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陈嘉树为覃乔简单擦了身,换上了衣橱里属于她的睡衣。


    酒精将她冷白的肤色上染上绯红,尤其脸颊上两片都和唇色一般,连他这种视力都能看得分明。


    她睡得不是很踏实,呼吸起伏,有些重,偶尔呓语几句,混蛋、不原谅、嘉树,这三个短句轮流交替。


    稠密乌黑的头发被他指尖勾开,精致的脸整个露出来,不足巴掌大小,眼睛看不清便调用其它感官去‘看’她,薄薄的眼皮下圆润的瞳仁,粉色的唇,挺翘的鼻尖,吹弹可破的肌肤,脸上的肉还是少了,骨感稍重,呼吸微微一滞,他继续探索,指腹每描过一寸,他的脸便贴近一寸。


    当水润的黑瞳被她樱粉的唇填满,陈嘉树俯首,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一颗心颤颤,眼眶转瞬升起一股热意,似融化了什么,陈嘉树急忙抬头,可这时,右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一直是以半蹲着的姿势,左膝盖支着地板,右腿屈起,他摸了摸那里,盖住受伤位置的布料上有些微潮湿。


    可能是雨淋了还没干,陈嘉树收回这只手,一撑床边,起身。


    房内灯火通明,却是静悄悄的,白光从覃乔微张的眼睛里泻进去,她不舒服地抬手遮挡住双眼。


    可她听见脚步声,张开手指,透过指缝看到陈嘉树双手端着脸盆,绕过床尾,四平八稳地走进卫生间。


    深蓝色真丝睡衣套装,垂顺的面料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唯独肩膀特别宽阔,它能背起很多东西,责任、道义、不服输,还有背过她。


    覃乔眼睫轻颤,濡湿的睫毛扫过手指。


    不,不是,陈嘉树怎么会在她家?


    她一个鲤鱼打挺,撑坐起来,床垫嘎吱一声,从她身上滑落的被子堆到大腿上,眼前那堵大白墙晃了几晃,起得太急,晕眩感加重,胃里还有些难受。


    原木色玻璃推移门、米白色梳妆台、樱花粉窗帘、欧式风格大床……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亲手挑选的,这是……他们曾经的婚房。


    陈嘉树的家!


    “乔乔……”


    听见外面的动静,陈嘉树从卫生间走出来,边朝她走边问:“你醒了?”


    他和刚才一样绕过床尾,只是这次走得有些急,小腿撞到床边才停下。


    之后他弯下腰,手掌按住这张床,慢慢坐下来,再侧身面向她。


    也不知是不是醉眼惺忪看错,刚才撞上床的那一下,他好像很痛似的打了个寒战。


    覃乔目色一沉,垂眸瞥见身上这件多年前的睡衣,霎时仿佛有百斤重力压了下来。它像一把开启记忆的钥匙,那些沉在这间房里的过往画面……甜蜜的、温馨的、怒叱的、一刀两断的,如同开闸泄洪般涌进脑海。


    心脏那块地方,绞痛一阵一阵,和那个晚上他瞪红了眼睛,死攥着她腕子不让她走时一样。


    “你想追你的梦想我不拦你,明天就去把婚离了!”


    一贯的温柔荡然无存,他发狠威胁,而她挣不脱,低头,抛了理智对准他手背狠狠咬下去。


    他只低低呻吟,没推,没躲,就那么任她咬,任她发疯……


    “乔乔……”


    他的语气中竟然还带一丝温柔,全不怪她。


    覃乔猝然抬眼,可是泪水蒙住了她的眼睛,只看到陈嘉树靠近的虚影。


    咚咚咚!


