二是这两人对他有恶意。
但他跟席策远提过这事,席策远一副不在意的态度,那么就只剩下舒弈。
舒弈脚步都不停一下,漫不经心的回答,“是啊。”
“你凭什么阻拦我。”季昀铮满心憋屈跟在他身后追问。
“顺手的事需要什么理由。”
这话直接戳痛了季昀铮脆弱的神经,他脑中记忆混淆,拿捏着舒弈的软肋口不择言的说:
“你不就是想让我离舒然远点吗,我以后偏要天天缠着她,她不理我我就从她身边的人着手接近,什么周时盈,钱洁,你爸妈,有一个算一个,有本事你把他们全看住。”
话没说完,他被舒弈阴冷的眼神冻住嗓音,见舒弈沉默不接话,季昀铮又鼓足胆量乘胜追击。
“你管这么多,没回去问问你妹妹乐不乐意让你管吗?我看该离她远点的不是我,是你吧。不然凭你这种掌控欲,她*迟早被你逼死。”
舒弈面色如常,停下脚步看着他淡淡道:“嗯,死了也不让你如愿。”
季昀铮看着他背影怒骂:“妈的,疯子。”
周时盈遇见舒然,听说她在等舒弈,抱着偶遇的心思走过来,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只能放弃。
她回去时,在小路的枯树林里看到眼熟的高瘦身影,开心的跑过去打招呼。
“好巧。”
俊秀青年垂首靠着树干,嘴里叼着根烟,手里拨弄银色打火机像是在点烟。
不过他眼尾绯红,额间青筋暴起,右手也明显在抖,火一直没能点燃。
周时盈感觉他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上前热心的说:“要不要我帮你。”
她说完,舒弈便换了只手,香烟很快燃起猩红的光。
白色烟圈没有逼退周时盈,反而让她更兴奋了些,她看着青年出色的外貌,善解人意的问:
“你怎么了?有烦心事,要不要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舒弈掀起眼皮看向她,眸中没有分毫情绪,冷漠的像是在打量一件物件。
周时盈愣住,心里想上前,脚步却在往后退,踩断树枝的声音尤为扎耳。
舒弈勾起嘴角笑了下,又恢复成她最熟悉的样子。
“嗯,是有一件你能帮忙烦心事。”
女人眼睛一亮,“是什么?”
青年用喑哑嗓音温和的说:“你以后离我妹妹远点,能做到吗?”
99
第99章
◎你一定要好好的◎
云层厚重,空气沉闷,压的人喘不过气,爬虫也从腐败的枯叶下爬出来,留下沙沙的声音。
青年身上酒味很重,夹杂着少许烟味,熏得人脑袋发懵。
周时盈怔忪一瞬,望着对面青年没问为什么,反而理直气壮的拒绝。
“做不到,我想当她嫂子,没成功前免不了跟她接触,除非你跟我处对象,我就同意离她远点。”
她抓住机会就表白,并提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说完就笑眯眯的等对方选择。
周时盈表白被拒过一次,认为舒弈最多再礼貌拒绝她一次,之后两人还能像这段时间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正常相处。
却没想到对方指间夹着烟,漫不经心的睨看着她。
“我是认真的,你看我家世不错,性格也好,身材长相都还行,跟我处对象你绝对不亏,而且我跟你妹妹很投缘,我真心喜欢她,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姑嫂矛盾,我们俩要是成了,我肯定加倍对她好。”
周时盈大胆的跟他细数自己的优点,并为以后的事做保证。
舒弈抬手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的烟雾模糊他的俊脸,笑吟吟道:“真心到用她跟我做交易?嗤。”
……
舒然在原地久等不来舒弈,无聊到揪旁边的草叶玩,当看到他身影出现在拐角时,她蹦蹦跳跳的跑过去。
瘦高的俊秀青年在她靠近时伸手托了她一下,省的她摔倒。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舒然说完吸了吸鼻子,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烟味。
舒弈按着她的脑袋往后退了一步,混着这么重酒味还能闻见烟味,真是狗鼻子。
没等妹妹问,他就主动坦白,“只吸了两口。”
“哦,这次就算了。”舒然假装不在意的应了声。
她在梦里看到很多次他蹙眉抽烟的场景,猜想他应该心情不好,摸了摸自己的兜说:“你伸手。”
