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笼罩着临水湾别墅区,暴雨劈头盖脸浇下,压弯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时梧上到二楼时,已经冷静了一些,他找到最近的摄像头,走近,带着歉意地说:“很抱歉,我需要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看到摄像头笨拙地点了点头,时梧这才走进卧室,熟练地用黑布把摄像头盖上。
然后栽倒在床上。
比起还没起床录制的另外两组,时梧这一组不仅起得早,一起做了早餐,还在客厅里下了好几局五子棋,素材完全是够的,他们没理由拒绝时梧的暂停。
工作人员们看着监视器里那黑了一块的屏幕,面面相觑片刻,就各自忙碌起各自的事来。
镜头里,属于时梧的音画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付安书坐在客厅里,一点一点取下脸上贴着的纸条。
他们看着这人的神情愈发冷峻,眉间仿佛浸了冰雪一般,付安书站起身来,正当大家以为他会上楼安慰时梧的时候,这人却一步步来到了工作间的门前。
付安书抬手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来给他打开房门,一声接一声忐忑不安的“付总好”响起,他的目光徐徐扫过房间里面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何旭的身上。
时梧的存在会冲淡付安书身上的寒意,然而前者一离开,后者身上那种久居高位、习惯发号施令的压迫感又渐渐浮了上来。
他冷声道:“你留下,其余人出去。”
其余人大气也不敢喘,没有犹豫地低头离开,甚至在路过付安书的时候尽量贴着墙走,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付安书和何旭两个人。付安书身上的气压太低,何旭有些紧张,“付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付安书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直入主题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刚……”何旭回想起时梧交代过他们的话,“什么也没有发生。”
付安书眼底的神色更冷了。
“您和时梧约定过,假如您插手他的事业,你们就立马离婚。”
“……”
冷意倏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探究和好奇。付安书看着何旭的眼睛,指尖在桌面上轻点,“所以你很希望我和时梧离婚?”
“……当然不是。”
“那就是,你很乐意看到时梧被人欺负?”
“不,我绝没有!”
付安书拿出手机,“银行卡号。”
“什么?”
“报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或者直接打开你的收款码,都行。”
“……您这是?”
“转你封口费。”
手机在口袋里的轮廓里明显,何旭知道它在哪里,但并没有将它拿出来。付安书的话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自然不希望时梧受欺负,而只要他不说,时梧就不一定会知道付安书做了什么,他不会成为导致时梧离婚的那个人。
他可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付安书。
不拿一分钱。
他帮不了时梧,他身边也没人可以帮时梧,只有付安书有这个能力。不仅仅是因为付安书有钱有势,更因为付安书是时梧的合法伴侣。
何旭深呼吸一口气,开口道:“时梧的角色被人抢了,又一次。”
谈话声淹没在了暴雨声中。
事情的来龙去脉,何旭全都告诉给了付安书,包括这次抢角,背后的人是谁。
“其实在接下这个本子之前,我们就猜到会有这个结果。那是一名新人导演,人脉不够广,也不够硬,就算被时梧的演技所折服,也没办法与‘那位’抗争。”
“但合同的签订很顺利,顺利到我们都很难以置信,那位看起来就像是疲于斗争,要放过时梧,让他演戏了一样。”
“时梧自然很高兴,他一直在为了进组做准备,没有通告的时候就去上课,上礼仪课、武术课、表演课,要是没课,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习台词,看看原著,背一背剧本。他真的很努力……”
说到最后,何旭气得都顾不上害怕付安书,顾不上去管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他攥紧了拳头,“那位一定是在故意恶心小梧!”
“《斩妖》不是个特别好的剧本,小梧也不指望用《斩妖》拿奖,可他真的很喜欢演戏,真的很想要演戏……”
他和程莹看着时梧日日夜夜努力,想到最后却又一次换来这样的结果,何旭顿时红了眼眶。他抬眸想从付安书的眼里找到一丝和他一样的同情的眼神,可他从对方的神色里只能看到和往日无差的冷漠。
何旭有些慌了,“付总……”
付安书没再说什么,他起身往外走,后续的转账,他会交给秘书来操作,眼下,他只需要关心时梧的事就好。
狂风奋力地拍打着门窗,明亮的天色不过是一瞬,而后渐渐地又昏暗起来。雨下个不停,使这屋子里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倍受煎熬。
付安书站在楼梯口,透过玻璃窗,望向黑沉的天空,他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是最好的,该把什么送到时梧面前是最好的。
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付安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从刚才起他拿的就是自己的手机而不是节目组发的,这会儿他点开通讯录,找到某个沉寂已久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付安书】:你那个写了五年的剧本写完没有?
消息很快就有了回复。
【裴原】:怎么,你要塞人还是塞钱?
【付安书】:都塞。
【裴原】:……
【裴原】:你认真的啊?塞谁?不会是要塞你老婆吧?不行!
【裴原】:当然我不是说他演技不好,相反,他的演技很好!但他那张脸实在是太张扬了!!
【裴原】:他那脸一放到大荧幕上,观众个个都当了花痴,谁还会注意到我写的剧情啊!我笔下的主角又不是绝世美人。
【付安书】:那只能说你写的剧情比不上时梧的脸有吸引力。
【付安书】:你真没用。
【裴原】:…………
【裴原】:你不能只塞钱吗?
【付安书】:时梧在哪,钱就在哪。
【裴原】:可恶的恋爱脑资本家。
付安书没再搭理裴原,他已经把自己的诉求说清楚,剩下的只需要裴原想通,然后和他签订合同。
他并非只有裴原这一个打算,有他当投资方,没人能够再抢走时梧的角色,聪明的商人会在想要违反协议的时候,寻找合适的漏洞,他主动插手是破坏协议,但“被动插手”不是,更何况他和时梧之间,总算有了一点点感情基础,他这时候帮忙,不会引起时梧的反感。
只是时梧既然想要再拿奖,裴原或许是最佳的选择,这人虽然神神经经,但写出的剧本还不错。
付安书想去看看时梧怎么样了,刚迈开步子,就听见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二楼的琴房传来。
他循声上楼。
琴房的门大敞着,一台白色钢琴置于空地上,时梧穿着松松垮垮的家居服,流畅而动人的音符从他的指尖倾泄而出。
雨声渐响,乐声也渐渐激烈起来,然而时梧的双眼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身上的温柔也未曾动摇过半分。
两种声音浑然天成地融合在了一起。
到了后半段,乐声彻底掩盖雨声,光明驱走了房间的昏暗。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世界已然明亮,屋外的雨也停了。
时梧收回手,转身看向付安书的位置,光从时梧的身后照来,付安书却感觉时梧的眼睛比那光线更明亮,比被大雨冲刷后的世界更清透。
这人眼神温柔,总是带着笑意。
然而骨子里又透着倔强,透着不服气。
他那样生动,那样骄傲,和初见时一模一样,似乎从不曾改变过。
付安书走近,在钢琴旁边坐了下来,他的视线不能从时梧的身上离开,只觉眼前之人光芒万丈,天生就该待在舞台的正中央。
“弹得很好。”
“谢谢。”时梧笑着,手指又一次落在了琴键上,欢快的小调充斥在房间里,狂风暴雨散去,被冲洗过后的世界清新又明媚。
一曲终了,时梧离开了钢琴,和付安书一起下楼。
那十分钟,足够他做好决定。一味的压迫不会使他屈服,不会使他被打磨成对方想要的模样,再艰难又会比现在难多少呢?
他注定要反抗,他喜欢演戏,无论如何也要演,哪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反正,现在的一切他都不留恋。
下了楼,两人便一同进了厨房,付安书洗好水果、切好,由时梧把它们摆好盘,而后他们又一起把果盘带到客厅,放了一部电影边吃边看。
期间,裴原给付安书发来了消息。
【裴原】:找个时间,来吃顿饭,带上时梧。
付安书回了个“嗯”,就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身旁坐着的时梧神情专注,看着那部老电影,不知是不是付安书的错觉,他觉得时梧的眼神比上楼之前要坚定了许多。
他坐近了些。
引得身旁之人侧目看他。
付安书开口道:“要喝点酒吗?”
一听到“酒”字,时梧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警惕地看着付安书。
“……你这眼神怎么怪让人伤心的。”
“我酒量不好!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你喝醉了喜欢抱着人撒娇。”
付安书转向时梧,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然而眼底情绪复杂汹涌,让时梧很不理解。
“或者……”付安书顿了顿,“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也行。”
时梧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
他简单无法相信,付安书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要和他直接进行最后一步。
变态。
付安书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是说,拥抱。”
“……”
看着时梧眼神无措,睫羽不停颤动,付安书勾了勾唇角,抬起手,把他们两人的麦克风关了。他将时梧抱进自己的怀里,后者没有反抗。
宽厚而温暖的怀抱沉沉笼罩住时梧,付安书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又在一点点地侵入他的领地。
雨后的天气又湿又凉,倒衬得这个拥抱温暖异常。时梧没理由推开付安书,仅仅因为他们结了婚,付安书是他的合法丈夫,讨要一个拥抱并不过分。
他将脑袋埋得低了些,轻声道:“香水很好闻。”
“你说过你喜欢。”
“……什么时候?”
“喝醉的时候。”
时梧觉得自己就不该开这个口,脸颊微烫,他那天到底说了多少胡话?
过了一会儿,正当时梧觉得这个拥抱是时候该结束了,付安书忽地低声道:“刚才裴原来找我,他说想和你吃顿饭,聊聊他的新电影。”
时梧:“?”
时梧自然是知道裴原这个人的,对方是导演圈内有名的天才,25岁那年由他执导的《借刀》斩获金视奖的最佳男主角奖、最佳女配角奖、最佳导演奖、最佳摄影奖,裴原一作成名,而后宣布闭关,至今已有五年。
时梧沉声道:“你知道我们之间……”
抱着他的那双手收紧了些。
时梧想忍痛割爱,但实在没忍成,“裴原”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他的话刚到嘴边就硬生生拐了个弯,“既然是他主动找你联系的我,那就不算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
裴原有钱有权,还有天赋,和这人合作是他最好的选择。时梧也很想知道,这人闭关五年之后,写出的剧本究竟如何。
“等这次录制结束,我们找个时间和他见一面。”
“嗯,好。”
又过了一分钟,时梧忍不住道:“既然说完了,是不是……该松开我了?”
