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棠表情一怔,如果不是先前就听石头说过这句话,她还以为这人是在跟她告白。
盯着他那张认真的黑眸,黎晚棠噗嗤笑道:“你这话刚才石头就说过,不会是你设定的吧?”
她刚搬进来的时候,记得他说过,石头的入侵系统是他设定的。
傅砚深幽深目光在女孩脸上停留了两秒,而后平静移开:“不是,我们只说出了标准答案。”
她和石头的对话他听见了,所以当她问出这个问题时,也认为那句话是最好的答案。
听到他这个回答,黎晚棠满意地勾起嘴角。
市面上有诸多大品牌的扫地机器人,傅砚深为何偏偏选了石头,她好像有些明白。
石头不光名字跟他契合,说话风格也很像。
“明天下午我会出差江城,那边股权融资的事需要我过去处理,两家吃饭会延迟到下周。”傅砚深按摩好右边膝盖,又换到左边。
他顿了下,又道:“你比赛当天,我不一定能赶回来。”
“没事啊,比个赛而已,你没必要特意赶回来。”
黎晚棠还挺诧异傅砚深会跟她报备工作行程,两人这样,莫名有点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
还有就是,这次比赛她没想过要邀请他。
傅砚深瞥她一眼,主动解释:“你参加比赛长辈们都知道,如果我不去,我妈会是第一个打电话过来骂我的人。”
半躺着不舒服,黎晚棠拿过抱枕刚垫在脑袋下,听到他这话,嘴角含笑地看向他:“宋阿姨也会骂你呀?”
做什么都那么优秀的人,原来也会被家长骂。
傅砚深没觉得这事丢人,坦然道:“嗯,没少骂,很多时候是被我气的。”
两人同居以来,还从未心平气和聊过家里这些事,再者也是不感兴趣,现在听他提起,黎晚棠脑子突然冒出,宋阿姨叉腰指着他骂的画面,莫名觉得好笑。
她笑意微敛,眼底的求知欲却藏着不住:“比如什么事,宋阿姨会骂你啊?”
傅砚深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正好对上女孩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轻眨着,像只八卦的蝴蝶。
他黑眸低垂,继续手上动作:“在你的事情上。”
“……”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黎晚棠笑容微僵:“有我什么事?”
他们从订婚到领证不挺顺利的嘛,就算起初她不乐意,但也没在傅家人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宋徽音能因为什么事,去骂傅砚深。
“说我性格闷,做事不懂得变通,嘴还笨。”
按摩时间结束,傅砚深轻轻将她双腿放回沙发,起身时,低头看了眼她:“还怕我,把她这个儿媳妇弄丢了。”
“……”
黎晚棠眸色愣住,一直都知道宋阿姨喜欢她,但没想到会那么喜欢。
怕弄丢了。
难道他以前是有弄丢过?
黎晚棠没深想,抬脚活动了几下膝盖,撑着沙发垫坐起身。
再次抬头,傅砚深正在厨房洗手,见他仔仔细细清洗每一根手指,绵密的泡沫在指尖来回摩擦着。
知道这人洁癖严重,但他这般龟毛的清洗方式,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
仿佛沾染了什么有毒细菌,而细菌源是她。
黎晚棠撇嘴,扯着嗓子故意说道:“其实宋阿姨也没说错,你这人性格古板沉闷,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这话落下。
傅砚深忽而回头看她:“所以,你当初抗拒这段婚约,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性格?”
黎晚棠错愕反问:“难道你认为,你性格很好?”
这人真是自我感觉太良好,或许是习惯了优越感的围绕,活到现在都没觉得自己性格有问题。
“没有。”傅砚深转过身继续去洗手,沉默片刻,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黎晚棠又茫然抬头:“你知道什么?”
傅砚深扭头去看她,脸上表情认真:“我会试着改变目前这种性格。”
“……”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嘴,这人怎么还认真了?
一板一眼,分分钟就要跟你来真的。
“还是别了吧,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这种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黎晚棠抓过沙发上的药品,穿上拖鞋,弯腰去端泡桶:“你千万别乱改,做自己就好。”
她好不容易习惯,并让自己接受古板且带着点爹味的傅砚深,真要莫名其妙改了,她还得重新去适应。
怪麻烦的。
“别动。”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傅砚深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接过她手里的泡桶:“以后这种事有我在,不需要你做。”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叮嘱:“你膝盖刚擦过药,早点回房去休息。”
黎晚棠愣怔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而后缓缓直起腰,看向已经进入洗手间的男人,微挑了挑眉。
看吧,她还是习惯这样的傅砚深。
有爹味-
早上陪她晨练完,傅砚深就急匆匆去了公司。
下午一点,准时坐上飞往江城的飞机。
黎晚棠回到舞团就一直在排练,这些准确消息,还是沈老师打电话过来说的。
“砚深走之前跟我打电话了,说他这次出差有点急,你这次比赛不一定能赶回来。”
黎晚棠单手拿着手机,默默听着没吱声。
这些事傅砚深走之前跟她说过,而且她并不在意。
“他也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不习惯,特意要我问问你,要不要回家来住两天。”
沈听荷说着,捂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瞧瞧,砚深还是挺关心你的。”
黎晚棠差点没被嘴里的饭菜噎死,急忙拿过水杯喝了口。
傅砚深这是不放心她膝盖旧伤,还是担心她在家里不会按时休息,临走还跟沈老师打去这通电话。
再说了,她怎么可能回去,真要被她爸妈发现端倪,这次比赛不就泡汤了。
“哎呀,我都搬进去那么久了,有什么不习惯的,他也太大惊小怪了。”黎晚棠撇嘴抱怨。
沈听荷低声笑道:“呦,看来你们小两口相处得还不错,你都开始把砚深那里当家了。”
黎晚棠:“……”
这话还能这么理解?
心里是这般想,嘴上却不反驳,黎晚棠默默转移话题:“明天你跟我爸都来吧。”
沈听荷:“嗯,都来,不光我和你爸,傅家人都来。”
黎晚棠拧眉,忙问:“你怎么把傅家人都叫来了?”
一个内部比赛而已,这也太兴师动众了。
“不是我叫的,你婆婆知道你有比赛,主动跟我要内场票,说是要亲自过来支持你。”
黎晚棠彻底不说话了,她和傅砚深虽然领证了,但是都还没改口。
沈老师这声婆婆喊出来,直接把她秒灭。
训练一整天回到家,黎晚棠习惯性先去泡脚。
边泡脚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和叶知薇发信息,告知她抢到票的事。
这次比赛,看似舞团内部组织的活动,但开通了网上直播,过来看现场的人还不少。
免费票更加难抢,沈老师是卖了老大面子,才拿到这些票的。
听团长的意思,上面领导是想趁这次比赛,与直播同步,借此来宣传他们东方舞蹈团。
电子票发送成功,黎晚棠见叶知薇简单回了个好,就知道她这会儿肯定是在忙。
放下手机,她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目光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察觉水温变凉,忙把脚拿了出来。
傅砚深说过,水温变低再泡下去没有任何效果,这句话她竟莫名地记住了。
擦干脚,黎晚棠穿上拖鞋,弯腰端起泡桶的那一刻,想起昨晚与今晚的区别。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觉,家里有个男人其实也挺好。
起码她有作为他妻子的优待。
傅砚深不在家,黎晚棠晚饭随便拌了个蔬菜沙拉,一边刷着小视频,一边慢悠悠地吃着。
身边少了个念叨管束她的人,偌大的房子顿时呈现出一种,惬意而又舒适的自由氛围。
饭后,黎晚棠去阳台散步,半小时后换上衣服,前往舞蹈房训练。
只是她刚把腿放在把杆上,一旁的手机冷不丁响起。
黎晚棠偏头看清来电显示,着急忙慌地把脚拿了下来。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遍,她深吸两口气,平复好气息后,缓缓接通:“喂。”
“明天就要比赛了,预防你膝盖旧伤复发,今晚不许在家偷偷训练。”
傅砚深低沉且不容置疑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入耳廓,就像数学老师临时给她布置作业,极其惊悚。
耳边的话还在继续:“早点休息,睡眠充足,才有精力比赛。”
黎晚棠单手握着手机,仰头四处去查看,很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家安装监控,不然怎么那么了解她的动态。
而且还那么及时!
“傅砚深,你是魔鬼吗?”人都出差了,还特意给她打电话叮嘱这些,甚至算准她会偷偷去练习。
傅砚深眉头微拧,没懂她这话的意思,但也能想到她肯定是不高兴:“我这边还有事,先这样。”
黎晚棠那股气还没发泄完,那头已经挂断电话。
她拿下手机看了眼,视线又落在膝盖上,几秒后,用力深吸几口气,气呼呼地转身回房。
江城这边。
傅砚深刚挂断电话,萧仲就急忙上前提醒:“傅总,人还在会议室等着呢。”
傅砚深回头看他,脸上表情冷沉:“嗯。”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转身往会议室走。
萧仲一怔,低垂着头,忙跟了上去。
总觉得傅总打完这通电话心情不是很好,刚才案子聊到一半,他突然出声暂停,大家还以为是提出的融资案不行。
跟出来才发现,傅总是要急着打电话。
他不敢靠近,就远远地看着,从语气上分析应该是给家里人,脸上至少没有工作时的那股铁面无私的严肃劲。
可见傅总没说几句就挂了,回过头的脸色,比他出来的时候更严肃了几分。
萧仲不敢继续猜想下去,只知道这次行程安排得很满,他们现在还在公司加班,就是想快点完成这次的融资计划案。
能看得出来,傅总是着急回京北-
傅砚深说话虽然直,但句句都说在点上。
黎晚棠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养精蓄锐,用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比赛。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穿上表演服,跟着音乐在家里跳了两遍完整版,确定每个动作没出错,才退出舞蹈房去洗澡。
换上衣服,黎晚棠直接去了演播厅。
比赛是在晚上八点举行,六点就有观众陆陆续续检票入场。
沈听荷进场前,先跑到后台来看她,黎晚棠这会儿正在化妆。
从镜中看母亲出现,她惊喜回头:“妈,你们这么快就过来了。”
“刚到,你爸还在门口接你婆婆他们呢,我先过来看看你。”
沈听荷偏头打量她脸上的妆容,左右看了眼,会心一笑:“真漂亮,有我当年的影子。”
黎晚棠余光瞥见憋着笑意的化妆师,弯唇道:“夸我漂亮,非要带上你,真自恋。”
母女俩说话一直都这样,两人的相处模式不像母女,更像是朋友。
化妆师对沈听荷熟悉,笑着接话:“沈老师年轻时候的照片,可是我们国剧院的门面招牌,招牌生的女儿,当然也漂亮。”
两人被化妆师这话逗笑,而后又互夸了一遍。
沈听荷偏头拍了拍黎晚棠的肩,低声道:“别紧张,把这次当作你的独舞表演,忘掉比赛,你只要尽情享受这个舞台就行。”
黎晚棠知道母亲是特意过来安慰她的,以往的每一次比赛身边都有她陪着。
但这次不同,她不是老师而是观众,只能静静坐在台下欣赏她的表演。
“嗯,不紧张。”黎晚棠给母亲露出一个放松地微笑。
这时,沈听荷接到黎智海打来的电话,听到是接到人了,她拿着手机匆忙离开。
只是在转身时,她又忽而抬手给黎晚棠比了个加油手势:“棠棠,爸爸妈妈在台下帮你加油。”
或许是头一次见沈老师做这么幼稚的动作,黎晚棠捂嘴笑了起来。
妆发完成,所有参赛人员需要在候场区等待。
候场区正前方有块超大液晶屏,能看到台前的情况。
白露晞化完妆,快步跑到黎晚棠身旁落座:“哎呀,我节目太靠前了,搞得我好紧张。”
说着,她扭头问:“晚晚,你节目排第几啊。”
黎晚棠视线从屏幕移到她脸上,笑道:“我是倒数第二个,不紧张,但等待时间有点长。”
“啊,倒数第二呢,这期间不得熬死。”
白露晞懒洋洋靠着座椅,轻声感慨:“算了,我这属于早死早超生,跳完后,还能有心情看接下来的比赛。”
黎晚棠笑了下没说话,她也清楚节目靠后运气挺差的。
不仅舞者本身需要调整好紧张的心态,观众的关注度下降,也会形成审美疲劳。
白露晞见黎晚棠不说话,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忙改口:“不过你这个属于压轴表演了,我看好你哦。”
黎晚棠侧身撞了下她,夸道:“嘴真甜。”
八点比赛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登台,舞台灯光变暗,现场一片安静。
此刻实时直播的人数也在逐渐上升,加上推流的效果,屏幕闪过的评论还算热闹。
黎晚棠认真观看每一个节目,屏幕前的舞者都是熟悉的面孔,看到台下评委及观众给予的掌声,后台人员也会欣慰地跟着鼓掌。
快轮到白露晞的节目时,她起身去侧台准备:“晚晚,我先走了。”
黎晚棠起身拥抱她:“放轻松,好好表现。”
“嗯,你也一样。”
白露晞刚走没多久,罗恩和温若棠推门走了进来。
前排同事纷纷跟他们打招呼,罗恩笑着往里走,径直来到黎晚棠身旁:“晚棠,听说你节目比较靠后。”
黎晚棠偏头笑道:“嗯,运气好,我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排列的顺序没法改变,她这话也像在安慰自己。
温若棠在他们旁边坐下,嘴角轻扯:“看来你心态不错,希望能继续保持下去。”
她略过罗恩看黎晚棠,眼底藏着笑:“我们的节目排在中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两人眼神对视上,黎晚棠微挑了下眉,语气轻快:“恭喜啊,我就说罗师哥是福星吧,你看,有师哥在,你运气都变好了。”
意思是说,她所有的好运都是罗恩给的,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没必要在这炫耀。
温若棠动了动唇,气得握紧指尖,当着罗恩的面她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再次让黎晚棠得逞。
她和黎晚棠在舞蹈团里明面上看似和谐,私下彼此都没有好脸色,而她总想跟她比个高下,不管是说话还是表演,想占她上风。
原因无他,温若棠就单纯觉得,黎晚棠这辈子就是她的克星,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有她在,所有的目光都能被她夺走。
这刻也是如此,罗恩看到她,完全忘了她才是他今晚的舞伴。
大家边看边分析舞蹈上的失误,时间也算过得快。
很快就轮到罗恩和温若棠去做准备。
不一会儿,屏幕显示他们两人的表演,两人配合得默契,雾气弥漫的舞台上,他们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无论是肢体动作,还是视觉效果非常完美。
镜头扫过台下观众,多数都是一脸沉浸欣赏的模样。
不可否认,他们这支舞蹈跳得真的很棒。
果不其然,直播间里也在这一刻刷屏,闪过去的弹幕还没看清就已经跳过去了。
反应很热烈。
现场也有同事开口:“有罗恩助跳,他们不拿奖都难。”
“是啊,温若棠真会挑人,专挑我们团男首席。”
“别羡慕,人家有那个本事,而且她跳得也不差。”
耳边的话还在继续,黎晚棠却无心听下去,默默起身穿过走廊,来到舞团后门的露台透气。
她似乎再晚出来几秒,候场区的空气能闷到窒息。
黎晚棠双手握住扶杆,仰头对着天空,深呼吸一口气。
尽管她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很好,但在漫长的等待里,那种无形的压力围绕在身旁,挥随之不去。
特别是看了那么多优秀的节目后,纵然她有过诸多比赛经验,心底依旧会涌出紧张。
黎晚棠低头看了眼膝盖,而后蹲下身,掌心覆上轻轻按摩着:“老伙计,待会可别掉链子。”
释放完紧张的情绪,重新回到候场区,有同事叫她,说是可以去侧台准备了。
黎晚棠扫了眼所剩无几的同事,笑着给大家鼓劲,也是在给自己鼓劲:“大家加油。”
“加油!”
黎晚棠转身后,对着虚空深吸一口气,她微垂着睫,提前让自己进入状态。
跳身韵需要形神兼备,内外统一,形成身心互融。
所以神韵是这段独舞的灵魂。
点头跟后台老师打过招呼,黎晚棠一步步踏上侧舞台,余光微瞥,竟能看到台下大片观众。
前两排的位置,正是她父母和傅家长辈,右手边是捂嘴犯困的叶知薇。
现在时间快到晚上十点,大家连坐好几个小时,确实会乏困。
黎晚棠弯唇,如果能带手机,她真想把叶知薇这一幕拍下来,事后好好嘲笑她一番。
正要收回时,余光不经意瞥见一道黑色身影。
男人身高腿长,此刻却稍稍弓着腰,越过人群,一点点挪到空出的位置上。
看到傅砚深出现的那一瞬,黎晚棠表情微怔,似乎很惊讶他能赶回来。
从他微乱的头发来看,应该走得很急。
不知为何,她原本心底的那点紧张,随着傅砚深的出现,竟慢慢退散。
想到这是独属于傅砚深的魔力,黎晚棠嘴角很浅地勾了下。
恰好这时,原本盯着主舞台看的男人,忽而偏头,他像是有感应般,漆黑的眸子不偏不倚地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一扇薄薄的道具门,两人视线毫无征兆地对上。
第22章
男人眸色很深,抬头时,舞台灯光倒映在他脸上,将他清冷严峻的面容染上几抹暖光。
黎晚棠没有偷看被抓包的心虚,反倒大大方方伸手跟他打招呼,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这个笑不为别的,就为他及时赶回来看她的比赛。
先前对于他出不出现,她没有任何期待感,甚至来不来都无所谓,但是当他出现在台下的那一刻,她心情竟有说不出的愉悦。
或许是想证明自己,他这几日的陪练没白费,就在今晚,他将是那个最好的验收人。
傅砚深看到女孩脸上露出的笑容,眉眼间不自觉柔和下来。
瞬间觉得,他急忙赶回来是对的。
就算是单纯的内部比赛,他也不能错过,甚至缺席。
看着女孩盈满笑容的样子,傅砚深嘴角也难得牵起一抹细微的弧度,片刻,他无声说出三个字。
黎晚棠原本还在诧异这人刚才是不是笑了,在看懂他的嘴型后,低头轻笑起来。
她看懂了,傅砚深说的是——放轻松。
原来他也会安慰人。
黎晚棠收敛嘴角笑意,抬起头,信心十足地跟他比划一个OK手势。
上台前她或许还有点紧张,但看到台下坐着的家人朋友,她这会儿只想用心跳完这段舞蹈。
无关比赛,就单纯想展示给他们看。
当主持人报出她的节目后,舞台灯光忽地变暗,让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观众,瞬间来了精神。
仰头张望,大家的眸光里带着些许期待,似乎想看看是什么类型的舞蹈,需要如此昏暗的舞台效果。
就在这时,一束光打在舞台中央,水墨画屏风后,倒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女孩昂头翘指,如皮影戏般展现在观众面前。
别出心裁地出场设计,是黎晚棠跟编舞老师提议的,老师听完立马就采用了。
现在从台下观众的表情来看,效果确实不错。
随着音乐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定格在屏风后的皮影,一点点舞蹈起来。
鞜樰證裡她足尖轻点,如蜻蜓掠水,旋转时,水袖从腰间缓缓舒展,升起的雾气瞬间被推开,像湖面荡开的一圈圈水波纹。
舞台效果美不胜收,像一幅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遮挡的屏风从侧面移开,头顶灯光骤然亮起,台上翩翩起舞的皮影人,顷刻间像被注入灵魂,在耀眼的灯光下活了过来。
她俏皮地兰花指按住心口,仰起纤细的脖颈,眼波随着指尖的舞动,如望穿云霄。
宛如软丝般的腰肢一拧,双膝微曲,整个身子向后折叠,背脊瞬间弯成一道惊险的弧形。
台下有观众轻呼出声,似乎被她如此柔软的身姿所折服,让人不禁想到当年春晚爆火的青绿腰。
也是因为超高难度和独特美学的形态,引发全网模仿热潮。
而台上的表演者,有过之无不及的效果,体态甚至更加唯美。
傅砚深看到黎晚棠这个下腰动作,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收紧,目光有些担忧的落在,支撑她整个身型的膝盖上。
练习的时候,有好几次她膝盖支撑不住,直接摔倒在地。
完成这个动作,需要腿部和腰部的力量保持平衡,定格的这一分钟,她膝盖肯定会受力过度。
沈听荷对黎晚棠旧伤复发的事不知情,看到女儿弧线完美的下腰动作,眼眶微微泛红。
她抿了抿唇角,偏头跟宋徽音低声解释:“就这个下腰动作,棠棠应该练习过很多遍,难度非常大,动作稍有不慎,很容易韧带拉伤。”
宋徽音不懂跳舞背后的艰辛,听沈听荷这么说,瞬间心疼起来:“看来成为艺术家真不容易,棠棠从小就练舞,获得过那么多奖项,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
说着,她扭头去看姗姗来迟的傅砚深:“以后在家,你必须宠着点棠棠,你年纪比她大,会疼人这点优势别藏着,没事多拿出来晒晒。”
“家里能干的事,你一并包揽,决不能让棠棠动手,你作为棠棠老公,有责任和义务让老婆开心,你性格沉闷死板,要是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宋徽音对自己儿子说话的语气,不用刻意去看她脸上表情,嫌弃的意味昭然若揭。
“……”
叶知薇微挑了下眉,拿着手机录视频的指尖轻抖了下,片刻后,捂嘴偷乐。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傅家的人,初次见面,觉得搞政治的人都挺正派的,行为举止颇有讲究。
但现在亲耳听到傅砚深母亲这番话,瞬间打破她对政界人士的刻板印象。
宋阿姨说话风趣诙谐,还蛮可爱的。
就她这态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黎晚棠是亲生的,傅砚深才是那个上门女婿。
对于母亲这番言论,傅砚深或许是听过太多遍,不反驳,反而认真点头:“嗯,我知道。”
黎晚棠从小跳舞的艰辛,除了沈听荷夫妻俩清楚,他或许是最了解的那个人。
舞台上。
黎晚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知台下观众的反应,更不知直播爆屏,此刻她全身心,用肢体动作去赋予这段舞蹈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台上灯光再度变暗,轻盈舞动的画面,如流云踏月,昙花一现。
翩翩起舞的那道灵魂仿佛被黑暗笼罩,光束垂落,那抹剪影重新被定格在屏风之中。
音乐声缓缓落幕,逐渐平息。
观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段舞蹈,犹如给他们创造了一场美梦。
梦醒了,他们看到的依旧是最初那个皮影人。
欢呼声和掌声在这一刻同时响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们对这段舞蹈的喜爱。
原本陷入沉睡的现场,热情高涨,精气神十足。
黎晚棠从屏风后走出,弯腰朝台下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起身时,余光看了眼前排位置,视线从家人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傅砚深身上。
他跟其他人一样,抬手鼓掌,但盯着她看的目光里,黎晚棠从他眸子里看出了几分骄傲。
是来自丈夫对妻子的那种骄傲,以及监督者的骄傲。
评委给予评论后,纷纷打下自己的分数,交给统分工作人员。
黎晚棠鞠躬下场,直到她走下舞台,热烈的掌声依旧在舞台上空飘荡。
今晚最后一支舞蹈结束,主持人邀请所有参赛人员上台。
白露晞还来不及跟黎晚棠细细寒暄,听到主持人的话,连忙拉着她快步往台上走。
“晚晚,你快往中间站,今晚的冠军非你莫属。”
她这支舞蹈演绎得真的很棒,彻底诠释了什么叫形神劲韵,宛若游龙戏云。
温若棠走过来时,听到白露晞这话,扯唇笑着调侃:“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陪跑,安静做片绿叶。”
她声音不大,但周边人都能听到。
白露晞见不少同事笑着回头看她,气得咬牙:“说得你不像个陪跑似的。”
“是不是,答案等会儿不就知道了。”温若棠面带微笑,语气里藏着自信。
白露晞还想回怼,胳膊忽然被黎晚棠轻扯了下,等她扭头时,她用眼神示意她,她们现在是在舞台上,台下观众能看到她们的一言一行。
“哼,走着瞧。”
白露晞咬牙从齿缝里挤一句,目光转向台下。
心想,打狗不急于一时,她等着看她如何打脸。
颁奖仪式开始,主持人慷慨激昂说着流程词。
侧台工作人员在密锣紧鼓地统计分数。
终于在主持人那番话落下时,分数统计完成。
女主持人拿到名单卡片,侧头看了眼参赛舞者,神秘一笑后,请出舞团领导进行颁奖。
黎晚棠的紧张早在上台前就用完了,这会儿身心放松,注意力全放在台下,此刻正挤眉弄眼跟叶知薇互动。
而台下的叶知薇不停地给她比划爱心,宛如一个死忠粉。
黎晚棠被她的动作逗笑,目光正要收回,不经意和傅砚深对上。
见人这会儿又恢复到一本正经的教授模样,她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指尖也学叶知薇那般,悄悄给他比划一个爱心手势。
她理解的不是爱意,而是她膝盖旧伤复发,他对她照顾的感谢。
思想飞到九霄云外的黎晚棠,完全没注意听主持人报出的名次,直到胳膊被人猛撞了下,她才恍然回神。
黎晚棠下意识去看身旁的白露晞,轻声问:“怎么了?”