舒弈懒懒伸出左手。
下一秒,舒然把几颗带着体温的糖放到他手上,小时候舒弈经常这么哄她,受他影响,她长大后养成了出门带糖的习惯,有时会拿来哄其他孩子或是朋友同事,效果很不错。
青年垂眸看了眼手心的糖,他耐心剥开糖纸,把包裹其中的糖全部送到嘴里嚼碎,细碎糖粒的尖锐部分划过喉咙,刺痛被腻人的甜味覆盖,他胸腔中的无法消解的郁气则顺着伤口慢慢消散。
舒弈吃完,在妹妹没有防备的时候,慢条斯理的捏住她下颚角位置,迫使她张开嘴供他检查。
他视线在她口腔里扫了一圈,见她牙齿依旧漂亮洁白,随即放开手,把吃剩的糖纸塞回她口袋里,“少吃点糖免得生蛀牙。”
舒然揉脸瞪着他说:“你太过分了,我不要面子的吗。”以前好歹是让她张嘴,现在居然直接动手捏。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不满,舒弈的真实感慢慢回落。
确定他们走远之后,周时盈才从后面走出来,看着他们兄妹嬉闹的背影微微出神,脑中回荡舒弈刚才的话,心里有些泄气,自言自语道:“真心就不能交易吗,嫁出去的妹妹交易一下怎么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舒然想带舒弈回父母家过生日,被他一票否决,提去饭店吃饭也不去。
没办法,舒然只能让席策远顺便买菜,她则在家里给舒弈萝卜汤解酒。
舒然真的很讨厌胡萝卜,连带着白萝卜,青萝卜都不喜欢,便指挥着她哥自己把萝卜切丝扔锅里,她在一边看着。
切菜时,见他左手拿刀切,想起他右手受过贯穿伤,也顾不得讨厌萝卜,上前要接过刀。
舒弈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用眼神逼迫她坐回去。
萝卜汤还没煮好,席策远便带着东西回来了,他一回来,便戴上围裙进了厨房。
今天只有他们三个人,舒弈只想随便吃点,席策远就没准备很多菜,预备做个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席策远准备晚饭的间隙,舒然把萝卜汤端给舒弈,并勒令他不许进厨房,她则在席策远帮助下准备自己的菜品。
过程一直不太顺利,看到半成品后,舒然小声吐槽:“好像跟我爸教我做的不太一样。”
她脸上沾了些面粉,看着很是可爱。
席策远给她擦干净脸,安慰说:“差不多。”
“真的吗?”舒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桌上又宽又厚的手擀面。
冷峻青年眸中划过笑意:“嗯。”
一个多小时过去,晚饭才被端上桌,舒弈又在柜子里找出一瓶红酒。
舒然想着他今天已经喝很多了,不想他再喝。
但舒弈把酒放在她面前,让她看瓶子,“夏天的时候你喝过一次,确定不想再尝尝吗?”
“不想,下次喝。”
席策远:“喝吧。”
他们俩都说要喝,舒然也不好再坚持,用手指比了个高度,“那你们只能喝这么多。”
舒弈勾起嘴角没应声,拿起酒瓶先给她倒了小半杯。
之后,只要舒然杯子一空,他就给她续一点点杯底,舒然喝晕乎后,就没再阻拦他们喝酒,她趴桌上缓了一会,见他俩吃的差不多了,坐起身要去厨房。
席策远跟着她到厨房,看她手忙脚乱的下面,怕她被烫到,便帮着她把长寿面捞起来端给舒弈。
舒然正要把筷子给舒弈,忽然想起蛋糕不在,又赶忙把蛋糕插上蜡烛拿过来,关灯要他先许愿。
烛光下,舒然脸颊绯红,眼睛异常水润晶亮,让人看了心软。
舒弈跟她对视后,把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像往年一样说:“想要吗。”
舒然摇头,指着席策远说:“我许过他的了,暂时没有愿望了。”
“哦。”舒弈在她拒绝后平静的吹灭蜡烛。
接着舒然把筷子放在盛有长寿面的碗边,郑重的交代说:“别咬断,要一口吃完,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碗里有蛋有青菜有面,但蛋明显煎焦了,青菜也有些老,总体的卖相有些差。
面放了一会,已经不烫了,好在量不多,没有坨在一起。
舒弈挑起约有两根手指宽的长寿面,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顺从的拿起筷子一口吃完。
见碗里什么都不剩,舒然期待的问:“好吃吗?”