于是付安书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
拥抱结束了,然而他们双方的身上仍残留着对方的温度。时梧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手臂,狐疑地看付安书一眼,就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屏幕上播放的电影。
他好像……
察觉到了什么。
雨一停,录制又陆陆续续恢复正常,导演组把他们三组嘉宾聚集到了言嘉诺他们所在的别墅,然后交给他们一些经费,举办一次夫夫派对。
他们略一商量,由言嘉诺他们购入布置派对用的道具,还有一些玩具,宁舟他们去买菜,时梧和付安书去买水果和零食。
时梧、付安书和宁舟、周泊然乘坐一辆车,由宁舟开车,去往最近的超市,言嘉诺和牧礼则乘坐另一辆车,去往市中心。
车内很安静,宁舟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专注地开着车。雨后的城市地面湿滑,所以他开得很小心。
周泊然则双手抱臂,闭目养神,一副不愿与其他人多交流的模样。
这一带宁舟不太熟悉,他忘了开导航,又不好叫周泊然帮忙。至于后排的时梧和付安书,他每每想要开口,总会记起周泊然“交待”他的话,一时感到为难。
叫醒周泊然也不是不行,顶多被骂两句笨,到最后周泊然还是会帮他开导航的。但如果走错了路,恐怕就不单是被骂一句笨这么简单了……
宁舟变得焦虑起来,十指紧紧攥着方向盘,他的大脑被可能会出现的责骂占据,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恰好车子驶到了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宁舟正准备快速的开个导航,一个手机就从后排递了过来。
手机上已经开好了去往附近超市的导航,不过宁舟停在了直行道上,一会儿需要调头再拐弯,开个两公里就能到超市。
他颇为感激地看了一眼时梧,轻声道了谢,随后把手机放到支架上,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后半程,四人顺利抵达附近的超市。
周泊然醒后,宁舟就被他护在了身后,牢牢与时梧、付安书两人隔开,前者不似先前那般夹枪带棒,反而很礼貌地朝着时梧他们颔首,“我和宁舟先去蔬菜肉类区了。”
说罢,周泊然牵着宁舟离开,后者在入口处推了一辆购物车。
付安书学着宁舟,也去推了一辆车,并肩走在时梧的身边,他好奇地问:“他们的状态是正常的吗?”
时梧只花了0.5秒就猜到了付安书在想什么,“比我们正常。”
“我们是不是也该牵着手?”
“不要,碍事。”时梧答完,从零食架上取下两包超大版薯片,问付安书,“烧烤味,还是牛肉味?”
付安书从时梧手里取出那两包薯片,全都放进了推车里,“超市,也是付氏集团名下的。”
“小言喜欢这个,我多拿几包。”时梧又往推车里塞了四包。
“……”
付安书沉默了。
但当他们走到水果区的时候,付安书开始发力,把时梧喜欢的水果全都拿了个遍。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时梧回头就已经见付安书把推车塞得满满当当,他看了看付安书,又看了看推车上的水果,“你这是……?”
“言嘉诺有的,你也要有,并且比他更多。”
时梧嘴角抽了一下,“……谢谢啊。”
“不用谢。”付安书把两包薯片随机塞给超市里的工作人员,腾出来位置,又多拿了两盒草莓。
工作人员早就得到消息,知道付总和付夫人要来,她抱着那两袋薯片,看了时梧一眼,顿时脸一红,对着时梧磕磕绊绊地说道:“谢……谢谢。”
时梧:“……”
付安书冷漠开口,“不用谢他,反正我们也没付钱。”
时梧迅速抬头,望着天花板,接连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没有笑出声来。随后,他略带歉意地看了看脸颊爆红的小姑娘,一边道歉一边推着付安书离开了。
他们结账的时候,超市的经理已经等候在了收银台的位置,甚至派人帮他们把东西装好,送到车子旁,再一一装到后备箱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时梧和付安书就在车旁边站着,等宁舟他们出来。由于不是封闭式拍摄,街道上有不少人认出了时梧,不管是不是时梧的粉丝,纷纷掏出手机先拍几张照片。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从出口处见到宁舟和周泊然的身影,看清这两人的一瞬,时梧忍不住拧着眉心,快步朝宁舟走去。
——周泊然手上只拎了一小袋子蔬菜,其余的东西全在宁舟的手里。
时梧来到宁舟身边,不管宁舟说的“没关系没关系,我来拿就行”,硬从后者手里夺过一半,落后他一步的付安书把时梧夺过来的那一半夺到自己手里,于是时梧只好又从宁舟的手里夺了两个袋子,他冷着脸看向周泊然,“为什么让宁舟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
周泊然不答,脸上也没有一丝愧疚。
反倒是一旁的宁舟带着歉意开口:“是我自己要拿的,泊然的手受过伤,不能提重物。”
适时地,听到答案的付安书冷笑一声,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的身上。付安书打量着周泊然,神情轻蔑,“你大概很享受吧?”
“你什么意思?”周泊然黑了脸。
回答他的人是时梧,“你自己过得不痛快,所以也要宁舟不得安稳。你手受了伤,所有的重物就要宁舟来拿,明明你们可以用推车把东西带出来放上车,但你偏不,看宁舟照顾你、迁就你,心里愧疚、不安,你是不是很得意?!”
“你们有证据吗?你们和宁舟很熟吗?和我很熟吗?时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打算。”周泊然带着怒火说道,“你希望宁舟和我离婚!他们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难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吗?你不过是受了你……”
这时,宁舟横跨一步,插在了周泊然和时梧的中间,隔开了两人的视线,他有些疲倦地说道:“别吵了。”
时梧垂眸,看到了宁舟颤抖的指尖,他为自己话语里的直白感到懊悔,轻声对着宁舟说:“抱歉……”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付安书没有立刻跟上,冷淡地扫了宁舟和周泊然一眼,最后停留在周泊然戴着的项链上。
他觉得这条项链,和周泊然不太搭,也许可以直接“扯”下来。
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而已。
四人重新坐上了车,只不过这回开车的人从宁舟变成了付安书。车内再次静悄悄的一片,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谁也不想提供素材,时梧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宁舟三番四次朝他投来的眼神。
时梧没有给予回应。
他让言嘉诺不要过多地插手宁舟的事,结果他自己反而一再越界,试图让宁舟“清醒”过来,明明他自己也不了解,宁舟和周泊然之间发生过什么。
他们很快回到了临水湾,言嘉诺和牧礼也紧跟着回到,言嘉诺一到市中心,就觉得没必要浪费钱在布置上,就简单地买了个七彩KTV灯球,剩余的钱几乎全都用来买零食了。
灯球一挂好,言嘉诺就迫不及待地将它打开,七彩炫光瞬间普照,把每一个人的脸照得红一块紫一块蓝一块。
言嘉诺兴奋高歌,“死了——都要爱——”
“……”
“……”
言嘉诺在沙发上站着唱不过瘾,还要抓着麦克风,跑到厨房与客厅的吧台前,对着正在做饭的宁舟、周泊然和牧礼放声歌唱。
好在他声音好听,在忙碌的人的耳朵里听来,也算是一种享受,宁舟受他的笑容所感染,眼底带上了笑意。
时梧又鼓捣起了榨汁机,剩下没事可干的付安书守在他的身边帮忙把水果切块。
忽然间,言嘉诺凑了过来,他手握话筒,杏眼微微眯起,突袭问道:“付安书,对于零食只有四包薯片,水果却有几大袋,你该怎么解释?”
话筒举到付安书面前,后者不紧不慢地答:“我就只是挑了一点点时梧爱吃的而已。”
言嘉诺又把话筒举到时梧面前,“就一点点吗?”
“嗯。”时梧认真点头,“就亿点点。”
他熟练地往主持人言嘉诺的嘴里塞了一块切好的苹果,压低声音道:“嘘。”
被贿赂成功的主持人转向最近的摄像头,深情款款地捧住摄像头的小脸,“确实只有亿点点啦。”
时梧忍不住笑了,一抬眸,视线又与付安书撞在一起。见时梧看过来,付安书也不避,而是拿起一颗草莓,递到时梧的唇边。
他不客气地咬住。
主持人已经进了厨房,开始去采访别的嘉宾,大概是不同赛道的缘故,周泊然对言嘉诺的敌视并不如对时梧的大,在言嘉诺的引导下,厨房里的氛围也算不错。
就这样采访了一圈之后,言嘉诺回到沙发上,他切了一首自己的情歌,低低地唱了起来。
动听的歌声使人身心愉悦,每个人的心情都随着言嘉诺的声音而静了下来。
时梧新创的果汁新鲜出炉,淡黄色的液体里混着各种果肉,他往两个杯子里分别倒了一点,然后可怜兮兮地望着付安书。
付安书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同握住玻璃杯,猛地端起,一饮而尽——
“……”
“……”
在难喝与好喝之间,这果汁最终选择了好难喝。
偏偏在这时,言嘉诺从沙发跳下来,穿上拖鞋嗒嗒嗒跑来,好奇地问:“怎么样,好喝吗?”
时梧正色道:“好喝。”
付安书收到信号,点了点头,“很好喝。”
于是言嘉诺兴高采烈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下肚,忍不住“yue”了一声。
他站在原地失去灵魂数秒,待回过神来之后,他拿着自己没喝完的那杯果汁去厨房里找牧礼,“喝吗?我亲手给你倒的。”
“……我听到你yue了。”
言嘉诺无辜眨巴眨巴眼,“老公。”
闻言,牧礼一口闷了,他沉默良久,感叹道:“真难喝,让时梧离厨房远点。”
言嘉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他越过牧礼,去看宁舟和周泊然,“你们要试试吗?”