白露晞嘴角噙着浅笑,朝她挤眉弄眼:“你得奖了,主持人叫你呢。”
“啊?”
黎晚棠表情忽愣,抬头才发现好多人都在看着她,包括他们舞团的领导。
反应过来后,黎晚棠快步上前,弯腰接过领导递过来的奖杯:“黎晚棠,恭喜你,成为这次比赛的总冠军。”
“谢谢李团委——”
黎晚棠话刚说一半,忽然睁眼,有些震惊地看向眼前领导,不可置信地问道:“李团委,您刚才说,我是……冠军?”
李团委以为她是激动坏了,笑着又重复一遍,还说了些好好努力,为团争光的话。
黎晚棠笑着点头,视线落在手里的奖杯,好一会儿,她抬头看向台下,满心欢喜地拿起奖杯跟沈听荷他们挥手。
就到这时,她欢喜的目光突然被傅砚深比划的手势所吸引,定睛一看,是示意她看手表。
黎晚棠不知他的用意,目光低垂,落在右手腕上。
当看见表盘亮起,屏幕闪出几个大字,眸光顿住。
——恭喜,实至名归,得偿所愿。
黎晚棠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许久,再次抬头,眼底竟闪过淡淡的湿润。
她什么都没说,把她努力看在眼里的傅砚深全懂了。
犯规。
他干嘛搞得那么严谨而又煽情的话,像文凭很高的样子。
好吧,他学历确实牛掰-
颁奖仪式结束,大家纷纷鞠躬下台。
白露晞快步跑到黎晚棠身旁,兴奋而又激动地恭喜:“晚晚,我就知道冠军非你莫属!”
余光瞥见走过来的温若棠,从她低落的表情来看,心里应该非常不爽,自己又是第二名。
白露晞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银杯上,轻扯唇角:“晚晚,你要是红花我甘愿当你的绿叶,不像某些人,千年的老二还沾沾自喜,眼睛都长在天上了,目中无人。”
“你说谁呢?”
温若棠获得第二名心里本来就不爽,现在听到她这话,瞬间火冒三丈:“有本事,你也拿个第二名看看。”
“你……”白露晞气得跺脚。
“拿第二有什么意思。”
黎晚棠轻笑出声,举起自己的奖杯,偏头漫不经心观摩着:“第一名的奖杯才好看。”
这么直面开撕的场景不多见,下台的同事纷纷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暗中看戏。
黎晚棠见温若棠脸色已经彻底变黑,余光扫了眼继续过来围观的同事,偏头跟白露晞打招呼:“我家人还在场外等我呢,就先走了。”
白露晞笑着挥手:“好嘞,拜拜。”
黎晚棠换好衣服,快步往场外走,刚到门口,就看到在一旁等待她的家人们,笑着小跑过去:“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她脸上妆容还来不及卸,只是换上衣服,就小跑出来了。
宋徽音率先开口:“等我家冠军儿媳妇,多久我都愿意等。”
听到这个称呼,黎晚棠下意识去看傅砚深,见他面色淡然,甚至很习惯的样子,她眼眸低垂,稍有些不好意思走上前。
“棠棠,你一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沈听荷上前拥抱住她,偏头豪不吝啬地夸奖:“编舞很有创新,加上你扎实的舞蹈功底,这个冠军你拿得实至名归。”
再次听到这句话,黎晚棠快速瞥了眼傅砚深,弯唇笑了:“你才知道,你女儿一直都很优秀。”
沈听荷失笑:“早知道了,这点我从不否认。”
大家跟着笑了起来,纷纷送上祝福。
宋徽音瞥了眼半天说上话的儿子,笑着开口:“天色不早了,我们等砚深忙完,这周末聚聚。”
沈听荷与宋徽音相识多年,怎会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低头掩嘴笑了下,出声附和:“是不早了,棠棠他们也需要早点回去休息。”
两位母亲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没意见,相互寒暄告别后,此刻只剩下叶知薇一个电灯泡。
她快步跑上前,一把将人抱住:“棠宝,今晚你美爆了,我眼睛一刻都没从你身上离开过,我还拍了好多美照,晚点发你!”
黎晚棠被她压得轻咳两声,笑着推她:“谢谢,稍微给我留口气。”
闻言,叶知薇忙松开她,好笑道:“理解一下,稍微有点激动。”
她没能完成的舞蹈梦,看到黎晚棠能有今日这番成绩,她是真心为她高兴。
她一直都认为,黎晚棠天生就是个舞蹈苗子。
知道再墨迹下去会不识趣,叶知薇拿出手机,点了点屏幕:“等会儿给你发我拍的视频。”
她顿了下,意味深长地朝黎晚棠挑眉:“长夜漫漫,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
这人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应该也没剩别的了。
目送叶知薇驱车离开,黎晚棠回头,越过喧嚣的人群,朝那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过去。
站定后,她抬头望他:“不是说赶不回吗?”
傅砚深低头,黑眸落下女孩扬起的嘴角上:“想亲自过来,检验训练成果。”
“怎么样,结果还满意吗?”
他这话黎晚棠不反驳,她膝盖能坚持完这次比赛,而且没有复发,傅砚深合理安排的训练计划书,很有成效。
傅砚深不动声色扫过她手里的奖杯,点头:“嗯,满意。”
黎晚棠弯唇笑了笑,把奖拿了起来:“既然如此,那这个奖杯送给你,我今晚能拿奖,你功不可没。”
“给我?”
傅砚深盯着女孩递过来的奖杯,表情愣怔。
其实惊讶偏多,她努力得来的奖杯,竟然轻而易举就送他了。
“嗯,给你。”
说着,黎晚棠弯腰牵起他的大手,把奖杯塞入他掌心:“这个荣耀给你,因为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她需要的是这次机会,一个独舞的机会。
不仅限于这次比赛,而是全国巡演的独舞首秀作品。
那才是她想要的,她的目标就是要全国,甚至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她的舞蹈表演。
傅砚深捏着手里沉甸甸的奖杯,五指下意识收紧,平静的黑眸像是被洒入星河的繁星-
上车后,黎晚棠兴致盎然地翻看叶知薇发给她的照片,完全没察觉身旁人安静得过分。
甚至多次分神,偏过头看她。
叶知薇很会抓拍镜头,连她跳跃起来的动作都清晰可见。
黎晚棠看得认真,边保存相片,边从背包里翻出糖果,三两下剥开糖纸,放入嘴里。
只是刚咀嚼了两下,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两秒后,她迟缓抬眸,恰好撞上傅砚深看过来的目光。
黎晚棠动了动唇,茫然问:“……怎么了?”
她分神看了眼前方,原来是正值十字红绿灯路口。
“我不在家这期间,你是不是偷偷吃糖了?”
傅砚深声音低沉,盯着她手里还来不及放进包里的糖纸,语气压迫感十足。
黎晚棠下意识收拢手掌,而后把糖纸藏了起来。
刚才看照片太入迷,完全忘了某位教导主任还在车里。
他脸上的表情以及说话口吻,特别像抓到违反校规的学生现场。
黎晚棠快速嚼完嘴里的糖,顶着男人释放出来的压迫感,嘴硬道:“没有,就这次,不小心在你面前明目张胆吃了一回。”
傅砚深挑眉:“明目张胆?”
原来她并不想改掉吃甜食的习惯,之前答应他戒糖,只是临时敷衍他的借口。
黎晚棠听出他的咄咄逼人,拧眉不悦道:“傅砚深,我不就是吃了一颗糖吗,你反应干嘛那么大!”
“再说,我妈在家都没控制我那么严格。”
黎晚棠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管她吃糖,莫名其妙出现的一些家规就算了,现在吃颗糖的反应也那么大。
何况,她今天拿奖高兴,吃颗糖助助兴,他就不能通融一下嘛。
真是老古板!
“吃糖的危害我跟你说过,对身体不好,尤其是你们舞者。”
傅砚深僵硬地语气柔了几分,见女孩紧抿唇不说话,目光再度转向前方,没再开口。
车内气氛被一颗糖破坏,回去的路上,谁都没开口说话。
开门进入玄关,傅砚深低声开口:“洗完澡,早点休息。”
黎晚棠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回头才发现他没换鞋,高大的身影还站在玄关处没动:“你……不进来吗?”
就因为在车上争论了两句,他便赌气不回家?
小心眼!
“江城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我订了凌晨一点的飞机。”傅砚深低声解释。
明早有个晨会,他必须回去敲定最后的融资方案,而且项目就差双方签合同,这个时候他更不能离开。
“啊?”
黎晚棠表情愣住,似乎没想到他今晚是抽空赶回来看她的比赛,现在还得匆忙赶回去,甚至屋都没进就要走。
霎时,她心生愧疚,心想早知道,在车上她就不该跟他顶嘴,乖乖顺着他好啦。
不就是吃颗糖嘛。
黎晚棠低头看了眼腕表,试探性说:“时间还来得及,你可以休息一下再走的。”
“不了,路上我还需要看一些资料。”主要是不想影响她休息。
傅砚深刚要转身,指尖的硬物提醒他,奖杯还在他手里。
沉默片刻,他又转身换上拖鞋。
黎晚棠见他去而复返,眨眼问:“忘拿东西了?”
“不是,我需要把它放好。”傅砚深用眼神示意了下手里的奖杯,径直掠过她往客厅走。
映入眼帘的视线有些凌乱,他脚步忽地停住。
沙发上随意摆放的抱枕,东倒西歪的遥控器,以及茶几上堆放的书籍。
走近,还能看到地毯上刚拆开包装的肌效贴。
傅砚深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心,最后还是拿着奖杯进入书房,把东西小心放入保险柜内,返回客厅。
黎晚棠没进去,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他。
见傅砚深走出书房后,直接往她坐的方向走了过来。
黎晚棠刚要开口说话,下一秒,男人俯身靠近,那股淡淡沉香飘入鼻尖。
她忽而屏住呼吸,轻眨着眼睫望着头顶上方的男人。
难不成,他是想来个离别吻?
他们是刚领证没多久的新婚夫妻,出差一日,难道就成了人们常说的,久别胜新婚。
或许是尝过甜头的原因,他有了这方面的需求?
这般想着,黎晚棠顿时能理解傅砚深此刻的做法,就在他继续往下靠近时。
她忽而闭上眼睛,微扬起下巴。
傅砚深捡起黎晚棠身后的抱枕,起身时,下巴不经意从女孩发顶划过,带起几缕青丝。
垂眸才发现,女孩怪异的姿势。
眼妆是她平日从未化过的粉蓝色,眼尾线条轻挑,闭眼时有点像孔雀的眼睛。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皮下形成一把浓密的扇子。而此刻这把扇子又像受惊的蝴蝶,轻轻颤抖着。
黎晚棠见人迟迟没动静,微微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傅砚深那双略带茫然的黑眸,以及他手里拿着的抱枕。
霎时间,她恍然明白。
刚才她幻想的那些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人家压根不是要亲她!
看清楚了,他只是在单纯捡抱枕而已!
黎晚棠讪讪地舔了下唇,这一刻尴尬得好想死,傅砚深不会以为她很轻浮,脑子里尽想这种不纯洁的东西。
或者是时时刻刻在找机会,觊觎他的美色。
就当她别过头,准备起身时,下巴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住。
下一秒,男人从善如流地吻了下来。
第23章
下巴忽然被他指尖轻轻托起,带着点沉香气息压下来。
黎晚棠愣怔眨眼,唇瓣上温热的触感让她如触电一般,全身僵住。
她倒不是惊诧于这个吻,毕竟他们都吻过好几次,最开始还是她主动的,还不至于那么纯情。
只是没想到,在她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的时候,傅砚深毫无征兆地吻了下来。
难道是怕她尴尬,又或许看出她的意图,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气氛继续蔓延,他索性成全她。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唇瓣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力道不重,但足以让她跑散的思绪骤然回神。
黎晚棠下意识抿住唇瓣,迷茫地盯着那双幽深的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咬她。
看出女孩眼底的疑惑,傅砚深先是抽开横在两人之间的抱枕,而后单手捧住她的脸,再次低头覆上。
“不是想接吻吗,那就专心点。”
男人声音轻柔缓慢,低沉中带着颗粒感的沙哑,每个字都透着诱惑。
“……”
黎晚棠错愕睁眼,脑中还在回想他那句“不是想接吻吗,那就专心点”。
他搞清楚状况好不好!
以为是他想,她才好心配合的,怎么从他嘴里变成她想了!
黎晚棠不服气,抬手就要去推他,想先解释这事清楚再亲,可男人却顺着她这个举动,直接单手扣住她手腕,强势举过头顶。
在他取下眼镜的同时,膝盖抵住沙发垫,整个人往下压了下来。
强势的动作彻底把她禁锢在他宽阔的胸膛下,无法动弹。
唇瓣再次被他密不透风的衔住,吻似乎比刚才更急,更热烈。他直接撬开她唇齿,畅通无阻地探入,勾住她的舌尖交缠。
原本还在挣扎的黎晚棠,逐渐被这个带着湿潮的吻所融化,呼吸也变得急促,脑子跟缺氧般,只能温顺的蜷缩在沙发一角,任由他索吻。
原本静谧的客厅里,两人的亲吻声被无限放大,充斥在耳边,羞得人脸通红。
围绕在周边的空气仿佛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将其点燃。
这一刻,真正诠释了那句小别胜新婚,两人紊乱的呼吸逐渐同步,全身心沉浸在这个吻里。
不知过了多久。
黎晚棠感觉快濒临窒息时,两人的唇才终于分开。
男人那只劲瘦修长的手臂原本扣在她腕间,不知何时松开,转落在她纤细的腰间上。
黎晚棠微微抬头,两双眼睛就这般四目相对着。
因为男上女下的暧昧姿势,让彼此都有点不自在。
特别是如此近的距离下,能清晰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以及被放大的精致五官。
黎晚棠连他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傅砚深回神别回头,手臂从她腰间一点点抽离,单手撑着沙发垫坐起身时,还不忘将蜷缩在角落的女孩拉了起来。
原本躺着的两人,现在直愣愣并排坐着,沉默中谁都没说话,寂静仿佛要把他们吞没。
或许这个吻来得始料不及,又或许比任何一次吻得热烈,他们彼此都还有点不适应。
最后还是黎晚棠按捺不住,舔唇问道:“你……不着急走了吗?”
“着急。”
傅砚深倏地站起身,慌乱走了两步,又忽而回头拾起放在茶几上的眼镜,戴好后,他低声解释:“客厅有点乱,我其实是想过来整理。”
现在不用他解释,黎晚棠也已经弄清楚原委。
最开始,确实是她误会了。
但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而且又不是第一次接吻,两人真什么好尴尬的。
“嗯,是有点乱。”
黎晚棠弯腰捡起掉在地毯上的抱枕,侧身重新摆好:“我不知道你今晚会突然回来,就还来不及收拾。”
如果知道他要回来,她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
“没关系,以后收拾家务这样的事交给我。”
傅砚深俯身又开始收拾,见她要起身,忙道:“不用你动手,坐着就行。”
“……”
他都这么说了,黎晚棠真就坐着没动。
盯着傅砚深把屋里整整齐齐收拾干净,准备要走时,她才猛然站了起来:“你是要走了吗?”
傅砚深走到玄关,低头去换鞋:“嗯,我不在家,你不要乱叫外卖,人的本性不会写在脸上。”
在机场候机室,他无意听到别人聊天说起,有些外卖员看到是女孩开门,而且还是独居女孩,就起了色心,趁其不备冲进室内,将人侵犯。
黎晚棠平时在家喜欢穿着清凉,防范意识又不强。
再者,她长得太耀眼,他需要特别提醒。
黎晚棠:“……”
她还没弱智到,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黎晚棠没反驳,老实点头:“嗯,知道了。”
换好鞋,傅砚深偏头看她:“不许再偷偷吃甜食。”
“……”
黎晚棠内心挣扎了几秒,还是点头:“嗯,不吃了。”
算了,看在他来回奔波的情况下,她忍。
见她乖乖点头,傅砚深这才转身往门外走。
黎晚棠快步跟了上去,本想适当表现一下她贤妻的形象时,男人忽而回头。
“比赛虽然结束了,但你膝盖还是不能过度用力,还需好好休养。”
傅砚深黑眸在她脸上扫了眼,提议道:“这边没人照顾你,如果时间允许,在我出差期间,你可以回家住。”
有人照顾她,他也比较放心。
听到这话,黎晚棠下意识仰头看他,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回去。
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穿衣吃饭睡觉全管,他是不是觉得把她捆绑在他身上才放心!
只是对上男人认真且带着几分担心的神情,黎晚棠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再忍忍吧,忍忍是健康的桥梁。
片刻,她艰难扯唇:“嗯,我会合理安排训练时间,明天就搬回家住。”-
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黎晚棠深吸口气,懒洋洋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她眼睛盯着天花板,暗暗回想。
自从她跟傅砚深同居后,不仅脾气变好了,还学会了什么叫听话。
不是不能反驳,而是反驳无效,严重点,可能还会免费上一次教育课。
毕业多年,她可不想重回学生时代,更不想回忆那段,让傅砚深帮她补课的日子。
简直是不堪回首,苦不堪言。
这时,手机响了两声,黎晚棠以为是傅砚深阴魂不散,走了还要叮嘱她注意事项。
点开屏幕,发现是叶知薇发来的一段视频。
是她今晚比赛跳的那支舞,叶知薇应该是用固定器拍摄的,没有任何晃动感,画面也很清晰。
前半部内容很正常,到了后半部分,镜头逐渐偏离,最后画面里出现了宋阿姨的背影。
仔细听,她好像是在斥责傅砚深,说要他包揽家务活,而且他作为老公,还得让老婆开心,他性格沉闷死板,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光听语气,都能想象宋阿姨脸上的嫌弃。
黎晚棠来回看了两遍,最后没忍住笑了起来。
之前就听傅砚深说过,宋阿姨生气会骂他,原因全是因为她。
如今终于真相了。
难怪他说收拾屋子这事以后交给他,原来是宋阿姨给他下达了死命令。
傅砚深走之前说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因为这段视频,她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紧接着,叶知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怎么样,这种场面你也没见过吧。”
黎晚棠勾唇:“嗯,我以前也不知道,宋阿姨会那么嫌弃傅砚深。”
对于他们而言,傅砚深是父母口中从小夸到大的好孩子,她确实没想到宋阿姨会如此嫌弃他。
“哈哈哈,我当时听到这番话,嘴角都要笑酸了。”
叶知薇捂嘴大笑几声后,又正色道:“不过傅砚深当时的态度蛮不错,答应得也挺真诚。”
可惜后半部分她没录上。
话题聊到这,叶知薇忽然想到什么,忙问:“哎呀,这个点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等黎晚棠说话,她就要着急忙慌挂电话:“你们该干嘛干嘛,我挂——”
“没有,他是出差临时回来的,这会儿已经走了。”
黎晚棠及时打断她的话,以防她自行脑补。
“啊,你说傅砚深是特意赶回来看比赛的。”叶知薇惊诧:“所以落地没几个小时,他又要急急忙忙赶回去?”
黎晚棠翻了个身,点头:“嗯,你思路清晰,表达得很完整。”
叶知薇啧啧几声,轻声感慨:“棠棠,看来你真是嫁对人了。”
现实生活中,可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傅砚深那样,把自己妻子放在第一位。
如果他只是出于丈夫的责任,她怎么越看越不信了呢。
这头,黎晚棠也因叶知薇这番话陷入沉思。
其实傅砚深能赶回来,她确实很意外。忽略掉性格,傅砚深其他方面真挑不出毛病。
刚开始对于他的管束,以及古板沉闷的性格,甚至他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她会嗤之以鼻,甚至是讨厌。
可真正相处下来,他的这些生活习惯对她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反而有些习惯成了很好的引导。
就好比这次膝盖旧伤复发,如果没有他固执已见的监督,以及细心照顾,今晚这个冠军不会属于她。
半晌,黎晚棠望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出声:“嗯,或许是嫁对了吧。”
先不说两人有没有感情,就傅砚深对待这段婚姻的态度及责任。
作为丈夫而言,非常合格。
“啧啧啧,你现在终于承认人家的好了。”
叶知薇意味深长地调侃:“等着吧,你哪天把人吃到嘴里,就彻底离不开了。”
傅砚深这种绝色美男,能有那个女人能拒绝。
她敢打包票,黎晚棠吃过绝对会上瘾。
说到吃,黎晚棠骤然想起临走前,傅砚深把她压着沙发上激吻的场景,缠绵而炙热。
现在细细回想,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傅砚深每次动情吻她的时候,好像都会摘掉鼻梁上的眼镜。
也就那一刻,他仿佛变了个人,情绪也会变得更加热烈。
叶知薇见人半天不说话,惊呼道:“姐妹,你不会已经吃上了吧!”
“大晚上,你能不能聊点健康话题。”
黎晚棠怕这人扯个没完,快速从沙发上坐起身,疾步往卧室走:“今晚好累,我要去卸妆洗澡了,拜拜!”
没给叶知薇说话的机会,黎晚棠快速挂掉电话,直接冲进衣帽间,等人停在全身镜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苹果。
她晃了晃脑袋,用力甩掉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次日,黎晚棠一路走进舞蹈团,看到她的人纷纷说着恭喜。
她弯唇回应,说中午请大家喝咖啡。
换好衣服去往排练厅,正在拉伸的同事回过头看她,嘴里同样说着恭喜的话。
黎晚棠依旧笑笑,说中午请大家喝咖啡。
白露晞一溜烟跑了过来,挽上她的胳膊,低声询问:“晚晚,你看没看网上的消息。”
黎晚棠不慌不忙把水杯放在一旁,扭头问:“没有,怎么了?”