    心跳加速,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她往里躲,可他偏偏不放过她。


    再次被惹怒,心里的愤恨一股脑上涌,她由坐改为跪,直扑进他的怀里,纤细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不给他反应地时机,深深埋入他颈间,那里的高温烫到她的脸颊,她全不顾地张口就咬。


    用了十成力道。


    “呃……”


    男人发出低弱的痛吟。


    那截腰被裹住,她越用力男人越是自虐般箍得更紧。


    直到尝到一丝血腥,覃乔犹如被当头一棒,痛醒,抻起脖子,望进陈嘉树攒满深情与爱意的眼里。


    她仓促别开眼睛,心虚垂下。


    齿印赫然在脖颈边际,有几颗齿痕边缘渗出淡淡血迹。


    顷刻,她的瞳眸巨颤,醉意散的干干净净,视线也跟着变得清清明明。


    陈嘉树仍是侧坐的姿势,为了更方便她报复,他往她这边移过来很多,任她打任她骂。


    和六年前一样。


    “乔乔……”陈嘉树静静地注视她。


    脸红如血分外靡丽,他咽了咽喉咙,仍是干燥异常。


    “对不起……”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可陈嘉树的手牢牢扣住她的腰肢,那双深情的黑瞳深处有某种情愫横生。


    这个猜测刚出现,眼前倏地暗了,跟着她的唇被柔软的重物压住。


    她忍不住侧过头,他另只手抽空握住她的下颌,轻柔掰正。


    碎吻如同烧红的烙铁落在她额头、鼻尖、脸颊……


    背脊那里泛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窗帘没拉,屋内亮,窗子成了高清度的镜子,将屋里的陈设照的一清二楚。隐隐约约透过窗子看到银针般的雨丝,她着急扭头,想看得更清楚些。


    像是在惩罚她的一心二用,齿关突然被‘暴力’撬开。


    “唔——”


    唇舌交缠,麻痒跟随血液游走遍全身,四肢瞬时丢了力气,她仰面瘫在床上,紧接着陈嘉树欺身而上。


    手掌被他轻轻扒开,指缝被他修长的手指填满,扣紧,像是怕她消失般,而她本能的回握住。


    十指紧扣。


    她于暗中睁眼,眼前这个男人,还是那副曾经让她‘一眼万年’的模样。星眸、剑眉,抿直的唇线,她就是这么肤浅,先看上他的皮囊,后来爱上他的灵魂。


    她从不后悔爱过陈嘉树,只是,现在已经找不到再爱他的理由了。


    他忽然停下,深凝她:“乔乔……我想你。”


    额头抵住她的肩窝,唇角衔起丝丝笑意,六年了,每天都想,没有一天不想。


    屋里的灯太过明亮,恍若手术室里的无影灯,每一次睁眼,覃乔都会被这片光闪到眼睛。


    这种高功率的灯,很久以前陈嘉树店里都用的这一种。


    他的维修工作,对视力要求很高,又因为有夜盲,稍微暗一些便看不清楚线路、元件。


    后来装修这套房子时候,陈嘉树提出只需他的书房装这种顶灯,其它房间装常规灯具。


    房子里其它陈设未改变一点,灯都换了,覃直接阖上了眼。


    “乔乔……你知道我有多庆幸现在还能看见你吗?”


    陈嘉树嗓音沙哑而磁性,透着几分倦懒,捋开她颊边凌乱的发丝,而后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才翻身躺到一边。


    她侧眸。


    光亮在他濡湿的眼睫毛上跳动。


    “一小时前,停电了,我还以为我眼睛彻底坏了。当时脑袋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想,集团、一摞摞文件、还有你……害怕会连你的身影都寻不到。”


    他的胸腔伴着他和缓的语调起起伏伏,嘴角那一丝笑意尤为迷人。


    在她灼灼注视下,陈嘉树低笑了声,转头。


    视线交汇。


    红血丝交错的眼里布着一层薄泪,卑微的语气:“既然回来了,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男人睡衣扣子不知何时掉了两颗,翻领本就开的大,扣子一掉,露出大片雪白风光,倒是脖子那截微微泛红,她的视线停那不知轻重的咬痕上。


    眸光一动。


    对陈嘉树她有愧疚、有……曾经的浓烈的爱意。


    滞了几秒,她反问他一个问题:“如果眼睛彻底坏了……你又觉得离开我是对我好,还会再离开我吗?”