起初,周泊然并不想喝,但宁舟想要试一试,他不想被排除之外,只好点头。于是言嘉诺转身回去又倒了两杯来,他笑着把果汁放到了这两人的手里。
两人小心地尝了一口,味道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难喝,宁舟愕然地往时梧的方向看去,就见后者摇一摇手里的糖罐,朝他们弯了弯眼眸。
宁舟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
他忽然发觉,自己……完全拒绝不了时梧。
他实在没办法听周泊然的话,离时梧远远的,他想要和时梧交朋友,很想。
客厅里再一次响起言嘉诺的歌声,当最后一句落下时,饭菜已尽数端到了桌面上,果汁加了糖,不再像最初那样难喝,于是它有了上桌的机会。
聊天依旧由言嘉诺引导着,欢声笑语一片,好像白天的争吵和烦恼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吃饱喝足,几人聚在客厅里,玩飞行棋的玩飞行棋,打游戏的打游戏,没人是时梧的对手,除了付安书。因而几次轮换过后,付安书成了时梧固定的“敌人”,两人握住游戏手柄,战况激烈,打得难舍难分。
他们的操作太过亮眼,挥刀格斗、弯腰闪躲的姿势流畅又漂亮,很快就吸引了其余四人的目光,大家抛弃了飞行棋,围坐着看时梧和付安书“厮杀”。
最后,时梧以百分之五的血量险胜。
他倒在沙发上,唇角微勾,笑意在眼眸里流转,“我赢了。”
付安书定定地望着他,像是魂魄都被勾走了似的。
“咔嚓”一声轻响。
合照把这一秒钟定格,言嘉诺靠在牧礼怀里,举着相机,周泊然和宁舟并排坐着,朝着镜头开心地笑了,而在他们四人身后,时梧的唇角染着笑意看着付安书,付安书也在看着时梧,并且,比时梧投向他的目光还要更专注。
……
聚会结束,一天的录制也紧跟着结束,他们三组嘉宾各自回到家中,洗漱后躺到床上,畅聊几句,便熄了灯睡去。
次日,晨曦透进屋内,付安书悠悠转醒,他下意识往身侧看去,就见时梧并不在,他用手探了探,发现被子里的温度是凉的,时梧似乎离开已久。
他刚一坐起身,就听见手机“叮”的一声响。付安书解锁了手机,看到了时梧准点发来的消息。
【时梧】:有工作,先走了,拜拜。
付安书沉默地看着那条信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又跑了。
与此同时,收到付安书回信的时梧把手机收了起来,脱离摄像头的监视,他有了片刻喘息,眼神透着疲惫和茫然。
程莹小心翼翼地问:“那些课程……”
“继续上。”时梧缓缓闭上眼睛,掩去疲倦。
除了继续上课,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事可做,还有什么可以把他的时间都填满,满到无法分出心神去难过和失望。
第25章
和裴原约定好的吃饭时间在周六晚上,因此这三天,时梧一边上课,一边为宣传将上映的电影《无声的抗议》作准备。
忙碌的生活让时梧无瑕思考,关于《斩妖》的一切东西都被程莹打包好,带离了时梧的视线,除了一开始的痛斥剧组之外,程莹再也没提过任何有关于《斩妖》的事。
只是这几年以来,在指间流失的剧本又何止《斩妖》一个,时梧甚至已经麻木到,不愿再去讨要一个说法,他最终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无力的抱歉。
“时哥,吃炸鸡么?”程莹把自己的那盘炸鸡往时梧的方向推了推。
时梧摇摇头。
他和裴原要见面的事没告诉程莹,也没和乔颂可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告诉她们也没用。最近,公司给乔颂可安排了一个新人演员,因而也不常来时梧这边走动了。
程莹心疼地看了时梧一眼,见对方真没有要尝一口的意思,只好把盘子挪回来,她从包里拿出ipad,熟练地点开播放器,“恋综更新了,你要不要也看看?”
这一次,时梧没拒绝。
于是程莹把ipad横在他们中间,点开了最新一期的《真爱观测台》,几秒的开头由远及近拍摄了临水湾的三座别墅,然后很快就切到嘉宾观察室,五人坐在沙发上,从主持人开始依次向镜头打招呼。
第三个,是坐在主持人左手边的商栩。
“大家好,我是演员商栩。”
程莹悄悄瞥了身旁的时梧一眼,就见后者神色毫无波澜,正用叉子叉起一块紫薯往嘴里送。
观察室的嘉宾们都打过招呼之后,就由主持人简短地总结了一下上一期的内容,他顺势提到了商栩在微博上发布的照片,用较为欢快的语气打趣道:“商栩,原来你是时梧的粉丝吗?”
商栩“嗯”了一声,没否认,“我喜欢时梧很多年了。”
现场一片起哄声,更有甚者向节目组提议,收官那一期把时梧请到观察室来,和他们一起观看。
闻言,商栩的呼吸重了几分,时梧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毕竟分手三年,他或是商栩,在这三年里都成长了不少,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毛毛躁躁,商栩瞬间就调整好了心态,笑着对镜头说道:“好啊,我很期待。”
话题又重新转回到恋综当中去。
最先放出的是宁舟和周泊然的片段,和时梧预料的一样,正片里的周泊然和宁舟感情虽说算不上特别恩爱,但也绝没有他们实际上看到的那样不堪,他们两人就像是相处多年、平平淡淡生活的夫夫。
再接下来,是言嘉诺和宁舟在海边冲浪的片段。
鉴于时梧没看前两期,程莹贴心地为他解释道:“事实上,另外两组对‘海边’的利用率都特别高,周泊然那组晚饭后到海边是常态,言哥那一组也经常在海边散步,还会冲浪、开海上摩托,哦对了,他们俩还捡贝壳串成项链送给对方!”
时梧:“……”
过去这么多年,这俩人怎么还做着捡贝壳串项链送礼的傻事。
程莹想到了什么,忽地一脸疑惑地摸了摸下巴,时梧的别墅里有一个房间是用来装粉丝礼物的,贵重礼物他不会收,大多是收信,偶尔也会收一些千纸鹤、星星之类的。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些礼物里有三条贝壳项链,被单独放在了一个抽屉里。
“你也收到过贝壳项链呢。”
时梧叉起一块苹果,放入嘴里,“你说的是商栩送的那三条吗?”
“……”
程莹用手掌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只恨自己又多嘴了。但她实在没能忍住好奇心,试探性地问道:“时哥,你们……你……难道还喜欢商栩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时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联想到贝壳项链的事,不由轻笑,“对于那段感情,我早就放下了。但那毕竟是我的一段经历,我没有必要抹杀所有商栩和我相爱过的证据。”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和付安书离婚,我也会留下婚戒作纪念。”
程莹敬佩地朝时梧竖起大拇指。
来到了时梧和付安书做午饭的画面,程莹单手托腮,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真般配”,室内光线很好,虚虚笼在时梧他们的身上,因为他们两人没怎么说话,大多就由节目组配上文字,再加上舒缓的BGM,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岁月静好。
蔬菜汁那一段,时梧呆滞的表情被摄像头捕捉且放大,配上四个大字——灵魂出走,一缕小魂飘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小魂又飘回时梧身体里,他微微眯起眼睛,问付安书要不要来上一杯。
一口下肚。
灵魂出走的人又变成了付安书。
待到灵魂归体,付安书艰难道:“……味道,特别好,我很喜欢。”
程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头就见时梧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奇问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的感觉没有错。”时梧眉头紧锁,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屏障丈量了一下,“他离我很近。”
程莹:“……”
程莹:“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你老公,不是想占你便宜的臭同事?”
“没有感情的夫夫,为了利益而一起上了同档节目。”时梧收回手,“不是同事是什么?”
程莹无奈地咬一口炸鸡腿,“可我看付总对你,不像是同事。”
关于这句话,时梧并未作答,他的思绪又重新落回到了综艺上。三对夫夫的片段依次放完,就又切回了嘉宾室,嘉宾们开始对那些片段进行点评。
嘉宾并非全是明星,其中也有一名心理师,她最先对宁舟那组进行点评,在镜头前面她不会说得很过分,只简要地说了几句,“在这段婚姻里,其实周泊然更像是主导者,宁舟是服从者。”
“感情里的服从者,要么生性懦弱,要么爱得更深,我更倾向于后者。”
“而言嘉诺这一对,表面上看来似乎牧礼更为强势一些,经常要求言嘉诺做这做那,比如说第一期的穿好拖鞋,还有这一次的绑牢救生衣,但实际上言嘉诺才是婚姻关系里更强势的那一位,他们的一切行为、活动,都是言嘉诺来引导的。”
“不过与周泊然那组不同的是,言嘉诺会适当地放权,类似于‘你听我话,我也会乖乖听你的话’。他们俩的性格很互补,高低位时常交换,结婚这么久还处在热恋期,实在很难得。”
到了最后一组,她卡壳了一下,“时梧这组呢,其实关系明显有变好了一点。他们的性格很合得来。”
她不敢过多评价时梧和付安书,主持人自觉接过了话,商栩沉默着什么也没说,也有可能是说了而被剪掉了。
其余嘉宾的话则稍显单调,多是“好嗑”“很甜”“看得心里暖暖”一类的词汇。
画面再次转回临水湾,浪够的言嘉诺和牧礼到了海边一家餐厅,一边享受海风吹拂,一边享用美食,宁舟和周泊然则去到了附近一家彩绘店做手工,只有时梧和付安书,闷在家里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这一段的收尾,是付安书的那一句“舍不得”,以及时梧略显错愕的神情。
镜头一转,切到了主持人和商栩,前者问后者,“小商,你既然是时梧的粉丝,那么你有感应吗?你觉得时梧听到这句话,心里是怎么想的?”
商栩不假思索,答道:“他在想——‘你不舍得,我舍得’。”
观察室顿时笑声一片,但没人将商栩的话真正放到心里去,甚至还有一位嘉宾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
程莹心情复杂地看向时梧,“哥,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我是。”时梧没有否认。
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程莹没再接话,她又一次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盆里。节目很快来到了禁词这一项,进而是海岛寻宝的上午半场,程莹津津有味地看着,时梧却已经低下头去捣鼓手机,没再往下看。
付安书给他发来了消息。
他们最近聊天的频率因“裴原”这一名字而有所上升,时梧纠结自己晚上该做什么打扮,才能更符合裴原心目中的男主角,因此拜托付安书去探了探口风。
【付安书】:是个私家侦探。
【时梧】:性格呢?