昨晚她倒头就睡,没时间上网冲浪。
“哎呀,你火了!”
白露晞兴奋不已,激动坏了:“就你昨晚跳的那支舞蹈,视频播放量突破百万,不少网友都在讨论你这支舞的分解动作。”
“啊?”
黎晚棠有些诧异,昨晚只是他们舞蹈团的内部比赛,怎么还能火到网上去呢。
难道就是因为那场实时直播?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白露晞见她愣怔的模样,挑眉轻笑:“团长很早就过来找你了,说是你来了就去一趟她办公室。”
黎晚棠心不在焉地点头,转身时拿过手机,边走边低头去查看网上的消息。
果不其然,刚打开微博,她昨晚跳的那支舞蹈视频率先弹了出来,她低头细看了眼,此时的播放量已经达到一百五十多万。
短短十几个小时里,就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黎晚棠暗暗惊叹网络的传播力,随即又点开评论区,就里面的一个话题就有两万人在讨论。
有网友夸她长相漂亮,说她九头身比例,人美舞美。
她特意找出几条点赞高的评论看。
【姐姐,你也太会跳了,每个动作都超有力量。】
【哇,她站在屏风前,画面瞬间有了灵魂!】
【宝,你这颜值和身材,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啊啊啊,小姐姐你这身材颜值,不做模特简直是浪费天赋!】
黎晚棠看完这几条,瞬间把她逗笑了。
现在这些网友真会夸人,虽然大多数是在讨论她的颜值和身材,但能被大家喜欢,她内心还是挺高兴的。
走到办公室门口,黎晚棠收起手机,抬手敲门。
听到敲门声,苏清快步过来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黎晚棠,喜笑颜开地把人请了进去。
“猜到我这次找你的目的吗?”苏清笑问。
黎晚棠微微扯唇:“不太清楚。”
她确实不知道团长叫她过来是要说什么,是昨晚拿奖,还是今早爆火的视频?
或许两者都有。
苏清笑着给她倒了杯水,两人落坐在沙发:“今早团领导开了个紧急会议,会议内容是针对你舞蹈视频在网上爆火的事。”
黎晚棠捧着手杯,静静听着,没着急出声。
她知道,团长后面还有话要说。
“你这段舞蹈视频爆火,让更多人看到你的舞蹈魅力,也得到很多人的喜爱。”
苏清也没卖关子,直接说:“所以团里一致认为,在你这段舞蹈的原基础上,添加新的舞蹈元素,将你这支舞打造成为经典,就像《踏歌》那样的剧目,能在业内永流传。”
听完这番话,黎晚棠握住杯子的指尖倏地收紧,她表面看似平静,内心早已心潮澎湃。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机会吗。
黎晚棠低头喝了口水,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激动,抿唇淡定问:“我想知道,新元素的舞蹈创作,我是否能参与其中。”
她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被团里操纵的傀儡,或是听话的人偶,她需要参与创作,只有那样,这支舞才能有灵魂。
“当然,团领导也是看中了你的创作能力,新的舞蹈元素你是主创。”
苏清知道她的顾虑,语气肯定道:“当然,林编导老师也会参与,但一切遵从你的灵感想法。”
黎晚棠低头深吸一口气,终于弯唇笑了:“团长,我接受团里的安排。”
苏清看了眼黎晚棠嘴角的笑容,沉默了会儿,又道:“目前团里接到不少商业合作,也有文旅局的邀请,你现在除了舞团的日常演出,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辛苦。”
黎晚棠嘴角笑意因这句话微敛了几分,团里能出资要她自己创排作品,肯定是有利可图,商业合作自然是少不了。
如果作品反应热烈,估计后续还有团里安排的巡演。
但这些也是她的工作范围,她没权利说不。
想明白这点,黎晚棠点头:“嗯,我会合理安排好排练时间。”
苏清轻松地笑了:“也要注意休息。”
这突如其来的爆火,改变了她原本的休息计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前段时间他们巡演结束,她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创排。
所以这两天,她除了日常的剧目排练,剩余时间就会钻研新的舞蹈动作,想着怎么去优化这支舞。
从傅砚深那晚走后,第二天她就搬回家住了,家里有阿姨和父母,很多事不用她亲力亲为。
晚上在家排练,沈听荷也会在一旁陪着她,给她纠正错误舞步,给予正确的引导。
舞蹈团给她出资创排这支舞蹈的事,沈听荷知道,也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不仅能提高她的知名度,也能更好展示她的舞蹈才华。
所以对于黎晚棠排练的事情,沈听荷也比较上心。
黎晚棠练到什么时候,她就陪到什么时候,完全是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她。
在家这几天,她和傅砚深没有任何联系,可能是回到自己家,她内心得到了释放和满足,而且每天都忙着练舞,压根想不起他来。
这样的生活节奏,紧凑的过了四天,黎晚棠这晚排练完,实在忍不住,偷偷从冰箱翻出一盒冰淇淋。
这几天她运动量大,偶尔吃点甜食不会对体脂有影响,沈听荷由着她,转身上楼去洗澡。
只是在楼道拐弯时,碰到急匆匆下楼的黎智海,她忙拽住他胳膊,低声问:“干嘛去?”
“棠棠刚排练完,身体还属于高代谢的状态,吃凉的会引发肠胃不适或血管剧烈收缩,这样对她身体健康不好。”
黎智海满脸担忧,侧身又要迈步下楼,胳膊却被沈听荷死死拽住不放:“棠棠都那么大了,她自己有分寸,你赶紧跟我回房去,我腰好像扭到了。”
“啊,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走走走,回房间我帮你看看。”黎智海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沈听荷瞥了眼扶着她的男人,弯唇轻笑。
真是女儿奴,关心过头了。
黎晚棠不知母亲帮她成功拦截父亲夺食,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吃着手里的冰淇淋。
哈密瓜口味的,甜度和清香味她都很喜欢。
没有傅砚深在旁边唠叨,她吃得格外舒畅。
只是在她专心致志吃冰淇淋时,完全没注意到门铃响了,是住家阿姨跑去开的门。
直到玄关传来轻微的对话声,黎晚棠吃冰淇淋的动作微顿,隐隐觉得这道声音有点熟悉。
男人音色低沉而平淡,语调跟傅砚深的有点像。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么晚了,不可能是傅砚深吧?
就当她疑惑时,傅砚深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黎晚棠猛然睁大双眸,慌忙地站了起来。
起身时,瞥见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冰淇淋,她情急之下只能顺手塞进舞裙衬里,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一哆嗦。
待人走近,她面色强装淡定,弯唇笑问:“你出差回来了?”
来得太不及时了!
“嗯,过来接你回家。”
傅砚深目光不动声色从女孩脸上扫过,而后下移,落在她身上穿的舞裙上。
此时女孩站姿僵硬,看起来很不自然,行为举止也与平常差距有点大,他皱眉问:“不舒服?”
“没有啊,刚排练完,有点累而已。”黎晚棠尽量放轻松。
只是这话刚落,两人戴在腕上的运动手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滴滴滴的报警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脆。
傅砚深垂眸看了眼,眉头微皱,抬头正要询问黎晚棠,就见地毯上出现一滩融化的冰淇淋。
往下滴的源头,正是黎晚棠大腿外侧。
“……”
黎晚棠顺着傅砚深的目光僵硬低头,瞧见地毯留下的奶油渍,忙把衬裙里的冰淇淋拿出来,而后羞愧地狠狠闭上眼。
这一刻,她登时有了溘然长逝的想法。
不仅被人抓包,行为还很丢脸。
傅砚深平静地看着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化,片刻,他缓缓转身,去找领他进门的阿姨。
黎晚棠在他转身那一刻,就悄悄睁开了眼睛,本以为他是气走了,可没过一会儿,他拿着毛巾和热敷袋走了回来。
能理解毛巾是给她擦大腿用的,可多出来的热敷袋,他是打算干嘛?
黎晚棠忍着尴尬,问:“……你拿热敷袋干嘛?”
因为她练舞蹈,所以家里常备有这些东西。
傅砚深把毛巾递给黎晚棠,等她擦拭干净后,弯腰一把将人抱起。
黎晚棠茫然抬眸,身体在悬空的那一瞬,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不清楚这人要做什么,想到父母都在家,羞涩地去拍他肩膀:“你快放我下来,我爸妈还在家呢。”
沈老师他们下来要是看到这一幕,多难为情。
傅砚深不为所动,把人放坐在沙发后,接着蹲下身,将热敷袋贴在她双膝之上。
“根据冰淇淋熔点计算,你膝盖旧伤正在复发。”
第24章
膝盖的温热让黎晚棠身体忽僵,她机械般垂头,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傅砚深的脸,只能隐约看见他侧脸轮廓,唯有那双小心翼翼手,一点点收紧热敷袋的力道。
与此同时,是他那句直言不讳砸下来的话。
——根据冰淇淋的熔点计算,你膝盖旧伤正在复发。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拿热敷袋的原因。
黎晚棠原本心底缀满的那点不悦,似乎瞬间因为他这句话而一扫而空。
反倒,还感到一丝愧疚。
出差前他叮嘱的事,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她膝盖上。
而她这位当事人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仅没按时休息,还偷偷吃冰淇淋。
开始还埋怨他出现得不及时,才导致她下意识把冰淇淋藏进舞裙里。
“我……”黎晚棠从唇间挤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口。
实际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砚深帮黎晚棠绑好热敷袋,单手调试好温度,抬头看她:“这个热度可以吗?”
黎晚棠眨眼,轻轻点头:“嗯,可以。”
听到她的回答,傅砚深将遥控器放在一旁,缓缓站起身,视线又落在女孩脸上:“这几天,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
如果不是她排练强度大,手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报警。
“我想休息,但是工作上出现的一些变动,而且时间紧迫,我现在还不能休。”
黎晚棠仿如被成功驯服的三好学生,把比赛后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跟他说一遍,抬头,试探问:“所以,你…能理解吗?”
除了财经和金融新闻,网上的信息他一般不怎么关注,加上这几日一直在忙融资项目的事,她比赛的那支舞蹈在网上爆火,他确实不知情。
“这也不是你强行排练的理由。”
事关她膝盖的事,傅砚深原则性很强。
“……”
黎晚棠撇嘴,她都好声好气跟他解释了,他依旧是那般不近人情。
就在此刻,原本安静的客厅忽然响起两道轻微的低笑声,接着就有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
两人同时抬头,就看见黎智海扶着沈听荷的腰下楼。
“这几天你不能再陪着棠棠排练了,你现在可不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不能瞎跳。”
沈听荷推他的手:“哎呀,我心里有数。”
黎智海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客厅里站着的人,忽而弯唇:“砚深,你出差回来了。”
傅砚深礼貌颔首:“黎叔,沈姨,这么晚还过来,打扰了。”
“一家人,说什么打扰。”
沈听荷见女儿和女婿都盯着他们看,悄悄用力推开黎智海放她腰上不肯松开的手,而后笑走了过去。
只是瞧见黎晚棠膝盖上的热敷袋,她笑容秒收:“棠棠,你膝盖这是又疼了?”
黎晚棠下意识去看傅砚深,忙朝他挤眉弄眼,意思别跟她爸妈说旧伤复发的事。
傅砚深接收到黎晚棠传达的意思,主动解释:“她刚排练完就吃冰淇淋,我怕她膝盖会有影响。”
他停顿了下,视线落在她膝盖上:“这也算是,提前预防。”
黎晚棠轻轻扯唇,很满意他这个回答。
偷偷给他一个表扬的眼色。
“怪我,就该拦着她点,运动完不该吃那么凉的东西。”
沈听荷边说,边侧眸打量眉来眼去的小两口,眉眼含笑地问:“砚深,你现在过来,是要接棠棠回去吗?”
傅砚深点头:“嗯,是有这个打算。”
不过需要看黎晚棠自己的意思,如果她还想在家待两天,他也不勉强。
“哦,那我这就上楼去洗澡。”黎晚棠站起身,上楼时回头说道:“你等我一会儿,很快。”
膝盖的事在家容易暴露,而且刚才父母的对话她也听到了,沈老师为了陪她排练,身体有点吃不消。
沈听荷见女儿如此迫不及待,嘴角笑意更浓,看来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也高兴。
黎智海没有沈听荷那么细心,邀请傅砚深落坐后,聊起工作上的事。
他们聊的话题沈听荷也听不懂,索性转身上楼,等黎晚棠洗澡出来,敲门进屋,想帮她收拾东西。
“今晚有砚深在,你这次多带些东西回去。”
沈听荷叉腰在她卧室巡视一圈:“我看你好多生活用品都没拿走。”
黎晚棠正在吹头发,闻言点头:“嗯,我等会儿收拾。”
“不用你,你说要带些什么,我帮你收拾。”
沈听荷见她经常抱着睡觉的布偶没拿走,偏头问:“这个丑娃娃要拿吗?”
黎晚棠回头看了眼,噗嗤笑了:“妈,它叫拉布布,这么可爱,哪里丑了。”
沈听荷低笑了声:“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可欣赏不来。”
黎晚棠弯唇没争辩,说要带些衣服和鞋子,以及一些书籍,沈听荷闻言,都一一帮她装好。
收拾完毕,黎晚棠也正好吹干头发,此时正在涂抹水乳。
沈听荷推着行李箱走到她身旁,低头透过镜头看她,笑问:“你现在和砚深的感情怎么样?”
“还那样。”黎晚棠轻拍脸上的水乳,漫不经心道。
沈听荷笑容秒收:“别敷衍我,具体点。”
黎晚棠动作微停,从镜中抬头看向沈听荷,嘴角轻勾:“沈老师,你指的是哪方面呀?”
“你这孩子。”
沈听荷嗔她一眼,随即又被她这话气笑:“当然是你们感情上的进展,我看砚深还蛮在乎你的。”
傅砚深刚出差回来就过来接她,膝盖的事他们做父母的没考虑到,他先预防上了。
这就足以证明他对棠棠的在乎。
黎晚棠把头发随意扎成个高丸子,起身后,侧身倚靠在梳妆台旁,垂眸似笑非笑地盯着沈听荷:“妈,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情感专家了。”
“就这点事,还需要成情感专家才能看出来,你别忘了,我跟你爸可是自由恋爱,有些事我懂。”
沈听荷顿了下,语重深长道:“或许你们的婚姻最开始不是自愿的,但妈妈能看得出来,砚深对你是用心了。”
类似的话,黎晚棠这两天听得挺多的,叶知薇和白露晞都提到过。
现在轮到她母亲。
黎晚棠垂眸,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只是余光瞥见盯着自己看的沈听荷,她忽而笑道:“哎呀,我们相处得真的挺好的,你就别操心了。”
随即,她接过沈听荷手里的行李箱,搭着她的肩膀往外走:“我们下去吧,别让人等着急了。”
傅砚深看到黎晚棠手里拿着的行李箱,倏地站起身,快步上前接过:“给我吧。”
黎晚棠愣了下,而后下意识去看身旁的沈听荷,见她嘴角扬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她松开手的同时,无奈扯唇。
傅砚深这番举动,更加验证沈老师的猜想。
也让她看明白事情的本质。
傅砚深做事一向如此,很有责任感和担当,如果他的妻子不是她,他也会这么做。
这种优待,仅限于是他的妻子,跟情感无关。
沈听荷夫妻俩将他们送到前院门口,司机瞥见外面的动静,忙下车拉开车门等待。
傅砚深朝两人点头:“黎叔,沈姨,就送到这吧,到家会给你们报平安。”
沈听荷点头,又低声叮嘱黎晚棠几句排练的事,目送两人离开。
看到傅砚深绅士扶着车门,等黎晚棠弯腰坐好,他才绕到另一头上车。
沈听荷望着逐渐驶离的车尾灯,轻声感慨:“听砚深叫我那么多年的沈姨,今晚他喊的这两声,我听着是真别扭,啥时候,他能改口叫我妈呀。”
黎智海听到妻子这副感慨的语气,笑道:“反正他们都领证了,随时都能改口,你要着急就跟徽音商量商量,明天两家人吃饭,顺便让这两孩子正式改口。”
闻言,沈听荷忽地抬头看着黎智海,几秒后,激动地一把抱住他:“老黎,你今晚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话。”
“想听好话还不简单。”黎智海忽然弯下腰,笑着将人打横抱起:“走,回房我说给你听。”
沈听荷忙勾住他脖子,下意识偏头打量,好在没看到有邻居出来,这才羞赧把头埋在他胸膛上-
回到臻品豪庭,黎晚棠换上拖鞋,转身就往客厅走。
傅砚深看了眼女孩背影,俯身换鞋时,顺便把她不对齐的鞋子重新摆好,看着一目了然,这才推着行李箱往里走。
他一手推着一个,淡绿色的行李箱是她的。
黎晚棠走了几步才想起她带过来的行李箱,回头,就见傅砚深已经走在她身后。
“我自己来吧。”她抬手就要去拿,男人却侧身避开:“说了,家里这些事不用你。”
黎晚棠抿抿唇,没坚持,任由他推进衣帽间。
收拾行李这种事肯定不能交给他,傅砚深松手后,她夺了过来,低头开始整理。
速度很快,生怕他说要帮忙。
将衣服挂好,黎晚棠转身准备出去时,余光瞥见男人挂好他自己的衣服后,又挪步到她那侧,重新帮她排列衣服颜色。
“……”
黎晚棠嘴角微抽,心想她已经很整齐地挂上去了,这人还是看不顺眼。
这是强迫症又犯了?
既然他不嫌麻烦,黎晚棠懒得管,抱着其他物品来到卧室。
她先把要看的书籍放床头柜,而后将抱在怀里的拉布布随手丢床上。
没过多久,傅砚深拿着睡衣走出,转身进了浴室。
黎晚棠瞥了眼浴室方向,躺下后侧身压着拉布布,拿起之前没看完的小说。
看了好几页,床垫忽然传来动静,她偏头看了眼,是傅砚深洗好澡出来了。
见时间不早,她放下手里的小说,丢掉怀里的拉布布,穿上拖鞋进入浴室。
之前在家洗过澡,但还没刷牙,她必须刷完牙才能入睡。
只是等她回来,原本斜躺着的拉布布,此刻已板板正正躺在她睡的这一头。
而她身旁男人早已摘掉眼镜,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平躺着。
黎晚棠收回视线,轻撇了下嘴角。
一个抱枕都不放过,他的强迫症到底是有多严重。
黎晚棠掀开被子上床,躺下去时,故意把拉布布摆成三十七度角,横在两人中间。
傅砚深见她躺好,抬手准备关灯时,余光不经意瞥见横在两人中间的布偶,他沉默了会儿,又重新摆正。
黎晚棠一直关注着他的动态,见他再次摆好,她故意侧身弄歪布偶:“好困,关灯睡觉吧。”
怕他看出自己是故意的,她还佯装犯困地捂了捂嘴。
傅砚深目光从斜躺的布偶上收回,看了眼犯困的女孩,抑制住要摆正的冲动,抬手关灯。
灯光熄灭,卧室瞬间陷入黑暗。
傅砚深刚躺好,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细微的轻笑声。
他眉头微皱,回想女孩刚刚的行为,再配合这道笑声,顿时明白些什么。
傅砚深盯着黑暗沉默了几秒,忽而侧身,扯掉横在两人中间的布偶,大手一伸,直接把女孩捞了过来。
“好玩吗?”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低声问。
黎晚棠身体突然被转了个身,接着就撞进男人滚烫的胸膛,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句“好玩吗”落入耳廓。
一时间,她愣着没动。
原来这人看出来了,所以他这是在生气?
尽管如此,黎晚棠还是打算继续装傻:“嗯?”
傅砚深低头,下巴只差半寸就能抵住她发顶:“故意挑战我的底线。”
“没有,这个拉布布是我今天刚带过来的,还不知道放哪。”
黎晚棠全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人抱着。
“只是这样?”傅砚深没揭穿她。
“对呀,我在家习惯抱着它睡觉,我这不是正在寻找合适的抱姿嘛。”
黎晚棠稍稍抬头,虽然看不清他的轮廓,但他那双黑眸倒是看得清楚:“以后床上多了个小伙伴,希望你能适应。”
傅砚深不吱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沉默中,黎晚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被男人紧抱着。
她呼吸微收,侧身打算从他怀里离开,腰肢却这时再度被那只大手捞了回去。
“……”
黎晚棠诧异抬眸,紧张得嘴都瓢了:“你、你要干嘛?”
他不是说过不强迫她吗?
今晚这是要破戒!
“就这样睡。”
傅砚深忽而抬起一只胳膊,枕在她后颈,意思给她当枕头:“早晚要习惯的。”
她与其抱着布偶,还不如抱着他,两者之间总要习惯一个。
他们现在是夫妻,她总不能去选只没有生命力的布偶,这样会显得他这个丈夫很多余。
扣在腰间的手越发收紧,脑袋也猝不及防枕在男人坚硬的胳膊上,如此亲密的睡姿,她从未有过,也很不适应。
特别是男人身上传递过来的体温,瞬间能把她烤化。
这种亲密程度,似乎比那日压她在沙发接吻,还要贴近。
黎晚棠脸颊此刻正对着男人侧颈,她都不敢用力呼吸,深怕她那点温热被他感知到。
而且这样睡,她今晚肯定会失眠。
思索片刻,她开始找借口:“我觉得这样睡不是很舒服,有点……硌。”
傅砚深问:“什么?”
黎晚棠舔唇,直言道:“你胳膊太硬了,枕着不舒服。”
男朋友用胳膊给女朋友当枕头的事,她以前也听过,当时就在想,那样能睡得舒服吗。
这会儿,她倒是亲身体验到了。
真不舒服。
“那是你还没适应。”
傅砚深缓缓闭上眼,打算就这样睡:“习惯就好。”
“……”
黎晚棠无语,还有点后悔今晚把拉布布带回来。
没办法,人家持证上岗,她也不好反驳。
反正睡觉跟感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拥有这个权利。
只是这一夜,注定睡得不安稳。
傅砚深睡得好不好她不清楚,她从起床到舞团,脖子就一直都不舒服。
白露晞见她没事就扭动脖颈,疑惑问:“晚晚,你是不是落枕了?”
黎晚棠转脖子的动作忽顿,不好明说,只能含糊点头:“嗯,应该是。”
“落枕一般是跟枕头有关系,你今晚回家赶紧换个枕头吧。”
白露晞说着,还热心推荐:“要不你试试睡眠博士,我目前枕的就是这款,还蛮舒服的。”
“……”
她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毕竟白露晞还挺热情的。
半晌,黎晚棠扯唇:“好,回去我就把枕头换了。”-
上午日常剧目排练完成,黎晚棠空余时间就会想新的舞蹈动作,怎么优化她这支独舞。
现在傅砚深出差回来了,加上又有手表作为监督,黎晚棠没急功近利,按照之前的排练方法,确保膝盖别出任何问题。
连跳完两个旋转动作,她脑中突然冒出新的灵感,她卡着音拍试跳了两段。
恰好这时编导老师走了进来,没上前打扰,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欣赏了会儿。
等人彻底停下来,她才笑着上前:“这段飞跃旋转,你是想加入这个节拍吗?”
黎晚棠闻声回头,看到是编导老师,微微颔首:“林编导,你刚刚是看到了?”
