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女帝妖玺

    黄沙侵蚀的城邦之上,有玄麟巨蛟展翼而过,巨影压城宛若黑云。


    高空狂猎的夜风被他胸膛挡去,姜央踏着宽广的龙背,俯瞰盛典中的妖塞,只见冲天鬼火里,群妖舞动的乱影渺小如蚊蠓。


    穷荒绝漠中,这座九域通衢之城地广千里,越近中心,灰岩巨石堆筑的阁楼高塔便越发密集起来。


    楼塔环抱中心,傲视阑干瀚海的庞然大物罩于巨幕之下,安静等待着揭晓。


    蛟龙背脊上风声呼啸,姜央被他拢进外袍下,两手紧紧环抱他劲瘦的腰身。


    因着风大,开口时不得不踮脚努力朝他耳畔凑近:“这是真的蛟龙?”


    不是他法术所化。


    楼归寂背风而立,胸膛挡尽飞掠的狂风,却并没有迁就地俯近她,只是放任她藤蔓一样攀附上来。


    他淡应了声。


    数年前十海群妖之乱的罪魁祸首,恶蛟沧溟,被他剥离元神锁入无底冰渊,这副已近化龙的躯壳便封印于妖丹之中,难得有用武之地。


    黑蛟收起巨翼,落在那座帘幕笼罩的庞然大物前,流光熠耀的麟骨散作漆黑灰烬,汇入他袖中不见。


    城中盛宴狂欢如旧。


    九座妖域中大妖无数,祈紫节更是万妖齐聚之时,有大人物垂临实是寻常。


    伫立其中,石楼高塔直入天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姜央松开环抱他腰身的手,踏入灰岩铺就的广场,眼前洞深的拍卖场入口形似妖蛇巨口,隐约可见血色的毒牙与累累白骨。


    闻名妖族九域的第一销金窟。


    才要抬脚,却有无形灵风环绕而来,勾缠着腰肢将她拽回原处。


    姜央仰头撞进那双冰凉的黑眸,后知后觉记起他的话来,于是乖顺被他揉在手中,近得绒耳都被他襟前的衣料淹没。


    还未踏入那道漆黑的入口,拍卖行中掌柜已领着一众伙计迎上来,开口寒暄道:“玄蛟大人!可是一路从烛苍山而来啊?”


    楼归寂不咸不淡地颔首,环在她腰间的手却似乎饶有兴致地□□着她腰窝。


    他随手将一枚玄铁打造的纳戒丢入掌柜怀中,惊得后者面色剧变,诚惶诚恐地接在手里。


    稍一探视,只见戒中乾坤方寸,堆着成山的火焰妖石——妖族最为珍稀的硬通货。


    掌柜倒抽一口凉气,忙要将这位大妖连同他的爱宠迎入楼中,却又面露为难:“大人,今日小店中天字第一号已被一位大人预定下了,小的恐怕……”


    “只能为您安排天字第二号了……”他小心观察这位玄蛟大人的神色,声音渐弱下去,那句天字第二号低得只剩口型。


    麟甲玄袍的大妖果然冷了神色。


    他原就极高,冷眼垂睫时,压迫感便如遮天黑云一样滚滚而来,慑得掌柜连连请罪道:“实在不是小店轻慢,而是。”


    掌柜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据实相告道:“而是预定天字第一号的,是那一位。”


    见面前玄袍大妖一时未置可否,忙继续道:“这天字第二号,与一号同处最高层,”他两手一比,“南北相望,不分伯仲。”


    “这再晚一刻,祈紫节拍卖特典便要开幕了,只怕是耽搁不得。”


    踏入那道獠牙蛇口,楼中别有洞天。


    整座楼犹如无窗高塔,将夜幕与外头电光一样乍明乍现的烟火隔绝。


    塔壁上层层烛台连成长线,盘绕蜿蜒直至最高处。


    血玉白骨镶嵌的巨大展台坐落大堂中央,盛大而诡谲。


    掌柜将二人引至楼中最深处,妖王踏骨问鼎的浮雕镂满整面石壁,又被茂郁的血藤覆盖。


    “此乃烛阴幻瞳之眼所化的百目血蔓,”掌柜将刻着幽隙二字的腰牌奉上,“以此凭证,便可通往天字二号。”