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始终没有消息发来,时梧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付安书的新消息。
【付安书】:有点痞。
【时梧】:我要听原话。
【付安书】:贫嘴的流氓。
时梧嘴角抽动了一下,但还是迅速调整,给付安书回了一个“好”字。
天才都是有点怪的,裴原也不例外。而且就以裴原的首作来说,这个主角绝不单单是“贫嘴的流氓”那么简单。
时梧心下有了决定,又切到微博看了一眼,和前两次一样,热搜上又有不少关于恋综的词条。
#时梧蔬菜汁
#时梧付安书舍不得
#时梧商栩
然而不到十秒,时梧和商栩的这条热搜又消失了。他点进“舍不得”那条看了一眼。
实时那儿的微博刷新得很快,每秒都有新的言论出现,时梧随意地扫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付总喜欢十五]
[他俩的关系真的好微妙啊,说不熟吧好像又没有那么不熟,哪个不熟的人能默契到用眼神交流?]
[这对能不能别装了……真拿剧本演从陌生到相爱是吧?]
[难嗑,滚,十五独美]
[请多多关注我们时梧准备上映的新电影《无声的抗议》(打call)警员小夏前来报道(打call)]
[都来看我们美美的时梧(图片)]
[突然有点想嗑他们俩了,联姻又怎么了?联姻难道不发结婚证?真夫妻就要大胆嗑!]
[朋友们,我把这俩的相处发给心理专家看了,他说fas绝对有异样的心思!他喜欢他老婆!天呐,震惊!]
[就算是演的我也爱看,真夫妻就要往死里嗑!何况,时梧能演给我看,是我的福份,在下不是个不知足的女人!]
[天天炒作烦死了,能不能别买热搜了,0个人爱看]
[时梧和付安书今天离婚了吗?]
[感情一旦摆到台面上任人评头论足,最终都会走向破裂,时梧和付安书迟早会离婚,期待这一天早点到来(笑)。]
[……]
没过多久,实时广场和热门就已经被时梧的粉丝所占领,铺满了他的美照,和新电影安利。
时梧顺手存了几张图,然后下线。
现在刚过一点半,程莹解决完午餐,综艺也放完了。时梧把盒子里最后两块西瓜吃完,安排道:“我晚上要去见个导演,帮我约下造型师。”
程莹把垃圾收了一下,听到这个消息,不免地兴奋起来,“导演?餐厅订好了吗?几点?”
时梧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呃,晚上九点,在导演他家里吃。”
“……”
程莹敛了笑意,欲言又止地望着时梧,直到忍不住担忧而问道:“是正经导演吗?哪个导演约演员晚上九点在自己家吃饭?要是被狗仔拍到了,指不定抹黑成什么样,没发生什么都能写成什么都发生了!时哥呐,我们可不能自暴自弃啊!你还年轻,一定可以翻身大红的,不差这一部……”
等程莹絮絮叨叨地说完,时梧这才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付安书会陪我一起去。”
程莹瞬间变脸,恢复喜笑颜开,“一会儿我就安排造型师,一定给我们时老师打扮得漂漂亮亮,艳惊四座~”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拎起垃圾往外走,准备倒完垃圾后,立刻就开始干活。
房门“咔嗒”一声关上,时梧靠着沙发,回想了一下付安书的话。
对方说裴原这人凌晨6点睡,下午16点起床。
16点吃早饭,21点吃午饭,凌晨4点吃晚饭,早饭有起床气不宜见客,凌晨4点阴气重不宜见客,只有晚上21点刚刚好。
怪怪的。
不过付安书有钱,也不是无所事事的混二代,平时行为检点端正,应该不是那种会卖了时梧的恶毒老公。
想到这一点,时梧又安心不少。
他们先回了时梧的别墅,三点整一到,两位造型师上门给时梧吹头发和搭衣服,针对裴原所说的“贫嘴的流氓”,四人陷入了苦思,最后还是决定让时梧素颜,只涂了一点点偏向原唇色的口红,让他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
着装上选了白T配银链,下身是破洞牛仔裤,腰间系一条黑灰格子衬衣,两只手腕戴了几条朋克风手链,由于时梧没有耳洞,他们就给他戴了三四个耳骨夹。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梧罕见地沉默了。
“我觉得不像流氓……我像是要去夜店打碟的DJ……”
“宝宝,夜店打碟不穿这样,你顶多是要去唱摇滚乐了。”
最终,他们取掉多余饰品,保留了银项链、一个耳骨夹,以及一根黑绳手链。
虽然依旧不像流氓,但至少让时梧看起来“不正经”了一些。
八点整,付安书的车稳稳停在了时梧别墅的大门前,待到时梧上车,他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才启动车子前往裴原家。
镜子里的两人,一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一个则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挽上去的袖口都整整齐齐。
付安书有点懊恼穿成这样了。
然而更给付安书沉重一击的是,裴原打开家门,先是扫视他们一眼,“啧”了一声后,挖苦道:“付安书,你老婆看起来比你小十岁。”
“……”
当着时梧的面,付安书面无表情地踹了裴原一脚,直接把萎靡不振的死宅裴导踹倒在地,随后他跨过裴原的“尸体”进门,反客为主地朝时梧伸手,邀请后者直接进来。
就在时梧犹豫着,但还是握住付安书的手的那一刻,裴原骂骂咧咧地坐起身来,一个手刀劈掉他们握着的手。
第26章
付安书和裴原的关系,比时梧想象中的还要好,而后通过付安书的转述,他才明白这两人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
裴家做进出口贸易的,业务主要集中在遥安市,家族势力并不在南港,只是近两年才慢慢向南港发展。
要和时家对抗有些难。
除非……再加上一个付安书。
裴原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并没有立即让时梧坐下,他一边摸着下巴沉思,一边绕着时梧转圈打量。
和他预料的一样,时梧过于漂亮了。
流畅的线条,精美的五官,灵动清亮的眼神,就连身材也挑不出一丝错处。毫不夸张地说,时梧现实中比镜头里更漂亮。
裴原“嘶”了一声,眉头紧锁,他刚要凑近细看,余光就见付安书朝他冷冷甩来一个眼刀,裴原莫名其妙地看了过去,就见在时梧也转过去的瞬间,付安书变了脸,这人靠在餐桌旁,云淡风轻地拿起杯子,倒了两杯水。
裴原:“……”
死装货。
他懒得再搭理付安书,重新看回时梧,但没再凑近,“你化妆了吗?”
时梧从口袋里取出备用的卸妆湿巾,把原本化妆师擦的那点口红给抹干净,“现在没有化了。”
“……”
这和刚刚有什么区别?
裴原又一次皱紧了眉头。
对方的态度令时梧不安起来,尤其是自他进门以来,裴原的脸上就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的满意。
“裴导,我……”
裴原抬起一只手,示意时梧先别说话,他哀声叹气地走到沙发旁,失力地倒了下去,坦白道:“你太漂亮了。”
付安书把倒好的两杯水端了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时梧,然后引着人往沙发的方向去,示意时梧坐下。
“我可以扮丑。”时梧握紧水杯,坚定道。
他注意形象,保持完美,但他不是那种不愿意为了贴合角色而牺牲的人。
裴原抬眼看时梧,而后注意到一旁的付安书又在嗖嗖放冷箭,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桌面上的剧本,“你先看看,这不是最终版,何况我还有飞页的习惯,不到成片的阶段一切都不是定数。”
“你的演技很好,这几天我补了你的代表作,可塑性很高。”
裴原翻了个身,又定定地盯着时梧看,虽然一开始确实因为时梧的美貌而沮丧了一会,但稍一冷静,就发觉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时梧可以接受扮丑,那么关键是……
他需要时梧扮丑吗?
他笔下的主角其实并不是个贫困的底层小人物,“他”家里有些小钱,见过很多“大人物”,读过不少的书,“他”圆滑、知世故,贫嘴、聪明伶俐,表面上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然而真到了高端场合,又能把自己很好地“包装”起来。
获取信任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一张极具迷惑性的、漂亮的脸蛋。
剧里的人物会被“他”迷惑,剧外的观众也会被时梧的脸而迷惑,如此一来,真相与手段揭开的一刹那,那些因为天使脸蛋而被忽略的小手段,就会爆发开来,会使得发觉真相的观众们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像《剥离》那样,他相信时梧能给出他想要的东西来。
一个美好的愿景在裴原的脑海里展开,他不由地一阵狂喜,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就你了!!”
专心看剧本的时梧和专心看时梧的付安书都被裴原这一动静吓了一跳,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裴原拍完大腿顺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饿了,点个外卖,你们要吃什么?”
“你点你自己的吧。”付安书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本杂志,放在膝上随意地翻着,他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我让家里的厨师做了一些干净卫生又低热量的食物送过来,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
裴原从沙发上坐起,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他一向知道付安书冷血无情,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进化到连狗都不如。
他的视线转到付安书身旁的时梧,后者长睫垂落,又认认真真地看起剧本,灯光虚虚洒在时梧身上,让这人看起来清冷脱俗,还带了点乖巧。
真有点赏心悦目。
就在这时,“啪”地一下,一本杂志飞到了裴原的脸上,把他给打醒了。付安书冷冷道:“不点你的外卖了?”
裴原将杂志甩到另一边,“你在我家摆宴席,还不准我蹭两口?”
付安书没理他,又拿起了另一本杂志。
这两人在进行眼神大战的时候,时梧已经完全沉浸在剧本里,文字好像跃出纸面,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幅画卷,主人公被卷入案件的惊险,那些随着案件深入而展露出来的黑暗与腐败,还有主人公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好友的帮助,一次次脱险,无一不深深地吸引着时梧。
在这期间,厨师们早已端着满汉全席进了裴家,一一地摆放在餐桌上,然后朝着付安书、时梧微微鞠躬,再退了出去。
约定了九点吃晚饭,所以时梧在来之前只稍微吃了一点点。九点太晚,吃多了不好消化。
起初他还有些饿,但一拿到剧本之后就无心去看桌上有什么食物,饿意也稍稍淡了一些,他担心边吃边看会弄脏本子,所以把大多数盘子往付安书那边放,只留了少量感兴趣的在自己面前。
他只夹自己面前的食物,但看得太入迷不免次次夹空。在他第三次吃了一口空气的时候,一个小银勺放在了他唇边,时梧没多想,张口咬住,把那上面的食物送入口中。
就这样被喂了三四口,时梧这才意识到不对,他的视线从剧本上挪开,最先看见的是对面仿佛一头黑线的裴原,接着看见又一次送到他唇边的食物,以及付安书没有表情的表情。
见他没及时张嘴,付安书沉默一秒,哄小孩似的开口道:“啊——”
时梧:“?”