“嗯,你这个舞蹈元素还不错,难怪团长要你自己做创排。”
林编导点评完,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我建议这段速度可以加快,爆发力和控制结合好,能像燕子那般轻盈敏捷,才体现出这段舞蹈的灵动感。”
黎晚棠眼眸忽亮,弯唇道:“那我重新试试。”
新的舞蹈动作需要不断磨合,跟着音乐节拍反复练习,确保动作和旋律同步。
整个下午黎晚棠都在磨合练习,在林编导的帮助下,这段新的身韵逐渐成型。
创作的时候她有点忘我,若不是林编导提醒她休息,估计会一直练个不停。
在喝水的空隙,她拿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傅砚深的两个未接电话,她调静音了,并未听着。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点,想到今晚两家人一起吃饭,黎晚棠忙盖上水杯,收拾东西出了排练厅。
快速洗了个澡,她换上衣服急匆匆走出舞团,果然在门口看到了傅砚深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他出现过太多次,从最开始有同事停下脚步窃窃私语讨论他的外貌,甚至还有同事偷拍。
到现在,居然有同事大大方方跟他打招呼,男人脸上虽然没有过多表情,却还是很礼貌性地轻轻点头。
这时,有进来的同事跟她打招呼,嗓音洪亮:“晚棠,你老公又来接你下班了。”
这话直接把背对着她的男人吸引回头,黎晚棠微垂下眼睫,扯唇:“嗯,我先走了。”
她朝同事笑笑,快步来到傅砚深身旁:“你什么时候到的?”
傅砚深垂眸扫了眼她素净的面容,实话实说:“给你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
说话间,他注意到女孩外套的衣领没翻下来,看着极其不平整,指尖动了动,最后没忍住抬手。
黎晚棠见她突然伸出手,表情愣了下,下意识往后躲:“……干嘛呢?”
“你衣领没整理好。”傅砚深解释完,俯身靠近,偏头继续帮她整理。
男人靠近的那一瞬,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扑鼻,指腹不小心触碰到她颈侧皮肤,灼热感像电流般划过。
黎晚棠捏住背包带的手忽地收紧,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些许。
知道这人有强迫症,但在他们舞团门口,两人这般靠近,她多少有点不自在。
好在这会儿没有经过的同事,等他整理完起身,她快速跟他拉开些许距离。
黎晚棠深吸口气,径直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见人跟了上来,转移话题道:“记得你以前时间观念挺强的,这次等我那么久,就没有一句怨言。”
还以为他会直接给她上一课,告诉她什么叫时间的珍贵。
但他一句严厉的话都没说。
傅砚深微微侧头,看她的眼神直白且坦诚:“对方是你,我可以等。”
黎晚棠脚步顿住,一抬头,对上男人那张沉浸在夕阳下的侧脸,光线里,他那双被染成橘红色的眼瞳,认真而真诚。
这一瞬,她胸腔里的那颗心猛跳了下,突然有些紊乱。
如果不是清楚傅砚深说话方式一向如此,他这句话依旧像在告白。
毕竟之前,她听过他讲过类似这样话,但她心里也明白,这同样是作为他妻子的优待。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心跳竟然会快了一拍。
黎晚棠别过头,抬步继续往前走,步子却比先头快了些。
傅砚深看着女孩走远的背影,微垂下睫,阔步跟了上去。
上车后,黎晚棠系好安全带,偏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一天的排练,加上睡眠不好,这会儿整个人只觉得特疲惫。
感受到轿车平稳驶出停车场,保安亭大哥热情跟傅砚深打招呼,男人还轻声回应了。
黎晚棠忽而睁眼,盯着男人侧脸看了几秒,冷不丁问了句:“昨晚你睡得好吗?”
傅砚深抽空看她一眼,视线又转向前方:“还行。”
其实不是很好,他第一次抱人睡觉,身旁还是个软软乎乎的女孩,他克制了许久,才让自己呼吸平稳。
前半夜,怀里的人动来动去,他其实也不太好过,但如果他先表现出来不适应,她肯定会退缩。
后半夜倒是安稳了,但女孩的睡姿谈不上老实,完全把他当作人形抱枕,跟个八爪鱼似的贴在他身上。
他在黑暗中多次平缓呼吸,极力克制,最终没克制住,等女孩彻底睡熟,他轻轻把她的手脚拿开,掀开被子下床。
洗了十分钟的冷水澡,那股燥热才得以平息。
像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黎晚棠又懒懒靠回椅背,有气无力道:“可我没睡好。”
闻言,傅砚深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直到前方红绿灯停下,反问:“是吗?”
是吗?
黎晚棠忽而回头,就听到他后面那句。
“比起你的布偶娃娃,我这个人形抱枕,你好像更得心应手。”
第25章
黎晚棠双眸忽睁,因他这句话而震惊地坐直了身子。
得心应手?
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她煎熬了大半个夜,困到极致才睡着,怎么就得心应手了。
黎晚棠深吸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发火,心平气和道:“不是,你没搞错吧,你胳膊枕得我脖子到现在还不舒服,请问得心应手这个词是从何而来?”
她特意把“得心应手”几个字咬得很重。
“你想要证据。”傅砚深瞥她一眼。
黎晚棠挑眉,这事不掰开说还不行了:“对,你有证据就拿出来啊。”
她现在不仅觉得脖子不舒服,全身上下都有点不对劲。
现在就想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今天如果能把这事推翻,或许晚上,她就不必枕他硬邦邦的手臂了。
“稍等,我现在开车不方便。”傅砚深目视前方,注意力全放在路况上。
“好啊,我等着。”黎晚棠又躺了回去,饶有兴致地不时偏头看他。
可坐等了一路,也不见这人开口,直到抵达目的地,他反倒不慌不忙地熄火停车。
黎晚棠耐心耗尽,等得有些不耐烦,主动问:“说好的证据呢,你不会是想搪塞过去吧?”
说完,她微眯起眼:“又或者,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傅砚深解开安全带,侧头就听到她这话,沉默了会儿,认真问:“确定看了不后悔?”
黎晚棠对上男人如此镇定的黑眸,顿时心虚起来,可想到她落枕的事实,又强硬道:“非常确定,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现在就怕他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傅砚深目光在女孩脸上看了几秒,随即弯腰拿过放在中控台的手机,修长的指尖轻点几下,直接把屏幕转向她。
黎晚棠还以为是什么照片,急忙伸手拿了过来,点开后,竟然是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由于灯光昏暗,视频看着有些模糊,但还是依稀能看清背景是他们睡的卧室,而侧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此刻像是一只成了精的八爪鱼。
对,没看错!
那个手脚并用压在傅砚深身上的八爪鱼,正是她本人!
角度是斜拍的,就算光线昏暗,她紧压住傅砚深的姿势看得贼清楚,沉睡状态下的她,完完全全把人家当作人形抱枕了。
怎么会这样?!
黎晚棠不可思议地盯着视频又看了一遍,她清楚自己睡姿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烂。
明明同床共枕半月有余,他们都相安无事,她更没作出任何过分的举动。
昨晚不过是距离稍稍贴近了些,就暴露本性了。
天菩萨,脸呢!
黎晚棠忙按灭手机屏幕,尴尬地闭了闭眼,瞬间觉得没脸见人,难怪傅砚深会如此严谨地再次问她。
是的,她现在确实是后悔了。
然而就在她后悔的这一瞬,猛然想到什么。
黎晚棠急忙睁眼去看傅砚深,拿着手机,理直气壮地质问:“不对啊!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居然还拿手机拍视频,你这是有什么癖好呀?”
如果他这种癖好成立,那她岂不是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就好像大虾被剥掉外壳,一览无余,啥姿势丑态全暴露了。
思及此,黎晚棠快速把手机丢回给他,抬起双腿蜷缩在椅子上,一脸警惕地望着他:“傅砚深,你这种行为,就算我们是合法夫妻,也触犯隐私了啊。”
傅砚深淡然自若地瞥她一眼,而后弯腰捡起手机,指腹擦了擦沾染的细小灰尘,语气平静:“放心,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
黎晚棠动了动唇,抱紧的双手微微松开。
那还好,没全爆。
“这事说出来猜到你不会信,索性也睡不着,就顺手拍了一段。”
傅砚深垂眸看了眼腕表,低声提醒:“别让长辈们久等,我们快上去吧。”
黎晚棠见他开门下车,忙松开手脚,拿过手机跟了上去。
进入电梯,她偏头去瞥身旁的男人,欲言又止:“我睡姿差,既然我们都睡得不好,要不还是分开睡吧。”
傅砚深视线从红色箭头上缓缓收回,转移到女孩身上,此刻她低垂着头,脚尖回来蹭着,纤长的眼睫毛微耷拉着,模样显得漫不经心。
“黎晚棠,我们总要熟悉的。”
他们的关系不能一直停滞不前,他们需要熟悉。
同盖一床被子,只是一个开端。
黎晚棠忽而抬头,从男人脸上认真的神情来看,他这句话的含义不仅限于此。
他们需要熟悉的,还有彼此的生活、习惯、性格、爱好,甚至是情感。
滴一声,电梯在此时打开。
黎晚棠猛然回神,余光瞧见傅砚深抵在电梯门上的手,眼珠子来回转了下,快速抬脚走出。
男人平稳地脚步声跟在她身后,不徐不疾,始终没越过她。
有侍者上前,询问他们包房号,傅砚深报出后,侍者抬手引领,把他们带到门口。
黎晚棠停下脚步,偏头看了眼跟上来的男人,等两人并排站好,这才推开包房门。
热闹非凡的笑声传出,有长辈看到他们,笑呵呵招手:“呀,这小两口到了,快进来。”
黎晚棠嘴角笑意扬起,笑盈盈地走上前,乖巧打招呼:“傅奶奶,傅叔——”
“欸,棠棠,今天你这称呼不对啊。”
傅奶奶及时打断她的话,笑道:“我们两家这次见面,你跟砚深已经领证了,所以称呼这事得改。”
要夫妻俩改口的事,大家一致认同,现在有傅老太太打前阵,其他人当然不能落下。
宋徽音也笑着附和:“是呀棠棠,婚礼跟酒席虽然要明年才举行,但改口可以提前,毕竟都是一家人了,还叫叔叔阿姨的,不合适。”
“……”
黎晚棠万万没想到今日这顿是鸿门宴,吃的还是改口饭。
可是,这事怎么没人提前跟她说啊?
她下意识去看身旁的傅砚深,两人视线对上,他也茫然摇头。
好吧,看来他们当事人都不知情。
沈听荷与宋徽音笑着对视一眼,前者先开口:“砚深,要不就你先开始吧。”
说着,沈听荷侧身拿出早已准备的红包,眉开眼笑地看着他:“既然要改口,那我们还是正式一点。”
傅砚深看了眼红艳艳的烫金红包,沉默了会儿,步伐沉稳地走到餐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随即转身,俯身朝沈听荷微微鞠躬:“妈,请喝茶。”
黎晚棠听到喊这声“妈”,睁得眼睛溜圆。
傅砚深怎么可以如此顺嘴,难道他私下练习过?
然而听到这个称呼的沈听荷,笑得是合不拢嘴:“欸,好女婿。”
红包和茶杯互换,一人端茶,一人接红包,改口礼成。
同样方式,傅砚深又重新倒了杯茶,转到黎智海面前:“爸,请喝茶。”
本以为黎智海会笑着接过,不承想,他先是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眼眶都红了。
傅砚深这声爸叫出口,就意味着他女儿彻底要嫁人了,再也不是黏在他身边的小棉袄。
这一刻,他竟莫名涌出股伤感。
沈听荷见状,嘴角笑容微收,忙用胳膊去推身旁的男人:“好好的,你这是演哪出戏。”
黎智海也察觉自己失态,胡乱擦了下眼角,急忙接过茶杯:“不好意思,太感性了,一时没控制住。”
原本抿住唇的黎晚棠,见她爸这副模样,没忍住乐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笑了起来。
京北这边就只有她爸妈,傅砚深敬完茶,轮到愣着没动的黎晚棠。
见大家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黎晚棠收敛笑意,本能地瞥了眼傅砚深,而后学着他那般倒茶。
端着茶杯走到傅奶奶面前,只需要少说一个傅字,倒也不是很难:“奶奶,请喝茶。”
傅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孙媳妇,以后砚深要惹你不高兴了,随时过来找奶奶,奶奶站你这头。”
黎晚棠弯唇:“好的奶奶。”
下杯茶轮到宋徽音,面对喊了十几年的宋阿姨,黎晚棠端着手里的茶杯,久久喊不出口。
总觉得那声妈咬嘴。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不得不佩服起傅砚深的淡定,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嘴还如此顺溜的。
“棠棠,其实我从小就把你当作女儿看待,在我心里,你跟望舒一样重要。”
宋徽音弯唇笑了笑,轻声引导:“所以,你别把我当成婆婆,当成你亲妈就行。”
听到这话,沈听荷挑眉及时出声,语气中带着玩笑:“徽音,我女儿已经被你儿子娶走了,现在连我这个亲妈的身份你也要夺走,过分了啊。”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轻笑。
黎晚棠在这样的氛围里,也顺理成章叫出那句极为拗口的爸妈。
改口成功,两家人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席过半,服务员端来炖好的甜汤,宋徽音知道黎晚棠喜好吃甜食,率先帮她盛了一碗:“棠棠,你尝尝看,这是我特意要厨房加的一道甜汤。”
听到有甜汤,黎晚棠高兴地接了过来,只是当她拿起汤勺准备开吃时,余光忽而瞧见,偏头盯着她看的男人。
迟疑片刻,她将汤勺放回碗中,把甜汤推到傅砚深面前:“……你也尝尝。”
他吃了,应该就不会说她了吧。
宋徽音不知傅砚深平时管黎晚棠吃甜食的事,见小两口这般相处,眉眼间都藏着笑:“棠棠,砚深平时不吃甜食,你自己吃吧,不用管他。”
黎晚棠微怔,下意识去看傅砚深,此时他也低头看来,两人目光对上。
所以。
是他自己不喜欢吃甜食,才不允许她吃!
那他打着为她健康着想的旗号,全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傅砚深没看懂黎晚棠这个眼神的含义,以为她是想在父母面前表现,特意扮演恩爱。
但他平时确实不吃这些,沉默了会儿,又把甜汤推回她面前:“吃吧,不够还有。”
“……”
黎晚棠错愕地盯着他,见他是真心实意让自己吃,慢半拍地扯了扯唇角:“哦,好。”
话落,她顾不上客气,拿起汤勺吃了起来。
带着淡淡清香味的银耳莲子百合羹,入口即化,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喜欢既有香味又有甜的食物。
饭席快要结束时,黎晚棠因喝了太多甜汤,这会儿只想上洗手间。
她扫了眼聊天的长辈,侧眸去看傅砚深,低声说了句,便起身走出包房。
洗手间离他们包房有点远,黎晚棠小跑着进了隔间,等出来洗手,恰好碰到刚进来的宋徽音。
看见黎晚棠,她先笑道:“棠棠,原来你是来洗手间啊,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
黎晚棠弯唇,到了嘴边的宋阿姨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嗯,妈,那我等你一起回包房。”
“好呀,我很快。”
宋徽音因她喊的这句“妈”,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走了进去。
黎晚棠抽出纸巾擦干手指,转身到门口去等。
没过多久,宋徽音笑盈盈地走了出来:“棠棠,刚刚甜汤是不是没喝够?”
黎晚棠表情微愣,随即扯唇:“没有,喝两碗够了。”
如果不是碍于傅砚深坐她旁边,她还能喝一碗。
但这话她不好当着人家母亲的面说。
“我知道。”宋徽音挽上她的胳膊,轻笑了声:“你是怕砚深回去说你,才不敢多喝。”
黎晚棠错愕抬眉,心想,还是母亲了解自己儿子。
在细节上看得清楚。
“可能你会疑惑,砚深为什么如此抗拒吃甜食。”
提起这事,宋徽音嘴角笑意微敛,语气里带着无奈:“他其实不只是抗拒,就连看到甜的东西,身体会本能地出现应激反应。”
“啊?”
黎晚棠惊诧地偏头,眉头微微皱起:“他这样是有什么原因吗?”
宋徽音轻叹了口气:“是因为他爷爷,他爷爷过世是糖尿病,而且你爸,也有轻微的家族遗传史。”
黎晚棠惊诧地眨了眨眼,她知道这个爸,指的是傅砚深的父亲。
原来傅家有家族遗传的糖尿病史,所以傅砚深才会如此抗拒吃甜食。
就算连她吃,也会严厉制止。
宋徽音见黎晚棠沉默不语,忙开口解释:“不过你别担心,砚深每年的体检报告都很正常,并没有发现血糖偏高的情况。”
黎晚棠回神,察觉宋徽音应该是误会了,笑着摇头:“妈,我没这么想。”-
饭局结束,两人把双方长辈送上车,见他们平安驶出停车场,这才返回车里。
系好安全带,黎晚棠没忍住偏头,目光直愣愣盯着此刻认真开车的男人。
车速平稳行驶,两旁路灯快速从车窗闪过,前方光影勾勒出他深邃立体的侧脸轮廓。
他目视前方时,脖颈线条流畅,喉结凸出明显,在朦胧夜色下,剪影很漂亮。
原来傅砚深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担心,她吃甜食会影响健康。
平时他对自己的那些管束,也只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并非他控制欲强。
多年没见,她对现在的傅砚深确实不了解。
察觉女孩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到前方十字路口停下后,他偏头询问:“是我脸上有东西?”
“……”
黎晚棠猛然收回视线,垂下头,故作淡定地去整理衣摆:“没,就突然发现你下巴处有颗痣。”
其实她之前就发现了,那颗痣淡淡的不是很明显,唯有仔细看才能发现。
这会儿从她这个角度看,还蛮有男人味,俗称性感。
察觉思想开始跑歪,她急忙刹住车。
“嗯,很久了。”傅砚深淡淡瞥她一眼,目光又看向前方。
黎晚棠茫然眨眼,很久了吗,他跟她补课那会儿,好像没看见似的。
也有可能,她那时候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到家后,黎晚棠准备去拿泡脚桶时,沙发上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看到是林编导的电话,黎晚棠疑惑地皱了下眉,忙接通:“喂,林编导。”
林编导笑道:“晚棠,这么晚了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我刚从外面吃饭回来。”黎晚棠拿着手机,来到客厅外的露台上:“林编导找我有事?”
“没打扰就好,是这样的,我们下午改编的那段音节,我觉得云间转腰的动作还可以延长几个节拍,让这个动作变得更细腻。”
林编导怕自己表达不清楚,特意上网找来了视频:“我这里有参照的舞蹈视频,你现在方便接收吗,我发你邮箱。”
黎晚棠跟林编导接触过几次,在舞蹈的创新上,她也是比较认真和执着的人,都下班还在想舞蹈元素,实属敬业。
人家都如此积极,她更不可能懈怠。
“方便的,我现在就把邮箱发您。”
黎晚棠挂断电话,立马就把邮箱发送林编导,只是刚发送成功,她猛然想起,她的电脑并没带过来。
转身要回房的动作顿住,她余光瞥见亮灯的书房,迟疑片刻,抬脚走了过去。
顺着从门缝透出的光线,她微微偏头,看到傅砚深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翻阅文件。
黎晚棠揉了揉眉心,最后敲响书房门:“忙吗?”
傅砚深放下文件,抬眸望去:“不忙,有事?”
“哦,那我进来了。”
黎晚棠推开书房门,轻手轻脚来到他桌前,弯唇笑道:“我能用一下你电脑吗?”
电脑这种设备私密的东西还蛮多的,何况是傅砚深的电脑,里面肯定有很多保密文件。
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她也不想敲响这扇门。
“嗯,可以。”
傅砚深合上文件,整齐放入文件夹,起身把位置让那个给她:“你随意。”
黎晚棠没想到这人一点都没犹豫,还主动起身把位置让给他,她嘴角笑意浓了几分:“谢谢啊,我很快的。”
电脑是打开的,只是长时间没用,显示待机模式。
黎晚棠敲击空白键,长方形的白色秘密框弹了出来。
见傅砚深转身要出门,她忙开口喊道:“对了,你电脑锁上了,秘密是多少?”
傅砚深没多想,随口报出:“1020。”
黎晚棠敲下第一个数字,指尖忽然顿住,她微微皱眉,总感觉这串数字有些熟悉,又在心里默念了遍,猛然睁眼。
她缓慢偏头,讪讪扯唇:“好巧哦,你电脑密码,竟然跟我生日一样。”
她生日是十月二十号,这串数字刚好就是他的开机密码。
闻言,傅砚深眼睫很轻地颤了颤,一回头,就对上女孩脸上的茫然。
晦暗不明的眸子与她对视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因为好记。”
当年看到她身份证的第一眼,他就记住了。
第26章
好记?
黎晚棠微诧过后,拧眉仔细想了想,这串数字确实蛮顺口的。
所以只是巧合?
黎晚棠也没深究这个问题,弯了弯唇:“是挺好记的。”
说着,她低头在键盘上敲击完这几个数字,电脑锁屏顿时打开。
干净整洁的电脑桌面显示在眼前,她眼眸微睁了睁,严重怀疑傅砚深把电脑买来后,就没设定过屏幕封面。
现在依旧是出厂设置的深蓝色。
黎晚棠不动声色挑了下眉,没多说什么,点开邮箱接收视频。
察觉傅砚深已经走出书房,独立的空间只剩下她自己。
黎晚棠看了一遍后,又重新播放,随后拉开椅子站起身,跟着视频动作练了起来。
看来团长要林编导过来帮她,是有原因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她能看出很多延伸的舞动元素。
黎晚棠也觉得不错,低头给林编导快速回了条信息,说明天去舞团她们再细聊。
她快速把这段视频保存,滑动鼠标退出邮箱,页面重新跳回电脑桌面。
这期间,她没碰傅砚深的任何文件。
等从书房出来,她转身来到客厅,偏头在露台外发现了傅砚深的身影:“我已经用好了,你继续去工作吧。”
傅砚深闻声回头,接着转身走了过来:“泡脚的水已经帮你放了,过去试试,这会儿水温应该刚刚好。”
“啊,你都放好了。”
黎晚棠拿着手机往客厅沙发走了两步,低头发现,她原本放泡脚桶的位置上并没有,而是转放在落地窗前的躺椅前。
这个位置明显比坐在沙发上更舒服,整个人还可以悠闲地躺下去,外观看着跟理疗室的泡脚躺椅差不多,只是这个质地看起来更高档些。
刚搬过来的那晚她就发现了这个躺椅,以为这是傅砚深的专属位置,她没好意思鸠占鹊巢。
所以每次泡脚都坐沙发上。
如今,傅砚深直接用行动告诉她,这个位置她可以使用。
黎晚棠舔了舔唇,缓缓走了过去:“谢谢。”
不仅是谢谢他帮她放好泡脚水,还有这个位置。
“泡完脚就回卧室,水不用管。”傅砚深见女孩迫不及待躺下,还极其惬意地闭上眼,转身时,嘴角很浅地扯了下。
“哦,好。”
黎晚棠以为傅砚深是要她泡完脚回房睡觉,直到看到床上摆放的那些药膏,才恍然明白,这人是打算帮她膝盖擦药。
她迟疑走上前,低头询问:“怎么会有这些药?”
“这次出差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合作方刚好做的药业,这几种药膏的功效,可以针对你膝盖下雨时泛起的刺痛,也能很好地缓解神经疼。”
傅砚深边说,边打开其中一盒药膏:“试试看,如果有效果,我让他们多寄几盒过来。”
没瞧见人过来,傅砚深缓缓抬头,就见女孩直愣愣地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他眉头微皱了下:“怎么,这些药不合适?”