“不好吃。”
闻言,席策远在桌下踢了脚舒弈,似乎是想让他好好说。
舒然失望的叹气,又听见她哥说:
“但感觉到了心意,有点感动。”
“只是有点?”舒然歪头不满的看着他,她脑袋晕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舒弈看出来她酒劲上来了,笑吟吟逗她,“嗯哼,不然呢。”
“不给你礼物了。”舒然坐到沙发上摆弄收音机,调到最常听的频段听今日的书评,刚听了没多久就睡了。
舒弈发现她在睡梦中不安的皱着眉头,立即将她叫醒。
“舒然。”
“嗯?”舒然被叫全名,意识立马回笼,迷迷糊糊的回应他,“怎么了?”
“要不要出去逛逛?”
“不要,我好困,你们自己去玩吧。”
舒弈在她旁边坐下,时不时叫她一声,让她一直没法安心入睡。
舒然被他磨到起床气都没了,叫上席策远一起出去。
他们三人一块到体育场活动,在那碰到机修组的学徒工,席策远和舒弈被他们拉着去打了场篮球赛,两人分别加入一队,舒然在旁边打哈欠,时不时给他们喊声加油。
结束时,他俩满身是汗,舒然催促他们在澡堂关门前去洗澡,自己关上卧室门睡觉。
半夜舒然突然醒来,随即要坐起来找东西。
席策远被她的动作带醒,搂住她的腰,嗓音低哑:“怎么了?”
“生日礼物忘给我哥了。”
“他睡了,明天给吧。”
“可我想现在给,他明天早上醒了就能看见,我偷偷放门口,马上就回来。”
舒然打开床头灯,找出先前准备好的礼物悄悄放到舒弈房间门口,却发现他屋里还亮着灯。
她犹豫片刻,放轻动作推门查看。
两个房间格局差不多,推门就能看见床,舒弈靠着床头拿着一沓资料翻看,听到开门的声音,扭头跟她视线撞了个正着。
舒然皱眉,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说:“哥,你怎么还不睡觉。”
舒弈放下手里的资料,“你怎么不睡觉?”
“睡醒了。”舒然回身把东西拿进来交到他手上,“礼物给你。”
他接过东西放到被子上,问:“晚上又做梦了吗?”
舒然迟疑的说:“一点点。”
晚上她听评书的那一会做的梦,之后着急回来睡觉反而没再做梦了。
“梦见的什么?”舒弈递给她毯子让她坐下,似乎是要跟她细聊这件事。
舒然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垂着眼睛说:“有点记不起来了,好像是我跟你吵架,嫌你管的多之类的。”
梦里的那个她厌烦舒弈出狱后处处约束她,因而展开剧烈争吵。
舒然知道现在的舒弈是那条故事线上的人,知道他经历了很多,知道他性格变得阴郁,心里压抑痛苦。
但她无法改变那条故事线,只能在这试图做些弥补让他能好受些。
舒弈眸色幽深,面上不经意的问:“难不成是我平时管你管多了,让你做梦都惦记着,讨厌我到这种程度了吗。”
舒然摇头,认真的说:“我是你妹妹啊,你不应该管着我吗?而且你很有分寸,管我是为我好,这些我知道的,我从来都不讨厌你管我,只是我长大了,有时候需要一点尊重和肯定。”
俊秀青年脑中有很多记忆开始回溯,面对他强硬的安排,妹妹的那些歇斯底里和崩溃跟现在的冷静理智形成鲜明对比。
他喉结轻滚,却不知道说什么,只习惯性抬手想摸她脑袋,但两人之间有点距离,手没能触到她。
舒然主动凑近,头靠在他腿上方便他摸头。
女孩发丝柔软,此刻故意卖乖,气质极为无害。
他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东西。
舒然感觉到自家哥哥的小心翼翼,索性直起身抱住他,“你是我最亲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梦里是怎么回事,但那绝对不是真心话,哥你不要多想。
你很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你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的。”
“真的吗?”舒弈低垂眼眸的神色翻涌,胸腔处好似被烫了个大洞,压抑沉闷的郁气大量往外倾泻,让他又痛又舒畅。
“当然是真的啊。”
得到妹妹肯定的回答,舒弈回抱住她,力道大到好似要把她塞进骨血中。
“然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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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第100章
◎良心会不安◎
晨雾浓重,窗户玻璃上挂着的小水珠缓缓凝聚滚落。
舒然不想起床,又舍不得席策远这个人形热水袋,手脚并用的压着他也不让他下床。