“咳咳咳!”裴原差点被嘴里的饭菜给呛死,他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又狂灌一大口水才缓过来,“真是见鬼!我说,你俩不是联姻吗?不是不太熟吗?”
时梧的表情虽然没有裴原那么夸张,但也有些惊讶,他疑心望着付安书,见后者迟迟没有收回投喂的手,还是张嘴含住了那口饭。
他没回答裴原的问题,付安书同样也没有。
好在裴原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人见时梧看得差不多了,就孜孜不倦地和时梧讨论起来,他在见过时梧之后,又产生了很多的新想法,并打算将它们一一实现。
更令裴原感到惊喜的是,时梧不是那种空听不谈的演员,时梧也会提出一些想法,这些想法通常与裴原的不谋而合,加上时梧的态度并不强势,这人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不紧不慢地提出想法,在裴原天马行空的时候将他拉回实处,又在裴原陷入苦思的时候适当地提出亮点。
吃过晚饭后,三人回到茶几旁继续谈,付安书没事干,就继续翻杂志看,偶尔接几个电话,时梧和裴原拿着剧本坐在地上,一点点地探讨。
客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付安书拿着杂志坐在沙发上,视线停留在时梧毛茸茸的发顶和雪白的后颈,这人连背影透着认真。
见时梧的杯子又空了,付安书放下手里的杂志,弯腰去给这人添水。他刚倒完,就见裴原举着自己的空杯伸了过来,“给我也添一点。”
付安书放下水壶,淡淡瞥裴原一眼,然后重新把杂志拿起来,“滚。”
“……”
裴原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双标狗。”
他自给自足,倒满一杯后又喝了一大口,转头对时梧说:“他那么贱,你是怎么忍得了他的?”
时梧欲言又止地看着裴原,随后又将视线缓缓挪动到自己的水杯上,他和裴原谈得尽性,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水杯始终是满的。
裴原注意到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这下是真的无语了。
“我去上个厕所。”时梧开口道。
裴原点了点头,给时梧指了位置。他们坐得太久,时梧腿有些麻,刚勉强站起身来,一只手就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借了一些力给他。
时梧确信自己没有往付安书那边倒,不存在是自己把自己的胳膊送到付安书手里的。
待到时候差不多了,付安书默默收回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再次拿起那本杂志翻看。
时梧没多说什么,朝着裴原所指的方向走去,他在卫生间里顺便洗了把脸,然后把刘海拨了上去,只落下几缕,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随意。
做好这一切后,他走了出去。
裴原原本就在等着时梧回来和他一起往下探讨,因此在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那一瞬,目光就追了过去。和他一样,付安书也望了过去。
那处的灯光并不明亮,时梧双手抱臂,倚着墙面,整个人就处在光与影的中间。他静静站在那里,气质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唇角挑着笑,微扬的桃花眼里带着戏谑。
那样含笑的眼神,让在场的两人都不免地呼吸一滞。付安书或许不懂,但裴原再清楚不过,时梧现在试的戏,就是一场舞会。
一场充满贪婪、恶欲的舞会。
时梧嘲讽看着这一切,记录着这一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把“他们”送入地狱。
这人就仅仅是站在那儿,用简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证明了一切。
男主角,非他莫属。
……
讨论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一点,时梧跟着付安书下到负一楼,后者贴心地为他打开了车门,等他坐进去之后,才绕到驾驶座上车。
“有点晚了,今天就回家里住一夜吧?”
时梧抱着剧本,并不意外付安书会提出这个要求,他眼下心情很好,所以“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引擎声微鸣,车子驶出停车场,往付安书的别墅而去。
然而一进家门,两人刚上到三楼,时梧就礼貌又客气地向付安书道了谢,“今天谢谢你,时候不早,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付安书伸手想要留住时梧,然而衣角从指缝里流过,他抓了个空。眨眼间,时梧进了常睡的那间客房,寂静的环境里,响起“咔嗒”一声。
那是反锁房门的声音。
一旁的管家怜惜地看了付安书一眼,紧接着问道:“需要钥匙吗?”
“我要是拿了钥匙开门进去,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管家礼貌一笑,不失体贴地说:“大概会立刻让律师起草离婚协议书,争取在十二小时内和您完成所有离婚手续。”
“……”
第27章
虽说面上不动,但实际上这个夜晚时梧都很兴奋,在他看来这个新剧本立意足够,人设足够,比《斩妖》更有可能拿奖。
他很兴奋,又很担心会再次被换角。
时梧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手指摸索着找到枕边的剧本,光滑而带有墨香的纸面给他带来了一些安全感。
明明夜晚那么静,黑暗将他虚拢在内,时梧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和思绪一样吵闹,他太久没有遇见过好的剧本,脑子里一会儿是裴原的皱眉,一会儿是付安书镇定的双眸,一会儿又跃回纸面,吵得他不停地翻来覆去。
时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醒来时,天光大亮,地面落了一道金色光斑。
他伸手抚上枕边的剧本,整个人清醒不少,接着才摸索着找到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已经10:26了。
昨天到家晚,他又兴奋得睡不着,这会儿哪怕坐起身来,也还是不由地困得打了个哈欠。
手机里有十几条未读消息,有些甚至是昨天晚上发来而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时梧最先点开程莹发来的,告诉他下午的礼仪课,老师生病了,可能上不了了。
时梧拿起剧本,沉思片刻,给程莹回了一句:礼仪课就先不安排了。
其余的消息,时梧也一一进行回复,直到某条消息出现在眼前,时梧的指尖有了片刻的停顿。
【爸】:周一晚上,回来吃饭。
冷冰冰的字眼和命令式的语气打乱了时梧原本的好心情,他回了一个“知道了”,就又懒懒地倒回床上。
正好,他本来也打算回家一趟。
就这样又躺了十分钟,时梧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到卫生间里洗漱。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时,付安书仍像上次那样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
付安书放下平板,轻拍身旁的空位,对他说:“过来坐,我让人把早餐送上来。”
没多想,时梧就坐了过去。
付安书摁下茶几上的铃,不到五分钟,早餐就一一摆在了时梧的面前,他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昨晚令他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和裴原的见面只是简单地聊了一下,没想到裴原直接定下了他就是男主角,对方这两天就会拟好合同。
裴原会把剧本再改改,基调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时梧先看第一版也没关系。剧本改完会送往广电总局审核、备案,而后才进行选角。
对方希望时梧能抽空参与选角,尤其是对男二、男三的选择。这部电影的主色并不是爱情,但男主确实有个戏份不重的官配,两人算是点到为止的爱,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戏也仅仅是一个劫后余生的拥抱。
关于这个官配,裴原希望时梧能自己来选择。然而裴原不知道的是,这个角色,时梧的心里已经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这一系列开拍前的流程都要耗费时间,至少要在恋综结束以后,时梧想起剧本里,他有两场打台球的戏。
裴原问时梧会不会打台球,他老实答了不会,裴原没感到意外,只淡淡答一句——付安书会,你可以让他教你。
倘若要付安书来教他,难免又欠下一个人情,时梧并不想这样,他正准备联系程莹给他找个教练,就听一旁的付安书开口道:“今天有工作吗?”
时梧在撒谎与诚实之间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诚实,“没有。”
“二楼电竞室里有台球桌。”付安书低着头看财经杂志,“一会儿要不要玩两局?”
付安书确信,一旦时梧答应,就不单单是两局这么简单就能结束的了,好胜心会让时梧眼睛都发亮,那种气鼓鼓却又不想表现出来的神情,实在……
可爱至极。
时梧警惕地看了付安书一眼,然而实在受不了台球桌就在楼下他却不去碰一碰、练习一下的诱惑,他已经吃饱,放下叉子,点了点头,“现在就去?”
“行。”付安书合上杂志,带着时梧下了楼。
电竞室里并不只有台球桌,实际上还有两台游戏机,两台电脑,电竞桌椅、键盘耳机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放了很多小玩意,墙上挂了几个滑板。
这里大多数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装修的风格也和外面的灰白金大有不同,张扬的蓝绿色是这里的主色调。
难以置信,付安书会在家里安排这么一个地方。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时梧走到台球桌旁边,好奇地张望。
付安书把球摆好,轻飘飘地说:“这是为你准备的。”
“……”
时梧愣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在综艺里和付安书打游戏的那一天,也许是对方误以为他很喜欢游戏,所以才会准备这个。
第二次录制结束到如今,不过才短短的三天时间。
时梧不由地感叹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的布置,真了不起。”
“两年。”付安书给杆头擦上巧粉,随后递给时梧,“这个电竞房,是我在两年前就给你准备的。我知道你还很年轻,又听说你喜欢打游戏,所以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这个地方。”
“只不过那时候……”
不等时梧反应过来,付安书就已经从身后拥住了他,那姿势就像是把时梧摁在台球桌旁一样,他的左右手都被付安书握住,对方正在帮他一点点调整握杆的姿势。
他的后背抵着付安书的胸膛,付安书的气息沉沉如山笼罩着他,温热的鼻息滑过时梧的耳廓,他一个激灵,想躲开,结果反而被困得更深。
“你心情低落,并不想搭理我。我让管家带你在这座房子里逛逛,你也拒绝了。”
付安书握着他的右手,将杆子用力往前一推,精准击中母球,“咚”的一声,小球四散开来。
一次完美的开球。
时梧几乎要被压倒在台球桌上。
属于付安书的温度几乎要把他烫伤,时梧欲张口,就又听付安书沉声继续道:“是因为商栩吗?”