黎晚棠摇头:“没有,就挺意外,你会帮我带药。”
不知为何,他这番送药的举动,让她一下子想到罗恩送她膏药的情形。
记得当时,白露晞还调侃她说,罗恩肯定不是随便看到的,很可能是特意去买的。
如果罗恩真是特意去买的药膏,那傅砚深呢?
他也是特意,还是碰巧对方公司做药业,恰好这几款产品能针对她膝盖的旧伤。
“过来,我帮你膝盖擦药。”
男人低沉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黎晚棠快步上前,客套道:“不用你,我自己来就行。”
傅砚深抬眸反问:“是我上次擦得不舒服?”
冷不丁听到这三个字,不由得让人多想。
特别是不知情的人。
但她是知情人,若真要别扭下去,还真以为这话不健康了。
黎晚棠扯唇:“当然舒服,不是怕麻烦你嘛。”
话落,她人已经朝床中央躺了下去,丝毫不客气地把双**给了他。
傅砚深低头看了眼躺下的女孩,眉眼间露出淡淡柔光,他打开药盒将指尖沾上药膏,而后用掌心轻轻揉热。
一回生二回熟,或许今晚两人都比较放松,黎晚棠舒服地闭上眼,差点没睡过去。
还是傅砚深提醒她去洗澡,黎晚棠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
洗完澡出来,傅砚深已经靠在床头,翻看起财经杂志。
可能是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幕,黎晚棠脚步忽停,静静望着床上的人有些失神。
柔光下,男人穿着深灰色睡衣,高挺的鼻梁上依旧戴着那副金边眼镜,刚吹干的头发蓬松又柔软,不像平日那样利落精致,有几缕碎发从额前垂落,莫名添了几分随意感的少年气息。
咋一看,这样的画面猛然将她拉回到五年前。
有次她跑去找傅望舒玩,刚进傅家客厅,就看见从二楼下来的傅砚深,当时他手里也是拿着一本书,边下楼,边翻看书页。
少年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那日阳光正好,暖融融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入,斑驳地洒在他清秀的脸庞上。
当时,黎晚棠没想到傅砚深也在家,明明傅望舒说他出门了,她才过来的,这会儿直面碰上,也不能假装视而不见。
她轻扯唇角,正酝酿着该说句什么话时,少年突然抬头,看到是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找望舒?她在房间。”
黎晚棠如释重负,快步掠过他,低头往二楼跑:“哦,谢谢。”
等跑进傅望舒的房间,她反手忙把门关上。
傅望舒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黎晚棠,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偏头看了眼她身后,疑惑问:“晚棠姐,你跑什么呢?”
黎晚棠抬手去敲她额头:“不是说你哥不在家吗,我在楼下都碰上了。”
“啊,我哥还没走呀。”傅望舒无辜地揉了揉额头:“我是亲耳听到他说要出去的。”
“算了,下次你去我家。”
黎晚棠拉着她往里走,忽然想到什么,眉梢微微挑了挑:“不过,你哥刚才下楼的样子,抛开偏见,确实还有点帅。”
傅望舒仿佛听到什么恐怖故事,脸色骤变:“晚棠姐,求你别夸我哥了,不然我会觉得很惊悚。”
黎晚棠诧异了下,失笑问:“为什么?”
“就是因为我哥那张脸,再配上他那种死板沉闷的性格,你不觉得有点像沉默寡言的杀手,冷峻与儒家美学的怪才吗?”
黎晚棠试着想了想,没忍住笑了。
时隔多年,她再次回想,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
正低头翻看杂志的傅砚深,听到浴室门口传来的轻笑声,缓缓抬头。
黎晚棠忽然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嘴角笑意忽敛,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她随口问:“你洗好澡了?”
“嗯。”傅砚深见她掀开被子上床后,也抬手取下眼镜,和杂志一同放在床头柜。
见人已经躺好,伸手关灯。
黎晚棠侧身想去摸床上的布拉拉,回头时,突然感觉脖颈下多出一只胳膊,她愣了下,垂眸缓缓躺下,不偏不倚枕在他手臂上。
关着灯,那种不适和尴尬虽然减轻不少。
但她依旧不敢怎么放松,特别男人体温烘烤着她,两人贴在一起的皮肤感觉要被融化。
黎晚棠整个人蜷缩着身子不敢乱动,闭眼默默去念心经。
网上说念这个能净心。
十几分钟后,黎晚棠暗暗叹了气,心想这说法纯属扯淡,不仅静不下来,反而越念越浮躁。
细听身旁的男人呼吸平稳,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黎晚棠适当地侧了侧身,见人没有反应,刚要将他手臂挪开,另一只大手忽然勾住她的腰:“去哪?”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微微呼吸的热气从她颈侧划过,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黎晚棠无意识地咽了咽喉,不自在地偏过头:“……就想翻个身。”
“嗯,那转过来吧。”
傅砚深说着,扣住她腰间的手稍稍用力,下一秒,黎晚棠整个人被【踏雪独家】他扣进怀里:“以后不用等睡着了才抱,既然我已经成了你的人形抱枕,你想用就用。”
“……”
黎晚棠忙不迭从他怀里抬头,微睁的眸子不可思议道:“我、我又没有这个意思。”
她是想逃离,不是想靠近,他这话说得,好像她有多想抱他似的。
傅砚深挑眉反问:“难道你不想抱?”
“谁想——”
男人怀里的温度,以及压着的舒适感让她忽然语塞,片刻,她又讪讪改口:“是,没错,我就是想抱着你睡。”
说着,她手脚并用,全压在男人身上。
啥话都被他说完了,她要不做出点实际行动,都对不起他污蔑她的那番话。
现在大大方方的抱着,那股不自在反而消失不见。
反观男人身体的微僵,以及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黎晚棠无声勾唇,脑袋故意往他胸膛蹭了蹭:“别动啊,就这样睡才舒服。”
说不动,傅砚深还就真不动了,她得意的嘴角在黑暗中无限扩大。
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占了上风。
心情好,困意很快就席卷而来,黎晚棠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就沉睡过去。
傅砚深垂头看了眼,无声叹气,是他主动把人搂进怀里的,再难受,也得忍着-
每日的晨练必不可少,只是今天起床,她发现一向觉轻的傅砚深并未察觉,反而睡得特沉。
她来到客厅好一会儿,他才从卧室走出来。
瞧他脸色不太好,眼睑下还有层淡淡的乌青。
黎晚棠捧着水杯默默地收回视线,没拆穿他是昨夜被她手脚压着,压根没睡好。
她转身进入舞蹈房时,无声地笑了下。
九点来到舞蹈团,上午依旧是大排练。
中午吃完饭,黎晚棠没睡午觉,休息了十几分钟,就跑去了排练厅。
闭眼跟着音乐节奏,让自己融入昨晚那段视频舞蹈动作,心里按照林编导说的,云间旋转的舞步拉长了几个音拍,将这个动作放轻放柔。
温若棠原本是要回排练厅拿遗落的水杯,却不经意看到黎晚棠正在跳比赛那支舞。
她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嫉妒地攥起了拳头。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黎晚棠身体的柔软度真的比她好,也确实很合适跳身韵,舞蹈动作编排也很有创意。
“若棠,还没回去休息吗?”
林编导走近看到是她,笑问:“在看晚棠排练呢。”
温若棠忽而转身,看到是林编导,攥紧地拳头急忙松开:“是呀,回来拿东西,恰好看到她在排练。”
她偏头看了眼停下来的黎晚棠,弯唇道:“我现在要回去休息了,你们忙。”
说着,她迈着小碎步离开。
黎晚棠听见门口传来对话声,微微偏头,看到是林编导和温若棠在聊天,脚步停了下来。
她笑着上前:“林编导,你怎么过来了?”
“知道你是个急性子,脑子里有东西一刻也等不了。”林编导低头笑了笑,又道:“我也是。”
黎晚棠被她这话逗笑,之后两人没聊别的,直接进入主题。
舞蹈动作优化得越来越成熟,黎晚棠付出的时间和努力就更多,为了熟练动作和节拍,她在舞团排练九点才回家。
或许是运动量太大,回家泡完脚,她倒头就睡,不用傅砚深提醒,很自觉枕上他手臂,犹如一只八爪鱼压着他。
睡得又熟又香。
接下来这几天依旧跟之前一样,林编导走后,她继续在排练厅练习,团里没有演出,很多同事都不需要加班,正常下班了。
所以整个舞蹈团,也就只有她这间排练厅亮着灯。
黎晚棠跟着音乐节拍一遍遍练习,全身心投入在舞蹈里,并未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仿佛所有声音都被音乐声覆盖。
然而就在这时,音乐声忽停,接着头顶灯光熄灭,整个排练厅陷入黑暗之中。
黎晚棠动作蓦地顿了下来,无限的恐慌和黑暗将她淹没,她惊慌地扭头四处看了看,下一秒,猛然蹲下身,紧紧抱住双腿。
耳边是毫无节奏拍打在窗户上的水滴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像有人用指尖在疯狂敲击。
黎晚棠害怕地闭上眼,此时背皮都麻了。
这样的情形瞬间将她拉回到小时候,同样的环境,室内也是漆黑一片,屋外冷风飕飕,各种声音在耳边环绕,她分辨不出是人还是动物,或者又是别的东西。
抱住膝盖的双手越来越紧,黎晚棠像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了。
她只能尽量把身体蜷缩起来,守住那点仅有的安全感。
心里默默盼望着,快点有灯亮起。
这种无声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紧闭地双眼中,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丝亮光。
紧接着,一道低沉且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黎晚棠,是你吗?”
黎晚棠眼珠子迟缓地动了动,识别出这道声音的主人,她忽而睁开眼,一抹微弱的灯光照亮她眼前的视线。
她一点点松开膝盖上的手,慢半拍地偏过头,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没听错,这道声音的主人就是傅砚深。
黎晚棠笑了笑,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紧绷地那颗心瞬间得到缓解:“嗯,是我。”
傅砚深紧皱的眉头松懈下来,拿着手机快步走了进去,当灯光从女孩头顶落下,他这才能看清黎晚棠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脸色也有些惨白。
从她瘫坐在地上的情况分析,应该是被突如其来地停电吓到了。
傅砚深将手中灯光高高举起,照射的面积顿时变大:“是线路出现问题了吗?”
他一路过来摸黑走来,中途没找到一丝光源,如果不是保安亭的工作人员,信誓旦旦说黎晚棠还没出来,他恐怕不会一间间的去寻找。
好在他没放弃,走到最后这间排练厅,一眼看到蹲在地上的模糊身影。
小小的一团,在黑暗中看起来很无助。
“我也不知道,刚才跳着跳着就突然没电了。”
黎晚棠回答完这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傅砚深为何出现在这:“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暴雨了,怕你没带伞,就顺便过来接你。”
从黎晚棠加班后,傅砚深也开始在公司加班,之前是因为她搬过来,所以才会提前回去。
今晚是萧仲提醒他,外面下大暴雨,特意给他留了把伞。
他偏头看向窗外,颗粒大的雨珠拍打着窗户,外面雾色朦胧,此刻他脑中想到的是黎晚棠。
没过多犹豫,傅砚深关掉电脑起身,拿着那把伞出了办公室。
“哦,原来是下雨了。”
黎晚棠稍稍偏头,就算透过窗户,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却明白了之前听到的声音,原来真是下雨声。
“手机你拿着,我出去看看电表箱。”
傅砚深把手机递给黎晚棠,却见她没接,反而急匆匆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慌张地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就算有手机电筒光,那种窒息的恐惧感依旧存在。
傅砚深黑眸暗了暗,似乎明白什么,点头:“好,跟紧我。”
他拿着手机转身,可还没迈步,手腕就被女孩紧紧抓住:“我…还是牵着你吧,这样不怕丢。”
傅砚深要她跟紧他,不就是怕自己走丢吗。
毕竟这会儿乌漆麻黑的,啥也看不见。
傅砚深垂眸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那截纤细指尖,他身形僵了一瞬,很快又回归正常。
他没说话,只是带着她慢慢往外走。
“电表箱在安全通道。”黎晚棠出声提醒。
“嗯,知道。”
黎晚棠诧异看他:“你又没来过,怎么会知道?”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走廊,手机微弱的灯光,反倒让偌大的排练厅变得阴森森的。
黎晚棠微缩着脖颈,脚步加快的同时,抓住傅砚深的手也微微收紧。
“基本常识,没来过也能知道。”傅砚深平铺直叙地开口,垂眸察觉女孩的害怕,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几分。
“哦,那你懂的常识还挺多。”黎晚棠眼珠子东张西望,注意力根本不在这句话上,所以回答时,没动脑子就说了。
顺着走廊来到楼梯间,傅砚深拉开安全门,果然在白墙上看到电表箱,他侧身把手机递给她:“你拿着,我打开看看。”
“哦,好。”黎晚棠忙抬手接过,对着他移动的方向照明。
打开电表箱,这才发现不是线路问题,而是跳闸了。
傅砚深将所有闸门往上按,整个楼道及走廊的灯光瞬间亮了起来。
他偏头去看她,低声解释:“应该是跳闸所致。”
黎晚棠看了眼外壳很旧的电表箱,疑惑道:“刚才见你掰上去挺用力的,怎么会那么容易跳闸。”
傅砚深听出她话里的怀疑,拧眉问:“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黎晚棠摇头:“没有,起码在我进舞蹈团以来,从没出现过。”
说完,她偏头四处看了眼,没看到有什么人,低低出声:“没准是时间太久老化了,我们先走吧。”
他都过来接她了,她也不可能再排练下去。
返回排练厅收拾好东西,黎晚棠直接穿着舞蹈服回家。
经历过刚才的黑暗,她没胆子去洗澡房洗澡。
两人刚走到舞团门口,天空轰隆一声,雷声响彻天际,密密麻麻的暴雨骤然倾泻,天空像被撕开一道裂口。
屋檐下,平排的地砖被砸起无数道水花。
“你刚才过来的时候,雨也这么大吗?”
黎晚棠望着不断往下砸的雨水,无意识收紧胳膊。
下雨后的温度还是有些偏凉,加上她穿的是舞蹈服,微风刮过,面料凉飕飕的。
没听到身旁人的回答,黎晚棠刚要偏头,一件宽大的西服外套先落在她肩膀上,里衬贴着她皮肤,还带着一丝余温。
“先披着吧。”
傅砚深低头帮她整理衣领,又问:“是等雨小点再走,还是现在就回家。”
黎晚棠抬头对上他那双平静的黑眸,以及那张轮廓深邃且清俊的面孔,心里忽然划过一抹柔软。
她垂下眼睫:“太晚了,我们现在就走。”
傅砚深肩头的衬衣已经贴在皮肤上,她不用上手膜,也知道是来时淋湿的。
而且,人家把外套都给她了,若他们再这般等下去,估计他身体会受凉。
意识到自己是在关心傅砚深,黎晚棠慌忙地眨了眨眼。
是刚刚吓傻了吧,她怎么会为他着想。
最后黎晚棠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应该是他主动给她外套,她心生怜悯。
对,就是这样。
闻言,傅砚深把黑伞打开,遮过她头顶,低声道:“走吧。”
出发前,黎晚棠抬手拢了拢身上外套,肩头背包却不小心滑落,她还来不及往上提,一只大手先接住:“给我拿着吧。”
黎晚棠盯着这只大手看了几秒,想到他平时说的那些话,她缓缓抽出手,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背包递给了他。
傅砚深将背包轻松挂在肩头,撑着伞:“现在能走了吗?”
“能能能,走吧。”黎晚棠稍稍靠近他,两人走在暴雨下。
黄豆大的雨珠砸在扇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宛如乐曲中的清脆鼓点,她低头听着,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这样的雨夜,让黎晚棠想起之前刷到过的雨中跳舞视频,女孩就像从雨中闪现出来的精灵,随着落下的雨水欢乐地舞动着。
她这般想着,脚尖也控制不住地舞动起来,雨水顿时浸湿她的鞋面。
傅砚深余光瞥见女孩忽然踮脚跳跃,忍不住出声提醒:“要想明天还能正常去上班,建议收一收你的舞步。”
黎晚棠跳跃地动作忽停,不知为何,现在听到傅砚深如长辈般的教导,她只觉得好笑:“傅砚深,你每天都按照设定好的生活模式走,不觉得很无趣吗?”
傅砚深没想到女孩会这么问,沉默了下,回答:“习惯了。”
“那我建议你改改。”
黎晚棠不管不顾,踮脚再次舞动起来,水花不小心溅到他裤脚上,扯唇笑了:“想干嘛就干嘛,丢掉那些条条框框,活得才自在。”
傅砚深脚步停住,雨伞下,女孩低头轻踩着水洼,从她扬起的嘴角能看出此刻心情很好。
“喜欢下雨天?”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不喜欢。”黎晚棠抬起头望向他,嘴角还噙着笑:“但今晚就还挺高兴的。”
不知是他的突然出现,还是主动给她穿衣打伞,又或者是此刻她毫无形象地跳水洼,而站她身旁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嘲笑她。
黎晚棠没多想,顺嘴就说了:“或许,是有你在吧。”
第27章
绵绵密密的大雨持续不断地往下落,周围嘈杂的声音全被掩盖,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唯有女孩这句“或许是有你在吧”,深深砸入他耳廓。
傅砚深捏住伞柄的手指收紧,平淡无波的眸子涌出几抹暗淡的亮光。
清楚她是随口而出的话,但他心跳还是紊乱了起来。
就算回到车里,依旧没能平息。
黎晚棠把身上西服脱下,整齐叠好,放在后座上。
这事要放在以前,她可没有耐心去叠。
就像在商场那次,上车就把外套甩飞了。
侧身坐好,她偏头擦了擦微湿的头发,俯身要去擦鞋面时,一条干净柔软的薄毯盖了下来。
黎晚棠愣怔抬头,目光诧异地看着他。
她能有这么大的反应,是惊讶傅砚深怎么会在车里准备这个。
而且还是条粉色?
傅砚深淡然自若地收回视线:“新的,没人用过。”
黎晚棠缓缓垂眸,指尖慢半拍地去抚摸薄毯的质感,柔暖舒适,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看来还洗过了。
她唇角轻扯,用薄毯将自己包裹起来后,扭头问:“……不会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吧?”
“嗯,想着没准能用到,有备无患。”傅砚深转动方向盘,往出口方向走。
车内开了暖风,整个车厢暖融融的,黎晚棠裹住薄毯蜷缩在座椅上,盯着玻璃窗上流淌的雨珠,闲聊着:“难怪沈老师他们说你会照顾人,不否认,很多事情你想得是很周到。”
傅砚深转弯时,偏头看她一眼:“你这是间接承认我很优秀?”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黎晚棠弯唇笑了起来:“我之前只是吐槽你性格沉闷无趣,又没说你不优秀。”
美国普林斯顿出来的高智商人才,谁敢说他不优秀。
傅砚深:“谢谢,你能这般直言不讳地夸我。”
“我平时也没那么吝啬吧。”黎晚棠挑眉去看他,忽而笑了:“只是没机会夸你而已。”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停车场岗亭口,旁边亮灯的窗户突然打开,保安大哥笑着朝他们挥手。
傅砚深见状,缓缓降下车窗,以示礼貌:“暴雨值班,辛苦了。”
“您客气了,这是我们的工作。”保安大哥看向黎晚棠,笑道:“咱们舞蹈团,就你和温若棠那姑娘努力,下暴雨了还在加班。”
黎晚棠听到温若棠的名字,嘴角笑容微僵,几秒后,故作开玩笑地说:“大哥,您这话要让其他同事听到,可得怨您了。”
“我就实话实说,若棠那姑娘刚走没多久呢。”
保安大哥要他们路上开车小心,又坐回椅子上。
车子平稳汇入主路,黎晚棠偏头盯着窗外的骤雨,若有所思起来。
傅砚深抽空看她一眼,似乎也能猜到她在思考什么。
无外乎是今晚电闸的蹊跷。
黎晚棠是那种心里有事藏不住的人,次日刚到舞蹈团,就直奔后台监控室。
来之前,她特意买了几份早餐送给工作人员,而后笑盈盈地要他们帮忙,查昨晚停电前走廊上的那段监控。
吃人嘴短,况且也不是不能查,大叔点开后,就让她自己看。
黎晚棠说了句谢谢,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紧盯着监控画面。
果然,等了一会儿后,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出现温若棠的身影,她似乎刚从另一个排练厅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偏头往另一个排练厅看去。
紧接着,她快步来到楼梯间,身影消失不见。
然而那个楼梯间,正是昨晚她跟傅砚深找电表箱的地方。
下一秒,整个画面变成了黑色状态,只有右上角显示的时间还在跳动。
七点五十分,跟昨晚停电的时间刚好吻合。
看到这,黎晚棠脸上表情顿时冷了下来,捏住手机的指尖一点点收紧。
上次在苏州的事还没找她算账,现在又开始搞事。
黎晚棠垂眸,打开手机录像把温若棠出现的那段画面拍了下来,而后起身跟值班人员说了句谢谢,转身出了监控室。
她一路面无表情地来到休息室。
此时,温若棠打开储物柜,开始更换舞蹈服排练。
黎晚棠见状,气势汹汹地走上前,一把将柜门关上。
碰一声巨响,不少同事都偏头看了过来。
温若棠被她这番举动吓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怒气道:“黎晚棠,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
从黎晚棠拿到冠军后,团里走到哪都能听到她的名字,温若棠心里的怨气憋很久了,今日见她这般无礼,正好把压着的火骂了出来。
“这就疯了。”
黎晚棠目光沉沉地紧盯着她,扯唇轻笑:“想看我真正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吗?”
温若棠抿了抿唇,见她来势汹汹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些什么,语气顿时弱了几分:“……你心情不好,别拿我出气。”
旁边同事见状,眼底都带着好奇,似乎也很意外,两人会直面争吵起来。
黎晚棠根本不在意同事们打量的目光,嘴角笑意收敛,慢慢侧身凑到温若棠耳边:“关闸的事,你以为没人看见就相安无事了?”
温若棠眼眸忽睁,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她。
难道,事情被她发现了?
瞧见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黎晚棠轻嗤了声:“要想人不知的,除非己莫为。”
她站直身,余光瞥了眼在场的其他同事,声音略大了些:“劝你别惹我,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把证据交给团长,要她来处置。”
丢下这话,黎晚棠转身阔步离开休息室,只留下几双面面相觑的眼睛。
现在似乎不需要知道细节,她们也清楚,是温若棠惹到了黎晚棠。
至于是因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除了嫉妒,恐怕没别的了。
这时,突然有人出声:“走吧,要到排练时间了。”
“哦哦哦,等等我,这就走。”
看着大家避之不及地慌忙离开,温若棠压住心底那股烦躁,垂在腿边的手用力攥紧。
要她在大家面前出丑,甚至背后议论,这就是黎晚棠这次警告的目的。
她重新拉开柜门时,犀利的眼睛眯了起来:“黎晚棠,我们来日方长,看你能骄傲到什么时候。”-
这事很快就在团里传开,不过都是私下偷偷议论,可这话还是传到了团长的耳朵里。
“晚棠,你跟若棠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你们没闹什么矛盾吧?”