    完全是临时起意的提问。


    陈嘉树身子微微一僵,正是这最自然的身体反应,让覃乔仿佛又看到了未来,哪怕男人嘴角轻牵承诺的是:“不会……乔乔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这就是陈嘉树啊,这辈子只在为他人考虑。


    覃乔不知道是不是释然了,轻盈地弯起唇角,少顷,朱唇微启:“嘉树,你那些年对我的好,我都铭记在心里……每一笔。”她声音很轻,却充满真心实意:“将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这些话不是借着酒劲她恐怕难以出口,清醒时在外总抗拒承认她有今日这般光鲜全仰仗于陈嘉树的托举和成全。


    陈嘉树手肘撑床,支起身,全身的重量在上面,这条手臂颤得厉害。


    他回味她这句话的含义:“每一笔……竭尽全力……”挑着重点低低地念。


    回味过来,他凄楚的哼笑一声,笑声仿佛深冬空荡山野里吹来的如刃般的夜风。


    男人已坐起,覃乔随即跟起,拢了拢衣襟,还记得扣扣子。


    “还我……你来这一趟也是……还我?”


    声音低若尘埃,颤意中还隐含一丝绝望。


    她抬眼顶上他沉重的视线。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迎风、迎雨坚韧不倒,此刻却如此孱弱,见不得他这样,覃乔倾身过去,从正面抱住他,双臂用力裹住他手臂外侧。


    坦白自己的心迹:“我从没有恨过你,真的……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也是真的……嘉树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来找你……”


    “那如果……”


    陈嘉树眼眸微阖,浓睫在眼下拓下很深的阴影,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他柔软的唇压在那里,喉头如被沙砾碾磨过般沙哑:“复婚也愿意吗?”


    身子往后抻半寸,覃乔怔然地望着他的脸。


    苍白不似活人脸色,更衬得眼红如血。陈嘉树对她的好,别说是复婚,命都可以给他。


    可是如果……


    他突然挣开,男人力量的先天优势,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便脱离她的怀抱。


    心里倏然一空,又像是豁然开了到口子,鲜血汩汩往外冒。


    覃乔眼睁睁看他光脚走入卫生间,那踉跄的背影令她心如刀绞。


    踉跄?


    他的腿怎么了……


    覃乔刚下床,听到卫生间里“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跑过去,猛然止步于卫生间门口。


    地上的寒气渗入膝盖骨缝,陈嘉树不是不知道覃乔正在盯着自己,但这是他生活常态。


    每次失手碰落东西,他就只能爬着摸索,眼睛跟着指尖划过地上每一寸,双膝交替往前行,这种姿势丑陋难堪毫无尊严,总让他想起那个尊严被践踏的稀烂的夜晚。


    “没有手电就摸不着了,真是瞎子。”


    “哈哈哈。”


    “老大钱包里八百多呢,还挺有钱。”


    “花上还有张插卡,吭吭,我读给你们听‘你是我此生挚爱’,哈哈哈,瞎子也有女朋友。”


    “嚯,老计,照片上女人挺带劲,”男人一脚踢在他肩膀上,“把你女人叫出来给我们——”


    陈嘉树噌地起身扑过去,将其中一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


    手背上忽地覆上一道温热,他密黑的睫羽抖了抖,便见那只莹白如玉的手,只有他的一半大小。


    陈嘉树迟缓地扭脸,看到她自然弯起的红唇,鲜红的颜色一张一合,轻软的声音响起:


    “嘉树……找到了。”


    她什么时候跪在地上的,他竟浑然不觉。


    隔了好久,他才听见自己艰涩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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