    血藤张开古老的浊瞳,审视不过一眼,便张开藤蔓交错四垂的平台,将二人载上最高层。


    雅阁中设着一方宽大坐榻,姜央歪倒其中,又支颐趴在榻中几案上,观察那颗嵌着火焰妖石的留影水镜。


    蜿蜒的血藤探入,枝叶张开,呈上茶点与拍品宝册。


    甫一凑近,便能嗅到茶水中浓郁不散的血腥之息。


    她鼻尖皱了皱,下一瞬男人落在几案上的手指节轻叩,隐隐透出血色的白玉薄胎茶盏已被拂至远处。


    楼归寂在她对面眉眼疏淡,那只动辄雪倾山颓的手忽而越过榻中茶案,逗弄似地揉她茸动的耳尖。


    玄袍的广袖遮蔽视线,酥意由耳廓直钻进髓骨里。


    姜央睫羽乱颤,细栗着在他手中不大平稳地吐息,余光瞥见手中水镜亮起。


    血玉展台上,主拍的雀妖将第一件拍品奉上,对面遥遥相望的天字第一号却始终不见来人。


    水镜将托盘中第一件拍品,一柄龙骨雕琢的夔龙纹半月骨梳,清晰投影至眼前。


    主拍人清亮的嗓音如在耳畔:“千年前女帝陛下曾在东海狩龙,剖其龙脊,才琢成这柄可碎破万障、开幽冥之门的龙纹骨梳。”


    她浅笑:“起拍价一千焰妖石。”


    耳尖上微有些粗粝的指腹,将揉乱的绒毛重又抚平。


    姜央很有些专注地瞧着投影里龙骨森白的光泽,忽而被他捉了手,按在水镜之上。


    楼归寂轻描淡写地开口:“一万。”


    主拍的雀妖流利报道:“天字二号,出价一万焰妖石。”


    很快有人陆续举价,楼归寂眼睫都未抬,只捏着她手掌不紧不慢地在每一声竞价后追加一倍。


    血藤将这柄冰冷的骨梳送至天字二号,楼归寂方才闲闲松开她的手,倚在榻间散漫得颇有几分纵容意味。


    姜央于是学他的样子,将整座拍卖场中合眼缘的物件拍了个遍。


    最后一朵妖域血莲送至天字二号楼阁之内,雀妖在镜中笑语盈盈地施礼,宣布上半场到此为止,稍憩片刻静候下场。


    天字一号仍旧未见动静。


    姜央已然被淹没在成堆的拍品之间。


    她盘膝而坐,埋头鼓捣着这堆妖族至宝,被披风捂得微乱的绒尾翘在身后轻摇如云。


    楼中无窗,被隔绝的天色似乎将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都磨灭。


    楼归寂闲散曲起一条腿,看她拨玩着那顶鎏焰纹羽珠月魄仪天冠。


    珠冠戴进发间时却有些偏移,将她发顶绒耳都压趴,迤逦的珠饰坠落眼睑与鬓边耳侧,透出妖异的冰冷与昳丽来。


    姜央不大舒服地耳尖乱抖,偏着脑袋去扶这顶歪斜的珠冠,冠上珠坠却纠缠进发中难解难分,于是只能求助似的望向身侧。


    楼归寂支起半身,朝她略勾了勾手。


    姜央便扶着头上冠冕挪近,隔着几案将脑袋凑过去。


    低首间只见男人暗纹衮金的玄色衣襟。


    他一手挑起冠底,先将那只被压得可怜的绒耳解救出来,才一寸寸解开纠缠的发丝与珠坠。


    耳廓内绒毛被他手背蹭得乱抖,少女尾巴都卷蜷,下意识偏头要躲,却被他腾出手来捏住下颌,声线疏冷,居高临下:“别动。”


    手中云鬓乌浓的脑袋乖乖定住。


    楼归寂解开缠乱的发丝,却一时没有取下这顶珠冠,反倒安抚似的揉了揉她被压了许久的那只绒耳,将发冠扶正。


    垂在眼睑的珠坠最终落到额心,姜央被他捏着下巴,不轻不重地抬起脸来。


    少女一双绒耳立在珠冠之内,隐约可见绮丽珠饰后一簇透粉的细绒。


    红瞳纯澈依旧,又因丹田灵海的禁制隐约显出易碎如瓷的单薄来。


    他将她额间月形的珠坠拨正,便慢条斯理地松开手。


    姜央仍保持着凑近的姿势,脑袋轻摇,带得发顶并不算沉重的珠冠跟着叮当轻响。


    这大约是唯一一件除了好看无甚用途的拍品。


    蓬松的大尾巴将坐榻上乱堆的珍宝扫到一旁,她坐回原处,尾尖勾来其中一盏可蓄魂魄的灯,举在烛火底下细细观察。


    未留意身侧轻淡却从未偏移的目光。


    茶歇罢下半场拍卖便已揭幕。


    姜央松开尾上魂灯,仍旧兢兢业业地续写着天字二号的惊世财力。


    直至最后一件拍品将上时,那血色的藤蔓忽而蔓延攀爬至与他们遥遥相望的天字一号。


    血藤伏送中与两名妖侍的拥蹩之下,一袭紫衣踏入了阁楼之中。


    守株待兔的主角终于现身。


    姜央松开尾巴,那面投影幽亮的水镜便落在手心之中。


    主拍人明亮的音色清晰传至每一座雅间:“最后一件拍品,女帝妖玺,于三月前覆水黄泉十万丈黄沙之下重新现世,起拍价十万焰妖石。”