那气息又一次擦过时梧的耳畔。
不容反抗的力道控制着他的双手,再一次推动杆子,击中母球,把袋口的花色球推入袋中。
“你刚和他分了手,就和我结了婚。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所以你才会不高兴,才会讨厌我,对吗?”
又一颗花色球落了袋。
时梧耳朵和脸颊都在发烫,他想要收回手,却反而被攥得更紧,付安书击打母球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每次母球都能回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要是他挣扎,反倒会引来付安书的一句“别乱动,专心学”。
这姿势叫人怎么专心学!
时梧难耐地呼出一口热气,“付安书,你能先松开我吗?”
被控制着挥杆的动作停了几秒,一颗汗珠顺着时梧的脸颊滚落,没入球桌。他们就以这个姿势抱了十几秒,付安书渐渐地松开了手,时梧松开球杆,双手撑着桌面。
分居得太久,他都快要忘了付安书那一夜带给他的压迫感。
时梧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慢慢冷静下来,“我和商栩分手,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他重新攥紧手边的球杆。
从付安书的角度望去,只见时梧的脸颊带着红晕,一直蔓延至耳尖,那双眼睛里盈了一层水雾,被咬紧后松开的唇瓣,此刻一片殷红。
让人忍不住想要更过分,欺负得更狠一些,好让那些泪珠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他骨子里的邪恶因子在不安地跳动。
付安书看着时梧的胸口起伏着,看着后者重新拿起球杆,完完整整地摆出了他方才为时梧调整的姿势,分毫不差。
那双眼里的神情变了,透出几分坚毅和不甘,时梧对他说:“我有在认真学!”
时梧用力推动长杆——
然后戳了个空。
“……”
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时梧的耳朵更加红了。
付安书没忍住笑意,低下头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换来了时梧气急败坏的一个瞪眼,“不许笑!”
于是付安书收了声,笑意只存在于眼底,他重新走回时梧的身边,张开了双手,“要不要?”
时梧讶异于这人的厚脸皮,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
但那个假公济私的拥抱还是落了下来,又一次把时梧摁在台球桌旁,付安书敛了笑意,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好好教时梧打台球。
一颗又一颗的球落了袋。
直到球桌上仅剩下母球和黑8,付安书一边握着时梧的手寻找角度,一边不疾不徐地开口,“时梧,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调戏我?”时梧故意把语气加重,试图让付安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然而并没有用。
付安书笑了,随着黑8落袋,一局终结,他的声音在时梧耳畔响了起来。
“我喜欢你,准备追求你。”
“时梧,我不想和你离婚。”付安书顿了顿,“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你离婚。”
第28章
时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以先给付安书一个过肩摔,然后把人摁在地上暴揍一顿,才不枉他学了那么多年的武术。
可偏偏每次四目相对,他都会被付安书眼里的“温文尔雅”给骗过去,这使他不自觉怀疑起来,他们贴那么近真的是练习需要。
后来,时梧渐渐习惯了这种教学方法,他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了付安书的讲解上。
贴库球该怎么打、袋口球该怎么打、曲线球该怎么打……
击打母球的哪个位置,会使它走怎么样的路线,还有什么时候该用什么力道,是轻推还是重击,付安书都讲得很细致。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虽然偶尔时梧还是会滑杆,也不能完全掌握高、低杆,但进步总归很大。
时梧很兴奋。
以至于他完全忘了要程莹去找个教练的事情,在饭桌上也认真思考着上午的练习,并向付安书求教。
吃完午饭,时梧撇下付安书又溜到电竞房去继续打台球。付安书接了个电话,简单地聊了十多分钟,然后也跟了进来。
就这样又玩了两个小时,倦意涌来,时梧抱着球杆倒在电竞房的沙发上,时梧静静地看着付安书朝他走近。
程莹的话忽地回荡在时梧耳边,要想完全拿下这个角色,色-诱付安书确实是条捷径,更何况付安书才刚刚向他告了白。
他对于付安书,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他们结了婚,接过吻,上过床,该做的一切都做过了,无妨再做第二次。
他为了演戏,吃过那么多苦,假如不能在荧幕上大放光彩,他这些年的努力和自律算什么?
付安书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只是尽管心里想着没什么不能牺牲的,时梧却手脚僵硬不能动弹,他偏过脸去,喉间泛起酸涩感,眼前世界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
时梧轻呼一口气,想将心中的郁结之气一并呼出,但不曾想,它仍卡在那,不上也不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回房间休息一下。”
可就在他站起身之际,一只手掌圈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只是虚虚拢着。付安书先开了口,“我投资了裴原的电影。”
“……”
“我对裴原只有一个要求,男主角必须是你。”见时梧停下脚步,付安书松开了手,指尖残留的温度,使他下意识地拢了拢手指,想要存住那种感觉,“时梧,我只相信你。”
时梧转身垂眸,与沙发上坐着的付安书对视,没有肮脏的交易、龌龊的思想,他只看到了真诚和尊重。
他的声音低哑,问道:“为什么……只相信我?”
“你足够优秀,足够努力,在我看来,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
“我相信你和裴原会拿出一部好作品来回报我。”
时梧忍不住笑了,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就不怕你投的钱打水漂?”
“没关系,我有的是钱,和挣钱的能力。”
这个,时梧确实没法反驳。
也许是付安书短短的两句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让时梧看到了权色交易以外的可能性,他只要好好演戏,用票房回报付安书就行。
这才是正经商人。
时梧为自己先前的思虑而感到懊悔,望向付安书的目光里不免地藏了几分心虚,以至于他在说出自己打算在这里午睡片刻的时候,没有拒绝付安书从一旁取过毯子,轻轻地替他盖好。
由于上午近距离接触产生了扰人的热量,房内空调的温度开得更低了些,事情说开以后,困意再次袭卷,时梧往下滑了滑,小半张脸埋入毛毯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久,醒来后付安书仍在他身边,正在用平板查阅邮件,哪怕是周末,这人也需要工作。
时梧活动了一下,又继续开始打台球,他上手得很快,但技巧还要再多磨练,偶尔他也会停下来,学一学台球的规则。付安书忙完了就来陪他,最后他们甚至是在这个房间吃的晚餐。
等时梧意识到要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过了。礼仪课取消以后,他周一也没有工作,时梧正犹豫着要不要回自己的别墅,顺便买张台球桌回家,就听到付安书对他说:“今天就先练到这吧,你的胳膊会酸,我明天再给你讲一些技巧性的东西?”
时梧略一盘算,继续待在付安书这儿确实划算,找教练和买台球桌都需要时间,而付安书这里全是现成的。他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又道:“你明天不上班?”
“不上。”付安书如实回答道,“我想陪你。”
时梧:“……”
听起来很昏君的发言。
第二天,付安书果真没去上班,在家陪时梧打了一天的台球。
时梧得回时家一趟,下午五点整,司机就把车开到了付家别墅外,时梧不愿去看付安书那“不舍”的表情,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上了车。
这家伙的黏人程度简单直线飞升。
车子平稳地向时家行驶而去,想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时梧的心渐渐沉了下来,他再无暇顾及付安书的异常。
等进了时家别墅的大门,天色已暗沉,四周皆是如墨般黑暗,唯有眼前建筑透出光来。
时梧下了车,抬眸望向这个自己曾住了21年的家,竟提不起一点怀念和留恋。
管家将门打开,在时梧进门的那一刻告知他直接到餐厅用餐即可。从玄关去往餐厅的路上静悄悄一片,然而这与付安书家里的“静”不同,这里更像一座死宅,这里每个人、每样物品都死气沉沉。
到了餐厅,时父已经坐在了首位,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冷白色的灯光落了下来,照在时梧的身上,他的指尖一片冰凉。
他迟迟不曾坐下,引得时父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还要站多久?”
“我回来这一趟,不是为了和你吃这顿晚餐的。”时梧冷冷道,“你插手了《斩妖》的选角,是吗?”
比回答先来的,是一声嗤笑,那道沉稳有力的声音里,并不掺杂着一丝愧疚,“是我,你的每一个被抢的角色,全是我做的。你已经结婚了,没必要再那样抛头露面,当一个任人评头论足的下贱的戏子。”
见时梧不肯坐,他也没再管,而是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回想起最近看到的消息,时文绍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你的那个恋综是怎么回事?付安书为什么不老实上班,跟着你一起胡闹?”
该上班的人不好好上班,居然去参加这么一个没必要的节目!
“你能不能……”
时梧的胸口起伏着,对方云淡风轻的模样刺痛了他的眼睛,“别再妨碍我?”
“别再动用你的权力去更换我的角色,别再找网络水军网暴我,抹黑我,以此来逼我退圈,别再破坏我的每一份工作!我不靠你的名字、人脉就能拿到角色,也请你别靠你的名字、人脉去破坏我的努力!”
筷子重重摔在桌面上,时文绍忍无可忍,怒火中烧道:“没有我,你一开始就不会有人要!你生在时家代表的就是时家的脸面,假如你真的无权无势,人家凭什么用你?我真是放任你太久,才给了你可以忤逆长辈的错觉,竟敢站在我面前对我大呼小叫!”
“我有演技、有长相,他们凭什么不用我?!”
