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周五下午,陈嘉树带着王特助和生活助理老宋,一同飞往京市。


    五点整飞机准点降落。三人取了行李走到出口,主办方安排的商务车已候在路边,黑色车身在夕阳余晖里跳跃着沉稳低调的光。


    晚上七点有一场高规格圆桌会议,由电器制造商会组织,汇集国内电器行业十二家佼佼者,进行磋商、交流。今年,乔树集团首度有幸获邀参加。


    晚餐设席在会议中心八楼,陈嘉树到时桌上已有七位老董,张特助贴近他身侧,附耳报完对方身份。


    陈嘉树微微颔首,示意可以行动了。


    张特助便带着他走过去,先停在晨阳家居的霍董身侧,陈嘉树略俯身,主动伸出手:“霍董,又见到了您,很荣幸。”


    这位年过六旬的霍董事长立即起身,半转身,握住他的手:“哦~陈嘉树!三年前我还给你颁过奖”另一只手还拍了拍他的手背才放开。


    陈嘉树郑重道:“当年能得您颁奖,我一直记着这份鼓励。”


    其他六位老董往这儿看,都在家电圈子里,陈嘉树虽是后辈也都略有耳闻,尤其是“盲人董事长”的称号。


    金晟集团的李董笑眯眯地走上前:“陈董还记得我吗?”


    半年前行业峰会有过一面之缘,他对这个思路清晰的年轻掌舵人印象很深。


    “今早看财经播报,金晟上个月股价逆势涨了6%”陈嘉树循声微侧身,伸出右手:“李董您那句“家电行业要受得住淡季”我常常跟团队提起。”


    李董回握:“陈董这耳力绝了。”转头向其他人道:“诸位可能不知道,半年前陈董对高端电器的预判,现在全应验了。”


    “李董谬赞了。”陈嘉树眉眼微敛,很是谦逊,“乔树能在高端电器领域小有成绩,也是站在各位前辈的肩膀上。”


    老董们一起围拢过来,发出和善的哈哈笑声。


    陈嘉树抬手,王特助立即将名片放到他手上,他双手持着名片边缘,递出:“若有机会,希望能请李董到乔树指导工作。我们对金晟的供应链模式很感兴趣,希望能讨教一二。”


    在李董的引荐之下,陈嘉树和其他几位董事一一握手寒暄。


    就在他准备往回走时,一道脚步声驻停在他左侧,很近,接着一个尤为熟悉的温雅醇厚的男声响在耳畔:“八年不见,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吗?”


    陈嘉树转过身,杖身点地,望着这个和他身高相近的男人,陈嘉树旋即喊出:“顾老师”尾音微微上扬,惊讶难掩。


    那时覃乔总是“顾老师”这么称呼顾栩,陈嘉树便也学了她。


    男人穿着深色西装,那条枣红色领带最为显眼。视线上移,陈嘉树的目光停在顾栩脸上。自是看不出他如今的样子,不过体型没有很大变化,周身散出的儒雅从容未散半分。


    顾栩留洋十多年,习惯了西方那套。他上前不由分说的给了陈嘉树一个结实的拥抱,继而退后一步:“陈董,别来无恙。”


    调来国台后,顾栩便忙于幕后工作。三年前陈嘉树的集团上市时,他曾在新闻上看到过相关消息,说真的他打从心里钦佩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男人。如若不是眼疾耽误了陈嘉树,他的成就定然不止于此。


    这一晃三年都过去了。


    至今顾栩都清晰记得,十四年前红曲县地震,他和覃乔驱车去往下个地点开展工作时,地震再次来袭,车子翻入山坡下,被泥石掩埋。


    当时他被安全气囊爆开的力量撞晕过去,昏昏沉沉七八小时,陈嘉树赶来救覃乔时,得知他也在车上,便一并把他挖了出来。


    余震持续不断,陈嘉树和覃乔始终没有放弃他。


    所以严格来说,他还欠陈嘉树一条命。


    这个男人不仅心存大善,而且还是个兼具智慧、温良与务实的商人。这类人在整个社会都很少见,其品格的厚度更是难得。


    “多年不见,听声音就知道您一点没变。”


    陈嘉树轻扬的嗓音将顾栩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男人毫不避讳谈及自己的眼疾,顾栩翘翘嘴角:“旁边休息室,有新茶,会议结束后要是没安排,留会儿?”


    陈嘉树攥紧盲杖,点头道:“正好会后也没急着要处理的事,借您这杯茶,听听您这些年的见闻。”


    顾栩是这场圆桌会议特邀的主持人,也只有他在媒体界的声望才能镇得住这些企业大佬。


    两小时后,会议结束,各位老董陆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陈嘉树和顾栩。


    陈嘉树让张特助留在外面等候,服务员拉开休息室的两扇门,陈嘉树和顾栩并肩走入休息室。


    盲杖碰到沙发一角,陈嘉树略有迟疑,不确定是不是沙发,指腹刚要向下探,身后顾栩自然而然地道:“陈董,您坐这张单人沙发。”


    顾栩解开西服扣子坐下来,他对着进来的女服务员做个“送茶”的口型。


    服务员关门离开,顾栩回眸时,陈嘉树已经落座,正将盲杖收起,放到身侧。


    “半月前,我回了趟澜川,见了覃乔。”顾栩看着陈嘉树转过来的脸微笑说:“其实……早在两年前我在英国见到她,那时她告诉我,你们已经离婚了。”


    覃乔和陈嘉树的婚礼,顾栩有去参加。这事完全是因为那一句“以后结婚记得叫我”低调办婚礼的覃乔才不得不给他送请帖。


    婚礼全程他就记得这两人真的很相爱,还有就是覃乔的父母很开明。


    陈嘉树有眼疾,顾栩在红曲县时知道的。


    那天他被陈嘉树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覃乔见他没什么大碍,便转身搀扶着陈嘉树往山坡上走。