    满楼轰然。


    如今妖族九域割据,女帝妖玺早已失其威信,于多数人而言,这枚妖玺与毫无用途的冰冷顽石无异。


    丹田灵海上禁制波动,古老的妖息逸散不过方寸,便被身侧剑尊一道无形剑意挥灭。


    分明未动分毫,门外猝然有一道神识窥伺而来。


    楼归寂一手捏诀,妖珠掩盖下磅礴灵力汇作不可逾越的巨障,将一切窥探阻隔在外。


    他侧首,在少女清澈的目光里轻略勾动了下指节,横亘二人之间的几案顿时湮灭成沉。


    姜央握着水镜,在坐榻上慢吞吞朝他挪动两寸,被他长臂一捞揪入怀中来,近乎整个趴坐他腰腿之间。


    攥着水镜的手被握住,他教她加价:“一百万。”


    投影中雀妖兢兢业业地传达道:“天字二号,出价一百万。”


    这个价格已远超那枚纳戒中的资额,血藤很快叩门而来,进行第二次验资,不出片刻便衔着这位大妖丢来的又一枚纳戒离去。


    停顿须臾,水镜投影中雀妖再次开口时带了几份慎重,念道:“天字一号,出价一百五十万。”


    这已是前后两场拍卖所有拍品成交价的总和。


    楼归寂神色未动,搭在她后腰的手似乎无意地碾过腰窝,捏得人软颤着伏入怀中,一手仍引着她用水镜加价。


    “天字二号,出价两百万。”


    “天字一号,出价三百万。”


    “天字二号,出价五百万。”


    神仙打架一般。


    那道窥探无果的神识卷土重来,潜入连结所有雅间的水镜悄然而至,惹得神容冷面的玄衣剑尊眸色更寒。


    他一手勾紧怀中纤盈柔软的那截腰肢,毫无预兆地翻覆而上。


    上下骤然颠倒,姜央失重地陷入榻中,后脑却被他掌心与软靠稳稳承托。


    这样的位置下他一身压迫感深重慑人,纵使撑在她身侧的手臂支撑起大部分重量,也依旧负雪苍山一样分毫不可撼动。


    温度渐起的手在腰迹摩挲,这双墨色浓郁的黑眸由高处睥睨而下,注视中令她近乎本能地察觉到侵略欲与危险。


    姜央一手尚捏着水镜,只得用另一只手勉强嵌进与他紧密相贴的衣料间,微弱抵着他胸膛。


    一推之下,男人玩味淡敛的眼睫似乎倏然冷下去,乱摇的尾尖被他擒在手中不轻不重地揉玩。


    少女霎时仰头惊喘一声,在难以抑制的颤乱中听到风雪一样的声线乍起于灵海之内:“抱住我。”


    无从抗拒。


    姜央颤巍巍张开手臂来,环上他俯得极近的颈背,满怀幽香与玉冷瓷白的颈骨被迫在他居高临下的注视中完全展露。


    逡巡的气息洒进颈窝,近到泛出潮意与靡靡滟感来。


    上位者的支配欲不加掩饰,埋首时鼻峰与眉骨都抵蹭过泛起薄粉的肌肤,却再无半点多余的动作,只是营造出极近狭昵的假象。


    妖丹掩饰下的灵息滂沱倾倒,将她从头至尾浸没于他浩瀚灵海中,再难分辨出半分她本身的气息。


    姜央察觉他的用意,惊乱过罢渐平复下来,正要懒散动一动,下一瞬却被他手劲极重地挼过尾尖。


    怀中人霎时紧绷成弦,男人漆黑的眼睫垂下,眸色晦暗一时难辨,只捉着她柔软而蓬松的尾巴,俯身落下极轻一吻。


    这甚至不能算作吻,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却激得她带着鼻音呜出声来。


    附着水镜之上的视线窥见满室强大的妖力,连同蛟龙一贯纵/情/声/色的做派,只好悻悻收了神识。


    手中水镜在此刻响起:“天字一号,出价一千万。”


    楼归寂仍旧俯在她颈侧,垂眸唯有雪色与香,少女张手环抱他时每一寸细颤与唔哝都清晰可感。


    绒尾拱得没了力气,盈盈颤曳着蜷在他手心里。


    她发间珠冠斜乱,莹润冰冷的珠饰垂落进长发中,仰在他襟下淌出不加雕琢的澈净丽色来。


    楼归寂眸中墨海翻涌,一手落入他鸦色的云鬓间,指腹捻起那枚珠坠。


    水镜中雀妖适时询问道:“还有大人要加价么?”


    “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两次。”


    姜央立时回神,攀附在他后背的手勉强拨动水镜,又被男人一手攥住捉到面前来。


    这位看似疏淡的剑尊始终高居上位,握着她藕白的指节抵近唇畔,吐字时唇峰擦过她掌根。


    他就着她手中水镜,声线清冷:“五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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