“你空有演技和长相,那他们就只会想睡你,而非用你!”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龌龊。”
“啪——”
响亮的一巴掌,重重地甩在时梧脸上,白皙的面庞很快就显出了清晰的指印,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我要是有第二个儿子,就绝不会再管你这么一滩烂泥!”时文绍恶狠狠地说道。
时梧扯动唇角,嘲讽似的笑了一下,“那你就去和你那些情人生第二个儿子好了,至于我,不需要你管,更不想要你管。”
“断绝父子关系的承诺书,改日我会让律师送来。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时梧绝决地转身,离开了这里,他没再去管身后的咒骂声究竟有多难听,往昔最亲近的人终究最懂怎么说出伤人的话来伤害他。
他已经受够了退让,不断退让。
退让只让存心想伤害他的人变本加厉,变得更加扭曲,妄想掌控他的人生。
时梧下到车库,将车子驶离别墅。
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行驶着,时梧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他有房产,有好几处,这是他和时文绍关系破裂后就做好的打算,然而那些都谈不上是家,充其量只是个住所而已。
他就这样麻木地向前开着,眼泪早就不流了,但脸颊还火辣辣的疼。
直到他来到了海边。
不是靠近临水湾的那片沙滩,而是他在大学时期,常和言嘉诺他们来过的那一处。
时梧停好车,取出常备在车里的口罩,戴好后下了车,海风瞬间涌来,吹乱了时梧的头发,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直到脚下踩到松软的沙子。
他在沙滩上坐了下来,听着海浪声声,感受着风吹遍他的全身,像是要把那些不快都一并吹走,他抓了一把沙子,失神地看着那些沙子从指缝间一点点流失。
很快,一道人影停在了他的面前。天太暗,时梧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能听到对方不受控的喘气声。
对方慢慢蹲了下来,视线与时梧齐平,这时他才看清这人额角的汗珠。
商栩平复好呼吸,说道:“时梧,好久不见。”
第29章
时梧正准备开口,就见商栩的视线忽然越过他,落在了他的身后。时梧好奇地顺着商栩的视线往后看去,见到了一个意料外的人——付安书。
“你怎么……”时梧的话还没说完,付安书就已经将手上的外套抖开,轻轻披在了时梧的肩上。
那只温暖的大手隔着口罩,温柔地捧住时梧受伤的那半边脸颊,即使天色昏沉,借着栈道那边传来的微弱灯光,时梧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付安书眼里的疼惜。
这一发现让时梧怔在原处,而付安书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时梧感到很不知所措。
付安书说:“时梧,我来接你回家。”
此时此刻,时梧的大脑“轰”地一片空白,只能由着付安书把他从地上拉起,这人替他拍了拍衣裤上的沙子,然后揽着他的肩膀往停车位的方向走去。
整个过程里,付安书看都没看商栩一眼。
但时梧做不到无视,他扭头看了一眼呆立在海边的商栩,风很大,似乎将商栩的身形都吹得模糊起来,那人静静地望着他们,身上无端笼罩着痛苦的阴云。
过了一会儿,商栩竟迈开步子跟了上来。
时梧被付安书带着走,也不好一直回头看,便将脸转了回来。他们很快就到了时梧停车的位置,付安书问道:“你的车钥匙呢?”
商栩在距离他们五米的位置停下。
时梧从口袋里把钥匙取出,递给付安书,而后就被轻送到副驾驶的位置,他坐进去,付安书替他系好了安全带。
没多停留,付安书不给商栩下定决心的时间,也不给时梧反悔的机会,他绕到驾驶座,插上钥匙,启动车子,迅速驶离海湾。后视镜里,商栩的身形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时梧察觉到付安书的小心思,无奈地将脸转向驾驶座的位置,他看到付安书眉心微微蹙起,面色不快,不由地回想起台球桌旁付安书的话,顺口解释道:“我在这里遇见商栩,只是个巧合。”
他毕竟和付安书结了婚,不想被误会成一个对婚姻不忠的人。
听到这句话,付安书眼神微动,他虽然不高兴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商栩,但真正令他感到不快的,并非是这个。
他眸中的疼惜愈发深重,懊恼道:“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
时梧彻底愣住,以至于付安书又追问了他一句“疼吗”,他也没有回答,繁乱的思绪将时梧整个吞没,往事一幕幕回荡在眼前。
他从前总将付安书和时文绍划上等号,不过是因为他和付安书不熟悉,他抗拒这场联姻,抗拒商人凡事只讲利益而没有感情,所以对付安书带有偏见。
可实际相处下来,他很明白付安书并非独断专行的人。
时梧轻叹一口气,将视线挪至窗外的街景。
许是看出时梧不想说话,付安书没有再多问。时梧一点点地捋顺了自己的思绪,直到车子驶入别墅负一楼的车库,付安书下了车,绕到他这边,打开车门,帮他解开安全带,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就这样,时梧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付安书拉着走,他们乘电梯上了一楼,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放好了药箱,付安书扶住时梧的双肩,让他在沙发上坐好,而后小心翼翼地取下时梧戴在脸上的口罩。
他不清楚那些指痕是否还在,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早就淡去,被压迫而带来的苦闷也早已被海风带离。
付安书半跪在他的身前,视线停在他的脸颊上,伸出的手想要触碰,又害怕弄疼他而僵在半空,愧疚和心疼交织着,好像要把付安书吞噬殆尽。
这人好像真的喜欢他。
棉签蘸取了冰凉的液体,很轻地涂抹在他的脸颊上,时梧定定地看着付安书的那双眼睛,良久才吐出一句,“付安书,我不疼。”
如果他还对时文绍抱有期待,这一巴掌定然会很疼,好在幸运的是,他对时文绍失望透顶,自然也就不觉得疼。
握着棉签的那只手一顿,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又继续给时梧上药。
“对不起……”
时梧:“不是你打的,你不需要道歉。”
“是我没保护好你。”
时梧低声笑了,但这笑意浅显不达眼底,也没落在心上。时梧以为付安书能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曾想对方竟然越了界,站起身来将他抱在怀里。
这个拥抱好紧。
对方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却又不会让他感觉到被冒犯。
被一个人发自内心地心疼、安慰,是不会感到被冒犯的,这只会让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不停翻涌,直到化作眼泪溢出。
时梧将脸偏向一边,但没有推开抱住他的付安书,他偶尔也想放松一下,偶尔也想把压在心口的石头搬开。
尤其是,脸颊还印着指痕的时候。
他不由地再一次向付安书确认,“那个男主角只会是我,对吗?”
付安书摸了摸时梧的脑袋,肯定地回答道:“只会是你。”
这样的回答确实让时梧安心不少,可也让他的眼泪较之前更加汹涌,付安书的肩膀被打湿,时梧很不好意思,挣扎着想离开,却反被付安书抱得更紧。
在时梧看不见的地方,付安书眼神里除开心疼以外,多了几分冷意。
哭够了,倦意自然而然地袭来,付安书借口不放心时梧一个人待着,把他带回了主卧,等他洗漱好,一杯温热的牛奶已经摆在床头。
付安书哄他喝完牛奶,又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最后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见状,时梧无奈道:“付安书,你在哄小孩吗?”
“不。”付安书用指腹拭去时梧唇角的那点水渍,“我在哄付太太。”
“……”
时梧无言以对,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付安书一眼,然后红着耳朵把脸埋进被子里。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这一夜睡得很好,什么梦也没有做。只不过再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付安书怀里。
时梧反手碰了碰床沿,根据这个距离,时梧确认自己好好地待在了自己该待的那半边,是付安书不要脸地凑过来,主动抱的他。
于是时梧丝毫不顾及昨夜的“安慰之情”,将付安书推开,装睡的人这会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装睡了,只是对视的瞬间,付安书忍不住弯了唇角,“早安,付太太。”
时梧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前的人,想骂又不知道该骂什么,想反驳又不知道该反驳哪个词,最后只得泄了气,从床上爬起来,认命地回上一句“早安”,然后去往卫生间。
今天心情稍微好点,时梧就在意起自己的脸来,他到卫生间里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确认红肿的地方已经彻底消褪,没留下一点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洗漱完毕就一起下去健身房。
电梯里,付安书问他:“能搬回来住吗?”
“我不要。”
“那我搬去你家住。”
“……”
“如果你觉得不自在,可以把我当成死人。”
“……当成死人会更不自在吧?”
出了电梯,时梧看了一眼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紧紧地贴着他走的付安书,真诚发问:“你家应该不至于狭窄到要贴着我走路?”
付安书默了默,而后一本正经道:“房本上有你的名字,这里也是你家。”
关注点在开头两个字上吗?
时梧嘴角抽了一下,突然有些没撤,他干脆无视付安书的话,默默地上了跑步机开始锻炼,期间付安书多次向他投来眼神,时梧直接扭头当没看见。
锻炼完去吃早餐的时候,付安书已经进化到光明正大地盯着时梧看,好在时梧吃饭的时候不脆弱,拍戏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吃,他很习惯。
本来吃完早餐,时梧就打算跑路,又被付安书一句“我教你打台球”给诱惑住了,他决定再留一天,至多一天。
时梧给何旭发去消息,让他帮忙订购台球桌,至于牌子,时梧干脆把付安书家里这个拍了过去。
得到“六位数”的回复后,时梧果断放弃,让何旭买个便宜点的就行。他毕竟刚和时家闹翻,不好再大手大脚地花钱。
这时,时梧才切出去看经纪人乔颂可发来的消息,由于他的工作慢慢减少,乔颂可的重心已经不在他身上。时梧不怪乔颂可,他很清楚这是公司的安排。
【乔颂可】:时梧,《斩妖》要夭折了。
时梧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斩妖》的剧本已经过审,投资也谈好了,只差开拍,柯绪的人气不比他低。
【时梧】:什么原因?
【乔颂可】:一夜之间,投资全撤了。
【乔颂可】:《斩妖》,其实早就定了柯绪出演男主。
短短的两行字,让时梧思考良久,他坐在电竞房的长沙发上,看向门口正和管家谈论午餐要求的付安书。
去年时梧也经历过被换角的事,那两个剧组,一个因拉不到投资而搁置了拍摄,一个在快拍完的时候,主演出了事。
这些剧组无外乎都有一个特点——和时梧这边闹得很“难看”。
想来也很奇怪,时文绍恨不得把他在娱乐圈的路彻底毁掉,又怎么会让他顺利地拍完了两部电影。
虽然有一部被压着还不能播,但另一部只要一上映,时梧就确信自己一定会翻身。
……难道时文绍控制不了他要上映的那部新电影吗?
付安书和管家谈完,就重新坐回到时梧身边,他刚准备再争取争取搬到时梧家里去,就见后者把聊天记录怼到他眼前。
“你干的?”
时梧严重怀疑自己低估了付安书,这人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老实。
然而事实确实如他所料,付安书点了点头。
“你……”
时梧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听付安书反问道:“《斩妖》是你的工作吗?”
“……”
仔细一想,现在好像还真不是。
时梧默默地收回了手,总觉得付安书在卡bug,下一秒,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时楚】:时家丢了两个大项目。
【时楚】:活该。
时梧微微眯起眼睛,再次把聊天记录怼到付安书眼前,“这也是你干的?”