苏清不知情事情的缘由,只能委婉问她,她们两位都是舞蹈团的优秀舞者,她不希望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黎晚棠扯唇:“没有,就嘴快争了两句,已经没事了。”
舞蹈团里注重团结,她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把温若棠偷偷关闸的事捅破,这事虽然不严重,却也能让她受到一定的惩罚。
“没矛盾就好,以后都在一起共事,我不希望这些问题,影响到你们的排练。”
苏清说完这些,话题转到她的舞蹈上,嘴角带着笑:“听林蕊说你们这支舞蹈已经改编完成?”
黎晚棠点头:“嗯,舞蹈细节上有了很大的改变。”
说着,她笑着夸奖道:“林编导很优秀,给了我很多好的建议。”
苏清认同地点头:“你们俩在我眼里都是舞痴,对舞蹈很执着。”
这也是她安排林蕊的原因,同样喜爱舞蹈的人,一定是有共鸣的。
“是这样的,上面领导开会,想要给你这支舞蹈取名,你心里有心仪的名字吗?”
“我……”
黎晚棠后面话没说完,竭力压抑心里的激动。
对于取名字这事她想过,比赛没有正式的剧目名,现在团里出资打造,肯定会有一个正式的演出名字。
其实早有两个字,深深刻进她心底。
黎晚棠停顿了下,开口:“丹青。”
苏清挑眉:“丹青,倒是挺有诗情画意的一个名字。”
接着,她笑着问:“你是怎么理解这两个字的。”
“墨舞丹青,就好比动作如书法般行云流水,也很符合我这支舞蹈的主题深度。”
黎晚棠认为这个名字更贴近她这支舞蹈。
苏清听完她的解释,轻轻点:“嗯,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这名字不错,这样吧,我会跟团里其他领导一起讨论。”
出门时,苏清又嘱咐:“明天上午团领导会亲自验收你这支改编后的舞蹈,晚棠,你这边没问题吧。”
黎晚棠忙点头:“没问题,我已经磨合得很好了。”
“行,期待你明天的表演。”
苏清笑着卖关子:“你提的剧目名能不能成,同样在明天揭晓。”
黎晚棠弯唇笑了:“好,不会让您失望的。”
明天需要保持一个好的状态,黎晚棠今晚没加班,到下班点就准时回家。
输入密码进屋,发现屋内灯光竟然都亮着,石头也在客厅里灵活地转来转去,忙碌工作。
黎晚棠弯腰换上拖鞋,还来不及放入鞋柜,就快步往客厅走去。
只是刚走近,就看到在厨房忙碌的那道背影。
听到动静,男人扭头看来:“回来了?”
黎晚棠愣怔点头,放下背包,径直朝厨房走了过去。
似乎很意外,他今天能那么早回来。
她站定在傅砚深身旁,低头见他正在煎牛排,下意识舔了舔唇:“这是今晚的晚餐?”
“嗯,还煮了芦笋。”
傅砚深侧目看她一眼:“先去换衣服,等会儿出来吃饭。”
“嗯,好。”
黎晚棠嘴巴应着,脚却没动,眼底直勾勾盯着锅里的牛排,滋滋冒油,还能闻到腌制过的焦香。
傅砚深见她不动,索性停下动作,侧过身看着她:“听话,先去换衣服。”
“……”
黎晚棠顿时被他这句“听话”砸得发愣。
顿了片刻,她缓慢地抬起头,恰好与他对视上,从男人严肃的眼底竟看到了几分温柔。
没错,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温柔。
黎晚棠轻眨了眨眼,而后快速转身,垂着进入卧室。
等关上门,黎晚棠憋着了那口气缓缓吐出。
今晚傅砚深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说话的语气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换好衣服再次回到客厅,傅砚深已经煎好牛排,正低头摆盘。
黎晚棠要往前走的脚步倏地停下,见男人如此认真的模样,竟有些不想打扰。
灯光下,男人身形修长,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而整齐,隔着距离,都能看清他指甲上的月牙弧度。
确实是很干净漂亮的一只手,跟他本人一样。
牛排被他斜切成入口刚好的厚度,错落有致地铺在瓷白盘中,一侧堆着迷迭香枝,另一侧是清脆的芦笋,现磨的胡椒颗粒,被热气裹挟出诱人的香味。
只见他用番茄酱小心翼翼点缀在瓷盘周围,最后呈现出的效果,跟西餐厅那般精致。
黎晚棠看得入神,半天没动。
要是搁在以前,她只会觉得这样做是多此一举,食物都吃进肚子里了,谁还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摆盘。
但如今看到有人用心做着这样的事,她心情竟也变得美好起来。
傅砚深直起身时,余光瞥见站在走廊上愣着不动的女孩,淡淡出声:“过来吃饭。”
“哦,好嘞。”黎晚棠回神,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
拉开椅子时,低头扫了眼桌上精致的摆盘,沉默了会儿,又返回卧室去拿手机:“你等会儿啊,我先拍张照。”
以前出去跟叶知薇吃饭,她就特喜欢拍照,等她拍完,她饿得直咽口水。
主要是她们每次排练完,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吃的大脑就缺氧,哪还有拍照的欲望。
长时间下来,就算她去餐厅吃饭,看到精致漂亮的摆盘,也没有要拍照的冲动。
但这一刻,她却只想记录下来。
连拍了好几张,黎晚棠看向耐心等她拍完照的男人,讪讪扯唇:“快吃吧,牛排凉了可不好吃。”
说着,她率先拿起了刀叉开吃。
傅砚深见女孩急不可耐的模样,低头时,眉眼间划过笑意。
吃饭间,两人都不说话,安静地只有轻碰瓷盘的声音。
黎晚棠晚上不吃主食,一块牛排三两下进肚,期间还吃了不少芦笋。
不得不再次夸奖,傅砚深的厨艺是真不错。
放下刀叉抬头,对面人已经吃完了,看样子是在等着收盘子。
白吃了好几顿,黎晚棠也不好意思全要他干活,虽说干活的男人有魅力,但想到一顿饱,和顿顿饱。
她还是适当表现一下自己的勤快。
“你别动,剩下的我来就行。”她弯腰开始收拾。
“不用。”傅砚深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有洗碗机。”
黎晚棠收拾瓷盘的动作忽停,抬头时,嘴角轻扯:“瞧瞧,我是真心想帮忙,只是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她很快又改口:“不过,我把这些放洗碗机里,也算是劳动付出了。”
傅砚深拉开椅子站起身:“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嫌弃你。”
“……”
黎晚棠表情再次愣住。
他今晚怎么回事,老冒出这种迷惑发言,像烟雾弹似的,分不清那句是真情流露,那句是他平铺直叙的说话方式。
但多听几次,她逐渐免疫,习惯他时不时冒出的暧昧言辞:“不是怕你嫌弃,我是真想洗碗。”
他做饭,她洗碗,吃起来才没有心理负担。
将瓷盘放入洗碗机,等它开始运作,黎晚棠回头看了眼,傅砚深已经不在餐厅了。
她拿起餐桌上的手机,边点开屏幕边低头往卧室走,侧身拐入走廊时,傅砚深的声音响了起来:“过来泡脚。”
黎晚棠顺势偏头,见男人俯身探试泡脚桶的水温,她快步走了过去,诧异道:“你都放好水了?”
“嗯,现在水温刚好。”
黎晚棠笑了笑,也没跟他客气,放下手机就躺了上去:“嘻嘻,还是你这张躺椅舒服。”
傅砚深起身时,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喜欢,以后这就是你的专属。”
黎晚棠抬眸对上男人认真且专注的眼神,舔唇嘀咕:“……那多不好意思,这是你家,我还把你的位置给占了。”
听到“你家”两字,傅砚深眉头微拧了下,片刻,他郑重提醒:“黎晚棠,这也是你的家。”
“……”
她一怔,盯着他看。
“你别忘了,我们是领过证的合法夫妻,我名下所有财产都有你的一份。”傅砚深偏头扫了眼周围,平静道:“包括这栋房子。”
等傅砚深离开,黎晚棠脑中还回荡着他那句。
——这里也是你的家。
不知为何,她心绪忽然乱了起来。
从搬进来的那一刻,她给这里的定义就是借住,从未把这里当作是她家,所以带过来的行李都很少。
平时除了卧室和舞蹈房,她也不会随便去傅砚深的书房和健身房,更不乱碰他的东西。
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这点分寸感她还是懂。
所以为了迎合他的生活方式以及习惯,她一个懒得收拾房间的人,摆放每一件物品时,都会尽量做到最好。
虽然还是被傅砚深嫌弃凌乱,但已经是她耐心的极限了。
平时在家这些都有阿姨整理,她从来不管这些,回到家反正都是整齐干净的。
现在他却说,他名下所有财产都有她的一份,包括这栋房子。
思及此,黎晚棠仰头认真环视一圈,抿直的嘴角一点点扬起。
突然感觉自己瞬间变富有了。
她低头摸了摸身后这张躺椅,闭眼轻笑出声:“嘻嘻,这些我都有权使用。”
泡完脚,睡前给她膝盖擦药的任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傅砚深的事。
男人手法娴熟,力度刚好,每次按摩都能让黎晚棠昏昏欲睡。
可能是今天发生了太多好事,她有点亢奋。
“我们团长下午找我了,说明天会有团领导过来审核我优化过的这支舞蹈。”
黎晚棠单手撑着脸颊,偏头跟他说话时,眼底冒着星光:“如果能成功通过,这支舞不仅能正式进行商演,而且还会冠上一个全新的剧目名。”
说到这,她嘴角弧度越来越大,语气中还略带出几分自豪感:“剧目名叫《丹青》,我自己取的,你觉得好听吗?”
傅砚深偏头去看她,见女孩嘴角扬起的笑意,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嗯,好听。”
“是吧,我也觉得。”
黎晚棠换了个姿势,仰头盯着天花板继续幻想:“以后我会带着《丹青》站在更大的舞台,让更多人看到我的舞蹈。”
只是这话刚落,她嘴角笑意瞬间敛了起来:“但是,我们团长还没给我答复,这个剧目名,或许最后不一定叫《丹青》。”
剧目名需要团领导们开会决定,她并没有决定权。
团长问她,或许是出于客套的尊重。
“可以的。”
黎晚棠忽而抬头:“什么?”
傅砚深停下手里动作,垂眸看她时,脸上表情极其郑重:“我说,你的梦想会成真。”
不管是希望更多人看到她的舞蹈,还是剧目名,都能如愿。
因为她值得-
次日,黎晚棠在家跟着音乐跳了两遍,确保待会儿表演不出任何错误,才去洗澡。
到了舞蹈团,黎晚棠换上舞蹈服就去化妆间上妆。
他们舞蹈团有自己的化妆师,有时候舞团巡演都跟着出差。
“我根据你上次比赛的妆容做了些调整,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小桃化妆师将眉笔合上,低头看她的反应。
黎晚棠睁开眼,熟悉的妆容跟上次一样,只是眼尾的眼线往上挑出,眼妆颜色更醒目了些。
她偏头来回看了看,弯唇笑道:“挺好的,谢谢小桃老师。”
被叫小桃老师的女孩笑了下,抬手跟她加油:“那我就提前祝你顺利通过。”
“谢谢。”
黎晚棠站起身,对着镜子整理好裙摆,转身去往演播厅。
抵达时,里面只有灯光老师和音响老师,团领导还没到。
之前有彩排过,黎晚棠只需等领导们到场,就可以正式开始表演。
等待的期间里,那种紧张依旧存在,就好比每次上台表演,大家都会来回深呼吸,缓解紧张。
之所以会紧张,是因为他们珍惜每一次上台的机会。
恰好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黎晚棠点开查看,是傅砚深发来的短信:【别紧张,肯定会通过的。】
看着这条信息,她忽地弯唇笑了:【说得好像你是我们团领导似的,语气这么坚定。】
傅砚深:【我眼光好,相信他们也一样。】
黎晚棠无奈勾唇,这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迷惑,只是没等她回复,傅砚深的信息再度弹了出来:【实在紧张,允许你吃颗糖。】
黎晚棠表情微惊,这还是铁面无私的傅砚深吗?
竟然主动让她吃糖!
她挑眉调侃:【你不是禁止我吃甜食吗?】
傅砚深:【可你这次吃的不是糖,而是好运。】
盯着这句话,黎晚棠眉眼间不自觉盈满笑意,心底的紧张也因此莫名消失。
其实她包里时常备有糖果,可能是答应过傅砚深,她就稍稍有了些克制。
特别是得知,他对甜食有应激反应后。
但现在他都允许了,黎晚棠再也忍不住,转身从背包翻出糖果,在蓝色薄荷糖和粉色草莓糖之间犹豫了会儿,最后选择了草莓糖。
当下这一刻,她是开心的。
一颗糖下肚,团领导也纷纷落坐,黎晚棠慢慢闭上眼睛,开始进入状态,让自己彻底沉浸在情绪里。
灯光亮起,一如之前的开场,黎晚棠纤细的身姿,骤然出现在水墨屏风后。
这支舞的音乐时常没变,只是新添的舞蹈动作,让整支舞的内容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以及让舞步变得更灵动鲜活。
一曲结束,台下立马有掌声响起。
黎晚棠定点动作结束,笑着朝台下领导鞠躬。
团里的艺术总监,迫不及待拿过话筒讲话:“黎晚棠,谢谢你用这支舞蹈,给我们带来了全新的惊喜。”
声音中能听出他话里的激动:“你这支舞蹈的感染力和主题深度,让我们格外记忆犹新,好几个舞蹈动作深深刻在脑海里,动作编排新颖,段落过渡自然,高潮部分很有记忆点。”
话落,艺术总监直接站起身,朝她郑重颔首:“再次谢谢你,带我们看了一场视觉盛宴。”
如此高的评价,让黎晚棠受宠若惊,她抬手捂着激动地心跳,低头说谢谢。
而其他领导说的话也大差不差,都是些夸奖的词汇。
等所有人都发言后,几人偏头低声讨论,最后由苏清宣布。
“晚棠,现在我正式通知你,这支重新改编的舞蹈全票通过,你即将带着它进行商业和文旅局的演出。”
黎晚棠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安静听完团长后面的话。
“我希望你做好准备,带着你这支《丹青》走出国门,让更多人看到你的作品,并让我们舞蹈团,也因此发光发热。”
黎晚棠听到“丹青”两个字时,眼眶湿润,激动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
终于,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代表作。
下台后,心里那股激动的情绪完全压不住,就像要爆发的火山,她急需找一个突破口,与人分享这个喜悦。
黎晚棠拿出手机,拨通傅砚深的电话,这完全是她下意识地动作。
等那边接通,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此刻想分享的人,潜意识里认定的居然是傅砚深。
“表演结束了吗?”
对方声音很平静,细听之下,又像是刻意在等待。
黎晚棠抿着唇瓣,重重点头:“嗯,结束了。”
那头似乎停顿了下,小心翼翼询问:“所以,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黎晚棠绷紧的嘴角,也在此刻灿烂地绽开,笑容像晨间绽开的荷花,整个演播厅都沾染上了清冽的淡香味。
“嗯,实现了。”
她仰头看向若大的演播厅,眼底闪着熠熠亮光:“傅砚深,你说得对,大家的眼光跟你一样,都很好。”
第28章
《丹青》成为独舞作品后,黎晚棠接到的第一个演出,就是京北举办的艺术节。
这一届举办地点正好在京北,她们东方舞蹈团被邀约了两个剧目表演,其中一个,就是黎晚棠的独舞作品。
这支舞蹈能被入选,黎晚棠认为是上次比赛在网上爆火的原因,有了一定的曝光率,被有关负责人注意到了。
黎晚棠得到这个消息,迫不及待给沈老师打去电话:“妈,我收到艺术节的邀约了!”
她雀跃的声音,就算隔着手机,沈听荷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喜悦。
瞬间让她想到黎晚棠十八岁拿奖的那年,她直接蹦起来抱着她,高兴地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作为母亲,她为黎晚棠感到骄傲:“棠棠,这只是一个开端,妈妈相信会有更多机构和观众看到你的舞蹈,你往后的路会更加宽广。”
艺术节是具有全国性、群众性的重要文化艺术节,所以能被邀约的作品,都象征着一定的实力。
黎晚棠能如此激动,是因为她清楚,她的作品已经逐渐被大家认可。
“这个我当然知道。”
黎晚棠勾唇轻笑,一点也不谦虚,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自豪。
沈听荷听完后失笑起来,说现在就要去抢艺术节的票,带着大家去看演出。
黎晚棠眉眼带笑地挂断电话,换上私服准备拿包时,电话再次响起。
看到是傅砚深,她边接电话,边急忙往外走:“你是到了吗,我现在就出来。”
最近膝盖旧伤没犯,一来是她排练时间安排得好,二来是傅砚深每晚给她按摩。
她接下来都有演出,不能像以前那样猛练,没有特殊情况她都是正常上下班。
黎晚棠不清楚傅砚深工作忙不忙,反正得知她是正常下班后,每天都会过来舞团接她。
刚到门口,就看到有同事在跟他打招呼,傅砚深也颔首点头,话不多,但不失礼节。
黎晚棠笑着走过去,仰头调侃:“你再多来几次,全舞团的同事都知道你是我老公了。”
听到“老公”这个称呼,傅砚深黑眸轻闪了下,而后很自然地接过她背包:“合法的,不怕人知道。”
黎晚棠被他这话逗笑,好像越跟他相处,就越发现,傅砚深这人还自带点冷幽默。
当然,这点他或许察觉不到。
“嗯,你这话听着也没毛病。”
黎晚棠轻轻点头,两人一同往停车场走。
上车后,傅砚深提议:“今晚,要不出去吃吧。”
黎晚棠系好安全带,诧异偏头看他:“你不是说,自己做的才健康吗?”
跟他同住后才发现,傅砚深这人从不叫外卖,除了必要的应酬,他一般不会在外面吃饭。
按照他的话来说,外面的东西不健康。
这跟便宜贵无关,只因他看不到后厨的情况,以及厨师使用的工具和食材是否干净。
洁癖能严格成这样,她目前见过的人里面,也只有傅砚深了。
“这几天一直在忙,来不及帮你庆祝《丹青》的成功。”
傅砚深偏头看她一眼,又补充:“不过,你要不喜欢去外面吃,回家做也行。”
“吃呗,就当换换口味。”
傅砚深的厨艺是不错,但最近天天在家吃,也有点腻了。
傅砚深挑眉看她,直接问:“腻了?”
“没有!偶尔在外面吃一顿,也算是给自己放松嘛。”
黎晚棠可不敢明说吃腻了,万一这人撂摊子不干,以后没得吃。
她扯唇笑道:“天天做饭,你也累。”
傅砚深没猜穿她那点小心思,转动方向盘,平稳汇入车流,很快就抵达一家私人菜馆。
黎晚棠推门下车,仰头四处张望,她也是在京北长大的,怎么没发现这边还有一家私房菜。
从门口停的豪车来看,来这吃饭的人身份都不一般。
傅砚深绕过车头走了过来,低声道:“走吧,我提前订了位置。”
进入胡同巷子,由石板铺的路逐渐变宽,极具年代感的四合院映入眼帘,青砖灰瓦,是京北别具一格的建筑特色。
迈入院子,门外有提前接待的服务人员,把他们带到靠窗的位置。
落坐后,黑金色的茶壶端上桌,两杯茶斟满,茶香四溢。
黎晚棠单手端着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了口,而后扭头去看院子里的景色,仔细扫了一圈,目光才转向对面的人:“这地方环境很美,你是怎么找到的?”
不说吃饭,就端着茶杯在这里坐一会儿,也觉得格外惬意舒适。
“之前跟朋友来过一次,觉得环境和味道都不错,便记下了。”
傅砚深见她茶杯已空,拿起茶壶又给她添满。
说到朋友,黎晚棠脑中瞬间想到的,是跟她相过亲的裴竞洲,毕竟当时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
她下意识问:“是裴竞洲,还是程晏川?”
叶知薇采访程晏川的那篇财经报道,在同期报道中反响不错,连她们主编开会都拿她题材当榜样来夸。
而且,她当月奖金直接翻倍了。
那段时间,叶知薇没少在她耳边夸程晏川,说他采访很配合。
所以在黎晚棠印象中,傅砚深的朋友也就这位记忆深刻。
傅砚深忽而抬眸,盯着看她了一会,才道:“你有些记忆倒是挺好。”
黎晚棠不解:“哪方面?”
傅砚深缓缓垂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人名上。”
不等她说话,他又低声解释:“嗯,没错,是跟他们过来吃过。”
“……”
黎晚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这两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看他这会儿的脸色也没有刚才好。
她没说错什么吧?
恰好这时,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端上桌,她飘远的思绪瞬间被菜色吸引。
盯着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黎晚棠不客气地拿起筷子:“看着不错,我先吃尝尝。”
傅砚深似乎习惯她每次吃饭都迫不及待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像个吃货,身材却控制得很好。
后面的菜陆续上桌,黎晚棠每样都尝了一点,虽然好吃,但还是要控制体重。
吃到七分饱,黎晚棠率先放下筷子,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想借此喝点茶水解腻。
她双手捧着茶杯撑在桌面,漫不经心喝着茶,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对面的傅砚深身上。
他吃饭依旧很斯文,也很讲究,就连剔出来的鱼刺,都是整齐放在空盘里,桌面干净整洁,看不到一丝杂乱。
反观自己……
算了,还是不对比的好。
这顿饭快吃完时,突然有人开口打破这片平静。
“傅总,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您。”
两人顺势抬头,就见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笑吟吟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傅砚深认出是之前的合作方,也客套起身,两人礼貌性地握了下手:“曾总。”
“傅总,正想约您吃饭来着,今儿就在这儿碰上了。”
男人偏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没起身,嘴角却噙着笑容的美女,他试探问:“这位是?”
傅砚深黑眸瞥他一眼,沉默了会儿,郑重介绍:“我太太。”
再次被他喊太太,黎晚棠愣了下,而后下意识站起身,笑着打招呼:“你好。”
“原来这位就是傅太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您跟傅总真般配。”说着,男人就朝黎晚棠伸手。
傅砚深见状,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侧身站在黎晚棠身旁:“曾总,工作上的事,你可以找萧仲约时间。”
意思在提醒他,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不合适谈公事。
男人伸到半空的手缓缓收回,嘴角扯出笑意:“好的傅总,就先不打扰您和傅太太。”
傅砚深刚才的举动太明显,之前只知道他结婚了,如今碰上,没想到占有欲还挺强,握个手都不行。
他也是识趣的人,过来也只是打声招呼,并不想在此谈工作,傅砚深工作上讲究公私分明,这点他们都清楚。
黎晚棠看着人离开,侧眸瞥了眼身旁的人,几秒后,忽而弯唇笑了。
这人对妻子的占有欲还挺强,握个手都不行。
这顿饭意外被打扰,两人都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欲望,结完账,并步走出院外。
八月份的京北,早晚温差明显,少了中午的闷热,微风拂过,这会儿还算凉爽。
两人沿着巷口往外走,步伐缓慢,像是饭后的消食。
皎洁月光从高墙屋檐下洒落,在青石板上铺上一层薄薄的银纱,夜风掠过时,小道两旁的绿植四处摇曳。
“过两天,我会去参加京北举行的艺术节。”
说到这,黎晚棠停顿了下,扭头去看他:“你……要来吗?”
傅砚深垂眸:“具体是在哪天?”