天冷之后,这幕每早都会发生一次,席策远早已习惯,先抱着她躺一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用被子把她裹成蚕宝宝,等他洗漱完再把她拉起来。
洗漱完,舒然边喝南瓜粥边吸鼻子,看着外面微暗的天色说:“真的好冷,什么时候放假不上班。”
门从外面拉开,舒弈拎着从后街买的煎包回来正好听见她的话,“下个月。”
舒然叹气,“怎么还有这么久。”
舒弈在桌边坐下,舒然拿煎包时,看见他身上穿着她送的灰色羊绒衫有些惊喜。
要知道之前她送的那些,他嘴上说着喜欢,却一次都没有穿用过,任她怎么催促都没用。
她昨天把礼物给舒弈的时候说衣服已经洗过了,让他一定要穿,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他这次会这么配合。
“好看。”舒然弯起眼睛夸赞道。
舒弈没说话,却轻扬起下巴。
舒然夸完他,转头跟旁边的席策远说:“你待会把我送你的鞋穿上。”
席策远沉静的黑眸中写满了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事。
女孩木着脸,慢吞吞的说:“鞋子加羊绒衫花了我一个月工资,你们穿上能激励我好好上班挣钱,不然这个班我一天都撑不下去。”
原来还是不想上班,两青年被她逗笑。
新业务员到销售办,都会被严梅带着跑一阵业务,等到开单了才会独立出去,虽说舒弈早就开了单,但严梅十分重视他的培养,现在无论大小业务,还是开会都会带他去见识一番。
十二月本该是业务淡季,剩下业务员手里的单子都不算多,大多都闲在办公室里。
但展销会后,海市机械厂一举成名,订单源源不断,业务员忙得不可开交
舒然手里一大堆活,没人能帮她分担,饶是钱洁见完客户回来,帮她分走一部分工作,她手里还剩有一堆着急处理的。
上午,舒然中途接了个找陈垚的电话。
待他陈垚回来后,他拨回去含糊的应了两声,挂断电话后,跟舒然说:
“待会你跟我一块出去见个客户,帮我拎着资料。”
当跟班这种事舒然之前没少做,张辉,钱洁都叫她跟着出去过,偶尔会把一些小单子算在她头上。
但这次舒然还没应声,钱洁先替她回绝,“你自己不能拎啊,她今天要去厂办帮忙接待外厂来访的人。”
他们机械厂上了报纸,近几天有许多国营厂到访,厂办的人忙不过来,戎雪点名要舒然过去帮忙。
舒然点头,“我待会是要去厂办。”
“我有时间,我跟你去。”宋靖抬头。
陈垚表情有些迟疑,尴尬的笑了笑,“算了,就是一个小客户,而且宋哥你也挺忙的,我们去就行了。”接着又毫不客气对钱洁说,
“你中午没事吧,你帮她去厂办帮忙,舒然,你收拾一下,咱俩一会就去,到时候早点回来,省的耽误你工作。”
舒然见他朝她传递了个只有他们俩能意会的眼神,心累的应下。
挖客户就挖客户,怎么还把她带上了。
外出见客户路上,陈垚看舒然唉声叹气的,哭笑不得的说:“不就让你拎点东西吗,怨气这么大,待会多给你点两个菜。”
“点不了哦,我带了餐券抵。”
“你带那玩意干嘛?”
提到这个,舒然怨气更重,“陈哥,你自己去财务报过账吗?”
他硬气答道:“没有,那群财务太难搞了,我懒得跟他们打交道,有你跟钱洁不就行了。”
“……”陈垚这话说的太理直气壮,让人不好辩驳,而且办公室的杂事本就是舒然现在的工作内容,她还能说什么呢,也算明白钱洁为什么总说他坏话。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没有,你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舒然随口敷衍他两句。
看她心不在焉,陈垚怕她回去跟钱洁告状,又说:“放心,这顿饭不走公账,对方请客,你待会放心吃。”
“人家请?”舒然有些惊讶,这还是她到销售办以来,第一次听说客户来厂里,反请业务员吃饭的情况。
像这种情况,难道她之前想错了,不是陈垚没有拦截宋靖的客户,而是有其他隐情。
陈垚特意嘱咐舒然,“进去少说话,闷头吃就行。”
“好。”舒然不清楚饭局的目的,自然也不会质疑他的安排。
他们进包厢时,已经有个人在里面等着了,对方是个长脸男人,身高不算高,穿着板正的黑色呢子,看着年纪不小。
见他们来了,连忙起身来接。
“陈同志,约你时间约了好几次,今天可算见到你了。”
陈垚一改在外面不靠谱的调笑态度,不冷不淡着的跟他握了握手,“最近实在是忙。”
海市机械厂自上报纸后,收到颇多认可在同类型国营厂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最近联系他们的客户非常多。
客户太过热情,业务员的情绪则会平和很多。
不用陈垚过多解释,对方就表示理解,视线随即转向舒然,“这位是?”