这回付安书学聪明了,他跳过点头,直接反问:“这个也算你的工作吗?”
时梧哑口无言。
认真想想,好像付安书也没破坏协议。
紧跟着,又两条消息弹了出来,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付安书干脆往时梧那边看了看,决意与他一同赏阅。
于是——
【言嘉诺】:十五!!你和商栩谈过恋爱的事情被爆出来了!![气愤.jpg]
【言嘉诺】:他们还怀疑付安书是小三哈哈哈哈哈!
尽管时梧眼疾手快地想挡住屏幕,但付安书还是清楚地看见了这两句话,并且瞬间黑了脸。
在付安书一脸杀气地拿出手机之际,时梧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息怒,付总。”
“你真不是小三。”
第30章
时梧还没来得及点开热搜,电话就一个接一个地响起,先是乔颂可打来电话,给时梧细说了一下情况和公司的公关,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时梧告诉乔颂可,他打算发一条微博,后者权衡良久,同意了,但希望时梧在发表前给她过目一下,时梧对此没意见。
挂了电话之后,程莹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和乔颂可要说的内容差不太多,但比起乔颂可的提意见,程莹更主要是在吐槽。
狗仔在爆料前,通常会把照片发给公司趁机敲诈一笔,像这样直接发出来是极少数的情况。
而这“极少数”的情况,一般是背后有人推动。
时梧实在不想接电话了,干脆就开了通话拦截,将所有来电全都拦截在外,他点开热搜看了一眼,短短几分钟,词条已经升到了热搜第一。
身旁的付安书见时梧终于得空,“需要我撤热搜吗?”
“不用。”时梧答道。
该词条下的热搜页第一,总共放了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商栩蹲在他的面前,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第二张是付安书到来,把外套披在时梧身上,冷冷地看了商栩一眼;第三张是在停车场,付安书开车门让时梧上车,商栩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微信弹出消息,言嘉诺告诉时梧,商栩为了联系上他,快急疯了。从第一期节目播出开始,商栩就试图加回时梧,无一都被拒了,眼下时梧也不打算同意商栩的好友申请,他暂时无视言嘉诺的话,继续看热搜里的爆料。
由那三张照片作为导火索,陆陆续续有人扒出了时梧和商栩的恋情,先是各种各样的情侣戒指、项链,再然后是情侣装,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穿情侣装,只会搭同色系,时梧的每一套衣服几乎都有记录,再去扒同一天的商栩的行程,就能发现同一天里和时梧同色系或同品牌的衣服竟高达上百件。
然后他们紧跟着又扒出了时梧有两三年时间,只要不工作,就和商栩形影不离,他们一起蹦极、露营、看极光……
原本那些“好朋友”的证据,在“情侣装”的加持下,成为了他们恋情的铁证。
很快,又有一张照片出现在首页。
冰天雪地里,十九岁的时梧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他站在商栩的身边,尽管照片距离有些远而稍显模糊,但依稀能看清,时梧抬眸望着商栩,明媚地笑着,而商栩也温柔地垂眸看他,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配文是:没想到,一眨眼就是五年,好怀念那时候的时梧,被商栩好好爱着,也好好爱着商栩,而不是如今,被一场联姻困住、郁郁不得志的时梧。
看清文字后,时梧尴尬地呛咳两声,一旁的付安书抬手替他顺了顺后背,终于克制不住酸溜溜地问:“昨晚,我打扰你们了吗?”
“当然没有。”时梧解释道,“我只是想散散心,没想到会碰到商栩。不过说起来,我倒忘了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
“你姐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在时家受了欺负,我立刻开车去找你,恰好在东十三路看到你的车子,就一路跟到了海边。”
“我姐又为什么会找上你?”
“不久前有个展会,我在那里碰见过她。她告诉我,她正在追我们的恋综,并成了我们的cp粉,不过是歪屁股cp粉,如果被她发现我对你不好的话,她就掐死我。”
“……”
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梧低头去思忖该怎么发澄清,微博上就他、商栩和付安书的事讨论得热火朝天,事情发酵至今,网友们甚至整理出了一份思维导图。
“为什么……”
身旁之人忽然开口,时梧刚打下两个字,没抬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和我结婚官宣,和商栩恋爱却不官宣?”付安书问道。
时梧转头看了付安书一眼,后者眼底情绪翻涌,好似脑补了很多,时梧礼貌又贴心地解释道:“为了保护商栩。”
期待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不屑,付安书冷哼道:“他没本事,才会需要你的保护。”
见时梧不说话,低头打字,付安书又凑了过来。由于没什么不给看的,时梧也就没管偷看的付安书。
“我想帮忙。”
“不需要。”
“我有钱,人脉也有。”
“不需要。”时梧顿了顿,终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付安书一眼,“付安书,你是想挤死我吗?”
他已经被逼至沙发角落,要不是有扶手恐怕早就被挤到地上。
闻言,付安书朝另一边挪了一点点,但也仅是一点点而已。时梧起身欲走,又被付安书拽住,拉回沙发上,“不帮忙,怎么证明我喜欢你?”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时梧仍觉得挤,抬手把付安书往外推了推,直到他们不再挨着才满意。他把自己打下的话给乔颂可发去,得到回复之后,才重新打开微博,公布出去。
后台消息不断刷新,不到一分钟,转赞评就超过十万。
【时梧】: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和商栩确实谈过一段恋爱,于三年前因工作繁忙聚少离多而和平分手,不存在他人插足。
消息弹个不停,时梧没心思去看,但他觉得有些奇怪,身旁的付安书好像安静得奇怪,他扭头去看,恰好看到付安书发了这么一条消息给秘书。
[付安书]:把时梧和商栩那个词条删了,把时梧和我的词条推到第一位。
收到肯定的回复之后,付安书切到微博,用自己那个刚认证好,只关注了时梧一个人的微博账号,转发了时梧的澄清,并附文。
【付安书】:已成过去式。
做完这一切,付安书也忽地意识到周遭安静得过分,他反扣手机,转头朝旁边看去,正好对上时梧充满审视的眼神。
“……”
“……”
付安书的脸皮比时梧想象得还要厚,这人神色淡淡,甚至没有半点心虚,他为时梧出主意道:“要不然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我可以找个狗仔偷拍,到时候写‘时梧接连七天不曾离开新婚别墅,打破夫夫不睦谣言’,怎么样?”
时梧面无表情道:“不怎么样,很馊。”
然而结果却并不如时梧所愿,何旭购买台球桌的事不顺利,加上布置到家中也需要时间,为了不耽误练习,时梧被迫留在付安书家里。
只是……
时梧盯着何旭发来的消息,困惑了好一阵子。
买张台球桌很难吗?
但这困惑也仅存在了一小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梧专心地练起台球来,并在室内放置了两台相机,打算不时翻看一下录像,确认一下自己的仪态问题。
裴原拟好了合同,让人送来别墅,乔颂可也因此上门和时梧讨论了一番,最后签订合同,拿下男主。
微博上关于时梧和商栩的讨论度依旧很高,过期糖虽然夹带伤人的玻璃,但不妨碍它真的甜,网友一边哭一边嗑,甚至还大胆建立了cp超话。
不过这些超话通常不超过12个小时,就会被付安书用钞能力炸掉。
网友气急败坏,大骂付安书是邪恶黑势力,自己和时梧的糖不好嗑,还不许别人嗑时梧和商栩的。
于是该网友的号很快也被炸了。
时梧该澄清的已经澄清,剩下的在网络上带节奏攻击时梧、攻击付安书的,自会有公司的团队和付安书的法务部来处理,不会影响到恋综的继续录制。
事实上,这一风波反而使得恋综的播放量再度拔高,众人兴致勃勃地用八倍镜去观察时梧和付安书这对夫夫,再用八倍镜去观察那个坐在观察室里观察时梧的前男友商栩。
[难怪sx对fas敌意那么大,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俩不是和平分手吗?怎么sx看起来余情未了的样子?]
[朋友,但凡你补过sw和sx的过期糖,就能懂sx为什么放不下了,香香软软又明媚可爱的早期梧没人会不喜欢,唉,sw以前笑得多甜啊,现在嫁给fas之后,天天满目愁容,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座冰冷的坟墓!!(大哭)]
[宝子,你号大危啊!]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观察室里的商栩有点想哭,这是什么现实版的白月光被夺,他为了他来到这档节目,看着他慢慢和他变得熟悉,最后甚至可能相爱……好心酸。]
[听圈内的朋友说,sx是零片酬参加这档综艺的,录制的时候确实只关注sw和fas,别组夫夫都不关心。]
[都分手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能因聚少离多而分手,难道复合之后就会改变什么吗?你们自己去看,狗仔扒出来fas一年才和sw见几面,这都没离婚,很显然fas更适合sw这种工作狂。]
[sw没和fas离婚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爱fas啊,所以才不在意见不见面,他和sx一看就爱过,自然就会在乎能不能见面,这两人不是还被扒出来结束工作后立马坐十个小时飞机就为见一面吗?如果不爱,谁经得起这么折腾?]
[如果sw能和fas离婚就好了,我觉得他还是跟sx更般配,至少他们的理想都是一样的。]
[……]
付安书心情烦躁地关了手机。
他抬眼望去,看到时梧穿着睡衣立在台球桌旁沉思,一头黑发被抓得乱七八糟,然而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状态,使时梧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可以将这人随意一搂,低头吻住。
网上言论纷杂,但无一例外的是,对付安书很不利,到处都是希望时梧和商栩复合的,她们甚至说,时梧和商栩的姓氏首字母S,而他们的名字又都是“木”字旁。
这在当代网友眼里,就是八字很合的意思。
他再也不能忍了。
付安书起身走到时梧的手边,他攥住时梧的手腕,正色道:“我想改个名字,你觉得‘申桐’怎么样?”
“……”
时梧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看你不如改名叫‘申经’。”
“有‘木’字旁的jing字吗?”
“……”
时梧挣开付安书的手,真心实意地给对方提出了戒网的建议,然后又把心思转回球桌,继续研究贴库球怎么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