“这周五的晚上。”
傅砚深听到这个日期,眉心很轻地折了下,出口却是:“嗯,会去。”
周五出差的机票,他可以让萧仲改签,再延迟几个小时。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黎晚棠垂眸笑了。
《丹青》的成功,少不了他平日的默默付出,所以她想让他看见她在舞台上精彩的绽放。
两人不徐不疾地往外走,她忽而抬头,望着眼前这道颀长的身影,心里却在暗暗感慨。
或许他们谁都没意料到,他们有一天,漫步在这样幽静的胡同巷。
两人还一起出来吃了顿,既和谐又愉快的晚餐-
时间转眼来到周五这天,傅砚深晨跑过后,洗完澡就出门了,好像是公司有什么急事。
黎晚棠练完晨功,吃了傅砚深提前给她准备的早餐,也急匆匆出了门。
今晚的艺术节,她需要提前过去彩排,整个下午都要待在那边。
因为他们舞蹈团有两个剧目表演,苏清也跟着一起来了。
站在化妆间里,苏清给大家加油股劲:“都别紧张,好好表现,就跟平时演出一样。”
“团长,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有些紧张,这可是艺术节,好几个电视台在录播。”
有同事笑着搭话:“所以我们才要更加好好表现,没准爸妈们都守在电视前看呢。”
苏清也弯唇笑道:“对,让咱爸妈都好好看看,他们闺女跳得有多棒。”
互相讨论的声音越来越热闹,话题扯开,把所有人心里的那点紧张消融。
苏清来到黎晚棠化妆桌前,偏头询问:“你呢,紧不紧张?”
黎晚棠仰头笑道:“有点,但我家人都在现场,想到是跳给他们看,反而就不紧张了。”
外面表演早就开始了,只是还没到他们的节目。
化妆期间,她就收到沈老师发过来的现场照片,放眼望去,演播厅的观众熙熙攘攘,座无空席。
最后她还拍了张大合照,这次依旧是两家人出动,黎晚棠在角落里看到了傅砚深那张脸。
从他面部表情来看,应该是不习惯拍照,像被勉强被拉入其中。
黎晚棠盯着看了会儿,没忍住笑了。
团里的另一个节目比她的早,他们结束返回,黎晚棠还在这里等着。
跳完后,同事们心情都很放松,有说有笑地安慰她,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眼前摄像头多了一些,要她放轻松。
白露晞提着裙摆,小碎步跑到她跟前:“晚晚,跳完轻松多了,这会儿咱俩来拍一张。”
还没演出前,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没有心思拍照。
黎晚棠侧脸贴着她,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很快,就有负责人过来叫她过去准备。
黎晚棠从椅子上站起身时,目光恰好跟温若棠对上,她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便转身进入隔间去换衣服。
黎晚棠轻勾了下唇,上次警告过她后,确实老实了不少,现在碰面连那种酸话都没有了。
来到侧舞台,她低头整理身上的衣服,深吸一口气,静静听着主持人说着节目流程。
直到报出她的名字,以及那句《丹青》后,舞台灯光变暗,音乐声也慢慢响起。
台下,宋徽音困倦地思绪顿时跑空,立马来了精神:“快快快,终于到我儿媳妇的表演了。”
闻言,其他人也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出现的剪影,期待这支重新改编后的舞蹈。
傅砚深双手合十搭在膝盖上,目光从黎晚棠出来,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支舞蹈他私下看过黎晚棠练习过很多遍,但在舞台上的她依旧耀眼夺目,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移不开眼。
他偏头看了眼其他观众,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台上,安安静静地欣赏她这支独舞。
一曲结束,台下瞬间响起热烈掌声,而他旁边的掌声尤其响亮。
宋徽音手掌都拍红了:“真好,我们家棠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不仅人长得漂亮,动作也优美。”
沈听荷出声附和:“确实,这支舞蹈改编过后,整个主题都得到了升华。”
傅砚深没说话,目光依旧盯着朝台上鞠躬的女孩,台上和台下的距离虽然不近,但他还是发现,女孩的目光朝他们这边看了几秒。
就在这时,他兜里手机震动起来,拿出看到是萧仲,按下静音,偏头跟身旁的父亲低语几句,起身离开。
沈听荷察觉傅砚深起身离开,偏头看了眼,最后是宋徽音解释,才知道他今晚要出差。
这边,黎晚棠刚走下舞台,苏清就笑吟吟地上前抱住她:“晚棠,特别棒,观众反应很热烈,说明你这支舞蹈改编得很成功。”
黎晚棠也抬手回抱住她:“谢谢团长,也谢谢团里给我这次机会。”
苏清轻拍她后背:“不用客气,因为你值得。”
值得让团里为她出资打造。
返回化妆间,其他同事已经离开,黎晚棠换上衣服,也准备去跟沈老师他们汇合。
只是当她走出后台,往演播厅的方向行走时,突然有几个女孩抱着鲜花跑了过来:“晚棠!我们好喜欢你的舞蹈,这束花送你。”
黎晚棠愣了下,似乎很惊讶会有人给她送花,茫然地目光又在几个女孩脸上扫了眼,慢半拍地把鲜花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我们是特意跑过来看你的现场表演,你跳得真棒。”
为首的女孩看了眼身旁的朋友,羞涩一笑:“其实我们也是学舞蹈的,在网上看到你的那段舞蹈视频,私下跟着练习过,但没有你跳得好。”
得知他们都是舞蹈生,黎晚棠嘴角笑意渐浓:“加油,假以时日,你们会超越我。”
“谢谢你的鼓励,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你的忠实粉丝!”
跟女孩们告别后,黎晚棠捧着手里的鲜花,不时低头看一眼,感觉这一刻好不真实。
事到如今,她也有粉丝了。
隔着很远距离,沈听荷看到黎晚棠捧着的那束鲜花,笑着调侃:“看来我的这束有点多余。”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弯唇笑了,都以为是傅砚深送的。
黎晚棠勾唇没解释,余光瞥见少了一个人的身影,敛唇问:“傅砚深还没出来吗?”
“哦,砚深出差了,今晚十一点半的飞机,你跳完那支舞,他就匆忙走了。”
宋徽音怕黎晚棠低落,笑道:“虽然砚深没在,但是还有爸爸妈妈们帮你庆祝。”
黎晚棠扯唇:“谢谢妈。”
提前订的餐厅,两家人吃完饭,就各自分开。
上车前,深听荷偏头问她:“反正砚深也出差了,你要不回家住两天。”
黎晚棠下意识摇头:“算了,明天过后我就要去外地演出,搬来搬去挺麻烦的。”
沈听荷也清楚,接下来她有得忙:“行,你自己多注意点身体。”
黎智海也叮嘱:“照顾好自己,吃饭什么的别糊弄。”
黎晚棠觉得他们还把她当孩子,无奈笑道:“我知道,你们快走吧,很晚了。”
看着父母离开,她才转身上了自己那辆车,一路行驶到家,时间已经到十一点。
黎晚棠输入密码进屋,眼前的视线黑漆漆一片,静静望着这一幕,她瞬间觉得缺少点什么。
抬手开灯,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那种孤寂感扑面而来,头一次觉得这房子太大了,空荡荡没有一点生气。
换上拖鞋,黎晚棠迈着疲惫地步伐往里走,余光瞥见水吧台下,石头正在那里来回转动着。
地板明明已经一尘不染了,它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
她抱着怀里的鲜花走了过去,从储物柜里找到一个空花瓶,将两束花小心翼翼插入花瓶中。
盯着看了一会儿,刚要转身,脚后跟突然被石头撞了下。
黎晚棠弯腰垂眸,就见石头正围着她转。
她笑着蹲下身,曲起指尖在它脑袋上轻敲了几下:“干嘛,又把我当成入侵者了?”
石头不说话,还是一个劲围着她转。
黎晚棠索性盘腿坐在地板上,低头正儿八经跟它对话:“你好,石头。”
石头:“在呢,需要什么帮助?”
黎晚棠:“你好石头,我就问问,你是不是想你爸了?”
石头:“我没有爸爸,但我想傅砚深了。”
“……”
黎晚棠眉梢忽抬,惊诧这家伙还知道傅砚深的名字。
片刻,她俯下身摸了摸它,嘴角轻弯:“笨石头,还知道想人呢。”
说到这,黎晚棠忙低头看了眼腕表,还有十分钟就到起飞时间,也不知道傅砚深这会儿,还能不能看手机。
“算了,念在你茶不思饭不想,无聊到乱擦地板的样子,我好心帮你问问吧。”
黎晚棠起身拿过手机,对着石头连拍了几张照片,点开傅砚深的微信,发送成功后,快速编辑。
“傅砚深,石头说它想你了。”
第29章
京北国际机场。
傅砚深落座于头等舱,拿过文件刚要翻看,手机突然发出声响。
以为是母亲起飞前的短信提醒,打开看到是黎晚棠,眉头轻皱了皱。
莫非,是来质问他为何提前离场?
傅砚深敛眸沉默片刻,而后放下文件,点开她的微信。
只是看到她发过来的那句话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石头想他?
傅砚深低头捏了捏眉心,再睁眼,他确实没看错,说的是石头想他,而不是她。
不懂她这句话的含义,他指尖轻点屏幕:【?】
黎晚棠看到傅砚深回过来的问号,捧着手机发笑:【没骗你,真是石头说的,它还知道你的名字。】
傅砚深:【它知道很正常,我的名字在系统里设置过。】
黎晚棠了然,原来如此,她还以为石头真成精了呢,还懂得人的思维情感。
眼看就到起飞时间,她忙打字:【要起飞了吧,就不打扰你了。】
黎晚棠放下手机,准备起身,这时又震动起来。
傅砚深:【嗯,自己在家注意安全,不要喝冷水,室内空调温度别调太低,你半夜喜欢踢被子,容易着凉。】
黎晚棠瞬间无语,他们怎么都把她当小孩:【知道了傅管家,好好上你的飞机吧,祝你一路平安。】
傅砚深盯着聊天框,想到女孩在家嫌他啰嗦的模样,弯唇很浅地扯了下:【去看了现场,你跳得特别好。】
萧仲偏头正想问傅总要喝点什么,余光瞧见他嘴角那抹浅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傅总在笑?
不对,傅总原来会笑!
深怕自己的行为会打破傅总这一刻的状态,萧仲缓慢地收回视线,当作什么都没看着。
或许,傅总压根不渴。
他闭眼时却忍不住去想,能让傅总笑的人,肯定是傅太太。
黎晚棠看完最后那条信息,起身没再回复,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耿直大哥,原来也会夸人。
泡完脚,又擦完药躺在床上,黎晚棠掀开被子刚要躺下,忽然想到傅砚深的叮嘱,又侧身拿过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六度。
以往她是嫌傅砚深身上太热,温度固定在二十四度。
将遥控器放下,她顺势关掉床头的落地灯,而后一把抓过拉布布抱在怀里。
黑暗中,来回调整了好几次睡姿,她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
黎晚棠偏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身旁,找到原因的同时暗自感慨。
习惯这个东西真可怕,她抱了那么久的拉布布,这一刻却突然发现,它竟然没有傅砚深抱着舒服。
而且两米二的大床,此刻也觉得宽阔无边。
黎晚棠只当这是暂时的不习惯,毕竟吃过香甜的蛋糕,谁还会喜欢吃没味道的全麦面包呢。
这一晚,她翻来覆去,严重失眠。
以至于第二天到了舞团,白露晞一眼就看出她的疲惫:“晚晚,昨晚是不是太激动,没睡好?”
“激动?”黎晚棠喝了杯咖啡,扭头看她。
“对呀,你这次的舞蹈视频虽然没上次那么火爆,但讨论度也还是蛮高的。”
白露晞说着,欣喜若狂地点开她的微博:“我记得你注册微博的时候就几十个粉丝吧,你瞧瞧,现在都快突破五千粉了。”
“估计比赛那次也涨了,只是你没注意,今天我点开看了下,把我惊呆了。”白露晞边滑动屏幕,边朝她挑眉:“晚晚,感觉你不久的将来肯定要火。”
黎晚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人长得漂亮更是她的优势,现在能被大家喜欢很正常。
她不也是她的小迷妹嘛。
黎晚棠低头,顺着白露晞滑动的屏幕看了看,确实是快五千粉丝了。
微博号她注册后就没管,平时也很少上去看娱乐新闻,自然没有白露晞的消息灵通。
这时,黎晚棠脑中忽然想起昨晚给她送花的女孩们,抿直的嘴角浅浅上扬。
原来这就是拥有粉丝的幸福感。
因为明天下午要飞南市演出,今日排练完,黎晚棠准时下班。
只是下班前,接到叶知薇的电话,说要帮她庆祝,她成功参加了京北艺术节。
昨晚她加班没过来。
黎晚棠没犹豫,两人有一阵子没见面了,最后约着吃火锅。
她抵达餐厅,叶知薇还在路上堵着。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也是吃饭的高峰期,黎晚棠踏入大厅,满屋子都是人。
她按照顺序,排队拿号。
只是在等待期间,周边总有目光投来,就算有人走过去,还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黎晚棠微挑了挑眉,她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在人群中确实有点显眼,但以往看她的目光,明显没有现在这么多。
就当她疑惑时,忽然有个女孩子拿着手机跑了过来:“你好,请问你是黎晚棠吗?”
舞台装跟平日妆容不同,女孩也不是很确定。
黎晚棠大概明白这些目光从何而来,笑着点头:“嗯,我是。”
“啊啊啊,原来真是你啊,你跳的《丹青》我好喜欢,我能跟你合个影吗?”女孩仰头看着她,满脸期待。
黎晚棠点头:“可以啊。”
她俯下身,嘴角微微扬起跟女孩拍了张合照。
之前不确定是她的人看到这个情况,也纷纷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黎晚棠和她们大大方方拍了合照,但想到这里是餐厅门口,怕影响人家做生意,她本来是准备坐大厅的,主动要了包厢。
叶知薇赶到后,笑着调侃:“这是准备敲我一笔,都进包厢了。”
黎晚棠没把刚才合照的事说出来,弯唇笑道:“这顿我请。”
“呀,那谢谢我家棠宝啦。”叶知薇小跑过去,俯身在她脸上亲了口:“爱你哦。”
“咦,都是口水。”黎晚棠故意嫌弃地推开她,反手擦脸。
叶知薇见状,捂着肚子笑:“要不你去演戏得了,反正黎叔有资源。”
黎晚棠嗔她一眼,笑着把平板递给她:“快看你要吃什么吧,随便点。”
“看来心情不错。”叶知薇接过后,低头开始点要吃的菜。
知道黎晚棠这家伙不缺钱,她也没跟她客气。
点完菜,叶知薇放下平板,双手捧着脸颊,认真打量对面的黎晚棠:“棠棠,你现在的舞蹈事业越来越好,我真替你高兴。”
黎晚棠喝了口茶,抬眸看她:“你也不错呀。”
叶知薇虽然很早就放弃了舞蹈,但现在也是一名很出色的财经记者。
“嗯,但是我还想更好。”叶知薇笑吟吟地朝她眨眼:“棠宝,你能帮我吗?”
黎晚棠差点没被送入口中的茶水呛死,忙抽出纸巾擦拭嘴角,就知道她叫这声棠宝没好事。
又重新喝了口茶,她抬头盯着她:“说吧,这次你又想采访谁?”
总不能是她爸吧?
叶知薇笑眯眯地拿出手机:“这回不会很麻烦,是你名正言顺的老公。”
“……”
黎晚棠庆幸那杯茶喝完了,不然还得呛一次。
“你没搞错吧?”她惊诧反问。
“当然没搞错,我是认真的。”
叶知薇翻出网上的财经新闻,把手机推到她面前,笑着科普:“看看吧,这是你老公成功收购WG的视频,这条新闻刚爆出,整个行业人都震惊了,那可是WG呀,那么牛的剧集团都被你老公收购了。”
黎晚棠不懂她说的这些,抬手拿过手机,低头时,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傅砚深。
背景是豪华的摩天大楼,个个精英打扮,同样是深黑色西装,傅砚深却最为耀眼。
金边眼镜下,男人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抬头跟人交流时,面部表情认真严肃,精致的侧脸线条,如同刀削一般。
黎晚棠指尖轻轻滑动傅砚深的其他相片,越发觉得,他长得是真好看,穿衣如模特骨架,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现在你老公在金融圈里,可谓是火出天际,约他采访的报社数不胜数,但被他统统拒绝了。”
叶知薇嘴角微扬,扯出个讨好的笑:“我这个有后门的,不走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黎晚棠算是明白了,叶知薇今晚约她的意图,庆祝是假,找她办事是真。
她面不改色地把手机还给她:“说了就一次的,你现在又来。”
“棠宝,我也想凭实力约人,不是能力不允许嘛。”
叶知薇也头疼,炙手可热的财经人物全是傅砚深那个圈子的,但唯独他们那帮人不好约。
如果上次不是傅砚深开口,估计程晏川也不会答应她的采访。
可现在来看,傅砚深好像更难约,稍稍调查一下就知道,他不接受任何财经采访,除了能在商业合作上看到他的照片,几乎没有什么报道。
主编说出采访人物时,叶知薇想着傅砚深的老婆是她闺蜜,这种势在必得的事情,她二话不说,便兴致勃勃从主编那里把采访的活给揽了。
现在要是不成,她该如何交代。
配菜全部上齐后,叶知薇秒变古代丫鬟,热情周到地服务着:“棠宝,想吃什么您尽管吩咐,不需要您动手,一切有我呢。”
黎晚棠懒懒靠着椅背,仰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服你了,为了一篇报道,可谓是能屈能伸啊。”
叶知薇边往火锅里放食材,边说:“没办法,为了生活,早已身不由己。”
她停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黎晚棠:“没听过那句话吗,熬过星期五,人生我做主。”
“像我们这种打工仔如果不做出点成绩,还谈什么人生啊。”
黎晚棠觉得她这话搞笑,嘴角轻勾,也拿起筷子放食材:“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惨好吧。”
叶知薇家庭条件不错,就算她不用这么努力,也能活得很潇洒。
“将薪比薪想一下,我跟你这个掌控金钱命脉的已婚女性比不了。”
叶知薇顿了下,忽而笑道:“算了,还是不想了,我上哪里去找像傅砚深那么优秀的男人去。”
三句话不离傅砚深。
黎晚棠觉得叶知薇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明里暗里在夸傅砚深,真是被她的执着打败。
她低头吃了口菜,轻声道:“他出差了,我也不好在电话里跟他提这事吧。”
叶知薇一改先前的惨状,眼眸忽亮:“没关系,只要独家是我,我可以等的。”
黎晚棠咽下牛肉后,无语地笑了起来:“戏精,牛肉都熟了,快吃吧。”
“吃吃吃,你喜欢吃的毛肚也好了。”
叶知薇极其热情地给黎晚棠夹菜,嘴角都要咧耳后根了。
只是饭吃到一半,她又突然关心起黎晚棠的夫妻情况:“对了,你现在跟傅砚深相处得怎么样,你们领证也快两个月了,也多多少少培养出点感情来了吧。”
黎晚棠掀眸瞥她一眼,低头继续吃菜,没说话。
叶知薇见她这副模样,眉梢微挑眉:“姐妹,你不会……至今还没吃上吧?”
黎晚棠猛地咳了起来,差点被嘴里的毛肚噎死。
她快速咽下去后,端起果汁猛喝两口:“你能不能别在我吃饭的时候,聊这种劲爆话题。”
每次见面她必问,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猴急。
叶知薇失笑:“闺蜜见面,不聊这些,难道要我跟你聊人生吗?”
女人都爱八卦,他们报社那些女同事,只要进了茶水间,聊的全是各自老公及男友行不行的问题,尺度比她还大。
“怎么不行啊,聊人生多好,就好比我现在的舞蹈事业。”
黎晚棠忙心虚转移话题,不是不能聊,只是不知道如何去讲她和傅砚深那点事,说不合适吧,目前相处又挺融洽的,要说感情……
他们现在有感情吗?
就算最近她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多了些,这也是逐渐熟悉的正常反应,就像习惯他帮自己擦药,习惯他的唠叨,习惯什么事他都包揽。
甚至习惯他躺在自己身边,习惯压着他睡觉。
这些,她认为仅仅只是习惯而已-
第二天下午,黎晚棠跟着团里艺术指导及化妆团队飞往南市,这边是一场商业合作。
他们刚抵达,对方负责人热情过来接待。
黎晚棠他们先在酒店稍作休息,接着就跟艺术指导前往剧院走场,一直到晚饭结束。
此刻坐在化妆镜前,因为她对《丹青》的动作越发熟悉,上台的紧张逐渐减轻。
这会儿还能闭着眼睛,安心上妆。
晚上那场演出结束,观众反应依旧强烈,由于这支舞蹈动作独特,得到很多观众的喜爱。
就连她微博粉丝天天都在上涨。
自从白露晞说过后,她没事也会登入微博,看看自己的账号情况,现在去哪里演出都会发一条动态。
评论还挺多的,黎晚棠没事也会回复一些网友的问题,很多时候被他们夸得嘴角上扬。
南市演出只有一场,他们待了两天,又飞往苏州。
出差期间,她跟傅砚深好像都挺忙的,两人既没打电话也没发信息,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情况。
抵达苏州是凌晨一点半,看到过来接机的工作人员,黎晚棠表情稍稍愣住,片刻,又很快恢复正常。
对于演出的行程她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演出地点是哪个剧院。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演出的场地,是她们上次过来救场的苏平剧院。
想到有可能会碰见钱有志,黎晚棠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上次她们表演结束就离开了,剧院给予他什么处罚,她完全不清楚,没准当时老院长是在宽慰她。
毕竟她只是个临时过去帮忙的舞蹈演员,怎么能撼动钱有志在剧院的地位。
上车后,艺术指导瞧见黎晚棠无精打采的样子,偏头询问:“晚棠,是这一路过来太累了吗?”
连续奔波转场,大家都有些受不了,何况她有点时间还得去排练。
黎晚棠扯唇:“可能有点。”
她没明说,也不想去提那些事。
艺术指导理解地点点头:“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儿,到酒店我再叫你。”
黎晚棠没客气,仰头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
可没一会儿,她还真就睡过去了,抵达酒店才被叫醒。
大家推着行李纷纷进入自己房间,黎晚棠关上房门,指尖松开行李,就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入住酒店才发现,这家酒店是她上次跟傅砚深住的那家,时隔不到两个月,如今她又回到了这里。
只是她住的不是顶楼的总统套房。
躺了一会儿,黎晚棠又赶紧爬起来洗澡,明天还有演出,今晚不能熬夜。
次日,她去苏平剧院时,途中有认出她的人纷纷打招呼。
上次虽然短暂性地待了两天,对于这边的舞台监制,以及灯光和音乐老师都还算熟悉。
大家看过她跳的《丹青》都赞不绝口,态度还比上次过来热情很多。
黎晚棠心里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现实。
跟着音乐灯光走誻膤團對獨鎵了两遍场,监制说没问题,让她可以去休息了。
黎晚棠弯腰跟大家说谢谢,转身出门,准备去洗手间。
一路都能碰到熟悉的面孔,黎晚棠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心里却在暗暗庆幸,还好没碰到钱有志,不然会影响她一天的心情。
从洗手间出来,黎晚棠意外碰见上次那个女孩,女孩看到是她也愣了下,随即笑着打招呼:“你好。”
黎晚棠点头:“你好,好久不见。”
女孩这次的状态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性格似乎开朗了很多,整个人也阳光了,不像之前那般畏畏缩缩的。
“不忙的话,能跟你聊聊吗?”女孩笑问。
黎晚棠笑着点头:“当然。”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来到无人的楼梯间。
女孩笑了笑,俯身朝她虔诚地鞠了一躬:“黎晚棠,谢谢你。”
“……”
黎晚棠有点懵,不明白她的谢谢从何而来。
片刻,她扯唇问:“我想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起码先让她搞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笑道:“钱有志被抓了,还判了十年。”
黎晚棠震惊地睁大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钱有志被判刑了?