    山路上土坑高低不平,余震还在断断续续地来,脚下时不时就是一阵晃动。


    陈嘉树踉跄明显,和白天行走时的稳健判若两人,覃乔也被带的左摇右晃。


    做了这么多年新闻,他立即判断出他有夜盲症。


    小姑娘身子瘦小没多大力气,这样走两人互相牵绊都不方便。


    顾栩主动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陈嘉树扭头,对他道了声“麻烦了”,顾栩立即上前接替了覃乔的位置,托住他的手肘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地动山摇中不离不弃地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安全地带,说来也算是同生共死过。


    从覃乔那儿得知这他们早已离婚,可以用震惊来形容,这两人的感情,连他一个外人都觉得非常的深厚。


    “我们离婚六年多了。”陈嘉树神色很淡。


    “覃乔还在我手底下时候,我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决定留在澜川?她告诉我因为这里是一线城市,因为这里有她的师长、朋友……”


    陈嘉树不知他提这些是何意,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顾栩看了眼,眼眸弯起弧度,接着说道:“她还跟我说这里是她的“第二故乡”.......这个说法很有趣,到底什么样的人会把工作地当故乡?”


    断了断,顾栩颇为感慨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看重这个学生.......那天我还问她愿不愿意来国台,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她竟然告诉我爬不动了!你说一个拿过几项国际大奖的人,留在地方媒体图什么?总不会是为了……这里的奶茶更好喝吧?”


    曾经的覃乔很喜欢喝奶茶,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口味有没有变化?顾栩猜测,应当还如是。


    “顾老师……”陈嘉树微拢的眉心一寸寸舒展:“您的意思?”


    “在我这里,你啊是个特别聪明的一个人,别在这种事上犯糊涂。”听见开门声,顾栩带笑看过去。


    沉默的间隙里,服务员端来新茶,袅袅茶雾往上跑,顾栩轻笑一声:“不说这了,茶来了,你不是要听我这些年的见闻,我慢慢说给你听。”


    *


    辗转反侧了三夜,覃乔还是决定亲自上门感谢陈嘉树。


    她拎了一盒精品茶叶来到乔树集团,她在大门外踌躇,进或是不进,十分钟都没做出决定。


    那天把话说得这么决绝、难听,再去见陈嘉树算什么事情,可是……他又帮了自己,难道说当不知道吗?


    “凌董感谢您的信任,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覃记者,你来得巧了,乔树的陈董在场,你那些话让陈董有感而发,给我科普什么企业故事的重要性。到底是年轻人,思想前卫,我被他的话打动了。”


    欸……


    两人现在说是仇人也不为过,再去见他,不要说她自己,陈嘉树怕也觉得膈应。


    算了,当作不知道吧。


    她转身,不料,看见陈嘉树常坐的宾利正从那路上开过来。


    瞬间肝颤。


    覃乔慌不择路地跑进大厦内,在两位前台探究怀疑的目光之下,她又跑到休息区那里,随便找了一张沙发坐下。


    拿出手机回复信息,假装很忙的样子。


    “陈董早上好。”两位前台惯常鞠躬微笑。


    对待员工态度一向平易近人的陈嘉树少见地冷着一张脸,让两位前台有些不知所措。


    陈嘉树嗯了声,左转朝电梯间那儿走,跟在他左侧的张特助眼观鼻鼻观心,而右侧的田佳悦边走边凑近说:“嫂嫂可能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吧?”


    男人下颌收得更紧,握着盲杖的手背上青筋醒目,只是依然不吭声。


    三人迈进电梯间。


    覃乔等了等,确认陈嘉树不会出来,她立即拎起茶叶,拔腿往外走。


    可刚到门口,陈嘉树凌冽响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乔乔!”


    这声仿佛召唤,她不受控制地转身。


    大堂里有不少像她一样被定住的人,数不清多少双眼睛,分布在他们身上。


    时间仿佛暂停,喧嚷声跟着被掐断。


    相距十几米,覃乔难以看清他的眉目,但男人脸上顿现的焦灼和那天的漠视截然不同。


    那么,这么远的距离他能看见她吗?似乎视线是偏离的,可他如何判断她还在?


    差点忘了他的几位助理,也就是说,刚才在车上陈嘉树就知道她来了。


    陈嘉树挥动盲杖朝她这儿走,只有他一人。覃乔有一刹,想逃离,可是双脚就像钉在地上,拔不动一点。


    和覃乔一样站在原地的还有田佳悦,她转头,对围观的那些人使了个眼神,他们当即作鸟兽散,连两位前台都低下头颅。


    所有人走后,田佳悦也撤了。


    男人近她身前,在半米外止步,眼眸低垂,冷淡地问:“来做什么?”


    覃乔提了提手里的茶叶:“只是来感谢你出手相助,买了盒茶叶。”


    “感谢?”陈嘉树突然明白过来,声线放低:“又来还人情。”


    “是的。”简单的回应。


    陈嘉树敛唇:“跟我上楼。”


    “不了,既然见到了陈董,这盒茶叶给您。”覃乔双手递出茶叶礼盒,静等他伸手。


    陈嘉树垂眸,再抬眸,他在接与不接中选择背过身去:“我不用你感谢,那天的发言也不是为了你,带着茶叶回去吧。”


    高跟鞋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干脆利落,且越来越远。


    陈嘉树蓦地回身,哪里还看得到她?他拄着盲杖快步到门口,耳边习习风声带来车鸣、人声……但就是听不见那道熟悉的高跟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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