“这是我同事舒然,这位乔明亮,是咱们意向客户。”
舒然记得陈垚让她少说话的事,跟乔明亮简单道了句你好,便不再言语。
乔明亮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舒然,随即又看了看陈垚,似乎是想看出两人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过什么都没发现。
菜品在他们坐下后不久就开始上桌,在他们谈天阔地,东扯西扯时,舒然独自吃了半场。
陈垚刚才没说大话,这顿饭极为丰盛,他们三个人,上了十二道菜。
许久之后,乔明亮才开始给陈垚倒酒,转而说起正事,“我手里有个单子,”
舒然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准备侧耳细听时,乔明亮给她面前的杯子里也倒上白酒。
“她不喝。”陈垚淡笑道。
“是,小姑娘确实不适合喝白的,那舒同志你多喝点汤。”乔明亮也没勉强,停下动作继续跟陈垚聊公事。
“咱们要是今天签了能不能给我加急生产出货。”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们最近订单实在是多,全都是急单,回头我给你问问车间那边的安排。”陈垚态度含糊,既不拒绝也不同意。
舒然听了一会,感觉陈垚态度有点微妙,如果想挖客户,那他现在应该急着敲定订单才对,像现在这样打太极根本不是他以往面对客户的正常态度。
再说以陈垚的人品,其实不太可能作出挖同事客户这种事情。
这么看,可能是客户带着订单主动跳到陈垚这里的。
饭局结束时,陈垚要带着舒然先行回厂,乔明亮拿出一早准备的烟酒礼品送给陈垚。
两人拉扯了一会,陈垚无奈收下,谢了两声带着舒然走了。
直到离开国营饭店后,陈垚又恢复成不稳重的样子,把烟酒礼物递给舒然让她拎着,嬉皮笑脸的问她刚才的饭局吃的好不好。
“挺好的,就是……”
见她言辞吞吐,陈垚不解:“就是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呗。”
“吃人家嘴软。”
“这话说的没错,吃人家嘴软,拿人家嘴短,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舒然垂眼想了一阵,斟酌开口:“是想要表明你没挖宋同志的单吗?”
其实这话她不该说,但陈垚都问了,再不说就有点假了。
“你脑瓜子还挺好使的,”陈垚笑说,“但这只是一方面,再猜猜。”
舒然费神的想了一阵,随即摇头。
陈垚又问:“给人送过节礼吗?算了,看你这样就知道你没管过这些事,今天让你长长见识。”
他说着,指了指她手上的烟酒,示意她打开。
舒然疑惑的顺着他的指挥打开装酒的盒子,随即瞳孔一震。
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放着用皮筋绑着的两卷纸币和一沓商品票。
“傻了?”陈垚喝了酒,情绪更加外放,他手指扒了一下,“这有小两千吧,那姓乔的还真舍得。”
舒然不仅没见过这么多现钱,更没见过以这种方式途径出现的钱票,紧抿着唇瓣将东西重新包好。
她不知道乔明亮为什么要送这么的钱给陈垚,但这么大数额的钱,用这么隐秘的方式,明显不止是为了未来催单,“陈哥,”
陈垚打了个酒嗝,大手一挥,声音中夹杂着些许醉意,大方表示,“别说了,分你一半。”
“我不要。”这钱来的诡异,她要拿了这钱,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真不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嗯。”舒然语气坚定,试图劝说陈垚放弃这笔不义之财。
她该说什么呢,说厂里现在的效益蒸蒸日上,订单络绎不绝,以陈哥你的能力,赚到这些钱或许只需要几年,但良心上的事行差一步再难回头。
可这话有些尖锐,用来劝说难保不会有反效果,或许她需要委婉一点。
沉吟良久,舒然问:“陈哥,我有一个问题,万一这位乔同志跟你合作完,下次再跳到钱姐那里怎么办。”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乔明亮能从宋靖跳到陈垚,难保不会再跳一次。
如若对方像现在这么做了,依照钱洁的颇具正义感的脾气,大抵不会收这笔钱,还会反手将这事捅出来,到时候之前跟乔明亮合作过的宋靖和陈垚都要被调查。
陈垚怔忡,脑中自动映出钱洁气到跳脚,再把事情捅的人尽皆知的得意模样,用笃定的口吻说:“这是最后一次,他以后没机会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704:51:10~2023-10-010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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