见黎晚棠露出诧异的表情,女孩平静地叙述道:“从你上次报警,钱有志被关了一个星期,出来后就愤愤不平,脾气也容易暴怒,有次我排练结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他故意在路上堵我,我当时扭头就要跑,却被他迅速追上来抓住手臂,最后直接将我拉进旁边的雨棚里。”
听到这,黎晚棠垂在腿边的手一点点收紧,
女孩当时的那种绝望的心情,她深有感触。
“当他脱裤子准备侵犯我的时候,忽然有两个人冲了过来,把我救了。”
女孩说到这,轻舒一口气:“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个人是私家侦探,从钱有志出来后就一直跟着他,目的就是要找到他再次犯罪的证据。”
黎晚棠听到有私家侦探,眼皮猛跳了下,心里隐隐感觉,她像抓到了什么线索。
女孩停顿了下,又说:“直到有个男人找到我,劝我站出来,要我揭露并举报钱有志的行为,他还跟我保证会将他绳之以法。”
“刚开始我一直在犹豫,可他说你是他的妻子,前不久才被钱有志骚扰过,他还说,像钱有志那样的人,只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个社会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女孩有些愧疚地垂下头,声音闷闷的:“原来你说得没错,若不想受担惊受怕,就是将钱有志的罪行公之于众,你当初劝我揭露他的时候,我没有勇气,所以当你老公再次找到我,我同意了。”
说着,女孩重新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光:“黎晚棠,你老公没有食言,材料交上去没多久,钱有志就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顺着这条线还查到他强。奸她人的证据,最后被判了十年,得到了最应有的惩罚。”
“我本来是要感谢他,可他却说,如果真要谢,有机会就谢他太太,是她的坚持,才让他做了这件有意义的事。”
女孩再次诚恳地向黎晚棠鞠了一个躬:“所以,我欠你一句谢谢,是你们,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
跟女孩分开后,黎晚棠心情无比复杂。
原来傅砚深瞒着她,在做她无能为力的事。
没能把钱有志送进监狱,她心有遗憾。
如今,傅砚深却偷偷把她的这份遗憾填满了。
这一刻,黎晚棠心脏蔓延着无法形容的情绪,有点像荒芜的沙地里,忽然被人灌溉下一汪清水,浸湿后,形成一股暖流偷偷流入心底。
最后,尘埃落定。
犹豫了很久,黎晚棠还是给傅砚深打去电话。
当对方声音响起,并用很意外的口吻喊了声她的名字:“黎晚棠。”
接到她的电话,傅砚深确实是很意外,这是他出差以来,黎晚棠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黎晚棠垂下眸,轻嗯了声:“这会儿没打扰你吧?”
他在那里出差,又在忙些什么,这些她一概不知。
所以才会问有没有打扰他。
“没有。”
傅砚深情绪平复后,平静问:“你找我有事?”
黎晚棠没多加犹豫,直接开口问道:“钱有志,是你找到证据把他送进去的吗?”
傅砚深黑眸微敛,没想到她得知了此事,而且还是在这个时间点问起。
沉默了许久,他没直面回答,而是反问:“是有人找你,说谢谢了。”
他没反驳,原来真是他。
得到肯定的答案,黎晚棠眼睫轻眨,这一刻,她忽然听到了心脏如雷的跳动声。
她低头动了动唇,低声说道:“嗯,今晚的演出是在苏平剧院,我刚才在后台碰见她了,她让我谢谢你。”
黎晚棠舔了下唇,片刻的犹豫后,说出后面那句:“我也是。”
谢谢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做了这一切。
这话落下,两人都沉默下来。
许久,傅砚深先开口打破沉默:“我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不等她回答,他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若你真要谢,下次当着我的面说。”
黎晚棠被他这话逗笑,顺势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京北?”
明知道她问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当面跟他说谢谢,傅砚深却装糊涂:“嗯?”
黎晚棠无声勾唇:“你先回答我。”
“不清楚,这边项目还没结束,我没法给你肯定的答复。”
傅砚深实话实说,这边的事确实还没处理完。
黎晚棠弯了弯唇,握着手机继续往前走,只是经过拐角时,余光忽而瞥见天边那抹橘红色的霞光,她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偏头静静看了一会儿,她低声道:“那你确定好了,告诉我。”
“好。”傅砚深眼睫轻颤,以为她就此挂断时,临了又听到一句。
“我等你回来。”
第30章
苏平剧院的演出结束,他们连夜转机,飞往下一个城市。
由于《丹青》逐渐得到大家的喜爱,很多舞蹈博主都在转发,甚至模仿,视频在网上引起热议。
黎晚棠有次转机到深市,他们刚出机场,就碰到几名过来接机的粉丝。
当她们激动喊出她的名字时,黎晚棠震惊到愣在原地,或许是从未想过,她也会有粉丝过来接机。
她就那样傻傻站着,看着她们越走越近,半点反应都没有。
还是身旁的艺术指导提醒她,才猛然回神。
黎晚棠笑着上前,接过她们准备的鲜花,又跟她们拍两张大合照,笑着挥手告别。
整个过程晕乎乎的。
刚上车,就有女同事笑着打趣:“晚棠,看来你身边得配一名助理了,现在你的知名度越来越高,粉丝送的花太多,你一个人可抱不过来。”
黎晚棠顺势把怀里另一束花递给她,笑道:“那这束给你,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我把这份喜悦也转给你。”
“哇,谢谢,今天男朋友的花没收到,先收到你给的,我也算幸福了。”女同事笑着感慨。
黎晚棠微微挑眉,细想了下,才知道今天是国内的七夕情人节,不过这也跟她没关系,傅砚深又不可能过这种节。
再说,他们是娃娃亲的基础,算不上正儿八经的情侣。
抵达酒店,黎晚棠松开行李箱,快跑两步,大咧咧将自己摔在大床上,而后转个身,又把脸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最近她都快飞晕了,还是躺着最踏实。
恰好这时,耳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棠棠,现在到酒店了吧。”沈听荷每天都会跟她打电话,所以清楚她的行程。
黎晚棠点开扩音,随手抓了个枕头往怀里压:“嗯,到了,我刚准备休息一会儿,你电话就来了。”
“就是怕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倒头就睡。”
沈听荷心疼道:“我看你最近下巴都尖了,来回跑场累坏了吧。”
她有过这种连轴演出的经验,更清楚飞来飞去,不仅睡不好还吃不好,每天都有睡眠不足的困倦感。
“嗯,是挺累的。”黎晚棠没隐瞒,语气还有点撒娇的韵味:“不过这样的日子,我累并快乐着。”
这是她喜欢的事业,再累,她也觉得是乐在其中。
“你演出强度大,最近别控制饮食,可以适当多吃一些,身体才有能量。”
沈听荷轻声哄道:“乖,现在先去吃点东西再睡。”
黎晚棠不想母亲操心,乖乖点头:“嗯,我等会儿就去吃。”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沈听荷刚要挂电话,又问道:“对了,你这几天有没有跟砚深联系?”
上次电话后,她和傅砚深就再没联系过。
黎晚棠不清楚沈老师是什么意思,试探问:“他工作忙,怎么了?”
“没事,就是你们两都忙着工作,眼看十几天没见着了,你有空就多给砚深打打电话。”
沈听荷没说得太直白,有些话点到为止,小两口的感情,还需要他们自己去经营。
黎晚棠明白沈听荷担忧的是什么,笑着安慰:“知道,您别把心思都放我身上,留点给我爸,别等我回去他又吃醋,说你不管他。”
以前沈听荷经常陪着她到处去比赛,每次回家,她爸就会抱怨说她母亲不管他。
闻言,沈听荷羞恼地笑骂她一嘴,叮嘱她赶紧去吃饭,两人结束通话。
耳边回归安静,黎晚棠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沉默了会儿,还是点开傅砚深的微信。
指尖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最后却找不到一句能打招呼的话。
或许是两人没事从不主动聊天,一时间不知问些什么。
就当她准备放弃时,傅砚深的信息弹了出来。
傅砚深:【是准备写毕业论文吗?我看你犹豫了很久。】
黎晚棠看完噗嗤一声笑了,她捧着手机转了个身:【当然要犹豫,怕日理万机的傅总在忙,打扰到你多不好。】
傅砚深:【别人或许是打扰,但你不是。】
黎晚棠指尖微颤了下,而后嘴角又一点点扬起:【看来成为你的妻子,优待还挺多。】
但显然傅砚深没接她这个话题,而是问了句:【你到深市了。】
黎晚棠诧异睁眸,没想到他会清楚自己的行程,毕竟这事他们从没聊过。
忽然想到什么,她忙打字:【我妈跟你说的?】
傅砚深:【不是,我关注了你的微博。】
从来不关注什么明星艺人的他,破天荒开通了微博,刚开始不懂怎么操作,还让萧仲帮忙。
这下黎晚棠更加惊讶起来,傅砚深什么时候变那么潮了,还玩微博,而且还关注了她。
她最近总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演出行程,看来他是从上面知晓的。
黎晚棠弯唇调侃:【看来傅总比我想象中的潮嘛。】
傅砚深:【我在你心里很土?】
看到他这条回复,黎晚棠直接笑倒在床上。
笑傅砚深对他的认知不明确,更笑他如此耿直问出来,模样傻得可爱。
笑了好一会儿,黎晚棠才重新拿起手机,开始在编辑框上打字:【想听真还是假话。】
傅砚深:【实话实说,我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
黎晚棠抿着上扬的唇角:【就这么说吧,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就没洋气过。】
不是指他的穿衣风格,而是指他老旧的思想,年少时,他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因为他想学的东西太多。
她好像从未见过和听说,他跟朋友去过网吧,以及酒吧那种场所。
而且傅望舒也说过,傅砚深没有叛逆期,他从小到大都特别懂事,从不给他爸妈增添烦恼。
远在沪市的傅砚深,看到女孩这番评价,脸上没有任何不悦或是皱眉,主要是她这话确实没说错。
网络电子产品他确实不精通,除了常用的工作软件,也不会去玩什么新科技。
就连家里的石头,以及那块运动手表,新添的程序设定,都是程晏川帮忙搞的。
傅砚深指尖刚要敲击屏幕,萧仲在这时候敲门走了进来:“傅总,WG高层管理人员已经到会议室了。”
把原本要回复的话删掉,说了句先忙了,便把手机收起来。
傅砚深低头整理好衣服,平整利落后站起身,脸色又恢复到工作时的严肃:“嗯,走吧。”
WG虽然已经成功收购,但内部运营和管理尚完善,这是他第二次飞来沪市,处理这边的问题。
一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傅砚深返回办公室。
萧仲站在一旁,知道傅总是有事情要吩咐他。
果不其然,傅砚深坐下后,翻看了一下行程表,低声道:“帮我订一班飞往深市的机票,确保晚上七点半能抵达。”
萧仲在脑中飞速运转一番,这周没有飞往深市的行程,所以傅总这是要去办私事。
他试探问:“傅总,我需要跟着吗?”
傅砚深摇头:“不用,你继续留在这边,有任何问题随时跟我打电话。”
萧仲懂了,今天是情人节,所以傅总是要去找太太过节。
他认真点头:“好的,傅总。”-
黎晚棠知道傅砚深在忙,也就没发信息打扰。
她下楼去餐厅吃完饭,回来睡了个午觉。
醒来后,简单梳洗完,一行人直奔保罗剧院。
抵达剧院,同样是先走场熟悉音乐灯光,舞台导演说可以后,黎晚棠才移步化妆间。
因为有演出,晚上她不能多吃,随便吃了一点面包,就去后台候场。
深市是一线大城市,就今晚的剧目表演都有三十几个,黎晚棠的舞蹈排在了中间位置。
八点二十几分,后台编导通知她去侧台做准备。
黎晚棠还没出场,观众听到是她的剧目名,热烈的掌声先响了起来。
巡演过好几个城市,加上网上的热度,特意来看她表演的人还不少。
黎晚棠的演出依旧是稳定发挥,随着动作越来越熟练,她只需闭上眼,全身心跟着音乐舞动,不管是下腰还是旋转,仿佛都能驾轻就熟。
一曲结束,黎晚棠朝台下观众深深鞠躬。
直到观众掌声逐渐停歇,她才起身走向后台。
“跳得不错,我站在侧台看入迷了。”
黎晚棠下台时,演播厅导演给她比划个大拇指。
“谢谢。”黎晚棠谦虚一笑。
回到化妆间,大家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她回来,全部停下手里动作,整齐给她鼓掌。
或许是这些天的习惯,她每次下台,他们都会单独给她掌声。
黎晚棠笑着说谢谢,落坐后,化妆老师帮她卸妆和拆卸头饰。
这个时候,她就会很放松地闭目养神。
这次可能太放松,手机响了都没听到,化妆师多次提醒她,她才缓缓睁开眼。
拿过手机,看到是傅砚深打来的电话,她表情愣了下,半晌才接通:“喂。”
“演出结束后,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吗?”傅砚深轻声询问。
黎晚棠茫然眨眼,不懂傅砚深怎么会这么问。
而且他这样的语气和口吻,就好像他们在同一个城市,他跟往常那样,问她几点下班。
“没有。”黎晚棠老实回答。
傅砚深说:“那你忙完就出来,我在剧院门口。”
剧院门口?
黎晚棠忽然反应过来,惊诧的同时,又有些不可思议:“你是在……保罗剧院门口?”
“嗯,不着急,等你忙完出来就行。”
黎晚棠深吸一口气,傅砚深能如此了解她的表演时间,连她下台卸妆都算准了,不用猜,他肯定是看了她的现场表演。
不知为何,她这一刻的心跳竟然有点快。
或许是意外他的突然出现,又或许今天这个日子特别。
总之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一路走出剧院,仍没停歇。
反倒是看到站在圆柱旁的男人,跳得越发剧烈起来。
她抬手在胸口上来回抚平,丝毫没有减轻。
黎晚棠索性停下脚步,想着让心跳平静下来,再过去。
抬起的头,却忍不住去打量远处的男人。
傅砚深侧身站着,一身挺括的黑色西服套装,将他身形拉得更加修长挺拔,肩宽窄腰,西裤包裹下的腿形笔直而利落。
或许是她打量的目光太过灼热,男人似有感应般地扭头看来。
也正是这样,他那张清峻的轮廓在灯光下越发明显,眉骨和鼻梁的线条如刀削般流畅,衬得他那双黑眸越发深邃有神。
两人隔空相望,黎晚棠猛然回神,笑着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忙完了,就顺便过来看看。”
傅砚深垂眸时,目光从女孩脸上扫过,清爽干净,肌肤透亮,应该刚卸完妆就出来了。
黎晚棠挑眉:“顺便?你也在深市出差吗?”
傅砚深摇头:“不是,在沪市。”
“沪市!”
黎晚棠震惊睁眼,他说的顺便,就是飞过来看她的演出,然后再飞回去。
“你……”黎晚棠刚说出一个字,而后舔了下唇,顺着他的话问:“你顺便过来看看,是有事?”
他不明说,她也不好胡乱猜测,万一是她在自作多情,反倒把场面弄尴尬了。
傅砚深黑眸定定地望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应该纠正一下,不是顺便,而是特意。”
“特意过来看你的演出,特意过来找你,特意过我们婚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很慢,慢到每个字都像在告白。
然而,黎晚棠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却因他这话再次跳动起来,在胸腔里砰砰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能跳出来。
好像比看到他站在这里时,更加剧烈了些。
黎晚棠还在木纳地望着他,很不理解,人的心脏为什么会跳那么快,像刚跑完八百米,她除了没有气喘吁吁,跳动的声音都掩盖住周围的嘈杂。
许久的沉默后,她淡定扯唇:“我还以为,你不会过这种节日。”
傅砚深目光幽深地望着她:“嗯,以前是不过,但现在不同了。”
黎晚棠:“……”
意思就是,现在有她了,所以不同?
那这话是单独指她,还是指作为他妻子,才会有的优待。
黎晚棠又忍不住去想,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只要对方是他的妻子,他也会这样吗?
不知为何,光是这么想想,她心里就莫名滋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不让自己瞎想下去,黎晚棠忙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没,刚下飞机就往剧院赶。”
傅砚深低头看了眼腕表:“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现在还没打烊。”
黎晚棠点头:“行啊,刚好我晚上也没怎么吃。”
一拍即合,两人打车来到目的地。
只是当黎晚棠看到是一家粤菜餐厅时,忍不住弯唇笑了:“这就是你说的,不错的餐厅?”
傅砚深点头:“嗯,之前出差来这里吃过,他家食材新鲜,味道也不错。”
黎晚棠低头憋着笑,深市随便走进一家有氛围的粤菜馆,都能做出这个味道。
只要口味偏清淡的,都会爱上。
估计傅砚深很少来外面吃,才会这么认为。
过了用餐高峰期,餐厅人很少,偏头望去,只是看到几对吃完饭的情侣,还在座位上聊天。
服务员领着他们落座,傅砚深第一时间先把点菜的平板递给她:“他家海鲜不错,你多吃点可以。”
这次见面,她明显瘦了很多,下巴又比之前尖了,笑起来的时候那对梨涡很深。
“嗯,我是得多吃些。”
黎晚棠感觉她现在能吃下一头牛,这阵子跑来跑去耗费的体力太大,每晚睡着后,她还能感觉到饥饿感,只是怕影响身材,才控制没吃。
点了好几样海鲜,黎晚棠把平板递给他:“我点好了,你再看看吧。”
傅砚深接过随意看了眼,后面又给她加了份汤。
可能是没人的原因,餐厅上菜很快。
黎晚棠还跟之前一样,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开吃。
傅砚深帮她往餐盘里夹菜,见她这样,忍不住问:“演出强度大,你还在控制饮食?”
“早餐和午餐正常吃,晚上就随便垫一口。”
黎晚棠低头去吃他夹的虾仁。
闻言,傅砚深眉心轻折:“你这样的饮食习惯不行,而且你又不胖,没必要这么克制。”
“也不是刻意,晚上吃多了会影响演出。”黎晚棠嘴里吃着食物,含糊解释。
傅砚深知道她现在的演出频繁,清楚有些事情不可控,但还是想说:“下次不能饿着上台。”
语气有些严肃。
黎晚棠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抬眸看他一眼,乖乖点头:“不过,我有时候可能也会忘记。”
“那我以后每天提醒你。”
傅砚深脱口而出,甚至还有几分迫切。
黎晚棠表情微愣,片刻垂下头,嘴角很浅地勾了下:“哦,好。”-
吃完饭,他们并不着急回去,而是沿着餐厅门口往前漫步。
都说深市是个不夜城,这话果然没错,十点多了,路上还有来来往往散步的行人。
或许是白天太闷热,这个点在外面溜达的人还不少。
他们也像其他人那样,顺着人流多的地方走,走近才发现,这边原来是个小广场,路边还有很多摆夜市的小摊。
小摊顶棚的七彩灯很耀眼,好像卖什么都有。
这时,忽然一女孩喊道:“靓仔,今天情人节,要不要买束花送给女朋友。”
被叫做靓仔的傅砚深表情微愣,不是听不懂这句靓仔,而是她那句女朋友让他晃神。
活了快三十岁,他身旁从未出现过女朋友这样的称呼。
这是第一次,却格外悦耳。
举着玫瑰花的女孩嘴角笑容一点点收敛,她以为是自己搞错了,两人并不是什么情侣。
黎晚棠见傅砚深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喜欢送花这种形式,忙开口解释:“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情——”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傅砚深突然出声:“你还有多少,我全买了。”
“……”
这会儿轮到卖花的女孩愣住,见过买花的,没见全买的,所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晚棠也被傅砚深豪横的话吓到,低头瞧了眼女孩身后的玫瑰花,看似还有半车呢。
他是疯了吗,以为过来批发呢?
“不用了,谢谢。”
黎晚棠拉着傅砚深就要离开,可她刚迈出两步,发现这人还站着没动,她反倒弹了回去。
她不解回头:“干嘛呢?”
傅砚深垂眸看她:“花还没买。”
黎晚棠见卖花的女孩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而身旁男人还如此执着,她稍稍偏过头,悄声道:“那……只能买一束。”
到最后离开时,黎晚棠怀里还是抱了两束玫瑰。
傅砚深的解释是,他刚才说要全买,最后只买一束不好。
卖花的女孩高兴了,又特意多送了他们两支。
黎晚棠不时偏头瞥了眼,傅砚深手里拿着的那两支红玫瑰,嘴角忍不住上扬,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搞笑。
特别是他拿花的姿势,紧握住拿在身前,如果单膝下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求婚。
逐渐远离广场的喧嚣后,黎晚棠收敛笑意,认真问:“你订酒店了吗?”
她不清楚他待会是要回去,还是在这边住一晚,这么问,也像是在试探他的意思。
傅砚深将脚步放慢了些,偏头看她:“没有,你们明天还有演出吗?”
黎晚棠摇头:“深市没有了,但广市还有一场。”
两座城市距离不远,他们今晚不着急出发,刘指导说明天吃完早餐后再走。
“嗯,那我今晚住下。”
傅砚深这趟的行程没有计划,何况沪市有萧仲,他相信有些事他能处理好。
黎晚棠抱住花束的手微紧,他没说订酒店,意思今晚是要跟她同住一家酒店。
不过想想也合理,他们同床共枕那么久了,而且还是合法夫妻,若要他单独出去开一间房,反倒显得奇怪。
两人边走边聊,虽然聊得不多,但不知不觉就走到酒店门口。
踏入酒店大厅,都心照不宣地往电梯间走。
乘坐电梯抵达楼层,黎晚棠低头拿出门卡,滴一声,房门打开。
推开门,插入房卡,黎晚棠侧身邀请:“没有你住的总统套房大,将就一晚。”
房间都是团里统一开的,她的算是豪华大间了。
“我没那么多讲究。”
傅砚深根本不介意这些,只要环境干净,而且有她在就行。
关上房门,黎晚棠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傅砚深手里一直没有拿行李箱。
她将怀里的玫瑰放下,转身问:“你行李放哪了,现在需要过去拿吗?”
傅砚深坦言:“没带。”
留在这边住一晚,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黎晚棠微挑了下眉,而后扯唇笑道:“不过没事,要洗的衣服可以叫客房服务。”
衣柜里有浴袍,没有穿的情况下,忽略掉洁癖。
至于换洗内裤,这事让他自行解决。
时间不早,黎晚棠先去洗澡,出来后,傅砚深还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
“我好了,你去吧。”
傅砚深抬头看她,轻嗯了声,随后将手里的杂志放下,取走衣柜里的浴袍,转身进了浴室。
黎晚棠擦完水乳,走到沙发旁去拿手机时,余光瞥见圆木桌上反盖住的杂志,目光停留了两秒,她好奇地翻了过来。
见傅砚深看得那么认真,本以为是看到什么有趣的话题,然而翻过来,居然是目录导读。
目录导读?
黎晚棠不解皱眉,随即想到什么,忽而弯唇,所以他半天就在看这个。
重新放回原处,她拿着手机躺回床上,后背靠着床头,漫不经心滑动屏幕,翻看微博。
只是没过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下一秒,身穿白色浴袍的傅砚深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